《旧夜新欢》 第1节 《旧夜新欢》作者：原小软 文案 明冉是箴明惹不起的豪门千金，有钱有势任性妄为。 楚原是出了名的特招生。 特别贫困，特别聪明，特别孤傲，穿洗得发白的旧衣鞋。 偏偏明冉看上了他。 少女的爱炙热猛烈，高高在上，不容拒绝。 一场意外父母双亡，明冉从公主变灰姑娘。 楚原却只冷冷看着惶惶无措的她：“这是你的报应。” 明冉这才知道，他恨她。 后来，她消失了。 * 十年后，楚原成为商界翻云覆雨的奇才。 接近而立之年还未婚，自称不婚主义。 没人知晓，他时常做梦。 梦里少女娇艳如瑰，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拿出小笼包，撒娇叫他：阿原。 这是他儿时最爱。她想方设法找到了早已不做生意的老板，央求人家做了一笼。 梦醒，他抽了整夜的烟，梦里那一声声“阿原”犹如在耳。 一次美术展上，他对着一幅女人的自画像红了眼眶。 圈内皆传，她是霍家掌权人一手扶持的艺术家，亦是准霍太太，明冉。 楚原当晚饮酒胃出血紧急送往医院。 画展庆功宴上，有人看见楚原将明冉拉进了一旁的休息间。 里面传来激烈的响动，惊得众人破门而入。 在众人震惊目光中，楚原满身狼狈，眼含痛苦几近哀求：“冉冉，我后悔了，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明冉将他推开态度冷漠：“楚总，求晚了。” 后来他与她抵足缠绵时求她一句“我爱你”。 明冉嗤笑：“楚总，各取所需，谈情就没意思了。” 落魄娇艳画家x风投黑马新贵 【小剧场】 楚原从醉酒后的明冉身上发现了她的秘密。 当初她纹在腰间的爱意，至今都未曾洗掉。 他轻吐烟圈，手指掐上她的软腰：“不是不爱我了，嗯？” ——多年后，我演不爱你，无奈演技拙劣。 #又名前任他全身上下都硬，唯独对我心软# ps：主都市，基本都在相逢后。男女主非完美人设。 内容标签： 都市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冉，楚原 ┃ 配角：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熟男熟女极致拉扯 立意：好好爱人 第1章 重逢 八月初的夏末，整个海城都透着一股沉闷潮湿的气息。 烈日被厚实的云层遮挡，却挡不住它洒向大地的热气。 走在街道上，不一会儿就后背冒汗，整个人仿佛被放进了蒸笼里。 “海城气象台今日发布橙色台风预警，预计今日下午台风nare将抵达海城，届时会有持续性暴雨到大暴雨的降水过程……” 车载电台里正在插播天气预报，前排的司机嘴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又来台风，车都不好跑。” 说完见无人回应，司机从后视镜里朝后看了一眼。 后排坐着的女人绑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款式基础的白色衬衣，下面是一条水洗的牛仔裤，瞧着有些发旧的褪色。 此刻她双眼闭着，像是睡着了，眼底有着轻微的疲惫感。 司机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张脸漂亮得跟明星似的，结果人却像个哑巴似的，除了上车时报过一次手机尾号，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搭腔过，衬得他分外话痨。 导航上指示的地址就在旁边，司机靠边停车，刚要将女人叫醒，女人却忽地睁开了眼睛。 明冉看了眼车窗外不远处“muses艺术馆”的招牌，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同时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谢谢师傅。” 下车后，车费扣款的通知立即发送到了手机里。 明冉看了眼将近五十块的车费，不由肉痛了一下。如果不是今天天气实在太过闷热，她离得又远，怕来的路上出一身汗影响面试的话，她是不会选择打车的。 原本选的是拼车，结果也是邪了门，一路上都没拼成，她只能一个人支付车费。 她快步走进muses，径直走到服务台：“您好，hr约了我过来面试。” “请稍等。” 前台拨完内线电话后大约过了十分钟，才有人姗姗来迟。 来人是一个西装革履，腹部微微隆起的男人，前台介绍说是他们的主管，姓李。 他带着明冉在艺术馆里的展览区参观，吹嘘着他们展出的画作是多么的厉害，艺术家是多么的有含金量。 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他一句面试都没提。 明冉耐心逐渐耗尽，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她找到一个机会在李经理开口前先开口：“李主管，我很喜欢muses，它很有艺术气息，各方面都在时尚的前沿。没想到连面试也这么新潮，在这样开放的空间以聊天的方式进行，我想如果我能加入，在您的带领下一定能发挥出我的长处。” 李主管像是突然被噎住，他止住继续吹嘘夹着嗓子轻咳了两声。 “这个不是面试。是这样的，你的面试呢要经理来面，但是经理还没到，你再等等吧。” 明冉看了眼时间，她今天是提早来了，眼下距离她正式面试的时间还有一分钟。很显然，那位经理必然是无法准时了。 她隐下心中不快，面上微笑：“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您就是顶头上司，应该由您面试呢。” 明冉话语客气，依托着她这张脸，三言两语就将李主管说得有些飘飘然。 李主管原本出来只想随便打发一下明冉，让她在外头等经理过来。可出来后他见着明冉的模样，又见明冉看见他眼睛都亮起来，不知怎的，他就带着人参观起来。 这会儿已经戳穿，他就不好继续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就……” “诶？你是不是m国tomas艺术馆的员工？”一旁突然有女声插入。 明冉扭头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她在m国的艺术馆里招待过的游客。 那天也是像今日这般沉闷的天气，她前半段还从容地接待了这位游客，后半段却被艺术馆经理狼狈地赶了出去。 被赶走的“罪名”充满屈辱，却没有人愿意给她洗刷冤屈的机会。那污点落在身上，就像是永远都擦不掉的黑泥。 还没等女生再说什么，明冉脸色已经变得刷白。 她心跳加速，思绪也慌乱起来。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说完，明冉逃也似的往展馆外跑，身后李主管一脸懵逼地喊：“你不面试啦？！” 明冉此刻根本无法思考，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只要她离开这里，那个人就不会说出任何事。 刚拐出艺术馆的大门，明冉大腿忽地一阵钝痛，接着便是腰侧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撞上了她的腿，手里捧着的冰可乐几乎全撒在了她衬衣上。 明冉欲哭无泪，这是她为面试斥巨资新买的衬衣…… 小男孩儿显然也被吓到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无措地看着她。 “橙橙！” 一个身穿改良旗袍，盘着优雅发髻的女人小跑着到了小男孩儿身边。她先是确认了一下小男孩儿无事，接着便一脸歉意地看向明冉。 “对不起啊，我家小孩儿太调皮了。今天带他来朋友的美术馆玩，他太兴奋了。” 说完轻轻推了推小男孩儿：“快向姐姐道歉。” 明冉也看向小男孩儿，她没有息事宁人地露出微笑先说“没关系”，也没有抬脚离开，只是静静看着小男孩儿等他道歉。 名叫橙橙的小男孩儿大约是觉得难为情，他红着一张脸扭捏着紧闭双唇。女人看着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小声劝着：“橙橙，快道歉。” 明冉也不是真的想为难小朋友，见小男孩儿脸憋得通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算了。她开口：“这件衣服我之后还需要穿，不然你……付我洗衣费吧。” 这话是对橙橙妈妈说的，说完明冉眼眸微垂，视野中突然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橙橙。”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明冉在听到的瞬间浑身僵硬。 即便十年未见，那个人的声音还是能够让她刹那间就分辨出来。 第2节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 她希望自己弄错了，在心中祈祷十年时间她其实早就将他的声音记混。可在抬眸看见他的那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是不会弄混他和别人的声音的。 男人年少时的内敛疏离，在十年后已经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带着压迫感的矜贵。明明眼神平静如水，却让明冉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十年的时间，他变化巨大，她又何尝不是？ 曾经她光鲜亮丽，每一套日常衣服都昂贵得令人咋舌，每天都精致到头发丝。而他却是个穷小子，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和磨出毛边的帆布鞋。 可现在，他浑身上下透着贵气。而她绑个简单的马尾，穿着基础款的衬衣和一条穿了近十年的牛仔裤就出了门。 她忍不住蜷缩了下指头，窘迫的情绪涌上心头。 又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十年未见，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应该是认不出了，装成陌生人就好。 橙橙早在听到男人声音的同时就躲去了他身后，紧紧靠着他的大腿，既像是寻求最信任的人的庇护，又像是有了底气，但更多的是躲避挨骂。 男人的确早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心莫名钝痛了一下。 但明冉早就已经不在意这种细微的情绪，满心想着开溜，男人忽然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沓钱递过来。 “不好意思，小孩儿顽皮，衣服的清洗费劳烦收下。” 明冉一愣。 第一反应是现在还有谁随身带这么多现金出门啊？ 这一摞钱目测够付她在海城一个月的房租，她只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钱。 人为五斗米折腰，这会儿她实在是缺钱，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 她面色如常地点了下头，表示此事了结，拿了钱就准备走人。 男人瞥向明冉，忽地开口： “这点钱够你洗衣服吗？” 明冉脚步一顿，言简意赅回道：“够。” 见她抿着唇故意不看自己，男人神色微沉。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如果费用不够，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这些年明冉已经习惯接人名片，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等她回过神来时，名片已经拿在了手中。 cy风投，楚原。 底下的电话却不是他的，属于他的特助小张。 就连名片都自带疏离，一如他当年。 “好的。”明冉从善如流，拽紧名片拔腿要走。 擦肩而过之际，却听到他声音几乎擦着耳朵传来。 “弄脏的衣服不是从不穿第二次么？” 语气很轻，很淡，风一吹就消散。 如果不是离得够近，明冉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听到这句。 她瞳孔猛然一缩，丢下一句“你认错人了”，匆忙逃离了原地。 楚原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眸色渐深。 一旁旗袍女人伸手拉过儿子，一边替儿子整理弄乱的衣领。橙橙却是昂着小脑袋喊道：“舅舅，去玩！” 女人抬头看向楚原。 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眼底仿佛闪过阴戾。但等她再定睛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女人忍不住问他：“你认识她？跟她有过节？” 楚原却只伸手牵过橙橙，带着他往美术馆里走。 仿佛没有听到女人的询问。 何止是认识。 当年她在cayenne里撒娇着说将来要跟他结婚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第2章 老同学 明冉运气不错，刚抵达公交车站就来了一辆她要乘坐的车。 车上只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她找了个后座靠窗的位置坐下。 等坐下后，明冉才察觉自己的手有些疼，低头一看，手中的名片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地变了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湿润的痕迹。 很好，至少这一次她没有落泪。 盯着手中名片上“楚原”两个字，明冉有一种久违的恍惚，仿佛时间在某一刻拉回了十年前。 但这种错觉十分短暂，短暂到她忍不住想，原来他已经结婚生子了。 ——这样也好。 过去的事就应该随风而去，他们都长大了，不是十六七岁时冲动又天真的少年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些已经尘封的过往已经不重要了。 人不能陷在过去的泥泞里，总是要往前看的。 明冉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就有一个垃圾桶。 她想将名片揉成一团扔掉，可在手收紧的最后关头，却忽然卸了力。 手指在名片上若有似无地搓了两下，最后轻轻塞进包里一个不会压皱的角落。 从艺术馆到出租屋，明冉需要换乘三趟车。 等她坐上第三辆车时，天空在顷刻间就变成黑色，从空中劈下一道闪电，轰隆隆地雷声由远及近，最后仿佛在车顶上炸开。 明冉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看着窗户上落下豆大的雨滴有些发怔。 再然后，雨滴越来越多，窗户被暴雨冲刷，外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下车时，明冉伸手在包里摸了一圈，并没有摸到伞。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顶着大雨狂奔。 租住的这片是城中村，排水系统有些老旧，一到暴雨天就容易积水。明冉几乎是全程“泡着脚”回家的，雨水将她的衣服浇了个透，连内裤都在劫难逃。 整个人竟冷得发抖。 直到淋浴的热水浇在自己身上，明冉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想到这一天的遭遇，明冉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又开始发愁，她错过了musse艺术馆的面试，接下来又该去哪找工作呢？ 说来也是有些可笑，她明明从国际知名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回来却处处碰壁。 因为某些原因，她无法拿出过去几年的画作展示，而近期的画作只有可怜兮兮的几幅。以至于她去应聘驻馆画家也好，公司画师也好，大家对她的学历和能力都持怀疑态度，最后自然也没有聘上。 可她缺钱，她首先得保障生存。 于是明冉不得不放弃了画师的路子，改投策展助理之类的职位。可惜艺术馆本就不多，大多数又要求必须有两年以上的经验，以至于最后居然只有musse这一家通知她面试。 可现在这家也泡汤了。 从浴室出来，一眼便能瞧见她摆在窗户旁的画架和画笔颜料。 这段时间因为忙于找工作，已经很久都没有安安静静画画了。 窗外的雨下得比刚才更大。 雨水跟泄洪似的扑向玻璃，发出一声声击响，似乎是老天爷在生闷气，觉得憋屈。 一如明冉此刻的心情。 低头便瞧见自己背出去的帆布袋还可怜兮兮地被扔在地板上，湿哒哒的。 明冉想起什么来，她轻呼一声，几乎是一步跨到了包旁边，立即从里面将一摞钱拿出来。 原本应该“金光闪闪”的现金此刻也都蔫儿了。 明冉小心翼翼将它们一一分开摊在地板上。 等做完这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地上这些等待晾干的钱，明冉觉得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松。 她不由想，幸好这些钱还够她付一个月房租，给了她多一个月的缓冲期。 这么说来，她似乎还要庆幸小男孩儿的顽皮，又或者……庆幸楚原的大方。 想到楚原，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眸又跳入脑海中。 就那样冷淡地，或许还带着点嘲讽地看着她。 居高临下又隐晦的提醒她，他认出了她。 明冉的脸便烧起来，烫得惊人。 不是什么旧情人见面的羞涩与激动。 而是丢脸。 再度见面，她实在过于狼狈。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明冉这样自我安慰着，伸手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 她左手拿着手机点开招聘软件，开始重新投简历。嘴将笔帽拔下，翻开笔记本，每投一家就在本子上记录一家。 明冉有的时候会有一些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的老派做法，就比如眼下，明明招聘软件会自动记录投过简历的公司，可她却还是习惯用笔写了下来。 等到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 第3节 明冉这才记起来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可也已经没了力气和胃口。她爬上床，瘫倒在床上。 窗外刮着妖风，手机里还躺着手机运营商发来的台风天安全提醒。 明冉睡着前胡思乱想着，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公司安排面试。弄脏的衬衣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拿去干洗店…… 彻底沉睡前她祈祷着，希望运气能好一点。 次日明冉是在电话铃声中被吵醒的。 接通后，她的困意顿时四分五裂，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不由想是不是自己睡前的祈祷起了作用，否则怎么会接到工作电话？ “我们公司活多人少现在急缺人，这会儿有个项目人手太特么少了。这种台风天没几个人愿意出门，你要是现在能来，就直接入职。”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爽朗的女人，满嘴的儿化音，听起来像是北城人。 她在电话里自我介绍是“汪路创意摄影广告公司”项目主管，明冉对这家公司名字毫无印象，压根不记得自己是否投过简历。 对方的语气也随意到让人想报警举报诈骗的程度。 可…… 明冉握紧了电话，问道：“请问工作地址在哪呢？” 对面的女生大约也没想到明冉开口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明显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报了个地址，想了想又说：“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两个小时内你能赶到，你就入职。” “好的，谢谢。” 明冉不敢耽误一秒钟。 从起床到出门，用时不到十分钟。 冲出老旧楼房的瞬间，从昨晚就一直未停的雨迎面扑来。 明冉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得抓住这次工作机会。 鹤山区算得上是海城的高新区，近几年也多了许多棚拍的场地。 “野地”是棚拍场地里最知名的一个。 这里是知名摄影师汪路成立公司后搭建的御用棚，这几年破圈的摄影作品几乎都是在这个棚区里拍摄。对外租借的价格极高，可也挡不住前仆后继想要来用场子的人。 台风天街头巷尾看起来一片萧瑟，可“野地”的棚里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道哥呢？这边道具坏了一个，赶紧换新的！” “这背景板上的颜料怎么这个色儿？突然色盲了怎么的？还不快改了？” “器材调好了没？！” …… 大家乱中有序，你喊我吼，在场地里穿梭。 今天的活儿是拍摄广告，一般广告拍摄都是由公司专门负责广告的摄影师来拍，老板汪路是不拍的。 可这次金主爸爸点名必须让公司的首席摄影师汪路本人来拍，大约是价格给得太好了，汪路居然答应了。 于是负责这支广告的小组成员一个个都紧着皮，生怕出一丁点的纰漏。 可偏偏遇上台风天，组里有人居住的小区被水淹了，根本出不来。其他人也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迟到，到现在人都没来齐。 已经到的人只好表现得更卖力一些，暗暗祈祷老板不要发飙。 汪路站在角落里抽烟，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透着一种悠闲。 项目主管林捷安排完底下人做的事，手插兜走过来，从他兜里掏出烟盒，熟稔地挑出一支点上。 汪路瞥了她一眼，问：“让你通知的人通知了没？” 林捷吐出烟圈：“老板发话了，我敢不通知？” 她揶揄了一句后又补充：“不过我只给了她两个小时时间，如果她在规定时间内赶不到，那就没戏。” 说完她抬手看了眼手表：“还剩二十分钟。” 汪路一口烟差点呛在喉咙里。 “她可是住在东安区，这种天儿你就给人俩小时？咱们自己公司没到的人都不止花了俩小时……” 汪路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捷打断：“公司本来就没有招新计划。对于走后门的人，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汪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林捷见他吃瘪，又忍不住好奇：“难得见你走后门给自家公司塞人。怎么，是喜欢的人，要放眼皮子底下来？” “什么喜欢的人。”汪路白了她一眼，“这可不是我要走后门，是楚原。” 林捷一愣：“你说谁？” “楚原。” 林捷手中的烟灰随着她的讶异落在地上。 她眼中透着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楚原居然还有为人走后门的一天。” 在林捷看来，楚原这人简直刀枪不入，为人疏离又冷硬，从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是啊，奇怪吧。”汪路耸了耸肩，语气里八卦的意味渐浓，“我问他对方是他什么人，他说是高中同学。” “就这么简单？” 汪路将烟蒂扔进一旁垃圾桶，接过话：“我当然不信。我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过她？” 林捷被勾起了兴趣，等着汪路往下说。 “他说‘没有过’。” 汪路回想起当时两人通电话的场景。 楚原的语调稀疏平常，实在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汪路又问他，那现在呢？ “……”楚原沉默了几秒，才淡淡道，“现在没可能。” “啧。”汪路不由咂摸了一下嘴，“我看从他嘴里是套不出话的，也许真就只是老同学。” 林捷被挑起了好奇心：“被你说的，我还真想见见这位楚原的老同学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瞧见一个手里拎着防水包的落汤鸡从棚外急匆匆跑进来。 女人除了脸和头发，其他几乎都湿透了。 她素着一张脸，却也让在场不少人频频侧目，甚至还有工作人员以为今天临时请了新模特。 明冉有些紧张，叫住了路过的一位工作人员：“您好，有位林女士给我打电话叫我来工作的。” 工作人员朝着林捷的方向指了一下，明冉立即道谢小跑着到了林捷和汪路的面前。 “您好，我是明冉，我应该……没超过两小时吧？” 林捷和汪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艳”两个字。 第3章 来吗 林捷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明冉的长相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见过的美人也不止一个，很快就收起了她的那一丝惊讶。 见明冉身上还在滴水，林捷忍不住笑了下：“你就打算这个样子来工作？” 明冉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防水包拿到身前，解释：“我带了衣服和鞋子，换一下就好。” “行，想得还挺周到。”林捷随意地点了下头，给她指了个方向，“洗手间在那边，赶紧换了来干活。” 明冉眼眸光亮了不少，忙不迭答地去往洗手间。璍 林捷看着她的背影，感慨道：“居然是这个类型的。” 汪路瞥了她一眼：“什么类型？” “脸长得明艳，打扮却很朴实，反差萌吧。”说完这句林捷顿了下，“就是这性格……楚原会喜欢这么乖顺的吗？” “谁知道呢。”汪路摊手，“这些年也没见他喜欢过谁，无从比较。” 说完他有些贼兮兮地哼笑两声，“容我打个电话。” 林捷有些无语地摇头，看着汪路往旁边角落走，边走边掏手机。 台风过境，楚原原定的出差计划搁浅，于是干脆泡在了公司里。 手机屏幕上跳出“汪路”来电时，他额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接通后，汪路大喇喇开口：“楚原，你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同学，怎么私藏这么多年？早知道早介绍啊。” 楚原眉头一皱，略一思索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手中的钢笔转动着，楚原问：“她入职了？” “是啊，刚到。”汪路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你别说，你这老同学算是个狠人，就这天儿她居然俩小时不到从东安区赶到了我棚里。也不知道一路上怎么过来的，到的时候除了脑袋全湿透了。” 钢笔转动猝尔一顿，楚原眉头皱得更紧。 过了会儿，汪路听到他问：“她住东安区？” “不是吧，你不知道？”汪路略有些夸张地在电话这头低呼。 楚原沉默，他的确不知道。 打电话给汪路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昨天进入美术馆后，恰巧听到里头的工作人员在跟前台吐槽，这才知道明冉是来面试的。 想到她颇显寒酸的模样，楚原猜测她应该急需一份工作。 鬼使神差的，他就拨通了汪路的电话。 “你要不要来看看？”汪路调侃着问。 楚原顿了下，“不来。” “你都找我走后门了，她真不是你喜欢的人？”汪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第4节 楚原：“不是走后门，是给你机会还人情。” “……”汪路无语，“行，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应该不介意我追她吧？漂亮的姑娘我见过不少，但是没她吸引人，你……” “随你。” 伴随着楚原这句冷冰冰地回答，汪路在电话被挂断前似乎还听到了“砰”地关门声。 让他有一种被门拍到脸上的错觉。 他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忍不住笑出声。 明冉换装的速度很快，这机会对她来说属于小概率的幸运事件，她想尽全力表现得好一些。 现场几乎各个组都缺人手，明冉被安排成机动人员——哪里需要补哪里。 有人给明冉塞了杯咖啡到手里：“你拿去给汪总，他拍照间隙需要喝咖啡。” 明冉接过冰咖，凉得打了个激灵，但她牢牢抓住，立即转身朝正在拍摄的汪路走去。 但或许是幸运值已经用完，明冉刚到汪路身边，汪路忽然放下手中单反，脸色难看到像是刚掉进了粪坑。 明冉只觉得眼前像是出现了一道残影，手里的咖啡杯瞬间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随后啪叽一声砸在了地面。 咖啡液瞬间流淌一地。 这一瞬间明冉脑子里像是跑过了无数的心理活动，但最后却定格在一条：幸好没有泼在相机镜头包上。 明冉二话没说赶紧掏出纸巾蹲下身去擦地面，防止咖啡液流淌进一旁的镜头包里。 与此同时，汪路的怒吼声也在头顶响起—— “你们都是脑子被堵了吗？这是什么狗屁背景板！我要的是这种吗？！” 汪路进入了工作中的狂暴状态，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镁光灯下的外国籍模特一脸无措，悄悄回头看了好几眼身后的背景板，不知道抹了数种颜色的背景板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摄影师。 汪路还在发脾气，他的怒火来源于颜色不对，拍出来的效果始终达不到他心中的临界点。 “我要的是极致的碰撞与张力，要有灵魂，要展现出脆弱与疯狂！” 汪路在现场暴走，明冉收拾好地上的残局准备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结果刚一起身，便与汪路来了个四目相对。 汪路心情不好的时候属于逮谁骂谁，明冉正好撞枪口上，他张嘴就要开骂。但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憋得脸都有些发红，最后只憋出一句：“一边去！” 明冉麻溜地挪到一旁，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快。 “赶紧改！没改好之前别叫我！”汪路说完气呼呼就走出去抽烟。 林捷出来打圆场：“美术组道具组赶紧重新弄背景板，其他人原地休息。” 说完她冲着汪路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明冉站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做什么。 身旁同事忍不住小声吐槽：“老板的要求，比甲方要五彩斑斓的黑还过分。” 明冉瞥了她一眼，她见被明冉听见，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些讨好地笑了笑，似乎是想让明冉装作没听到。 明冉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她长得明艳又有点清冷的气质，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不敢靠近，可笑起来左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会让她增添几分俏皮可爱，整个人就变得娇起来。 同事看得有些发愣，随即居然还有些脸红起来，心里却对这位新来的员工多了几分亲近。 她朝明冉靠近了一步，好心提醒她：“背景板问题没解决之前，老板估计心情都不会好，你记得离得远一点。” 说完又有些同情地看向美术组的同事，只站着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又感慨：“小齐太惨了，美术组大佬被困来不了，全靠他一个人顶包。也不知道能不能改成老板想要的感觉。” 明冉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位名叫小齐的美术组同事，此时正跟着道具组的两名同事一起慌张，三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手足无措，但身体却已经开始工作，将背景板擦洗干净后重新作画。 明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到墙角。 这些年她在国外，生活的确教会了她不少东西。其中有一条便是职场上的新人，不要多管闲事。 她只低垂着眼，不再去看。 但在小齐改完第三次还不能让汪路满意后，现场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 汪路显然耐心用尽，在真正暴走的边缘。 还好林捷及时插手，好说歹说拉着汪路先去吃饭。明冉这才发现已经都快过了午饭时间。 林捷放话，让所有人都先去隔壁吃饭。 隔壁是一家自助餐馆，做的就是这片园区里工作人员的生意。因为汪路这几天要在这儿拍摄，林捷早早就让人在隔壁给所有人都订好了工作餐。 也幸亏是这样，老板提前备了菜，才没叫台风影响。 明冉感觉没什么胃口，只随意扒拉了两口饭，就先回了棚里。 一进棚，就听到有人小声啜泣。 明冉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是小齐蹲在白色背景板前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偷偷哭。 小齐是应届毕业生，今年刚满二十二岁。长得也显小，看起来就跟十八九岁似的。他来公司不到两个月，大约是没有被人劈头盖脸地凶过，今天算是遭到了人生中一记重击。 一想到还没人能帮得上忙，他孤立无援，更是悲从中来。 他啜泣声刚要变大，就听到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 “小齐，我帮你吧？” 小齐浑身一僵，随即缓缓抬头，见到的是一张不太熟悉的脸。但他知道她是新来的员工，今天她一进门他就捕捉到了。 “你？”小齐有些不确定地问，“汪总要求很高，不是专业出身的达不到他的要求的，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却见明冉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他跟前。她开了相册，示意他看看。 小齐一低头，看到的是一张毕业证。定睛看了几秒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现在放心我试试了吗？”明冉声音平静，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透着善意。 小齐立即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怎么会不答应呢？这可是大佬！ 能上那所国际顶尖艺术学院美术系还顺利毕业了的人，画技肯定了得。 明冉拾起地上的调色盘，站在背景板前，毫不犹豫地动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伸出援手，或许是小齐无助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在m国的自己。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大概一切也会不一样吧？ 另一头，汪路黑着脸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红烧肉，仿佛要将它大卸八块。 林捷颇为无语，她道：“你这脾气还是要收敛点，美术组也尽力了。你那奇葩要求也就阿瑞能应付，可他被困来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那背景板颜色也没你说得那么差，我拍给品牌方看，人家挺满意的，你就将就一下好好把片子拍了。” “你觉得我汪路是能将就的人吗？”汪路说着也吃不下饭了，将筷子撂下。 他生气的时候嘴会不自觉微微撅起，林捷也不提醒他，就这么在对面看着。想了想，还掏出手机给他咔咔拍了两张。 “喂，你……”汪路正不满呢，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皱着眉掏出来一看，眼中露出惊讶，“楚原给我打电话？” 林捷一听也觉得惊奇，“别愣着，接呀。” “喂，楚原？” 楚原声音不咸不淡：“你棚在哪？” …… 等挂断电话，汪路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还在生气了。 他看向林捷，语气充斥着不可思议—— “楚原让我给他发咱们棚的地址，他不会是要来探班吧？” 第4章 不送送？ 汪路直到回到拍摄现场都还有些晕乎，忍不住拉住林捷问：“楚原该不会真被我那句话刺激到了吧？” “谁让你嘴炮。”林捷见他被楚原暂时带跑了心思，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冲他笑。 汪路摸着后脑勺，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 一抬眼，却被不远处的背景板吸引了目光。 他从呆愣到狂喜，情绪转换不过顷刻之间。 操起一旁包里的单反，他激动地喊：“模特呢？！背景板摆好，开拍开拍！” 现场低迷的气氛瞬间转变，所有人都反应奇快，各就各位做好自己的事。 明冉连忙帮着小齐将背景板搬到拍摄的位置摆好，然后又快速地退远了些。再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t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颜料。 小齐也注意到了，下意识伸手想帮她擦掉，结果却抹开一片，有些尴尬地冲她笑。 “对不起，我刚才其实是想帮你擦掉的……” “没事。”明冉冲他轻轻笑了下，“回去洗洗就好了。” 她轻柔的语气与表情与她的颜值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小齐看呆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时，明冉已经去帮其他同事搬运道具了。 小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明冉感悟力和画功都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做广告部的助理策划？ 因为对背景板的满意，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拍摄都非常顺利。汪路也越发觉得自己灵感迸发，状态越发的好。 等到一组系列产品拍完，模特去换装时，汪路才让大家停下来喘口气。 他笑着拍了拍小齐肩膀：“不错啊小齐，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深藏不露。” 语气里是不吝啬地欣赏。 小齐连连摆手：“背景板不是我画的，是明冉画的。” “明冉？”汪路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才记起来她是谁。 明冉正在弯腰搬道具，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便抬头看过去，正好与汪路目光对上。 第5节 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这让明冉心底不安。难道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不会要辞退她吧？ 汪路走过来，问她：“你是学画画的？” 明冉有些懵，点了点头。 “哪毕业的？”汪路来了点兴趣，又问。 “ny艺术学院美术系。” 汪路准备点烟的手一顿：“哪？” 明冉重复了一遍。 汪路眼里露出惊诧：“靠，你ny毕业的，来我这儿……” 话还没说完，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塞了个小面包进汪路嘴里，将他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林捷扭头看向明冉：“去干活吧。” 明冉点点头，赶紧离开。 汪路将嘴里的面包吞下，压低声音仍旧处于震惊中：“她是ny美术系毕业的，居然愿意来咱们这儿？我记得ny美术系每年只招很少的人，基本上出来不是去高奢品牌做原画师，就是去当画家了。” 林捷将手机递给汪路：“我看过她的简历，成绩也很漂亮。我问过ny大学毕业的朋友，这个成绩基本上年级数一数二了。她愿意来，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至于她为什么甘愿，那是她的私事儿，与工作没关系，你也别瞎打听。” 汪路撇了下嘴：“你这话说得，我这就是好奇。诶，等等，照你这么说你挺满意她的简历的，那你之前还只给人设俩小时的坎儿？” “简历是简历，走后门是走后门，不冲突。” 林捷扔下这句，就没再搭理汪路，忙自己的去了。 等到第二组造型开拍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分批去隔壁吃晚饭。 等明冉从自助餐厅出来，倾盆大雨这会儿总算是见小，变得淅淅沥沥的。 昏黄的路灯在雨夜中显得更暗了几分，明冉有些夜盲，这种天气的夜晚她走在路上看稍远一些的地方都觉得是模糊的。 恍惚间，她竟看到了一则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也不对。 身量比她记忆中的高上几分，也宽上几分，不再是少年人的削瘦，而是属于成年男子的体魄。 只是走路身姿永远挺拔的模样，还是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明冉立即低下头，摇了摇脑袋。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困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只是再走近些，她居然还看到那身影进了拍摄棚的独栋楼。 明冉连脚步都变得快起来。 刚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汪路哈哈的笑声，以及大嗓门的说着：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等到你楚原的探班！” 边说胳膊还边往楚原身上搭。 楚原看起来像是有些嫌弃，但忍了忍没挪开。 他眼尾轻挑，似不经意地朝门口看去。 明冉就像是雷达一般捕捉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做贼似的往旁边躲去。 楚原看着空荡荡的大门，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汪路对此一无所知，他让工作人员将楚原叫人送来的食物发下去，自己拉着他到一旁。 楚原瞥了一眼：“有话就说。” “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是真的来探我的班还是来找某人的？”汪路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每次以为自己能干成大事前的汤姆猫。 楚原简洁干脆地吐出两个字：“路过。” “骗狗呢？路过你还叫助理买这么多吃过来？”汪路打死也不信。 楚原又张了张嘴：“顺便。” “……”汪路觉得自己拿楚原是没办法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回来探班。行吧，就当你良心发现了。” 汪路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楚原，见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拍摄的那一小片场地，眼里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多余的情绪，他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想看楚原这棵铁树开花是难了，还以为有乐子看呢。 等助理折返回来，楚原迈脚就要走。 汪路大惊：“这么快就走？！” 楚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冲林捷的方向抬了下手，便往门口走去。 明冉待在大门对面的洗手间里。 她听到汪路将楚原送到门口，随后楚原下了楼梯。 但明冉没有即刻出去，稳妥起见她在洗手间多待了几分钟，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后，才从洗手间探头往外看了眼。 楼梯间的灯暗着，的确没人。 明冉松了口气，这才往棚里走去。 脚还没迈进门，低沉嗓音从身后响起—— “躲我？” 脚步一顿，明冉身子不自觉地有些僵住。但不过片刻她又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转过头，便见楚原站在楼梯的拐角。明冉若是从洗手间往外看，这里刚好在她的盲区。 他后背抵着墙，指尖被点燃的烟在黑暗的楼道里成了唯一的光亮。 楼梯间的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的，一直也没修好。 明冉有些庆幸这会儿灯是坏的，不至于让彼此看得太真切。 可即使是这样，明冉也觉得有一种在夜色中被一头饿狼盯住的感觉，让她心底不安，甚至后背有些发凉。 她左手在身后捏紧了拳头，决定将“陌生人”三个字贯彻到底。 于是她假装没有将他认出来，平静开口：“您好。” 楚原掐灭烟，明冉似乎还听到他哼笑了一声，只是过于短促，让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明冉不想与楚原独处，打完招呼就准备继续进棚。 台阶传来响动，楚原灭了烟三两步就跨到了她身旁，竟成了并肩的状态。 明冉下意识放慢脚步，准备慢他一步再进去。 不知道她的退缩触了楚原什么霉头，他忽然冷了一张脸，丢下一句： “别想太多，只是抽根烟而已。” 说完，他将手中没抽完的烟朝一旁的垃圾桶里随意扔去。 ——只是抽根烟而已，并不是故意在等你。 明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在他身后侧忍不住朝那垃圾桶看了一眼，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等到拍摄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原本已经变小的雨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中雨，这让不少工作人员忍不住叹气。 汪路看了眼在一旁坐了几个小时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怎么挪过位置的楚原，心里啧啧称奇。 他在楚原与明冉身上来回打转，然后没忍住揪住在帮着底下人收拾东西的林捷，小声说道：“我觉得楚原今天八成就是冲明冉来的，赌不赌？” 林捷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将胳膊抽回，没好气道：“赌个头。赶紧收拾东西回家，累死了。” 汪路小声嘀咕：“你不懂。” 说完这句，他叫住明冉，冲楚原挤眉弄眼：“你们不是老同学么，这么晚了你送老同学回家呗。” 明冉心头一跳，汪路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同学？ 楚原皱眉，还没说什么，一旁明冉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那我就先走了，汪总再见！” 说完拎着丑包小跑着出了摄影棚。 汪路看着她“逃走”的背影微微张嘴，扭过头去看楚原，刚想要调侃几句，就见楚原从椅子上起来，手里捏着车钥匙。 经过他时丢下一句：“走了。” 明冉撑着伞顶着风脚步匆匆，地铁站距离“野地”有一段距离，她要赶末班列车。 裤腿已经被淋湿大半，昏黄的路灯加上下雨，她的夜盲症在这会儿严重了些，前方的路其实也看不大清楚，但她压根顾不上这些。 身后不远处有车辆忽然开了远光灯，她怕车速太快经过她时会溅她一身水，于是赶忙往旁边靠了靠。 车却在靠近时忽然降下了速度，明冉心道车主真有素质，忍不住看过去。 是一辆黑色的cayenne。 车型同明冉年少时期父亲送她那辆一样，让她瞬间恍惚了下，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时车却忽然降下半个车窗，露出了车主的真容。 正是楚原。 明冉抓着包的手紧了紧。 他……会停下来吗？ 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见车加速，楚原根本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明冉抓紧包带的手立时松了松。 前方不远处就是地铁口，明冉准备过马路。 这种天气她过马路算得上小心翼翼，她眯着眼看了看马路两旁，只见到远处似乎有晕黄的灯光，看起来与路灯无异。 再加上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少，她便大着胆子往对面走。 夜晚过马路，明冉的经验是趁着没车得赶紧走。她目不斜视只盯着前方，耳朵还随时听着地铁站播报的最后一班列车的到站时间，已经无暇他顾。 第6节 雨还在变大。 不远处开着夜车的司机将电台的声音调得巨大，开了一整天车的司机这会儿正准备回家。 这样的天气虽然视野不好，但他经常跑这条线，这个时间点路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每晚收工的这段时间，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所以即便是下雨天，他也丝毫不减速，甚至还跟着哼起电台播放的歌。 哼唱中，丝毫没注意到踩在油门上的脚又往下踩了几分。 明冉觉得远处的昏黄的亮光忽然就离自己很近，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了眼前。 一辆suv忽地从银色轿车身旁窜出，一个漂移般地扫尾，竟生生横停在了轿车跟前！ 下一秒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 银色轿车紧急刹车，可车头还是撞上了那辆suv。 司机惊魂未定地坐在车里喘着气。 这才看清，跟发疯似的逼停自己的，是一辆黑色的cayenne。 第5章 初次见面 突然靠近的强光让明冉有一瞬间眼前仿佛过度曝光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她眼睛眯着，手挡在眼前，眼角已经生理性渗出泪来。 黑色suv的远光灯忽然就切成了近光，明冉也适应了光线，这才注意到自己竟还没有抵达人行道，赶紧三两步走了过去。 等她踏上人行道再扭头一看，便看清楚了眼前发生了什么。 距离她刚才差不多三米外的地方，一辆眼熟的黑车挡在了银色轿车前面，看起来还发生了碰撞。 明冉心头一跳，略一思考就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楚原的车挡住银色轿车，是不是银色轿车就已经撞上她了？ 可想想自两人见面以来楚原对她冷淡的态度，明冉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也许本身就在此处掉头，要走这条路回家。 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银色轿车的司机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 原本看到自己撞上了人家的豪车，心里头还有些慌。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黑车突如其来的变道，分明是对方不守交规别停了他。 是对方全责才对。 司机一下就有了底气，觉得或许这不算运气不好，人家开豪车的有钱人反正不差钱，多给他些赔偿修车总不会吝啬吧？ 于是他气势汹汹地下车敲响楚原的车窗。 “喂，你怎么开的车？！你知不知道这种天晚上突然变道很容易出事？！” 理直气壮，嗓门还大。 楚原将窗户降下三分之一，司机在接触到楚原的眼神后，不由降低了声音。 “我的车都被撞坏了，总得聊一下赔偿吧？” 楚原没说话，指了下路边，示意将车靠边停下来商议此事。 司机心里的紧张卸了下来，从善如流地立即回到车上，将车靠着马路边停下，下车时还不忘按下了双闪。 车停稳后，楚原将车窗全部降下来，看向走到自己车边的司机。 轿车司机感受到一丝压迫，却让自己摆出一副“我没错，错的全是你”的姿态。 “说吧，你想怎么赔？” 楚原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轿车司机内心狂喜，立即狮子大开口说道： “我这车新买的，都没开多久就遇上这事儿，去4s店修又得费不少钱。大晚上的我也懒得掰扯了，给我两千完事儿。” 楚原记得轿车只轻轻凹进的车头，眼中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这讹人还真是毫不遮掩。 但司机赌对了，楚原的确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他二话没说掏出钱包，在轿车司机两眼放光下，就准备掏钱。 一道声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楚原的动作。 “这位先生，刚才您加速的时候，没有看见马路上还有一个人吧？” 司机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裤腿已经被打湿，撑着一把姜黄色雨伞的女人站在不远处。 她目光淡然，语气也不高不低，可却让人有一种被她戳穿了什么丑闻的气急败坏感。 “关你什么事？你插什么嘴？！”司机怒气冲冲吼。 明冉捏紧伞把，原本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这位司机刚才的确是在她还在马路中央时加速了。她只是根据现场的情况，做出了合理的推断。 但眼下司机这副反应，倒是让明冉更加确定。 她开口：“我就是刚才在过马路的人。如果不是这位先生挡住了你，你会直接撞上我。” 说完，明冉又一指路边的监控：“这儿的监控应该可以拍得很清楚，刚才是什么情况，咱们报警以后，相信交警可以查清楚的。” 司机惊出一身冷汗。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是没有注意到前方是否还有人，而这位姑娘显然是刚过完马路。 这会儿他是真的手脚有些发软了，连说话都不大利索起来。 “算、算了，咱们各退一步，也都不容易是吧？我看你的车也被剐蹭了漆，那咱们……咱们就各自负责修自己的车就好了。” 见楚原没反对，轿车司机赶紧转身上了自己的车，然后麻溜地离开了现场。 只余明冉与楚原有些尴尬地对望。 楚原盯着明冉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他问：“为什么帮我？” 明冉抿了抿嘴。 为什么帮他？ 或许是司机长得太“社会”吧。 在司机冲过去找楚原的那一刹，明冉脑子里闪现了久违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楚原这位优等生可从来都跟打架都沾不上边。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也只是跟对方讲道理。 人家救了她，结果却挨了打，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明冉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但她只是沉默了一瞬，回答道：“我只是说了实话。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说的。” 听到“陌生人”三个字，楚原冷笑了一声。 他眼尾轻挑，语气促狭：“你以为，我刚才是为了救你？” 明冉没说话。 楚原讽刺的笑意加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你做这种可能把命搭进去的事？” 明冉动了动嘴皮：“我没这么……” “明冉。”楚原忽然叫她的名字，明冉只觉得呼吸一滞，后面还要说的话忽然就忘了，“你该不会以为，现在还跟当年那样，什么都以你为主，我还要做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吧？” 心脏像被莫名捏住，明冉蓦地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有些困难。 然后便是胸腔升起了一团怒火，灼烧着她。 当年若他是狗，那她也是被狗狠狠咬下一块肉的人。 此时，地铁站的广播响起—— “本站末班列车将于三分钟后进站，请需要搭乘地铁的乘客抓紧时间。” 广播连播三遍。 等它终于停下，明冉朝楚原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楚原没有挪开视线，就这么静静等她走来。 可明冉在距离车门两步外的地方停下，眼神带着几分坚定，开口道：“你放心。” 说完这句，明冉转身就往地铁站里跑，去赶末班车。 直到身影消失在楚原的视线里，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楚原唇角抿成一条线。 他目光幽暗，脑子里回响着那句“你放心”。 放心什么？ 是“你放心，没有觉得要以我为主”，还是“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当狗”？ 又或者是——你放心，我早就不爱你了。 楚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明冉租住的房子离“野地”很有些距离，虽然这会儿雨势比白天小了不少，可以让她坐直达的地铁回家，但在路上依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明冉所在的这一节车厢只有她一个人。 她靠着车壁，一天的劳累让她还有些昏昏沉沉，眼皮子也越来越重。 半睡半醒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回到了与楚原有了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的那天。 2008年，冬。 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南方有些地方还遭遇了严重的冰灾。 海城虽不至于冰灾，但也不大好受。 但这些事情对明家唯一的千金明冉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她的生活也并未因此受到过影响。 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备受宠爱，父母爱她入骨，压根没管过是不是溺爱太过。 第7节 物质与精神上从来不缺，身边的人也总是夸赞明冉，明冉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人生没有遭受过挫折。 这年她升高中，到了箴明中学念书。 然后撞上了她有限人生里第一个讨厌她的人，盛婷。 盛家在海城上层圈子里与明家旗鼓相当，两家长辈还是世交。 盛婷虽然是旁支，但她父亲在嫡系主家手底下做事，也是集团高层核心人员之一，且能力不俗，很受盛家掌权人的器重。 对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有别人在场就客客气气，但如果私底下遇到了明冉，就会故意摆脸色，很显然是讨厌明冉的。 明冉身边围绕了太多人，压根就没功夫搭理盛婷这号人，对于她的敌意，明冉一开始是丝毫没有在意的。 那天午休时间，明冉没有待在教室，而是去了学校图书馆。 她喜欢这里，便总是一个人偷偷来，然后找本书，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安静阅读。 那天盛婷不知道怎么也去了图书馆，两人就在里头遇上了。 盛婷见到她的第一眼，脸色就黑了下来。 她语气不善质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语气更为生硬的紧跟了一句，“你也是为他来的？” 它？什么它？ 明冉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瞥了盛婷一眼，直接掠过她去书架拿她想要看的书，不打算和她多说什么。 盛婷立即挡住了她，紧盯着她。 “你不会是天天都到这儿来吧？” 明冉被惹烦了，没好气反问：“我来不来你管得着吗？” 也不知明冉是哪个字刺痛了盛婷的神经，她立即变得恼火起来，阴阳怪气道：“你该不会以为你是明家大小姐，所有人就都得顺着你吧？” 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明冉直皱眉，心想这人究竟什么毛病。 明冉年少时就已经初显明艳浓颜，身量也比一般同龄女生要高挑，垂眸看人时，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盛婷最讨厌她这副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什么也不是。 明冉什么都还没说，盛婷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大摞，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客气地话往明冉身上砸。 “像你这样的娇气包要不是有爸妈护着，你以为真有人乐意搭理你吗？不是顶着明氏的光环，你以为你能有朋友？哦，不对，你现在也没有，你身边那几个狗腿子不过是图你的钱而已。” 明冉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盛婷得意洋洋地嘲讽：“我说错了吗？你身边那些人谁不是想跟着你捞点好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这种人……” “同学，麻烦声音小一点。” 一道不属于她俩任何一个人的低沉慵懒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明冉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探头朝书架外看去—— 就见一个男生坐在她未曾注意过的角落，伸手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 睡眼惺忪，眼型却很漂亮。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盛婷微微张了张嘴，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盯着少年的脸却不敢轻易开口。 明冉也莫名地呼吸放轻。 “这里是图书馆。”男生手指朝墙壁上的字指了下，“禁止喧哗，懂吗？” 第6章 牛奶 刚才还盛气凌人，嘴皮子利索的盛婷，一下就变得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吵到你的。” 她红着一张脸，眼睛却像是粘在了男生身上。 明冉这会儿已经认出了男生。 是他们年级名叫楚原的特招生。 明冉对他算得上一无所知，开学以来除了偶尔听到过他的名字外，就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他一次。 她一向不太关心这些与她无关的人。 但对楚原印象深刻。 开学典礼那日，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穿着崭新的校服，只有他穿一身自己的旧衣服，牛仔裤洗得泛白，裤脚短了一小截，脚上的帆布鞋让人担心鞋底会随时掉下来。 明冉有些好奇他怎么可以不穿校服，旁边的同学就立即热心地回答了。 “楚原是特困生，因为成绩好特招进来的。学校虽然免他的学费，但是其他费用还是需要自己负担的。听说是主任特批他可以不买校服呢。” “特招生不是还有奖学金么？” “嗐，奖学金也得看一整个学期的成绩呀，达到了才能给的，现在肯定拿不到啦。咱们几套校服下来也得小三千，他家里负担不起。” “我听说这次新生代表原本应该是他的，但是他没校服，为了学校的整体形象，才换了现在这个。听说楚原的中考成绩吊打这位呢。” “那是，楚原可是市状元诶。” …… 在同学们的只言片语里，明冉对楚原的印象基本上就聚焦在了特别聪明，特别家贫上。 这会儿离得近，她端详着他的脸，在心里默默补充：还特别好看。 只是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过浓，叫一般人不敢靠近。 明冉不是一般人。 她甚至还眨巴着眼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目光直白，行事坦荡。 楚原却并没有让目光在明冉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似乎也听不出盛婷话语里对他的喜欢，只冷淡说道：“以后想要欺负同学，麻烦换个地方。” 盛婷脸一下就白了，她捏着自己的手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你有。”明冉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依旧是那副大小姐模样，“你骂我了。” 盛婷瞪了明冉一眼，表情有片刻的狰狞。 但她还是顾虑楚原在现场，于是硬着头皮说：“都是误会。” “哦。” 明冉不咸不淡回了句，却觉得盛婷有些好笑。 这会儿她也看出来了，盛婷是冲着楚原来的，她之前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得到了解释。 原来盛婷喜欢楚原啊。 这让明冉忍不住又看了眼楚原，她没想到除了自己，学校里居然还有人也和她一样会中午偷偷到图书馆来。 之前她都只专注于自己想看的书，从来没有注意过图书馆里有没有其他人。 只是，她是想来看些杂书，而他似乎……是为了午睡？ 她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来图书馆，而看盛婷的表现，她应该是今天打听到楚原经常中午来这儿，所以才会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跟楚原岂不是一起度过了许多个中午？ 盛婷知道的话，估计要气死了。 明冉憋笑，她这模样看在盛婷眼里自然也成了对自己的嘲讽。她气得咬牙切齿，低声恶狠狠放话： “明冉，你别太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明冉无所谓地哼哼了一声，也学着她用气音说话：“凭你？” 这时楚原那头传来些许动静。 明冉看过去，就见楚原重新用书本盖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他修长的脖颈。 整个动作看起来似乎是在发泄不满，像是宣告吵到他了。 盛婷弱弱叫了句：“楚原……” 楚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盛婷咬着下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对他说：“下午体育课，我给你买了能量水，等上课的时候拿给你吧，给你补充点营养。” 楚原依旧没有反应。 “那我……先走了。” 盛婷有些失落，可她不敢再待下去，怕招楚原烦。 离开时她还想让明冉也走，可一扭头，明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书架坐下，正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敢再吵，只好不甘心地自己走了。 明冉看的是一本童话故事书《银河铁道之夜》，字数不长，她很快就翻阅完。 看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起身将书放回书架，这本书原本就在书架最外侧，她将书插回原来的位置，余光却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墙睡得一动不动的楚原。 明明是冬日，他身上穿得却有些单薄。 图书馆里没有装暖气片，在开放的时候都是开的空调，可这会儿早已关了。 楚原曲着腿，手也随意地耷拉在膝盖上。 此刻，阳光从大窗户洒进来，刚好能洒在楚原身上。 “原来他坐那是为了能晒到太阳。”明冉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会儿她注意到楚原很瘦，虽然少年人普遍清瘦，可他却比同龄人要削瘦得多。 明冉不由想到盛婷之前说给他买能量水补充营养的话。 第8节 他看起来有些苍白，的确是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明冉想了想，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了一瓶牛奶。 这是她每天午休后要喝的，从牧场直送她家的定制鲜奶。 在海城喝这样定制奶的，也就她一个。 明冉从小对牛奶十分挑剔，为了给她补充营养，明氏夫妇想尽了办法，最后定制出这款奶，才得以让宝贝女儿愿意喝奶。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然后又试探地伸手在楚原面前挥了挥。见他的确是睡着了，便蹲下来将牛奶放到了他手边。 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牛奶是谢礼。 做完这一切，明冉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少女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少年揭开了面上的书本，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 “茅尾坡站到了，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 地铁广播响起，几乎是瞬间就将明冉从睡梦中拉回到了现实里。 她揉了揉自己睡得僵硬的脖子，在列车停稳后，拎着伞走了下去。 在通往地面的路上，明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梦。 她居然会梦到读书时候的事情。 自从她下定决心要将自己从漩涡中救起来斩断过去后，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再梦到过楚原了。 梦里，他们的相识好像就在昨日。 记忆里那瓶牛奶，其实已经变得很模糊。明冉甚至不记得，那瓶奶楚原后来有没有喝。 可她记得，此后许多的日子里，她从未见过楚原喝自己送的牛奶。 每次她给，他都只是收下放进了书桌里。 只是那时的她乐此不疲地对楚原好，只要是她觉得好的都一股脑塞给他，从未想过他喜不喜欢，需不需要。 明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勉强得来的人，也不会甘愿留在身边。最后只会化作一把利剑，狠狠扎进你的心脏里。 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路灯更显昏黄，有前车之鉴，明冉走得很小心。 只是没走多远，她就被路边突如其来的鸣笛声给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朝声音方向看去，定睛看了一小会儿才看清她右手边的路边停了一辆迈巴赫。 车主已经将车窗降下来，是个年轻男人。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似乎捂着胃部，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小姐，请你帮个忙……能否帮我去路边药店买一盒胃药？” 药店距离明冉不过几步之遥。 但是“深夜”“豪车”“陌生男”这几个词叠加在一起，难免让人有些多想。 万一是个局呢？ 车里男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喘。 明冉大着胆子靠近了几步，这才看清男人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她二话没说转身就小跑着进了药店，快速地买了药。 出店门的时候脚步一顿，又转去了隔壁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牛奶。 “先生，给你。” 明冉将一个塑料袋从车窗里朝男人递过去。 男人接过后，摸到了里面温热的牛奶，将它拿出来，眼中露出讶异。 明冉解释道：“牛奶我让店员加热过了，喝热奶能一定程度缓解胃痛。你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吧。” 男人点了点头，打开牛奶一饮而尽，又快速吃下了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男人觉得胃里头好受了许多。 他扭头对明冉道谢：“多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明冉礼貌回复，“一共四十七块五。” 一边说明冉一边打开了自己微信的收款码，“扫码付给我就行。” 男人愣了下。 大概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起来有些懵。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嘴里说着“抱歉”，连忙掏出手机付了款。 微信立即提醒到账了1000元。 明冉眉头微皱：“先生，你给多了。” “多的是酬金，多谢你帮我，请一定收下。”男人看起来很绅士，说话不急不慢，也没有某些有钱人给人的傲慢。 反而让人觉得他很真诚。 明冉心想，她这跑腿费可挣大了。 但她还是坚持要退。 并不是她视金钱为粪土，而是她的理智让她抵挡了金钱的诱惑。虽然胃疼不是一个局，可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在编织一个局呢？ 独自晚归的女性，对陌生男人还是保持多一点的警惕心为好。 但男人却不肯。 他吃了药，胃已经不怎么疼了。 认真说道：“在我们家族，请人帮忙是必须感谢的。” 明冉刚要反驳，男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通后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扭头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明冉回答，直接驱车离开。 明冉微微张着嘴，觉得刚才的一切有些抓马。 这么一打岔，之前想到楚原的情绪全都被打碎了。 车内，电话已经接通为蓝牙模式。 调侃的声音传遍整个车厢：“霍大少刚才跟谁说话呢？这么温柔。” 霍庭寒勾嘴一笑：“一个有趣的人。” 第7章 再遇 “野地”的拍摄在一周后结束。 重见明媚阳光的这天，明冉第一次踏入了公司的大门。 在广告部办公室的工位上坐下时，明冉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入职一家广告公司，职位还是策划助理。 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工作量却不小。刚一落座，旁边的同事小蕊就将一摞资料放到了她桌上。 小蕊详细解释道：“这是最新的甲方case，你分门别类整理一下，然后大概评估一下这些单有没有接的价值。” 明冉将放在最上面的甲方需求单拿到手中看了眼，有些好奇：“公司还会拒单吗？” “当然啦。”小蕊一边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与甲方沟通工作一边回答，“不符合咱们公司调性的单子都会拒掉，不然品牌效应会很散。” 说完她扭头看了明冉一眼：“你应该清楚公司的调性吧？林姐面试时候考你吧？” 明冉点点头：“知道的，我有去看公司目前上线的项目。” 在棚里每天累到回家洗漱完沾床就睡，明冉只有每天早晨坐地铁时，抓紧时间用手机搜索公司的信息。一周下来，她已经了解得比较全面了。 但—— “林姐没有考过我这个。” 小蕊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有些惊讶：“不是吧？林姐面试你的时候居然没考你这块？” 明冉小声道：“公司那时候急缺人，所以我是临危受命来的。” 小蕊露出一丝疑惑，嘀咕着：“缺人吗？” 明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认真看起甲方需求单来。 不过才刚看了几份，就有同事传话：“明冉，汪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同事说完就回了自己工位，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忍不住悄悄看过来。 明冉假装没看见他们的打量，赶紧起身往汪路的办公室走去。 一进办公室的门，才发现还有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林捷，另一个是个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明冉一进门，就连忙问好。 汪路坐在老板椅上，见到明冉便热情地同她介绍：“这位是美术部的老大，单峰。跟你一样学美术的，r国d艺毕业。” 明冉眼前一亮，d艺的美术专业国际知名，出了很多的艺术家和画家。 单峰则是在打量明冉。 见到明冉的第一眼他觉得这姑娘一看就是搞艺术的料。但再看第二眼，他又觉得她不够个性，动作话语都显得有些太乖了。 有自己鲜明个性的人，才更容易在艺术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轻笑一声，没头没尾来了句：“有技术没个性，挺好。” 第9节 这样的人才能在公司待得长久，若是能当画家，那岂不是迟早得走？ 他可太想要画功卓越的人了。 林捷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一脸不爽地看着单峰。 明冉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一旁汪路轻咳两声，说道：“是这样啊，你单哥呢得知我这次的背景板都出自你手，惊为天人！想要将你调去美术部……” “打住，我可没同意调啊，我只是借人。”林捷立即插话，脸还臭着。 “知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汪路安抚着，又继续同明冉说，“公司跟muses艺术馆这次有个项目，他们邀请到了y国近几年大火的画家harren来开展，想请我们拍一支宣传片。” 单峰嫌汪路说得啰嗦，自己接过话来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简单点说，这是harren的亚洲首展，同时也是第一次点头同意配合拍摄宣传片，所以不论是muses、画家团队还是汪路公司，都十分重视。 但问题是，距离约定的开拍日期只剩半个月，之前给过去的方案却都被画家本人否了。 今天，单峰要去muses见主理人，并且与画家现场连线，一起敲定一下宣传片的主题方案。 美术部全员男性，画家是女性，原本单峰还有些发愁，怕get不到画家的需求，没想到从天而降了明冉。 “你懂美术，又是女人，还有长时间与欧美人打交道的经验，你跟我一起去是最适合的人选。”单峰说得十分认真，“如果不是林捷死活不肯放人，我是真想将你调到我们部来。广告部哪里……” 林捷一个眼刀劈过去，汪路也冲着单峰挤眉弄眼，单峰才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林捷看向明冉：“这个项目结束之前，你就跟着单总做事。等事情了结，你就立马回广告部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姐。”明冉立即表态。 或许是明冉的态度让林捷很受益，她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事不宜迟，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单峰说完，冲汪路和林捷摆了下手，便大步离开汪路的办公室。 汪路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往下看，看到明冉上了单峰的车后，忍不住说： “你说，就单峰这狗脾气，楚原这位老同学在他手底下做事，能受得了吗？” 林捷无语：“受不受得了不也是你做主同意的？” “唉，我怎么有些后悔了呢？”汪路叹了口气，“这要是受了委屈被楚原知道了，不会找我麻烦吧？” “得了吧你，你就是想看乐子。”林捷毫不犹豫地揭穿他，“再说了，她也二十几岁的人了，难不成还能被骂哭啊。” 明冉没多久就在车上感受到了单峰的臭脾气。 单峰开着车，将坐在副驾驶的小齐骂了个狗血淋头。 起因是他突然兴起，问了一嘴小齐关于harren某幅画作背后的故事。 harren是个故事型的画家，出道之初就号称每幅画都有一个故事。 单峰这次问的，是harren的早期作品，十分冷门。 小齐不敢回嘴，脑袋都恨不得低到椅子底下去。 单峰见他这样更为恼火，骂道：“你踏马的不止是我的助理，还是我的徒弟！跟着我出门谈事情，连这点资料都记不住吗？！师徒如父子，子不教父之过，懂吗？！你脑子里装不下东西不如趁早扬了！” 让明冉见识到了真正的泼“父”骂街。 小齐这会儿快被骂哭了。 明冉于心不忍，想了想赶在单峰再次骂人之前开口：“harren的《颓》是在她早期贫困潦倒时，仓促嫁给一个男人想要改善生活后所作。” 单峰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明冉见单峰没有阻挠，便继续往下说。 “可惜她所托非人，男人没什么本事还好吃懒做，最后harren不得不停下画画，去打零工来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这段婚姻持续了一年两个月，最后结束于男人喝酒打架，失足摔晕在路边一晚上，冻死了。” 听到这儿，小齐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唏嘘。 单峰没有说话，明冉快速瞥了他一眼，往下说： “丈夫死后，harren在葬礼现场画了这幅画。她取名叫《颓》，可颜色却用得大胆浓烈，再加上又是在那样的场所下所画，难免引起非议。所以harren后来收起了这幅画，也没有再提及过。渐渐地，这幅画就很少有人知道了，网上也很难搜到关于它的信息。” 单峰脸色这会儿恢复如常。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那你怎么知道的？” “巧合而已。”明冉回答道，“上大学的时候我去学校的图书馆，在杂志报纸区无意中看到了一份旧报纸，上面有一个小版面报道了harren，简单的提及到了这些。” “不过那份报纸显然重点不是画，而是将harren在葬礼上画画这个行为作为噱头大肆宣扬。或许正因如此，harren后面才不再轻易接受采访了。” 小齐听了后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就说我没看到这份资料……” 单峰瞪了他一眼，小齐立即就不敢说话了。 单峰最后一拍方向盘：“艹，老子这下更不想把你还给林捷了。” 明冉抿嘴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茬。 开了将近一个半钟头的车，三人才抵达muses。 下车后，单峰带着两人往艺术馆里走。 刚一进门，就看到主理人卢莎正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往外走。 明冉脚步忽地一顿。 男人目光看过来时，明冉眼神闪躲了下。 小齐见她落后，赶紧伸手拉了一下她，小声提醒：“快跟上。” 男人的眼睛便落在了小齐触碰在明冉手腕处的手上。 他微眯了一下，又重新看向明冉。 明冉低着头没看到，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借单峰的身体挡住了自己。 卢莎见到单峰高兴迎上去：“你来得正好！今天楚原也来了，正好十一点了，一起吃个便饭。” 单峰笑着应下。 明冉动作一僵，在单峰身后低声说：“单哥，我就不去吃饭了吧？” 或许是她语气里带着些“拜托”的意味，单峰问：“你社恐啊？” 明冉点头。 单峰应下：“行，那让小齐留下陪你。” 说完，单峰笑着对卢莎说：“走吧，我跟你们去吃饭。” 卢莎讶异：“不带上两个‘小朋友’？” “孩子不习惯跟陌生人吃饭，就让他们自个儿随便吃去。” 说着单峰十分熟稔地开着玩笑：“我开车，给你们当司机呗。” 一直没说话的楚原却突然开口：“你不是说下午要跟harren开会吗？” 卢莎一怔，点头：“是啊。” 楚原：“老柳那店刚好换了vip包间的设备，装了个大屏，方便商务人士饭前饭后开会用。” “那敢情好啊，大家吃了饭正好能跟她连线。”卢莎说着扭头对明冉和小齐笑着说，“吃顿饭咱们就熟了，别怕。” 主理人都这么说了，明冉也不好再拒绝。 楚原从她身边经过，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直到上车，明冉才感觉手心传来一阵疼痛。 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差点掐进肉里。 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8章 插曲 午饭的餐馆是距离muses大约十五分钟车程的一家融合餐厅。 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洋楼，外墙透着一股三四十年代的风情。 一进门，明冉就被入口正对面挂着的画吸引，为它驻足。 这幅画明冉很熟悉，它曾经挂在她在m国任职的艺术馆内。这位画家当了十几年默默无闻的画家，一朝被人知，所有的画都变得值钱起来。 眼前这幅，更是卖出了一百万美元的高价。 明冉没想到会在国内的一家餐馆里见到它，她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一直在她身旁的小齐也是低呼了一声，小声惊叹：“居然是《灰烬》！这老板真有钱！” 说完他看了眼明冉，却见她神色淡然，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小齐立马闭嘴，觉得自己实在是显得有些太没见过世面。 等往里走，明冉和小齐就都发现，这家餐厅的老板不仅有钱，品位还很不错。 大厅靠窗的位置不多，但几乎每个窗外都有一处独有的景，刚刚好在人们抬眸的视线范围内。 领班见着他们，立即面带微笑熟稔地上来打招呼，叫的是“卢女士”“楚先生”，可见他俩是熟客。 他们没有在大堂落座，领班一路引着他们往楼上走，一直走到了楼上最里面的一间vip包间。 这间包间不仅房间面积大，还带了一个不小的阳台，站在阳台上便能眺望远处的风景，而不远处正好有一株长势十分漂亮的银杏树刚好能映入眼帘。 小齐一开始还忍不住在心里一路发出惊呼，等到后面他觉得自己已经麻了。 他忍不住凑到明冉身边，小声嘟囔：“这个餐厅的老板一定是个细节控。” 明冉听了忍不住莞尔一笑，觉得学美术的人大约有共通性，喜欢观察。 楚原回眸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小子对明冉说了什么，但明冉露出这样明媚的笑，却叫他隐隐有些不悦。 这样的笑他在十年前也见过。 楚原后槽牙咬紧了又很快松懈，伸手拉开椅子，又体贴地将椅子往前推，让卢莎的落座一气呵成。 第10节 卢莎眼底闪过惊讶，忍不住看了楚原一眼。 眼里有了之前未有的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光。 她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十分到位，完全看不出真实的年纪。又因为阅历的增加，反倒在她身上多了年轻女孩子没有的成熟韵味。 她衣着妆容得体，举止优雅，不论男女见了都会承认她的确迷人。 唇角微勾，她倾身靠过去，在楚原耳畔问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绅士？” 楚原轻笑，回：“难道我平时不绅士吗？” 卢莎微眯了下眼睛，轻启朱唇：“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她却没说。 明冉将两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见卢莎与楚原凑得极近，两人有说有笑，明冉有一种说不大上来的情绪。 曾几何时，楚原连用餐时刀叉该怎么用都不清楚，可现在他在社交场上，已经是游刃有余。 cy风投如今风光无限，楚原作为风投界的一匹黑马，几次出手都震惊了投资圈。如今他已经跻身名流圈，再也不是当初的穷小子了。 明冉很快收回目光，想着得坐得离楚原远一些。 她相中了单峰右手边的位置，正准备走过去—— 一旁却多出来一双手，小齐正学着楚原之前的动作，替明冉拉开了椅子。 这椅子是就近拉开的，正好是在楚原的左手边。 明冉便僵在原地，见小齐冲自己笑，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小齐则快快乐乐坐到了单峰的右手边。 好在从头到尾，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事发生。 除了点菜时有一个小插曲。 点完菜，服务员例行公事问：“请问几位贵宾有没有什么忌口？” 卢莎和单峰本身就没有忌口，明冉和小齐作为后辈就算有也不好在这个场合上说，自然也摇头。 就在服务员以为大家都没忌口时，楚原却突然开了口： “所有配菜都不要香菜。” 服务员记录下后退出包间，一旁卢莎有些惊讶：“你不吃香菜？” 楚原喝了口茶，轻“嗯”了声算作回答。 “上次吃饭怎么没听你说？那次好几个菜都放了。”卢莎不解。 楚原淡淡道：“懒得说。” 卢莎笑：“看来上次你是不想驳康总的面子，他就好那口。” 楚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都是听过笑过，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有明冉微低着头，一双手在桌下不自觉地揪住了自己的裤腿。 不喜欢吃香菜的人不是楚原。 是她。 一顿饭倒是吃得挺融洽，明冉也逐渐放松了不少。 吃完后，卢莎联系了harren的经纪人，约定十五分钟后开线上视频会议。 楚原起身要走，卢莎却留住了他。 “你眼光向来独到，脑子转得也快，你也一起听听，给我们出出主意。” 楚原不轻不重道：“我的咨询费，可是按分钟算的。” 卢莎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道：“不白用你，下个月法国的lt酒会，我有两个名额，分一个给你。那个酒会上，可都是国际大佬啊。” 楚原略一挑眉，又坐了回去。 明冉则起身去上洗手间，为开会做准备。 包间里是有洗手间的，可她实在不习惯在外面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上厕所。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包间卫生间的门够不够隔音。 明冉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出来时，离得最近的包间房门没有关严实。 里面传出几个男人说笑的声音。 明冉无意间瞥了眼，却见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 她略一思索，便记起来。 是那个请她帮忙买胃药的男人。 想到微信里那“挣来”的952.5元，她就停下了脚步。 房门被轻轻叩响。 包间里头的人以为是服务员，一个男人头也没回地说：“直接进就是。” 明冉想了想，开口道：“先生，您好。” 霍庭寒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立即回头去看，就见房门口明冉正站在那儿。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霍庭寒立即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明冉往后退了两步，等他出来。 包间里聊天的声音顿时消失，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霍庭寒微微低头看向明冉。 白天的霍庭寒看起来跟那晚很不同。 此刻的他高大英俊，浑身散发着儒雅绅士的气息。 这种气息明冉在m国那些接受精英教育的人身上也感受过。 明冉点头，接着掏出手机说出来意。 “先生，那晚的钱还没有退给你。正好今日巧遇，先生就不要推脱了。” 霍庭寒没想到明冉竟然还在纠结那晚他的酬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可见明冉清澈双眸中眼神坚定，便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 他掏出手机，道：“那不然，咱们加个微信吧？” 明冉却摇头：“萍水相逢，就不必了吧，我将钱退了就好。” 霍庭寒手上动作一顿，颇有些无奈地用左手扶额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生屡屡拒绝。 明冉扫码将钱退回去后，总算是露了丝笑意。 “还给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明冉笑着告辞，看起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霍庭寒微微颔首，随后也回到包间里。 刚一坐下，身旁的老友就好奇地问：“刚才那谁啊？” “一个……”霍庭寒想了想措辞，“好心人。” 明冉往包间的方向走。 路过吸烟间时，门忽然被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从里面伸出扣住了明冉的手腕。 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明冉差点失声尖叫。 却在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将所有的喊叫咽回了嗓子里。 她整个人被抵在墙上，呈现出一种被禁锢的窘迫。 她压低嗓子，声含愠怒： “楚原，你干什么？” 第9章 人如衣服 “现在陌生男人都能加明大小姐的微信了？” 楚原似笑非笑盯着明冉的脸，语气里充满讽刺。 对真正的陌生人都能这么如沐春风，对他就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吃饭”？ 明冉怔愣几秒反应过来，他这是看到了自己和迈巴赫车主的互动，误以为她是在给别人加微信？ 她墨黑色的眼眸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 反问道：“加了又怎么样，我不能加吗？” 楚原撑在墙上的右手掌根不自觉地用力摁下去。 像是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他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么随便……” “十年了。”明冉出声打断他，“人都是会变的。”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了楚原，他忽然沉下脸倾身向前，明冉脊背绷直，牢牢贴紧墙面。 第11节 楚原左手夹着的点燃却还没有抽的烟已经积了一截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烟灰抖落，落在了明冉的手背，疼得她条件反射般皱了下眉。 却咬紧牙根没有发出声音。 楚原动作一滞。 他一边将烟碾灭扔进烟灰缸，一边将撑在墙上的手放了下来，抓住明冉的手腕抬起来。 白而薄的手背皮肤上，有一丁点微微的红。 楚原眉头一拧。 “疼不疼？” 明冉心脏一阵抽痛，用力将手抽回。 她冷静自持地说道：“楚总，我想我们并不是能够关心对方的关系。相信你太太，也不会乐意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独处。” “我太太？”楚原重复了一遍。 想到了第一次见时他带着橙橙，楚原明白过来她误会了什么。 似随口问道：“我结婚了，你不高兴？” “没有。” 明冉挪开目光，“我要去开会了。” 说完，她果断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吸烟室。 在她身后，楚原只犹豫了两秒，也迈步跟了上去。 等明冉回到包间，小齐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趁着还没开会，小齐凑过去问她：“你怎么了？” 明冉摇头，装作若无其事。 小齐多看了她两眼，最终没有再继续追问。 只是他没忍住朝着楚原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楚原几乎与明冉是前后脚进来的，看着情绪也有些奇怪。 小齐忍不住想，难道和楚总有关？ 但他很快又自我否认，楚总这样的人物，哪里是明冉和他这样的小喽啰能认识的。 会议开始得很准时。 包间的大屏幕上出现harren的脸时，小齐忍不住小声嘀咕：“没想到她作品看着热情大胆，人却感觉很内敛沉闷。” 明冉在他身旁听到，不由小声接过话：“人表现出来的模样与内心所想不一致，是常有的事。” “你是说表里不一？”小齐话茬子接得很快，接完又可能觉得用词不当，改口，“口是心非？” 明冉有些无奈瞥了他一眼：“也可以是外冷心热。” 两人的对话被距离他们最近的楚原听到，他默然无语，手插在裤兜里，捏着口袋里的打火机。 会议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单峰说的几个方案harren都否定了。 她看起来有些抱歉，却还是坚持说：“我想要表现出我的画。” 她身旁的翻译立即将她的话同步翻译出来。 单峰此刻也被磨得耐心到了临界点。 这段时间他为了这个方案，几乎是带着美术部玩命肝。 原本宣传片的方案应该是由广告部来做策划，一开始这活儿也的确是林捷接手，可harren对不是美术专业的人来做策划很是不满，认为他们不会懂画，也不懂艺术。 于是林捷只好拉上了美术部，可没想到harren却在得知单峰是d艺毕业的后，直接要求林捷的部门退出，表示她只信任美术部。 林捷表面温和微笑体面应下，扭头就气得原地爆炸，放话绝不插手分毫。 然后受折磨的人变成了单峰和他的下属。 卢莎也有些看不过去，替单峰说话：“亲爱的，你是故事型画家，这次单峰提出的方案，都是重点围绕你代表作背后的故事来做的，就是在体现你的画。” harren却摇头，表示她觉得不对。 可你让她说出哪里不对，她却表达不出来。 双方都有些干着急。 明冉看了看单峰，嘴角轻微蠕动了几下。 “单哥，你组员好像有话想说。” 一直只安静旁听的楚原忽然朝单峰开口，划破此刻有些尴尬紧张的气氛。 明冉愕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有蓄意报复之嫌。 楚原却只撇过头，就像什么也没做。 单峰看过来，立即对明冉道：“说。” 明冉抿了下嘴，说道：“是情绪。” “什么？”单峰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明冉重复道：“不是故事，是情绪，是画家创作每幅画时的情绪，是她自己的内心，她想要诉说的自我。” 说完，明冉看向屏幕，对着屏幕里的harren，没等翻译人员翻译，就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harren一直黯淡的双眼里终于亮起了光。 她略显激动：“是的！没错，是情绪，是我的情绪，是我的所思所想！” 她不是个会表达的人，她也几乎只跟画作打交道，这段时日她因为无法与合作方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痛苦。 直到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 harren看向屏幕里的华国女孩，这个女孩懂她。 单峰和卢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从harren嘴里听到肯定。 单峰当机立断：“你继续说你的想法。” 明冉微微颔首，继续道：“harren老师有许多画作都与海有关系。我想老师的许多心绪或许就如大海，平静的，波涛汹涌的，璀璨的，黑暗的……这些都在她画作中有所表达。” “大海？”卢莎一愣，她压低声音，像是不想让对方翻译听见，“可她的画作都是用的大胆配色，而且画的很多都是人物与城市，几乎没有大海。” 该不会是这个姑娘记错了画家资料吧？ 明冉却轻轻摇头：“是大海。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每幅画里其实都有用到海浪的元素，或者是表达大海的元素。” 想了想，明冉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harren的一幅画，然后放大拿给他们看。 单峰定睛看去，也很是吃惊：“真的暗藏海浪，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这会儿翻译已经将明冉的话翻给了harren听，harren听完后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屏幕那头传来她有些哽咽的声音：“你是第一个真正明白我的人。” 人生知音难觅，harren这会儿已经陷入了对明冉的喜爱中。 接下来的方案就变得十分顺利起来。 将原先一个不错的方案进行修改，内核换成大海。 却并不是拍摄大海本身，而只是用到了海浪声。 在寂静的小屋，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在朋友相聚的现场，在捧起荣誉的时刻……她的耳边有不同的海浪声，她的心里住着大海。 在挂断连线的前一刻，harren看着明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冉。” harren深深看了明冉一眼，轻声道：“你不该在这儿，你该在画布前。”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其他人都没当回事，以为harren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寒暄。 只有明冉，愣了几秒。 会议结束，大家在饭店门前分开，各自离开。 明冉和小齐自然是坐单峰的车回公司。 “明冉。”楚原忽然叫住她，又补了两个字，“小姐。” 明冉回头，却没有朝他走近。 “有事吗？楚总。” 楚原看着她毫无波动的脸，朝她走近几步问：“为什么不联系我？” 明冉垂眸：“没有为什么。” 小齐已经坐在副驾驶上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来，可惜他什么也听不见。 楚原眸色暗了下，又欲盖弥彰似地补充：“上次的洗衣费，够吗？” 明冉一时间没有说话。 单峰坐在车里按了下喇叭，明冉像是刚回神似的，看向楚然。 轻启双唇：“扔了。” “什么？”楚原下意识反问。 “我说衣服，我扔了。” “为什么？” 明明那天还说她要继续穿的。 明冉轻笑了一下：“脏了，不喜欢了，所以就扔了。” 楚原抿紧嘴角，明冉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笑。 他面无表情：“你果然还是这样。” 喜欢的时候如珍如宝，不喜欢了，就能毫不犹豫地扔掉。 第12节 衣服如此。 人也是。 楚原丢下这句话，再也没有多看明冉一眼，转身离开。 明冉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赶紧小跑着上了单峰的车。 刚一上车，小齐就从副驾驶转过来，八卦问道： “明冉，你跟楚总认识？刚才在说什么呀？” 第10章 未婚 “之前他跟他太太带着孩子来看展，小孩儿不小心将手里的可乐泼到我身上了。”明冉避重就轻地回答，“他赔了我洗衣费，刚才问我衣服的事。” “原来是这样。”小齐恍然大悟，随后又意识到什么，“诶？楚总结婚生娃了？！” 明冉看向小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小齐疑惑：“可我之前明明看自媒体说他是不婚主义，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婚？”明冉一愣。 [阿原，你以后会想结婚吗？] [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不知道。] [大学毕业就结婚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一毕业就嫁给你啊。] 十年前稚气的对话在明冉耳边响起。 她仿佛看到脸上还略带婴儿肥的自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原，巴巴地说要嫁给他时那满脸期待他的反应的模样。 当初他明明说是要结婚的。 而且他这个人，其实骨子里传统得很。 什么时候变成了不婚主义？ 驾驶位上的单峰听得也笑了一声。 “他单身汉一个，哪里来的太太孩子。” 明冉露出些许困惑：“可那天他的确是带着一位女士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前方碰上红灯，车正好停下。 单峰听到明冉的话，笑着回答：“应该是你误会了，听你这么描述，倒像是他姐姐和外甥。” 顿了下，他又问：“男孩儿是不是叫橙橙？” “对。”明冉点头。 “那就没错了，那是他姐姐的儿子。” 单峰几句话就将“案子”破了。 明冉靠着椅背的脊背自己都未曾察觉地放松下来。 原来是姐姐和外甥么…… 明冉垂眸，脑子里却想起楚原问的那句—— 我结婚了，你不高兴？ 她拳头微握，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 楚原他是故意的。 明冉微微有些恼意，觉得楚原这样分明是耍着她玩儿。 当年的事，他该不会还在心里记恨吧？ 可是楚原恨她，好像也没有错。 如果当初没有她的强求，他也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 更不用饱受内心的折磨。 明冉生出一股无力感。 她撇头看向窗外，兀自发起呆来。 见明冉忽然没了声，小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看着窗外，不知为何，明明她面无表情，却觉得她看起来很难过。 之后的事便都十分顺利，别说汪路，就连林捷也很是吃惊。 宣传片拍摄结束那日，卢莎邀请harren次日去muses参观。令人意外的是，harren主动提出，希望明冉作陪。 等到了第二天，明冉来到酒店接harren。 harren相处下来，比初次视频里给人的感觉要亲和许多。她看起来很喜欢明冉，面对明冉时总是会露出微笑。 在前往muses的路上，harren再次同明冉提起：“明，我觉得你很有艺术天赋，你应该继续画画。” 在前两日的拍摄现场，负责拍摄的导演忽然提出希望能加入一幅画，可道具组并没有准备。因为时间很赶，明冉并没有想太多，当场画了一幅，她只是想让拍摄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而就是这么一幅简单的画，却叫harren放在了心上。 “你的画，有情绪。”harren这么评价。 明冉知道harren的好意。 她压下嘴边差点露出的苦笑，轻声道：“谢谢你，但我想要先好好生活。”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harren也没有听得太明白，但她听出了明冉的拒绝。 harren轻轻叹了口气，替明冉感到惋惜。 等到了muses，卢莎已经在里面等待。 她陪同harren一起参观起自家的艺术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介绍着。 一个星期后，这个艺术馆内最大的展厅里的画都会换成harren的画作。 harren对展厅的设计很有好感，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别的参观者，所以他们参观的速度并不快。每一处都会细细讲解，明冉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艺术馆有两层，占地面积也不小。 等他们来到二楼的展厅时，发现里面竟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正站在一幅画前欣赏着，看起来是个参观者。 harren面露讶色：“霍？”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转过头来，明冉一愣，竟然是“胃药先生”。 对方见到harren也有些惊讶，随即又看到她身旁的明冉，惊讶更甚。 他大步朝harren走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海城？” “前几天。”harren看起来很高兴，“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说完，她连忙向身旁的卢莎还有明冉介绍起男人来：“这位是霍先生，他是一位艺术收藏家，家里经营着拍卖行，他主要负责艺术品拍卖。” 又对霍庭寒介绍：“这位是卢莎，是muses的主理人。这位是明冉，是广告公司的职员。” 霍庭寒颔首，介绍自己：“霍庭寒。” 卢莎听得心中一惊，姓霍，又是收藏家又是经营拍卖行，难道是…… “霍先生跟港城霍振生老先生认识吗？” 霍庭寒笑的绅士：“是我祖父。” 卢莎在心里倒吸一口气，明冉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两眼放光。 卢莎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没想到是霍少亲临。几年前曾在北城与霍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霍少。” “卢总不必客气。”霍庭寒嘴上回着卢莎的话，却不动声色地瞥了明冉一眼，“我只是听闻这儿开了一家不错的新艺术馆，所以过来看看。” 卢莎哪里会舍得放过这样的大鱼？ 霍氏在港城不必说，在国际上都是有些名头的。他们的拍卖行拍出过不少古代珍品和现代艺术品，不知道多少权贵都去过拍卖现场。 掌权人霍振生膝下只有一个孙子，也是霍氏唯一的继承人。 干他们这行的，谁不想跟霍氏搭上点关系？ 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好运气。 于是卢莎热情邀请霍庭寒一起参观，harren也与霍庭寒许久未见，自然也是欢迎的。 霍庭寒倒也没有推辞，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她们。 明冉有意走在他们身后，离着大约一个身位。 只是等到参观完全部展厅后，她忽然发现霍庭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 霍庭寒撇头看她：“明小姐，我们实在很有缘。” 明冉也觉得很巧合，笑了笑：“是啊，真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这么看来，我们应该不能算是萍水相逢了吧？”霍庭寒眼角带笑。 明冉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有些忍俊不禁，想了想便从包里拿出手机，礼貌道：“霍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来扫您的微信。” 霍庭寒嘴角上扬，将手机递了过去，上面赫然是已经打开的微信二维码。 harren回头便看到这一幕，她笑着走过来：“你们认识？” 霍庭寒点头，开着玩笑：“嗯，明小姐救过我。” harren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明冉连忙摆手解释：“没有，只是帮霍先生买过药而已，举手之劳。” 第13节 harren听了后朝霍庭寒看了一眼，眼里有几分打趣。 霍庭寒却坦荡得很，依旧保持着微笑。 三人正说着话，卢莎这会儿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harren，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cy风投的楚原。” 楚原伸出手与harren握手打过招呼后，目光便扫过霍庭寒与明冉，最后落在明冉身上。 明冉被他看得后背一僵。 他很快就收回眼神，游刃有余地与harren交谈着。 可明冉不知为何，被他这一眼看得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就这么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要谈生意，明小姐可以陪我再去看一幅画吗？”霍庭寒对明冉提出邀请。 明冉回过神来，脑子都没太思考就点了头。 和霍庭寒一起往另外一个展厅走时，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似乎在盯着自己—— 烧得她后背灼热。 好在陪霍庭寒看画很快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霍庭寒看中的是一幅名为《宁静午后》的山水画。 明冉看了眼作者署名，是一个陌生的中文名。 为了确认，她反复看了几次。 霍庭寒瞥到她的小动作，笑着问：“明小姐是觉得我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感兴趣，很奇怪？” 明冉摇摇头：“不是奇怪，是好奇。” “我喜欢挖掘新画家。”霍庭寒开口，“一些初出茅庐的画家身上，会有一种成熟画家没有的生命力。这位‘末白’，是今年崭露头角的新人画家，擅长水墨画。” 见明冉打量画，霍庭寒顺嘴一问：“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霍庭寒一愣：“从哪里看出来的？” 明冉抬手轻轻指了画作右边：“你看，这边的云层露出来的部分偏厚，颜色偏深，像是乌云。而底下树枝在飘动，说明大风已经刮过来了，很快就会吹动这一片的树。” 霍庭寒很惊讶。 那只是画作露出来的极小的一部分，许多人都不会注意到。 “你提前看过这幅画的介绍？”霍庭寒问她。 明冉摇头：“没有。” 他半赞叹半惊讶：“你对画有一种天然的敏锐力。” 明冉浅浅笑了下，转移开话题：“霍先生，你要买下它吗？”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现在我会买下它。” 霍庭寒冲明冉笑了笑，突然还想去看看别的画。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明冉没多问只是默默跟上。 “明小姐，或许……” 霍庭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 话还没说完，倒是将跟在他身后的明冉撞了个踉跄。 明冉鼻尖撞在他肩头，痛得鼻头一酸，抬手去捂。 霍庭寒下意识伸出手在她身侧护了一下。 明冉被撞得生理性渗出些泪光。 霍庭寒低头倾身，想看看她鼻子的情况，却在见到她眼眶含泪时，不由呆了一下。 就这么忘了挪开目光。 “明冉。” harre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冉条件反射般回头。 却一眼看到了站在harren身旁的楚原。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 眸色沉冷，正木着一张脸看着她。 第11章 高攀不起 明冉与楚原对视。 指尖出现一阵酥麻，仿佛有微弱的电流淌过。 这样的眼神，她似乎也曾在楚原身上看到过。 是什么时候呢？ 她试图回想，楚原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就像是做法被突然打断，明冉看着他撇开的头，脑子里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明小姐？” “明冉？” 明冉听到霍庭寒的声音，立即回了神。 霍庭寒问她：“怎么了？” 明冉摇了摇头。 霍庭寒便笑着道：“过去吧，harren在等我们。” 午饭由卢莎做东，楚原与霍庭寒也在邀请之列。 出了muses的大门，大家便都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楚原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拧眉。 卢莎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问他：“怎么了？” “手机好像坏了。”楚原看起来有些无奈，“没法导航了。” “你用车载导航。”卢莎觉得这是小事，楚原家中肯定还有备用机。 楚原更无奈了：“车出了点问题，车载导航用不了。” “你车怎么了？”卢莎问。 楚原淡声道：“前些天出了点小事故。” 明冉听得心头一紧。 他说的小事故，是不是那天雨夜…… 她不由看向前方的停车位，果然看到了那辆眼熟的黑色cayenne。 卢莎听到楚原说事故，立马也朝停车位看去。 她“咦”了一声：“你最近怎么突然开这辆旧卡宴了？” 楚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等会我跟你们的车就好。” 卢莎却皱皱眉：“这会儿高峰期，路上车肯定多，不一定好跟车，等会别跟丢了。” 卢莎定的是一家高端私房餐厅，但位置不太好找，没有导航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它。 于是她道：“还是叫个人和你一起，帮你导下航。” 听到卢莎的话，明冉没来由心都跟着跳快了半拍。 这儿就他们几个，卢莎肯定是要陪同harren的，霍庭寒是harren的朋友，自然也是要和她一起。 那就只剩下自己了。 卢莎的目光定格在了明冉身上。 果不其然，她开口道：“明冉，那就麻烦你坐楚总的车，替他导航一下。” 如果可以，明冉并不想跟楚原有进一步的来往，更不想离他太近。 她下意识是想拒绝的。 可她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那个雨夜。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楚原挡住了那辆车，她今天就无法站在这里。 那天晚上如果那辆车没有及时刹车，或许楚原就不止是车载导航失灵…… 后怕在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明冉的后背竟渗出细微的汗珠。 卢莎同明冉说完就对楚原说：“明冉上你车。” 楚原看不出情绪。 他瞥了眼明冉，随后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卢莎冲明冉微笑，明冉不敢耽误时间，连忙跟了上去。 打开车门时，明冉好像看见车载屏幕闪了一下。 等她坐稳再看去，却是一片黑屏。 明冉揉了揉眼睛，心道自己只怕是眼花了。 坐在车里，明冉一路无言，只有手中的导航时不时发出提醒。 第14节 “前方直行，在第二个红绿灯左转……” 楚原的车却在快接近第二个红绿灯时也没有变道的意思。 明冉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导航路线，只能出声提醒：“前面红绿灯要左拐。” 楚原摁下转向灯，将车挪到了左转道上。 他冷淡开口：“不当哑巴了？” 明冉蠕动了几下嘴角，却不知道说什么。 楚原却接着说：“我记得，明小公主以前从不坐副驾驶。今天坐我这小破车的副驾驶，倒是委屈了。” 明冉：…… 这会儿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楚原是在内涵她。 好像自从他们重逢，楚原每次同她说话都带着刺，就像是一个隐忍着怒意的刺猬。 他年少时不怎么爱说话，也很少与人针锋相对，明冉从不知他还能有这么毒舌的时候。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明冉头靠着椅背，转向窗外，语气平淡地说道。 楚原握着方向盘的手忽地握紧。 “多年不见，你确实变了很多。”楚原语气愈发冷了些，“从前骄纵的大小姐，现在居然也能点头哈腰地陪人赏画了。” 明冉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却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回去。 她不想跟他在这种事上纠缠。 见明冉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楚原唇角不由抿紧。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楚原的声音却再度响起：“明氏集团这些年虽然汽车销量不如从前，但还没倒闭，怎么你明家大小姐还沦落到要出来给人打工？” 当年明冉的父母车祸身亡，应该留下了巨额的遗产给她才对。 就算明冉什么也不干，也不会是缺钱的人。 一大笔的遗产，够她享乐这一生了。 可眼下，她哪里有一丁点有钱人的模样？ “我乐意。” 明冉心里带着点气，对着楚原不自觉地将情绪冒出来，语气里含着似天生的娇气，倒有几分像从前。 楚原握紧方向盘的手松了松。 “前几天在一个商业峰会上，倒是见了明总一面。”楚原像是没感觉到明冉的情绪，又说了句。 他嘴里的明总，是明冉的叔叔，也是如今明氏车企的掌舵人——明家安。 明冉立即坐直了身体，脊背僵硬。 她有些紧张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没提到我吧？” “没说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至于打招呼的内容楚原没有说，他瞥了眼明冉，见她神色紧张，又开口，“没提你。” 明冉这才松了口气，不由闭了下眼睛。 楚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问道：“你回国没有告诉明家人？” 明冉紧闭着嘴，看起来十分抗拒这个问题。 但楚原见她的模样，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心中有了猜测，但也不能百分百确认。 “你……” “我回来的事，请你帮我保密。” 楚原刚开口说一个字，明冉的话也同时说出口。 她看着楚原，“好吗？” “吗”字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忐忑，又像是在撒娇。 楚原就像是被人用羽毛在心口上挠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问：“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时半会儿明冉同他说不清，也不想说。 她握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些，开口：“你就当……帮一个老同学的忙，可以吗？” 也不知道是那一个字眼又刺了楚原。 他脸色微沉，嘴上也不客气：“别的老同学我当然可以，但是你，凭什么？” “就凭你当初将我往地里踩？” 明冉脸色瞬间一白，眼底有氤氲升起，但很快又消散不见。 她咬着牙：“我当年没有要踩你。” “楚原，我只是觉得好玩儿，你该不会当真了吧？玩不起就没意思了。”楚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明冉，当年你说的话，你没忘吧？” 明冉脸色更白了。 她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有些话说出口，是收不回的，也没必要解释了，免得变成自取其辱。 明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深吸几口气后心中情绪已经平稳下来。 她开口：“你也不用讽刺我，当年你自己又对我有过半分真心吗？五十步笑百步，到此为止吧。” 没等楚原开口，她又道： “我知道你恨我。可楚原，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现在你是高高在上的楚总，我只是个卑微小职员，以后我们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彼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楚原听得咬紧了后槽牙。 车忽然一阵加速，惊得明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安全带。 楚原绕进一个巷道里，忽地又在路边停下。 明冉觉得心跳都飙到一百二。 她抿唇，不敢轻易开口。 过了会儿，她听到楚原疏冷问： “你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明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抓紧安全带回答：“哪有不告而别。你刚才不还重复了一遍么？我明明是交代完才走的。既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那我去哪也没必要跟你说了吧。” 楚原嘴唇抿成一条线，额角似有青筋在微微跳动。 “所以你觉得那是交代？” 明冉将头撇到一旁，对着车窗：“难道不是吗？” 楚原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明冉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明冉，这该不会又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明冉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下拉扯了几下。 这是她委屈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明冉不知道的是，她的模样倒映在车窗上，被楚原全看在了眼里。 她压抑着情绪，回答：“看来是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楚总，你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上流圈新贵，我高攀不起。绝对不会痴心妄想纠缠你，以后都会离你远远地。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楚原倒像是有些出神。 他呢喃着：“如果让你攀呢？” 第12章 醉酒 楚原声音微不可闻，明冉并没有听清楚。 她扭头看了一眼。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楚原已经收敛好所有的情绪，一如平日里的疏离清冷。 车厢里又沉默下来。 想了想，明冉还是忍不住开口：“楚总，我刚才说的事……” “如果你是要我不要和明总提起你归国的事。”楚原看着前方，冷冰冰开口，“看在你今天帮我导航的份上，我可以暂时替你保密。” “暂时”两个字用得有些微妙。 明冉一边庆幸于他多少还讲了半分情谊，一边又有些坐立难安。 她小声问：“暂时是多久啊？” 楚原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指轻点了两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看心情。” “……”明冉有些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她又试探着问：“除了我小叔，明家其他人也请你一并保密，可以吗？” 楚原瞥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明冉这才稍稍放心。 感觉到她肩头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楚原眼中闪过一抹疑虑。 第15节 明冉十六岁那年失去双亲，可明家并不算家道中落。她有个大姑，还有个小叔，更何况她还能继承父母的遗产。 可为什么她如今把自己过得看起来这么潦倒，甚至还不敢将自己回国的消息让明家人知道？ 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他这种外人无法了解到的？ “不走吗？”明冉提醒了一句。 楚原收回心思，解开安全带：“下车。” “啊？” 明冉看起来有些呆，楚原伸手替她摁下解除安全带的按钮，然后推开车门下去。 明冉只觉得束缚住自己的那股力量一松，赶忙也跟着下车。等到车外，她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饭店门口。 身后传来“滴滴”两声。 明冉立即回头去看，就见搭载着harren等人的那辆商务车停在了他们车后不远处。 卢莎从车上下来后，笑着对两人说道：“没想到你们居然比我们还快。” 在她身后，霍庭寒与harren并肩走着，冲明冉微微一笑。 明冉注意到，连忙也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楚原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他忽然迈步朝卢莎走去，正好挡住明冉，将她的视线切断。 明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楚原身上。 就这么看着楚原和卢莎、harren有说有笑往饭店里走。 “明小姐，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霍庭寒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明冉回神，看向霍庭寒：“没有啊。” 霍庭寒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心：“可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明冉揉了揉自己的脸，霍庭寒便见她脸颊肉眼可见的多了血色。 她笑了笑，似不在意：“可能是天太热了。” 热吗？ 霍庭寒面露疑色看了眼天空。 海城的秋天一向来得早一些，眼下虽然才刚进入九月，但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霍庭寒心想或许这位明冉小姐格外怕热些。 一行人上桌用饭。 因为这几日的拍摄，harren与在场的人除了楚原基本上都相熟了。而如今的楚原在生意场上是个只要他愿意，便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人。 所以这会儿餐桌上气氛很好。 菜全部上齐时，包间的门被推开，汪路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来迟了，今天飞机晚点了，一下飞机我就赶过来了。” 明冉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的大老板会过来。 只见他路过楚原时，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卢莎笑着解围：“知道你出差忙，不怪你，你就自罚一杯吧。” 汪路在空椅上坐下，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又起身，笑着说道：“一杯哪够啊？少说得敬三杯！” 第一杯他要敬给harren。 他对着harren的方向，熟练地用英文说了一串寒暄的话，说得harren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与他隔着饭桌举杯饮了一口。 第二杯他则敬给卢莎和霍庭寒，他竟是认识霍庭寒的，这叫卢莎都有些意外。 汪路却笑着解释：“几年前我受邀去港城拍照，有幸在慈善宴上见过一次。” 而且很显然，他认得霍庭寒，但霍庭寒却不认得他。 不过霍庭寒向来得体绅士，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人难堪，于是也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两杯酒下肚，便只剩下最后一杯。 汪路还没开口，一旁楚原却突然说道：“你的酒量，两杯够了。” 他话音落下，汪路就用一种“我就知道”“我看穿你小子”的眼神看向楚原，嘴角还露出些似有若无的笑。 明冉莫名觉得自己老板有些贱兮兮的。 然后就见汪路将酒杯一举，竟是对准自己的方向。 就听汪路笑着说：“这最后一杯嘛，敬我的老友和我的新员工！明冉，有了你加入，咱们公司美术这块是如虎添翼。而且你还是楚原老同学，那就更要敬了。” 明冉赶紧也端起酒杯，心里有些慌，她酒量很烂啊…… 眼睛却忍不住往楚原的方向瞟了一眼，希冀于他能出声拦一拦他的好友。毕竟他是在场唯一知道她酒量有多差的人。 可楚原就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只自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 他能以茶代酒，她却不好不给老板这个面子。 楚原的袖手旁观让明冉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是了，以她现在与楚原的关系，她怎么还妄想他会出手帮她解围？ 瞬间清醒过来，心中却像是堵着一口郁气。 那口气撑着她站起身，对汪路举起酒杯，笑着道：“老板太抬举了，这杯应该我敬你才对。我先干为敬了。” 楚原眼神瞬间变幻，没想到她竟毫不推诿。 他嘴角微垂，还没来得及说话，明冉就豪气地一饮而尽。 那架势看得汪路都一愣一愣的，有种自己不是在敬酒，而是在拜把子的错觉。 他下意识朝楚原看去。 楚原微微仰头喝茶，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汪路只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客套几句，将手中的酒饮尽。 一顿饭明冉压根就没吃几口。 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撑着自己不要当场醉倒上。 酒精上头的感觉并不好受。 明冉苦中作乐地想，比起当年沾酒就醉，自己已经是质的进步了。 至少此刻，她还能保持一个较为清醒的头脑。 楚原低头的瞬间，目光却瞥向了一旁的明冉。 只见她一只手时不时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脸上顶着两片红晕，眼神逐渐有些迷茫，但又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睁大，让自己清醒过来。 楚原有些想笑。 唇角勾起来的瞬间，他反应过来，又立即压了下去。 好在吃过饭后，harren要回去休息，其他人没有要聚第二趴的意思。 明冉跟着他们往外走。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边的路灯齐齐亮着，昏黄的灯光就像在明冉眼前晕开。 她脚下有些发飘，却还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来到门口，汪路一把揽住楚原的肩，笑着说道： “诶，反正你没喝酒，送你老同学回去呗。” 说完又小声凑到他耳边：“你上次不是说不知道她住哪吗？” 楚原将他的手拿开，汪路则看着明冉笑。 明冉脑子已经晕得不行，但也听清楚了汪路说了什么。 她连忙摆手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楚原拿车钥匙的手一顿。 眼皮耷拉下来，半掩着情绪。 一旁霍庭寒忽地开口：“你住哪？” 明冉晕乎乎地，下意识回答：“东安区。” “正好，我要去东安区。”霍庭寒见明冉脚步有些发虚，伸手托了一把她的胳膊，“我送你。” 楚原眼皮一掀：“霍少喝酒了吧？” 霍庭寒冲他一笑：“楚总放心，我的司机来接我，已经到了。” 明冉努力保持清醒，刚摆手要婉拒，霍庭寒低头看她，低声道： “上次你帮了我，总得给我机会感谢你。” harren一扭头，看见明冉的模样便知她是醉了，温声道：“你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 明冉被人劝着，稀里糊涂就点了头。 一旁楚原冷笑了一声，迈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明冉感觉到身边有人掠过，带起的风飘来一阵淡淡的木质香气。 或许也不能说是香气，而是一种她闻着熟悉的气味。 令她心安又心慌。 她努力睁大眼朝那人方向看去，就见楚原拉开车门坐下，将车启动。 随后他朝卢莎等人挥了下手，踩下油门走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明冉揉了揉眼睛。 第16节 她刚才怎么好像看见楚原车上的屏幕亮了？不是说坏了吗？ 难道她又眼花了？ 卢莎微眯了下眼睛，定睛看了一会儿楚原离开的方向，随后又看向明冉。 先前明冉过于低调谦卑，她并未去留心。可眼下看，这姑娘长了张能蛊惑人的脸。 “我们也走吧。”霍庭寒温声提议。 明冉用仅剩不多的清醒点下了头。 霍庭寒一路照看着她，直到将她送上车后座，这才松懈下来。 车驶向东安区。 明冉记得自己上车后迷迷糊糊报了自家地址，整个人就变得晕眩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打转，转得她有些想吐。 可潜意识告诉她不行，于是她只好紧闭眼睛和嘴，试图将这种感觉压下去。 “要喝水吗？” 明冉似乎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可她太难受了，并不想睁眼。 霍庭寒见她没有回应也不勉强，他顺着她的面庞，一路看到了她的手。 明冉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许多人见到这样一双手第一反应都会问她是不是弹钢琴的。 霍庭寒脑子里不由响起harren在饭桌间隙同他说的话。 [霍，明冉会是个好画家。你要做画家经纪，不可错过。] 他想，这样一双手，拿起画笔也是极好看的。 迈巴赫一路向前，车里谁也没注意到，在刚刚经过的岔路口，一辆黑色的卡宴跟了上来。 第13章 什么关系 明冉一开始只是假寐，后来却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睡梦里她竟又感觉回到了校园。 ……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后排的男同学作势要往外冲。 今日下雨，第二节 课的课间操取消，有长达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谁都不想放过这个好时机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讲台上的班主任却并没有说下课，只是笑眯眯说道： “这次我们十校友谊赛，楚原同学拿了第一名！楚原同学上个月才转来咱们班就能拿下这样的好成绩，大家一起祝贺他！” 同学们一听，跟着班主任鼓起掌来。 “牛逼啊，听说这次十校比赛题目很难的！” “真不愧是咱们年级第一。” “要不是成绩好，也不可能转咱们班来。” 明冉所在的班级有些特殊，算得上是重点班里的重点。班里的同学除了成绩好，还基本上都出身富贵，多少会有些难搞的学生。配备的师资力量，也是同年级里最好的。 楚原是期中考试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实力，才有资格转入这个班级。 有人不自觉地赞叹，也有人满嘴酸话。 “啧，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穷比。” “就是，他不拿奖，都没钱交学费了吧哈哈哈……” 说酸话的那两个男生就坐在明冉侧后方，言语间并没有要克制的意思。 明冉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俩男生见状，还以为是吵到了她，赶紧闭了嘴。 像他们这样的人明冉见过，你比他穷，他对你趾高气昂，你比他富，他对你点头哈腰。 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明冉的目光收回后，不自觉地落在了楚原身上。 处于议论中心的楚原却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就好像周围的赞美与诋毁都与他无关。 班主任一走，他便低下头做题。 他穿的依旧是一身旧衣，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长袖t恤，身上的薄外套已经连续穿了快两周了。 其他同学就算是每天穿校服，也会在里面裹一件厚外套，隔两天就会换一件。唯有楚原，好像总共就那么两件外套换着穿，还单薄。 冬天一下雨，海城就体感更冷了。 明冉忍不住想，楚原穿这么少，难道都不冷的吗？ 所幸教室里有暖气，只要不出去就不会冷。 然后明冉就发现，除非必要，楚原几乎很少会从座位上离开，更别说离开教室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发现他手指上长了冻疮。 好几根手指都红肿着，让他原本苍白修长的手变得“不堪入目”。 偶尔也有痒得忍不住的时候，楚原会用力挠几下，挠破了出血也不管。有次刚好被明冉瞧见，惊得她差点喊出来。 不光是穿得不好，楚原吃得也不好。 自从明冉有天坐在车上看到楚原大早上顶着冷风在路上边走边啃冷馒头，她就总忍不住去关注他吃了什么。 几天观察下来，她就发现楚原经常午饭都不会去吃。 家里困难成这样吗？ 明冉觉得楚原有点可怜。 看在那次在图书馆他帮过自己的份上，明冉想帮帮他。 她想到那次将牛奶留给了他。他喝了吗？喜欢吗？ 明冉回忆了一下，好像后来是没有瞧见楚原将牛奶带回教室。应该是喝了吧？ 她的牛奶很好喝的。 这么想着，明冉的手就已经摸进了书包里，想将带来的牛奶给他。 只是要怎么给呢？ 楚原不太接受别人送他东西，明冉都瞧见盛婷给他送了好几次吃的用的，可全都无功而返，他一次都没收过。 而且最近他中午都没有去图书馆。 她要想个法子。 两分钟后，她拿着牛奶起身。 经过楚原身边时，脚底一滑，嘴里一边小声“哎呀”一边拿眼睛去瞟楚原，再精准无误地将手中的牛奶似不经意地塞进了他手里。 楚原：？ 明冉立即站稳了居高临下看着楚原，皱着眉头拧了拧鼻子。 然后不客气地说道：“牛奶给你了。” 楚原这才抬眼看她。 就见少女立即移开目光，像是不想与他对视。 楚原抿了抿唇角，眼眸低垂晦暗不明。 他手一伸，将牛奶放到了桌子边缘：“不用了，我不需要。” 明冉正准备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回嘴：“别人碰过的牛奶，我才不喝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硬着头皮继续：“你要是不喝，那就扔掉好了。” 说完又立马补充：“这是你浪费粮食，不是我。” 越说越糟糕。 明冉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最笨。她有些待不下去了，立即转身小跑着回了自己座椅上。 她有些郁闷地趴在桌上，根本不敢回头。 楚原看着被留在课桌边缘的牛奶，又往少女的方向看了看。 见她那般丧气，嘴角不禁抿紧了些。牛奶被他碰了，这么不开心么？ 等到中午的时候，明冉借着家里的阿姨来送饭的间隙，才敢偷偷往后看一眼。 楚原桌上的牛奶已经不见踪影。 她暗自窃喜，这是喝掉了？ 明冉觉得，她那个法子虽然笨了点，但胜在管用。 这么想着，明冉对给她将保温盒一一打开的保姆阿姨说道：“阿姨，明天给我做个三明治，我要带到学校来。唔，要牛肉馅儿的，超大号。” 牛肉馅儿的三明治，有肉有蛋还有蔬菜，总比啃馒头好吧？ 那天之后，明冉如法炮制，时不时就“碰瓷”楚原。 她带来的食物被她想尽办法硬塞给了他。 塞完就跑，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吃。 时间一久，班上其他人自然也瞧出来了，明冉这是在关照楚原。 第17节 在明冉又一次给楚原塞食物时，有人忍不住打趣： “明冉，你最近这是喜欢上投喂活动了？” 有其他人调侃：“别瞎说，明大小姐哪里是喜欢投喂啊，她是喜欢做慈善。” 明冉被同学们的玩笑开得涨红了脸。 “别、别胡说！这都是我不要的！” 扭头就回了座位上。 其他人见好就收，不敢真的惹明冉不开心。 明冉不敢回头看楚原，所以她不曾知道，桌上的草稿纸被他的左手捏成团紧紧攥进了手心。 之后几天，明冉都没再去“碰瓷”。 不过没人真的会把明冉和楚原联系在一起。 他们觉得明冉只是同情心泛滥了，毕竟她是十岁就说服明氏掌舵人给流浪动物开收留所，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 楚原和明冉之间的差距可不是沟渠，而是一片汪洋大海，谁都不会相信明冉会看上这个穷小子。 顶多就是像对待流浪猫狗一般。 午休时分，明冉照旧去了图书馆。 她坐在两个书架中间，背靠着其中一个，手里的书却老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该换个什么方式继续给楚原送吃的呢？ 明冉想得有些出神。 大约是“喂养”了一段时间，也喂出些感情了，一想到他又要去啃冷馒头，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为什么有人苦成这样，却一声不吭？ 他如果卖惨，她还能想办法发动同学给他捐款，她保证头一个捐。 可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楚原是个孤傲的人。 他不会愿意的。 “唉。” 明冉轻轻叹了口气，书是彻底看不进去了。 她干脆起身，想着回教室算了。 但或许是这段时间“碰瓷”碰出习惯来，她刚站起来就感觉到不妙—— 脚下打滑！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图书馆的地面铺设的是冷硬的瓷砖。 明冉这会儿只觉得尾椎骨处传来一阵阵疼痛，疼得她生理性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她一只手扶着一旁的书架，正准备借力站起来。 一双破旧的鞋映入眼帘。 明冉顺着鞋一路往上看，就看见了楚原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手稍稍往前一伸。 “明冉同学。” 明冉微怔，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 “还能站起来吗？” 明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缓缓地将手伸向了他。 …… “明冉小姐？” 有声音在明冉耳边响起，似乎与梦里的那句“明冉同学”重叠。 明冉挣扎着微微睁眼，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清有一个人影朝自己靠近。 像是同梦里那个人也重叠了。 明冉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听到那个人柔声问自己：“还能站起来吗？” 明冉迷迷瞪瞪地却鼻头一酸。 “阿原。”她喃喃低语。 习惯性地朝他伸出手去：“抱。” 站在车门外弯腰试图唤醒明冉的霍庭寒一怔。他没有听清明冉说了什么，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但见明冉整个人已经醉得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回家，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扔进车里，伸手便要去抱她出来。 明冉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霍庭寒扑了个空。 他再次尝试，只是手还没碰到明冉，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 “她不喜欢不熟的人碰她。” 霍庭寒侧头看去，竟然是楚原。 “楚总，你什么时候……” 楚原冷着一张脸，霍庭寒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将明冉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味将明冉包裹住，她闭着眼靠在楚原的肩头，脑袋还往楚原肩窝处蹭了蹭。 不知是不是这个动作讨好了他，楚原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他将怀里的人掂了掂，将她抱得更稳。 “抱歉，她酒量不好，给霍少添麻烦了。” 楚总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神态却带着一种原始雄性的攻击性。 霍庭寒蹙眉：“明小姐跟你是？” 楚原面不改色：“女朋友。” 前的。 第14章 做梦 楚原装作没有看见霍庭寒脸上的惊讶，他抱着明冉往一旁老旧的楼房里走。 一进楼道，一股潮湿阴暗环境里产生的怪异味道扑鼻而来。 楼道的采光很差，感应灯时好时坏，亮度很低。 楚原站在一楼的楼梯口，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明冉住在哪户？ 刚才他情绪上头，只顾着将明冉从霍庭寒手中抢过来，完全忘了自己压根不知道明冉住哪。 但霍庭寒或许在上车之时就询问清楚，刚才应该问一句的。 想到连霍庭寒都知晓她准确的地址，而他还一无所知，楚原心里头便是一阵烦闷。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明冉。 她安静地闭着双眼躺在怀里，看起来很乖巧。可楚原见过她从前恣意娇女的模样，与现在截然不同，两种形象在他眼前不断重叠。 别无他法，他只能低声叫醒明冉：“明冉，你家住几楼哪一户？” 见明冉没反应，他掂了几下又重复了几遍。 好在明冉总算有了些动静，她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嘟囔着：“三零七。” 说完又沉沉睡去。 楚原抱着她一路上了三楼，在307房门前驻足。 他将明冉放下，让她靠着自己站稳，一只手将她紧紧箍牢。他打开她挂在身上的随身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钥匙。 将门顺利打开后，楚原再次抱起明冉，将她送进了卧室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子，却在转身离开时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了眼，最后在床沿坐下，低头静静看着明冉。 她看起来与高中时差别不大，除了轮廓变得更为立体成熟些，其他的基本没什么变化。 这张脸，曾经总是出现在自己周围。 或许是喝了酒体温变高，明冉眉头微蹙地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楚原看着明冉的手臂，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明冉对着霍庭寒，将双臂伸出车外，一副让他抱抱的模样。 原本楚原是准备直接开车回家的。 可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霍庭寒的车，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等他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停在了明冉楼下。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放心霍庭寒能平安将人送回去，出于对老同学的安全考虑而已。 可在明冉对霍庭寒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所有构建起来的借口城墙，在瞬间瓦解崩塌。 十年前，她也曾不止一次像这样对自己伸出过双手。 可眼下，竟换成了另一个男人。 第18节 就像是对他无声的讽刺，楚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先行动。 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阻止了霍庭寒，将明冉“夺”回来。 若是他没有跟来，若是他晚了一步，若是明冉真的被霍庭寒抱在了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俯身，伸手替明冉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他与她贴得很近，两人呼吸的气息交融着，纠缠在一起，然后又消散在空中。 看着她，楚原低低说着：“现在，你也可以抱别的男人了吗？” 楚原眼中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既痛苦又疯狂的神色。 他还记得明冉第一次抱自己的模样。 那是高一上学期临近期末前半个月，学校为响应市教育部的号召，在校园里开展了“同学情”活动，活动形式就是开班会。 由班主任进行宣讲，传递同学之间的情谊难得，同学情是最深厚的等思想，并强调禁止拉帮结派校园霸凌。 在最后，还要来一个同学之间“爱的抱抱”仪式，要站起来和你周围的一个同学进行拥抱。 班主任简单粗暴，也不让挑选，直接就让大家和自己邻桌的同学拥抱。 其他同学都进行得很顺利，唯有楚原陷入僵局。 他的邻桌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洗得褪色的外套衣领，嘴上说道：“就几件破衣服来回换，也不知道洗没洗过……” 说完一转身，和另一侧的男同学笑嘻嘻来了个拥抱。 就这么将楚原晾在了原地。 楚原微低着头，脸上表情几乎毫无变化。这种难堪今天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种幼稚的抱抱活动，他压根就不想参加。 不抱正好。 他这么想着，刚准备回自己座位上坐下。 “楚原同学。” 熟悉的声音响起，楚原抬起眼皮，看见明冉带着笑意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愣了下。 就见明冉冲自己抬起双臂上前一步，又轻又快地抱了他一下。 “很高兴和你成为同学。” …… 夜色渐浓。 楚原从睡梦中惊醒。 额头出了岑岑的汗，他抽出一旁的纸巾擦干。 眼眸一抬，便瞧见了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明冉。 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璍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或许是先前想到年少时期，让他又做了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明冉喊得那一声声“阿原”犹如在耳。 他下意识要抽烟，一摸床头扑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房里。 这些年他不知梦见过明冉多少次。 不，应该说明冉几乎隔三岔五就会入梦，梦醒之后的折磨萦绕在心口，久久散不开。 楚原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明冉居住的房子。 一上车，楚原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十来声后才被接通。 对面的人压着起床气抱怨：“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楚原还真瞥了眼时间，回答：“一点半。” “……”陈东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山根，“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陈东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他了解楚原，他不是无缘无故会大半夜骚扰别人的人。 一只手掀开被子，陈东准备下床换衣服：“有什么事都别急，警察来了吗？来了也不慌，等我过来处理。” 陈东是律所合伙人，下意识便认为楚原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需要他这个大律师出面处理。 楚原却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请你帮我打听的人吗？” 陈东愣了下，反问：“你是说你那个前女友，明冉？” 楚原“嗯”了声，又道：“那时你说，打听不到她具体的消息。” “是啊。”陈东还记得这事儿，那会儿他进了大律所，认识的人广，楚原拜托他办这事儿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肯定能很快打听到，结果却是啪啪打脸。 陈东说道：“那会儿律所有两个客户跟明家来往密切，可他们也不知道明冉的具体去向，只知道她出国了。明家放出来的消息，说是明冉喜欢的东西很多，满世界跑，今天喜欢y国，明天可能就喜欢f国了，她想去哪都随她的意。” 说完又补了句：“不过大体是在欧洲的。” 陈东说完自己心里也纳闷，既然是在欧洲，为什么他一丁点关于明冉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呢？ 正想着，就听到楚原说：“她不在欧洲，她在m国的ny大学念美术。” “m国？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陈东皱了下眉，敢情他们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她回来了。” 楚原语气平淡，可陈东依旧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情绪。 他问：“你这会儿打给我，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查查，她在m国的事。” “我想知道，她在那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harren的项目结束后，明冉在单峰可惜、小齐不舍的目光中回到了广告部。 前些天的饭局早被明冉抛到了脑后。 那次她一觉醒来发现不光头疼，连前一天上了霍庭寒的车后发生了什么她也都基本上断片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又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原本还有些不安，可之后几日都无事发生，她就放下心来。 广告部日常工作算得上是整个公司最饱和的，在明冉去跟单峰做事的这段时间，林捷已经与好几家公司签订了合约。明冉进入了其中一个小组，跟进广告的策划方案。 但比起之前harren的项目，现在好歹能喘口气。 等到周末的时候，明冉总算能休息上两天。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钱，加上工资发放的话，下个月应该能付上一个季度的房租，暂时不用为租房发愁。 这么想着，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海城眼下也进入了难得的秋高气爽的时节，外面阳光正好，温度宜人，是个外出的好日子。 明冉的目光落在了画架上。 只思考了三秒，她从床上蹦起来，火速捯饬自己，拎上画具出了门。 海城有一小片被人们称为“艺术区”的地方。 原本这里只是一些旧平房，但是却被人发掘，来这儿开了咖啡馆。咖啡馆装修得十分充满艺术气息，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渐渐地，这儿越来越多的店铺开起来，有小众买手店，有艺术展览品，还有一些独立摄影工作室等。那些老旧的墙上，也不知被谁用颜料涂鸦，有了第一个人涂鸦就有第二个，不出几个月，一整排的墙都被涂鸦得满满当当。 这儿开始有了名气，不少喜爱艺术喜欢拍照的年轻会来这儿闲逛，还有一些人会自带着画具与小板凳来这儿画画。 有些是谋生，坐在路边给人画像挣钱。有些是为了写生，为了抓住生活中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明冉是后者。 但她不是为了抓住灵感，而是为了做日常训练。 她选好角度在路边坐下，提笔就在纸上画起来。 一幅画完毕，她将画笔放下，动了动脖子和手腕，然后拿起一旁的水壶喝起来。 才喝到一半，她听到身后传来微讶的男声： “明冉？” 明冉立即转头看去，见到眼前的人也有些惊讶：“霍先生？” 第15章 请你吃饭 霍庭寒看起来也颇为惊讶，他今天本来是想来这片艺术区碰碰运气，想要看看能不能淘到些有意思的艺术品，又听朋友说这里偶尔会有不错的画家过来写生，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万一就能遇上那么一两个有潜力的呢？ 但没想到，他从这一排坐着画画的人里，从排头一直看到了排尾，这是唯一一个会让他驻足的画师。 只是越看这位画师的背影越熟悉，再定睛一看，竟是明冉。 他当即脑子里就再次回想起harren跟他力荐过明冉的话。 “霍先生，好巧。”明冉没想到自己在这儿画画会被认识的人看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霍庭寒冲她点头，目光却一直盯在她的画纸上。 明冉画的是对面的老旧电话亭，在这电话亭旁，有一个双目露出期待之色却又不敢靠近的小女孩。 而这个电话亭也并不是写实的画风，它更偏向于意识流，电话亭身后似乎有着翅膀和绳索，它们缠绕成一团，在它们的周围又似乎有火焰与冰水相融合。 霍庭寒只能勉强从主体里辨认出电话亭的模样。 他不由抬眼朝前面看去，电话亭就在走道的对面，老旧的款式，但上面被粉刷了一层新的颜色，让这电话亭看起来破旧气息中透着新生。 至于那个小女孩儿，根本不见踪影。 第19节 “这是你的想象？”霍庭寒问道。 “也不算完全地想象。”明冉解释道，“依托了现实。之前有个小女孩儿经过，就站在这个位置好奇地看了电话亭一眼。她的眼睛很亮，对电话亭的好奇心让她看起来很特别。” 正因如此，才让明冉有了闪现的灵感，一气呵成地画下了这幅画。 霍庭寒仔细看着这幅画，发现这画简直是矛盾的结合体。就连小女孩儿，都是儿童的身躯，却似乎有一双成人的眼睛。 奇诡，绚丽，包罗万象的矛盾之美。 霍庭寒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用力怦怦跳了两下。 构图和想象力都让他对明冉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只是这画风，让他似曾相识。 想了想，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卡尼？你是他的粉丝吗？” 卡尼是m国近几年来声名大噪的新锐画家，大约是五年前，他凭借一幅《灰烬》在艺术圈一炮而红，迅速成为知名国际画家，身价也在一年内翻了几十倍。 霍庭寒说完又补充一句：“别误会，我是觉得你的画风和他很像，画得也很棒。” 岂止是像，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种事在画师圈子其实并不少见，有些画师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会去模仿自己喜欢的画家的画风，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打磨自己，也会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霍庭寒纯属客观的询问，并不包含任何其他意思，他甚至私心觉得明冉的这幅画比卡尼近两年来的作品更有灵魂。 如果别的寂寂无闻的小画师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画像卡尼的画，大概是会很高兴的。 可是明冉却几乎是在听到问题之后，脸色就微沉了下来。 她抿着唇，看起来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霍庭寒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明冉并不喜欢这个问题。他有些懊悔自己的冒失，正想岔开话题，就听到明冉说道： “不喜欢。” 她说得斩钉截铁，倒是让霍庭寒怔愣了一下。 明冉似乎以为霍庭寒没听明白，于是又道：“我不喜欢他。” 不仅不喜欢，甚至还很讨厌。 霍庭寒看出了明冉对卡尼的厌恶，他心里有些疑惑，但教养让他不打算刨根问底。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 “你有没有兴趣，做职业的画家？” 明冉听得瞳孔微缩。 职业画家吗？ 她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情绪。 曾几何时，她也曾做过职业画家。 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明冉蠕动了几下嘴角，开口说道：“当职业画家，我现在还不够资本。” 或许哪天她解决掉那些她想要处理的问题，才能重新一心一意地去拿画笔。 “霍先生，或许你不太清楚我的情况。”明冉看得出霍庭寒是好意，她解释道，“我现在经济上不太富裕，如果要做职业的画家，前期我至少要能够负担得起少说一年的吃住，我……” “如果是因为这个才让你拒绝，那么你大可放心。”霍庭寒没等明冉说完，温柔开口，顿了下继续道，“其实我问你这个问题，也是有私心的。” 明冉不解地看着他。 霍庭寒继续道：“你知道，我家里是主做拍卖，也做一些艺术品的投资。但是我一直都想做画家经纪，为市场输出更优质的画家，也想为一些有天赋的画家提供保障。今年我创立了自己的画家经纪公司，所以现在也在挖掘有潜力的画家。” 明冉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着。 霍庭寒心里面燃起一线希望：“harren向我推荐了你。但说实话，我没有查到有关你画作的信息，所以我也一直在犹豫。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的画，我觉得harren说的没错，你的确有潜力。” 明冉这会儿已经听明白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问道：“你是想签我吗？” 霍庭寒微微一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们公司签约画家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和流程，能不能达成合作，除了认可你的画作，取得你本人的同意外，我们还需要再看到你的实力，来证明你不是昙花一现的实力。” 明冉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霍庭寒又道：“我觉得，说得再好，也不如你亲眼所见。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去公司看看，可以吗？” 明冉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哪一句说动了，在他期望的眼神下，竟真的点头应下。 等到她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时，已经抵达了霍庭寒公司楼下。 这是庐江区中心地段的一栋商业大楼，一楼二楼开着商铺与餐馆，往上则是写字楼。一共三十五层，数十家公司在这栋大楼里办公。 霍庭寒的公司在十六层。 明冉原以为像他这样有钱人家出身的少爷，自己开公司也一定会追求大排场，说不准整个十六层都是他的。 可到了十六层一看，他只占据了一小半。但占地虽然没有特别大，可设计得却十分用心，一看就特别有艺术气息。 进门后最显眼的地方用led大屏播放着霍庭寒的“战绩”。 明冉一眼就看到了画作《灰烬》，而对《灰烬》的介绍，则是说这幅画作刚出来没多久，就被霍庭寒一眼相中并买下，短短三个月后，他就以高于原价十倍的价格卖了出去。 “这是卡尼的成名作。”霍庭寒见明冉看着屏幕，走到她身边开口，“当时才刚展览出来，就被我买下了，后来又被拍卖了出去，现在在海城一个餐饮业老板手中。” 明冉看着屏幕有些发怔，低喃着：“原来是你买下的。” 这时屏幕上的图片变化，又换成了另外一幅画作《逃》，依旧是卡尼的作品。 “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霍庭寒见明冉看着画作一动不动，以为她是感兴趣，心里面一边觉得有些奇怪，一边还是绅士地解说，“卡尼画这个画颜色用得很大胆，将灰与金几乎用到了极致。这幅画原本我想自己收藏，但有朋友出了好价钱，商人逐利，还是出手了。” 明冉觉得眼眶有些发胀，她低声道：“我也很喜欢它。” 霍庭寒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在艺术区的时候，她不是还说讨厌卡尼吗？ 他有些捉摸不透明冉的心思，正想再问些什么，一旁助理走过来： “霍总，您让我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霍庭寒接过助理手中的资料，递到了明冉跟前，记起来正事儿：“这上面是我司对签约画家的一些基本规划，具体的会根据画家自身的条件来定制，你可以先看看。” 明冉跟着霍庭寒来到了待客室。 她坐在沙发上认真看着手中的资料，越看越觉得惊讶。这份资料里不光有霍庭寒公司对画家经纪的一个基本规划，还有画家的基本待遇。 一旦与画家签约，公司可以提供画家一定标准的住处不说，还会在画家创造出商业之前给画家每个月发放工资，薪资标准不比她现在的工资低。 可以说开出来的条件对没有冒头的新人画家来说十分优渥了。 毕竟如果画家一直创造不出商业价值，那么公司干的就是赔本买卖。 明冉平心而论：“霍先生公司给出的条件很好。” 霍庭寒笑了笑：“不急，你继续往下看。” 明冉便看到了他们对于筛选画家的流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画家需要接受考核才能正式签约。 “考核？”明冉抬眼看向霍庭寒。 霍庭寒点头：“根据公司规定，画家如果有意与公司进行签约，就需要在规定时间内画出一幅全新的画作，并且这幅画作要得到公司管理层全票通过。当然，在此期间，画家需要先同公司签一个考核合同，以确保画家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与其他公司达成合作。公司会负责画家的吃住，但每个月只会额外发放1000元生活金。” “考核时间是？”明冉问道。 “最长不超过半年。” 明冉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合同模板，陷入了沉思。 霍庭寒能看出她有些动摇，但这丝动摇还不足以彻底让她改变主意，让她现在就走上职业画家的道路。 但没关系，他很有耐心。 于是霍庭寒说道：“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我，可以回去先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着他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们毕竟有联系方式，对吗？” 明冉被他逗笑，见他神色诚恳，也正色道：“谢谢你邀请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霍庭寒看了时间，对明冉说道：“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楼下有家叫‘鼎’的日料店还不错，给个机会让我请你晚饭？” 楚原走进“鼎”后，立即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他报了个房号，服务员便带着他径直走去。 推开包间的门一进去，就见陈东正躺在榻榻米上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眼睛也不睁地说：“你来啦。” 楚原在桌前坐下：“怎么约来吃这个？” “我们公司楼下就这家店好吃。”陈东坐起身来，“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跟你谈事情吧？” 楚原看向他：“我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第16章 冲突 陈东正襟危坐，点头：“打听到了一些，不过能打听的事有限，没法给你还原全貌。” 楚原眼皮一掀：“你不是都大律了吗？” “我是律师，又不是侦探。”陈东一边说一边扫码下单，“更不是神。自己扫码，看吃什么。” 楚原却没什么心情吃饭，让陈东随意点就行。 陈东下完单一抬头，吓得打了个激灵。 他喝了口茶压压惊，抱怨道：“你这么一动不动盯着我看，吓死人了。” 楚原没吭声，只是静静看他。 陈东叹了口气，道：“行吧，现在就跟你说。据我打听来的消息来看，明冉在m国过的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据说她整个大学为了交学费一直都在四处兼职赚钱，手里的画好像也都卖了出去，自己几乎没留下什么。我还让朋友去打听了一下，市场上找不到她的画，也不知道卖去了哪里。反正都说她挺拼的，吃穿也很节俭。” 说到这里，陈东露出疑惑之色：“她父亲手中可是握着明氏15%的股份，据说当年大明总立了遗嘱，如果他过世，名下的一切都归他女儿所有。怎么会过得这么落魄？” 第20节 “还有吗？”楚原问。 陈东道：“据说她曾跟自己的导师好像发生过矛盾，有人看到她怒气冲冲从导师的办公室出来，甚至因此差点毕不了业。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两人好像缓和的关系，明冉顺利毕业，还在导师的画室工作了三年。” 楚原静静听着，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东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当初小明总在处理完大明总夫妻的葬礼后，在明家老宅宴请了宾客，一是宣布了他接手明氏，二是宣布明冉即将出国留学。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楚原抬眼看他，陈东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吞了吞口水，说出自己的疑惑：“明冉就算要出国，这也是他们家庭内部对于她学业的规划，只要明冉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去。其他有钱人家的儿女送出国的还少吗？偏偏要在这种宴宾客的时候特意说出来，怎么看都有些刻意。” “你能不能打听到，现在明氏内部的情况？”楚原开口，声音透着些冷冽。 陈东一怔：“你是想知道明氏集团现在股份持有情况？” 刚问完，他反应过来：“不对，你是想知道大明总留下来的股份是谁在持有？”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菜，两人的对话只能中断。 等菜上齐后，陈东才在楚原的注视下继续道：“行，我帮你打听打听。但是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打听到真实的情况。” “真实”两个字咬音加重，楚原端起茶杯冲他举起来：“我明白，多谢了兄弟。” “客气。” 明冉同霍庭寒在“鼎”的包间里吃着饭。 隔壁包间里的人似乎是喝酒喝嗨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仔细听着像是说的日语。这里包间之间的隔音一般，隔壁的男人们越说越嗨，让明冉觉得他们仿佛是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脑仁儿被吵得嗡嗡作响。 明冉起身去洗手间冲了把脸，顺便换一换脑子。 凉水在脸上冲洗过后，明冉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深吸了几口气，用手拍了拍脸，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才刚走几步，就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从包间里走出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嘴里说着r国话，两人喝得满脸通红，一边大声说着醉话一边笑。 明冉下意识拧着眉，不由加快脚步，想要避开他们快速离开。 可等她脚下刚加速，迎面而来的r国男人就看到了她。 男人迷瞪的眼睛忽然间一亮，他脚步漂浮，却还是三两步冲到了明冉面前。 用r国语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见明冉听不懂，又用蹩脚的华国语说道： “靓女，你系来这里次饭的吗？你很漂亮，我很中意。加个微信，交个盆友？” 甚至还带了地区口音。 明冉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说的什么。 她往旁边躲了躲，说道：“不了，我不加陌生人。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但这位r国男子明显已经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此刻精虫上脑，色迷迷看着明冉，拦住她的去路，凑得更紧。 他的同伴见状也笑得一脸猥琐，帮忙挡住明冉。 “美女，不要芥末见外嘛，我人很好滴，大大滴好！交个盆友，我们……深入交流一下，怎么样？” 说到“深入”的时候，男人还做了个极其恶心猥琐的手势。 明冉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她沉着脸压着情绪：“麻烦让开，不然我就叫人了。” 说完，明冉便伸手挡住那个男人，强行要过去。 男人却越发兴奋，竟直接去抓明冉的手腕，空着的一只手还想去摸明冉的脸！ 明冉怒不可遏，应激似的将他推开，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在空气中响起。 只是明冉打到的不是男人的脸，而是男人抬起来挡脸的手臂。 男人被明冉的动作激怒。 他对同伴吆喝着一起上，两个人就要拖着明冉往洗手间方向走。 两个酒鬼此刻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 “走开！” 明冉脸色大变，正准备叫人时，身旁包间的门被打开。 一只手伸出来抓住r国男人伸出来的手，用力将他甩到一旁，后背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她说让你们走开，听不懂吗？” 楚原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站到明冉身前将她挡住，回头看了眼明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明冉读懂了他的目光，小声在他耳后说道：“我没受伤。” 楚原脸色稍缓了些，轻声“嗯”了声。 r国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作死，还是喝了酒人的胆子格外大些。他们竟在看到楚原脸的瞬间更加兴奋起来。 之前帮男人围堵明冉的男人舔了舔嘴唇，道：“哟西，没想到华国男人也这么可口。” 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兴致。 其中看上明冉的那个男人，猝不及防地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明冉的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摸了两把。 明冉顿时脸色刷白。 楚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揪住了男人的衣领，将他提溜到自己跟前，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将人踹倒在地滑出去一两米。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站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可看着表情不像是什么好话。 楚原黑着脸走过去，男人还来不及跑，就被他揪住发疯一般打了几拳。 事情发生了顷刻之间，就连明冉都没及时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她立即跑过去，伸手拦住：“楚原，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男人可能真的要出事。 楚原眼角透着戾气，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男人的脸，男人已经受不了小声求饶。 陈东听到外面的声音已经冲了出来，见到眼前的一幕脸色大变。 他赶紧跑过去抓住楚原的胳膊：“楚原，住手！” 抬眼又见到明冉，愣了一下，赶紧说道：“你快劝劝他！” “楚原，别打了。”明冉也从未见识过楚原这么狠厉的一面，看着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r国男，声音都有些发飘。 如果对方报警的话…… 似乎是感觉到明冉语气里的害怕，楚原渐渐冷静下来，松开了揪着男人衣领的手。 “警察吗？！有人要杀我们！我要报警！” 身后传来r国男同伴的声音。 明冉立即回头，就见他拿着手机正大喊大叫着。 此刻，靠近前厅的两个包间的门打开，霍庭寒与r国男其他的两个同伴都走了出来。 霍庭寒看到眼前的情况神色微变。 他先前听到外头有些响动，但以为是喝醉了的人在吵闹。直到听到明冉大声叫“楚原”，他才意识到不对。 霍庭寒立即走到明冉身旁，关切道：“明冉，你没事吧？” 第17章 醋意 明冉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原身上，她怕他再次对那个r国男人下手，并没有听见霍庭寒关怀她的话。 她紧盯着楚原的脸，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楚原朝她看去。见他眼神不再那么吓人，明冉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楚原垂眸，随后明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触碰，她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人用力握住手腕。 明冉惊得差点跳起来，却见楚原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手。 原来是他。 明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却没有意识到此刻有哪里不对。 楚原确认了一下明冉的手无恙，又快速放开。 此时，r国的几个男人已经扶起了挨打的男人，他们怒气冲冲，却不敢靠近，只能怒目瞪着楚原。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显清醒的男人对楚原说道：“我们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到，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楚原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看向r国几人的目光不善，几人都不由后退了半步。 “是吗？”楚原说着往前走了半步，那个挨打的男人吓得连连后退。 楚原嗤笑一声，收回了脚。 陈东目光犀利地看向那群r国男人，语气官方又冰冷：“我是他的律师，你们有什么可以跟我谈。” 餐厅的服务员在前面探头探脑，却不敢过来。 店长很快就带着几个男服务员小跑着过来，她眼神透着紧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她走到众人面前，温和说道：“不好意思，本店禁止喧哗和打架，我们店员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到了。各位客人麻烦随我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待一下。” 语气很温柔，措辞很礼貌，内容却不客气。 听到警察真的要过来，明冉脸色变了又变。 一行人跟着店长去了休息室。 明冉有些不安地低着头，小声询问：“要是去了派出所要立案，你怎么办？” 明冉高一的假期就去了国外念书，其实对国内的公安部门处理打架斗殴不是很了解。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性质恶劣，对楚原肯定很不利。 他现在是风投公司的老板，若是传出去会不会影响合作方对他人品的认可？ 第21节 如果因为帮她出头导致他的人生有了污点…… 明冉抿着唇，心口堵得慌。 心里头乱作一团。 这时头顶传来声音：“别怕。” 明冉抬头，就见楚原垂眸看着自己。他脸上的戾气褪去，看起来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又变回那个冷静自持的楚原。 楚原甚至还勾了下嘴角，说道：“有大律师在，怕什么。” 陈东：“……” 他有些无奈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压着嗓子说道：“同意你用我，但没让你往死里用我啊。” 楚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肯定可以。” 陈东摇了摇头，还有心情调侃说道：“见招拆招，大不了就是拘留你嘛。” 结果刚说完，就看见对面的明冉脸色刷白，像是能哭出来。 楚原稍稍抬手护在明冉身侧，瞪了陈东一眼。 陈东赶紧对明冉解释：“我开玩笑的，别紧张嘛。” 说完又瞥了楚原一眼，示意他也安慰几句。 楚原没有开口，只瞥了一旁的霍庭寒一眼。 霍庭寒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但他没有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这时明冉总算察觉到自己身旁有人，她警惕地扭头看去，见到霍庭寒时怔了片刻，这才记起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餐厅。 她顿感抱歉，连忙道歉：“对不起霍先生，我想我可能无法跟你继续吃饭了。” “不要紧。”霍庭寒体贴说道，“先将事情处理好。” 正说着，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警察从外头走了进来。 r国男子的同伴一见警察来了，顿时嚷嚷起来，将楚原说得十恶不赦。 警察见被打的人脸都肿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些是国际友人，有些棘手。 他又看向楚原等人，见到的瞬间有些诧异。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看着也不像是会闹事打架的人。 其中陈东警察还认识，知道他是海城知名的律师。 “都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 或许觉得来了人给自己撑腰，r国男人们都横了楚原等人一眼。其中一个甚至还用唇语骂了句“去死”。 明冉捏紧了拳头，像是在挣扎什么。 楚原像是看穿了她，沉声说道：“想都别想。” 明冉脚步一顿，偏头看向楚原。 楚原并没有看她，只迈步朝外走着。 到了餐厅门口，霍庭寒叫住了明冉。他看起来有些为难，却还是开口道： “抱歉，我可能没法陪你去派出所。我的身份，不太方便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果被人拍到，可能会有些麻烦。” 明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又道歉道：“真是对不起，今天扫兴了。” 霍庭寒却只是微微一笑：“没关系，还有机会。” 明冉还在想这话的意思，就听到身后鸣笛声响起，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 她转头看去，就见楚原坐在车里，让陈东鸣笛叫她跟上。 明冉冲霍庭寒挥了挥手，小跑着上了车。 因为警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楚原三人是自己开车跟着警车前往派出所。 明冉上车后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楚原冷着一张脸，先前缓和下来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又提了上来。 她有些不解，不知道在她和霍庭寒说话的短短几十秒内发生了什么。 她偷偷看了眼和她一起坐在后排的楚原，又看了眼前头开车的陈东，内心期盼着能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大约是感觉到了明冉的求助，陈东清了清嗓子开口自我介绍：“刚才太乱忘记介绍了，我是陈东，律师。也是楚原的发小。” “发小？”明冉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陈东笑着应：“对啊，发小。以前我就住他家附近，十来岁就认识了。” 明冉从来不知道，楚原也是有发小的。在她的记忆里，楚原在学校也不太爱和同学交流，总是喜欢独来独往。 正因如此，他孤傲的性格也会招来一些非议和某些人的厌恶，给他带来麻烦。 明冉原本以为楚原是个不懂得交朋友的人，曾一度自信的认为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爱人。 可这次回国来看，他不仅有汪路这样的朋友，也有陈东这样的发小，还有卢莎那样会用欣赏目光看着他的女人。 或许，他从不孤单。 明冉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少时的自己，人在自作多情的时候，还真是容易被蒙蔽双眼。 陈东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楚原，见楚原并没有露出任何反对他说话的意思，于是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楚原真不够意思，也不早点将你介绍给我认识。” 明冉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不明白陈东这话的意思。 可陈东却没有继续往下解释。 明冉又悄悄瞟了楚原一眼，刚要收回目光，却见楚原直直看过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不该挪开目光。 楚原盯着明冉的脸看了几秒，随后又看向窗外。 明冉僵住的肩膀往下松了松，然后就听到楚原出声：“你在跟他约会吗？” 啊？ 她呆了下，有些没转过弯来。 楚原却将她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 被身体挡住的左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压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明冉这会儿明白楚原误会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她要解释什么呢？ 又为什么要解释呢？ 她与他之间，早就不是需要解释这种事的关系了。 车里的沉默让陈东觉得不太妙。 他不由踩下油门，心想还是早些到派出所比较好。 “他就那么好吗？” 静默无声的车厢里，楚原的声音低低响起。 明冉偏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透着隐忍的，压抑的，快要克制不住的欲望。 第18章 纠缠 明冉只觉得心口如电流淌过， 酥酥麻麻得让她竟有些浑身发软。 她微收着下巴，却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落在楚原眼里，却认为她对霍庭寒动了心思。 楚原握得手生疼， 唇紧抿成线。 “到了， 到了！” 车在派出所门口的停车位停下，陈东立即出声， 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打开车门就往下走。 倒是将话题中断。 明冉大松一口气， 打开车门麻溜地下了车。 楚原脸色晦暗不明，车中光线昏暗， 让人看不真切。 几人在派出所里配合调查，警察一一询问和看过监控后，事情的原委也都清楚了。 后面出来的几个r国男人看到视频以后脸色都变了， 其中一个之前叫嚣得厉害的，瞬间蔫儿了下来。 有年轻警察忍不住低声吐槽：“丢人丢到国外来了。” 被老警察一个眼刀砍过去， 连忙闭上了嘴。好在这几个r国人谁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弄清楚事实之后，警察为双方进行了调解。 一开始r国男人们并不想和平解决， 可看到视频后他们没了底气。他们是派遣驻华国工作，这件事如果闹大， 视频流传出去的话， 工作可能就要丢了。 于是最后劝着挨揍的男人接受了和解，由楚原赔偿一些医药费。 这个过程中， 明冉始终悬着一颗心。她怕楚原因为梗着一口气，而不同意这样的处置。 但好在整个过程几乎都是由陈东在出面，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走出派出所时，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明冉在心里盘算，是坐地铁还是咬咬牙打车回家。 “愣着干什么？” 第22节 明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扭头看去，就见楚原站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 楚原捏紧裤兜里的打火机，就这么看着明冉，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明冉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楚原就已经转身朝车上走，嘴里道：“上车，陈东在等。” 像是与楚原心有灵犀，陈东又按了一下喇叭提醒。 明冉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最后悻悻然上了车。 上车后，陈东问道：“先去哪？” 楚原随口报了个地址，明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报的居然是她家的地址。 楚原是怎么知道的？ 明冉揉了揉太阳穴，回想了一圈，也不记得自己对他提起过自己居住的地方。 她注视着楚原，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她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一路无言。 等到了目的地，明冉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道谢。 “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楚原看着窗外忽然开口。 窗外的路边或站或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大多数是穿得随意粗糙的男人。此时此刻，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这辆出入城中村的豪车。 楚原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明冉推门的动作稍顿：“没有。” 楚原又道：“我认识一个的中介，可以给你找到不错的房子。如果你要换的话，我……” “不用了。”明冉没等他说话打断了他，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谢谢你。” 说完这句，明冉又对陈东道谢，转身朝着自己楼栋里小跑着过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楚原的视线里。 “人都走了，回神了。”陈东出声将楚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启动车，开出了这个老小区。 楚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它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在车厢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陈东从后视镜里看他，见他眉宇间有郁色，忍不住开口问他：“你现在跟你这个前女友到底什么关系啊？” 楚原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将手机啪嗒一下关上。 接着淡淡开口：“你也看到了，没关系。” 陈东啧一声：“少嘴硬，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想没关系。” “不是我想不想。”楚原将头往后一靠，闭上眼，“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她连我的帮助都不想要。” 更何况是人。 陈东一时半会儿没吭声，他已经很久没有从楚原身上看到过颓败的气息，虽然很淡，却也让他捕捉。 上一次看到颓败的楚原，还是在他高三毕业那年。 陈东比楚原大三岁，但他们很小就认识了，两人也没正儿八经分过谁是哥谁是弟，一直都是当同龄人相处。 那年大三一放暑假，陈东第一时间就回了海城，就为了庆祝楚原考上了清北。那会儿他已经有两年没见过楚原了，乍一见到他时，心都跟着咯噔了一下。 太瘦了。 他知道楚原一直都是削瘦的身形，可那次比他记忆中的楚原还要瘦得多。若不是楚原一天课都没落下过，他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 那会儿见到楚原，虽然照样聊天谈地吃饭打屁，可陈东总觉得楚原有哪里不一样了。 到了晚上，陈东非要庆祝楚原摆脱了高中生身份迈向大学生，请他去酒吧喝酒。 楚原喝酒的时候也很符合他长久以来清冷的气质，很安静，甚至让陈东还看出几分优雅。 他本来以为楚原喝上那么一两杯就会拒绝再喝，毕竟他一贯是个克制的人。可令陈东没想到的是，他换着花样敬楚原的酒，楚原竟然一次都没拒绝，照单全收。陈东见他喝得面不改色，心里暗叹这小子酒量也跟读书一样了得。 当晚走出酒吧，陈东想着散散身上的酒气，提议两人走路回去，楚原同意了。 但没想到，他们路过一个小公园时，陈东感慨了一句：“好久都没来这了，以前高中那会儿大家都喜欢带喜欢的人来这儿逛园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刺激到了楚原，楚原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公园的入口，突然眼泪流了满面。 他没有大声地号哭，只是静默地流着泪，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般，当场就让陈东把酒劲儿给吓没了。 楚原迈脚要往里走，陈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他有些不敢劝，但又不得不劝：“兄弟，公园关门了，进不去的，走了。” 陈东拉着楚原的胳膊就要走。 楚原却整个颓败下来，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走了……走了……” 陈东一开始没明白楚原嘴里的“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只当他是有了醉意，在重复自己的话，于是还大声道：“对啊，走了！” 楚原突然就哽咽着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走了，真的走了……她走了。” 陈东这下听清楚了，他动作一滞，问：“她是谁？” “冉冉……”楚原神思恍惚了一下，“明冉走了，不要我了。” 楚原就像是紧绷的一根弦突然绷断，他捂面蹲下，在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陈东第一次知道明冉。 在后来许多个日子里，陈东都感叹这小子有事是真能藏啊。 此时此刻，楚原身上的颓败感有了三分当初给陈东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是，此刻的楚原脑子十分清醒。 陈东想了想，觉得有些话大概还是必须要说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原，有件事我本来觉得不重要，但现在感觉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跟她有关？”楚原睁开双眼，盯着前方。 “嗯。”陈东承认，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楚原一眼，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继续说道，“其实还打听到一件明冉在ny大学时候的事。她……她在大学里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华国与m国的混血，也是她的学长，叫麦瑞。” 陈东后面的话越说越快，下意识里或许并不想让楚原听清楚。 可从后视镜看去，楚原不但听清楚了，脸色也变差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楚原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据说是在那个麦瑞毕业前半年在一起的。” 车厢里又沉默了下来。 正当陈东想要岔开这个话题时，楚原的声音再度传来： “……分了吗？” 陈东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楚原问的是什么问题。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诚实回答：“这个还真不知道，明冉在学校里不喜欢提自己的私生活，她与同学交往也不深。据说她反倒是跟隔壁学校的一个女生走得近一些。” 楚原嘴角抿的嘴角已经有向下的趋势。 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刨根问底，看起来格外地安静。 陈东以为自己会卸一口气，结果却不知为什么，反倒是心里越不安起来。 等将楚原送到他小区的门口，看着下车的楚原，陈东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楚原撇头看他，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陈东将他打量了好几眼，但是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说道：“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吧。” 楚原“嗯”了声，冲他挥了下手，然后往小区里走去。 陈东坐在车里叹了口气：“希望他不要太执着才好。” 楚原进了家门，家里除了一些基础的家具，就没有什么了。 偌大的一个家看起来空空荡荡。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过来，只怕以为是样板间。 他换上拖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拿了包烟往阳台上走。走到半路，他忽然拐了个弯直奔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红酒，再拿上一个酒杯，这才在阳台上坐下。 楚原将红酒打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起身端着酒杯进了卧室。 他站在衣柜前，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一把打开了衣柜门。 楚原蹲下身，拉开了衣柜下面的抽屉。他将上面压着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放到一旁，总算露出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张扬娇艳的女生和一个削瘦却不再苍白但面无表情的男生。 正是他和明冉。 这是他和明冉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在校运会时明冉非拉着他让同学拍下的。 楚原伸手将照片拿出来，像是抚摸着最宝贝的藏品。 明冉从浴室里收拾完出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一看号码，全是y国打来的。 正当她诧异的时候，电话又打了进来。 明冉接通后，对面传来了harren的声音。 她说道：“明，十天后在法国有个lt酒宴，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明冉觉得这酒宴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来。 “没有听过也没关系。”电话那头harren体贴说道，“这是一个商业酒宴，由时尚鬼才路特斯举办，每年都会有很多名流和艺术家时尚人士受邀参加。” 明冉听到harren这么说，拿过一旁的平板电脑，快速搜索起这个酒宴。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个酒宴在名流圈艺术圈时尚圈非常出名和受欢迎，被称为最强的商业酒宴。 这个酒宴只能是拥有请柬的嘉宾参加，而这些嘉宾们也是分等级的。有一小部分的嘉宾可以有一个携带伴侣的资格，这个伴侣并不是单指恋人，朋友、家人甚至合作伙伴都可以。而大多数的嘉宾是只能自己参加的。 第23节 能来参加这个酒宴，意味着你将接触到这几个圈子里顶尖的投资家和人才。不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得到一张邀请函。 “我今年也受到了邀请，我会前往现场。”harren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的邀请函可以再携带一位嘉宾，我想邀请你过来，你愿意吗？” 明冉怔住：“邀请我吗？” “是的。”harren回答得很肯定，“到时候会来很多艺术圈的人，你可以来认识一下。” “这个邀请函很难得，您真的要带我一起吗？”明冉有些受宠若惊。 对面的harren笑起来：“当然。不过准确来说不是我带你，到时候霍会带你一起来。” 明冉有些糊涂了：“霍先生吗？为什么？” harren简单说了下，她和霍庭寒都是受邀者，且都拥有携带一位嘉宾的资格。正好霍庭寒的侄女想去，她在y国留学，可以跟着harren前往。而霍庭寒从海城出发，又能刚好捎上明冉，于是两人一商量，就这么对调了。 明冉听明白了。 她忽然想起霍庭寒今晚上在分别前说的那句“有机会”，难道是指这个酒宴吗？ “明，你会来的，对吗？”harren认真问道。 “对您的邀请，我很想现在就答应。”明冉犹豫着说道，“但您也知道，我现在是汪路公司广告部的员工，我不确定我是否能请到几天假期前往法国。” 更重要的是，她掏不出来回的机票钱。 就像是隔着手机读懂了明冉的顾虑，harren在那头说道：“lt酒宴会给所有参加的嘉宾订机票与居住的酒店。至于请假……我会让霍去沟通一下。” harren都这么说了，而且明冉明白harren为什么会这么想让她去。 除了喜欢自己，harren更多的是惜才。 明冉深吸一口气，诚恳道：“多谢您，harren老师。” 结束与harren的通话，明冉坐在床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是灰扑扑狼狈地归国的，原本以为在国内会很艰难，可是她回来以后却似乎一直在遇见好人。 以后，应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想要拿回的，应该也会……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明冉的思绪。 明冉以为是harren忘了交代什么事又打了过来，于是看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接了起来。 “喂，har……” “明冉。”楚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明冉剩余的话吞回肚子里。 她没有出声，对面楚原声音再次传来：“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明冉握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楚总，我说过了，衣服我已经扔了，也不需要更多的洗衣费了。” “不是这个。”楚原像是梦呓着，他重复着“不是这个”，却没有后半句。 明冉总算是听出些不对劲。 她皱着眉：“你喝酒了？” 不光是喝酒了，听起来还像是喝醉了。 她不由背都挺直了些：“你在哪喝酒？” 楚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执着地问：“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离开海城以后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你是不是真的就放弃了？ 你真的不爱我吗？ 楚原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可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像个胆小鬼，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曾真地问出口。 但他好想知道，他的冉冉，为什么就不要他了？ 明冉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他在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他。 明冉没有立即回答，她说道：“你先回答我你在哪喝酒，我再告诉你。” 不会是一个人在外头喝吧？ “家里。”楚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我一个人。” 明冉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提着的一颗心这会儿放了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楚原紧跟着又问。 这种时候，他又仿佛不像个喝醉的人，只是格外地偏执。 明冉深吸了一口气，冷静自持说道：“楚原，我之前不是骗你，也不是说气话。在我这里，我们早就结束了。年少时期的事情，是有些荒唐，我承认，我那会儿的确也骄纵自我了一些，但……我至少没有害过你，对吧？你现在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没有害过我……你确定吗？”楚原声音幽幽传来。 明冉莫名心里一紧，她握紧手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原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执着于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一遍：“你还没有回答我。” 明冉算是听出来了，今天楚原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 她直接说道：“因为觉得没必要了。既然已经分开了，就不用再联系了。活在过去没意思，我想往前看。” 对面沉默下来。 明冉却觉得自己的心又揪成了一团。 她语气里不由带着些自己未曾察觉的气恼：“你呢？难道你就联系过我吗？楚总，你跟我是同类人，以后谁也不欠谁，就不要互相非要个答案了。” 说完这句，明冉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床上发现自己居然肩膀都变得僵硬不少。 刹那间就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晕，还有些想呕吐。 明冉将手机扔到一旁，撑着自己往床边挪去，抖着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倒出药丸吞了下去。 过了十多分钟，明冉这才觉得恢复过来。 她余光瞥到被她扔到一旁的手机，伸出手将它拿回手中。 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楚原是怎么知道她电话号码的？ 随即她想到自己的老板和楚原相熟，觉得大约是汪路给的。 她打开通话记录，犹豫了几秒，点开了最右边的标识，进入到了对此号码的操作页面。她的手一路往下滑动，停留在“阻止此号码来电”上。 她摁下，在弹出来的页面上犹豫了片刻，又点了“取消”。最后往上滑动，落在了“新建联系”上，存下了“楚原”的名字。 接下来几天在公司工作时，明冉都有些不自觉地往林捷办公室看。 一旁的同事几天下来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小声问她：“怎么了？你是不是犯错误了？” 明冉连连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这几天总是看林姐的办公室？”同事又问。 当然是想看林捷会不会叫她进办公室，然后告诉她去lt的事。这几天一直没有消息，明冉不由有些忐忑。 虽说她之前做了决定，不走职业画师的道路，可如果能去渐渐国际顶尖的艺术家，她还是很想见的。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同事说。 于是她笑了笑，道：“我只是怕林姐有事叫我去办，我没听到。” “我知道了，你这是职场新人综合症。”同事一副“我懂的”的模样，“不瞒你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有点这样，只是表现出来的症状跟你不一样。没事，等你习惯了这里就好了。” 同事一边说着一边还拿了颗手边的棒棒糖递给明冉。 明冉忍不住笑起来，接受了同事的好意。 又过了一天，明冉没等到林捷的“召唤”，倒是听到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好帅啊。” “是啊，真的好帅！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 明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旁同事小蕊已经风风火火端着一杯咖啡回来，然后戳了下明冉的胳膊，对她兴奋说道：“看群！” 她这副模样，明冉一秒懂得不是看大群，而是看他们的一个没有领导的小群。 刚一进去就发现群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聊了几十条的消息了。 【啊啊啊啊！也太帅了吧！】 【我靠，我真的没想到现实中还能有帅哥！】 【就是啊！之前几十年我生命中的帅哥都去哪了？我以为他们死了呢。】 【这个帅哥以前怎么没见来过我们公司找老板啊？是老板的朋友吗？】 【姐妹们，你们是不是从来不关注金融杂志啊，这位帅哥是cy风投的老板楚原啊！】 看到楚原的名字，明冉微怔了下。 楚原来他们公司了？ 而且看同事们的反应，楚原以前从来没来过。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cy风投？我好像有所耳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厉害啦！楚原可是风投界的黑马诶，传闻中他眼光毒辣，投啥赚啥。】 【这么牛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的股票啊（大哭）】 【别做梦了姐妹……】 群里几乎都是女同事们对楚原的彩虹屁，主要是对楚原脸的垂涎。 第24节 偶尔会夹杂几句男同事们的调侃或酸话。 明冉默默关闭了群聊界面，她原本平静的心又被扰得泛起涟漪。 她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决定投入工作的怀抱。 策划资料刚整理到一半，就听见有人说：“明冉，林姐叫你。” 明冉连忙起身往林捷办公室走去。 汪路办公室里，楚原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你这视野倒是不错。” 汪路将一杯茶递给他：“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我这儿不是为了点评我的办公室的吧？” 说完又调侃道：“我公司开了以后，你这还是第一次登门，稀客啊。” 楚原瞥了他一眼：“我要是常来，只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汪路回问。 楚原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回答：“说明你公司资金出了严重的问题，希望我帮你拉到投资。” 噗！ 汪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扯了张纸巾压了压自己的嘴角，摆着手说道：“那你还是少来吧。” 楚原轻笑了一声，拐了个弯又说：“但是也可能是好事。比如，你们可以进行天使融资了。” 汪路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露出喜色凑近看楚原的脸：“哥们儿，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 “暂时还没有。”楚原迈腿在沙发上坐下，“但可以有。” 汪路更高兴了，他知道楚原从不说大话。 他连忙凑过去在楚原身边坐下，狗腿似地说道：“有你楚大神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他又道：“行了，看出来你今天来是没什么正事儿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想问你借个人。”楚原语调平静，没人看见他平静之下的波涛，“过几天我要去f国参加lt酒宴，需要带一个助理替我处理一些琐事。” “你找我借一个人去给你当助理？”汪路大吃一惊，“你自己的助理呢？” “他英语不行。”楚原面不改色说道，“我需要对方可以自如地与外国人交流，最好有国外生活的经验。” 汪路警惕看着他：“艹，你不会是想跟我借林捷吧？” 楚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汪路。 汪路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忽然福至心灵，一拍手笑得贱兮兮的：“我还真有个人选！” 楚原露出微笑，等他继续往下说。 “单峰！” 楚原听到名字的瞬间，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单哥去了是r国，学的是r语。” 汪路笑得仰倒在沙发上，“逗你的。” 等笑完，他才正色说道：“行吧，符合你要求的还有一个。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明冉。她在m国生活了近十年，英语交流不在话下，跟外国人打交道她也经验丰富，完美契合你这次出行。” 听到想要的答案，楚原这才又有了些笑模样。 汪路见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哥们儿，你对你这老同学，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真对人家没心思？” 楚原却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有些懊恼地低声回答：“不知道，心很乱。” 汪路听出些不同来。 他继续问：“你跟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楚原掀起眼皮看向汪路，见汪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女朋友。” 汪路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就听楚原又补了一句：“十年前分了。” 靠！汪路在心里骂了一句，“你说话别大喘气啊！” 但这个消息对汪路来说无疑是炸弹式新闻，炸得他都觉得脑子里放烟花了。 “你小子原来也会早恋啊。”汪路觉得这种事发生在楚原身上实在是稀奇，“认识你这么多年，看着你就跟出家了似的，送上门的女人都不碰一下，说真的我有时候还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结果你小子是早就开过花了。” 汪路想了想自己，靠，年少时期居然没有过女朋友，输了！ 但这个时候这些都不重要。 他继续说：“你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就分手了呢？” 在汪路看来，明冉和楚原是实打实的郎才女貌。 反过来也女才男貌也成立。 怎么看都是一对金童玉女。 那会儿楚原跟他说明冉只是他的老同学时，他就觉得这俩居然没看对眼，简直不科学。这会儿破了案，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有一双火眼金睛。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之前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人家，你说没有过。” “是没有过。”楚原看着汪路，一字一句道，“没有‘过’。” 汪路咂巴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忽然间脑子里就开窍了。 不是没有喜欢过，是喜欢没有过去。 他的喜欢一直是进行时，不是过去时。 汪路被楚原这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憋出一句：“看不出你还这么浪漫呢，一语双关啊。” “不对啊，你那时候还说现在没可能啊。” 楚原垂下眼眸，把玩着空了的杯子。 语气平静的汪路都觉得瘆得慌：“目前来看，的确没可能。” “为什么？” 汪路满脸写着“我不理解”。 楚原看着汪路办公室被拉上窗帘的玻璃隔断，像是要透过这片玻璃看某个人。 “她恨我，我也恨她。” 汪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他憋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楚原抬起头看向汪路，问道：“你说，爱会赢吗？” “什么？” 楚原站起身：“没什么。” 说完他将手中杯子放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迈步往外走：“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记得答应我的事。” 汪路连忙跟上去送他，嘴里说着：“记得记得，放心吧。” 三两步走到楚原前面，汪路一把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却与林捷迎面遇上。 再往旁一看，身边竟然跟着霍庭寒。 “霍少？”汪路很是吃惊，看向林捷，“霍少大驾光临，怎么没通知我？” 林捷说道：“霍少过来不为公事，是过来找我的。” 汪路警铃大作：“找你做什么？” “问我要人。”林捷笑了一下，指了下身后的明冉，“喏，要咱们明冉呢。” 汪路这才注意到明冉被他们挡在了身后。 明冉听提到了自己，赶紧露脸，不可避免地与汪路身后的楚原打了个照面。 林捷看到楚原也有些惊讶：“楚原？” 楚原目光在霍庭寒和明冉之间扫了个来回。 他轻启唇，不咸不淡：“好巧。” 霍庭寒笑了下：“是挺巧。”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来我与楚总，也很有缘分。” “是啊。”楚原嘴角微勾了下，很快又放下去。 汪路这会儿反应过来，连忙问：“霍少借明冉是做什么？” 林捷解释道：“harren那边邀请明冉和她一起去lt酒宴，托霍先生过来跟我要人。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虽然我们去不了，但是明冉能去，也能结识不少人。所以我做明冉放了五天带薪假，让她好好去见见世面。” 听到林捷的解释，汪路放下心，原来是harren邀请，还好还好。 霍庭寒这时开口道：“这次明冉会作为我的女伴，和我一起进入lt酒宴。汪总放心，我一定会全程好好照顾她，到时候一定完璧归赵。” “啊，啊？”汪路惊得脱口而出，“怎么是你的女伴？” 霍庭寒倒是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与harren的打算，与harren同明冉说得差不多。 汪路一边觉得这安排很合理，一边又觉得心里头打鼓，忍不住偷偷看楚原。 楚原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可隐在外套之下的右手早已将面料捏皱。 林捷见楚原被晾在了一旁，出于朋友的关心，她看向楚原，准备同他也寒暄几句。 可刚看过去，她就发现楚原竟在看明冉。 他的脸部平静，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让林捷心头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林捷只觉得后背都一阵发凉。 她瞥了眼明冉，却见明冉早已撇开了脸，并没有看向楚原。 林捷轻咳两声，出声：“楚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楚原收回盯着明冉的目光，自然地看向林捷：“过来和汪哥谈点生意上的事。” 第25节 说完瞥了汪路一眼。 汪路立即点头作证：“没错！” 楚原抬手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得走了。” 林捷觉得这里头有事，但她不会当着霍庭寒的面继续问。 于是道：“正好，一道送你跟霍少下去。” 明冉全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她觉得自己可能最近好运太多，所以总要有些别的麻烦事儿综合一下。否则怎么就这么巧，霍庭寒过来替她请假，楚原刚好也来了？ 还叫她与楚原碰上。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孽缘。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众人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林捷与汪路同两人又客气了几句，霍庭寒始终保持风度，走的时候还不忘和明冉告别。 楚原比他慢走一步。 他的车停在右边，过去时刚好要经过明冉。 路过明冉时，他忽然放缓脚步，偏头看了她一眼。 快速而小声地说： “lt酒宴，我也去。” 明冉瞳孔微缩。 顿时石化在了原地。 第19章 你真好看 去法国前， 明冉在家中收拾行李。 想到前后要花费五天的功夫，明冉就打算多带几件。 只是lt酒宴是个正式的场合，得选件适合的衣服。可她在家中翻箱倒柜地找， 也找不出一件。她现在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休闲为主， 并没有礼服类的裙子。 明冉忽然间有些后悔，当初要是从明家离开的时候从自己衣柜里挑件礼裙带走， 没准这会儿还能用上。 虽说这几年她长高了些许， 但身形的变化不大。 想到这里， 明冉收拾衣服的动作也缓下来。她坐在地毯上，看着行李箱发呆。 在自家别墅里生活的日子， 对明冉来说恍如昨日。 她有时候早上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却总觉得闻到了儿时家中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家里虽然有保姆阿姨，可明母却一直习惯早起给女儿做早饭。 早饭大多数其实还是阿姨做的， 明母只会煮个鸡蛋，热杯牛奶这样的活计， 可这对于明冉来说意义却是不同。这种被家人时刻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明冉是最清楚不过的。 明父虽然不会下厨， 可不管多忙，只要回到家中， 早上也是一定要陪女儿用餐的。用他们的话说， 明冉大多数时候都在学校，他们陪伴她的时间本就有限， 应该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明冉从前从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珍贵，只觉得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日常。可十六岁那年， 一场车祸却将这一切都带走， 明冉这才明白，原来一家人能一起吃一顿早饭有多可贵。 在明冉的记忆里， 父母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就连当初她想帮楚原，以父亲名义给学校赞助奖金，被父亲知道后也没有责怪过她一句。甚至在得知她是为了一个男生时，也没有像别的父母担心孩子早恋那样呵斥她。 那是高一临近期末的时候，楚原拿了十校联赛的第一。 明冉见天气越来越冷，可楚原身上依旧只穿着单薄的外套，就觉得这样下去他肯定会生病的。 可是自从她给楚原塞早饭被同学们发觉后，她就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了。而且她觉得，楚原也不会接受她的这种好意。 该怎么让楚原自然而然地能吃好穿暖，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明冉想了两天后，就想出了赞助这件事。 于是她找了个办公室人最少的时候，找到了班主任，对班主任说她父亲想要激励班上努力学习的学生，愿意给成绩优异或是为校争光的学生发一笔奖金，金额为两万。 这个数额也是明冉想过的，不会太多惹人怀疑，又不会太少显得她家小气。而且为了显得更加正式，她说的是以后每学期的期末考试都会为第一名准备1万元奖学金，而参加校外比赛为校争光的学生会有1万到2万不等的奖励。 班主任一听，立即露出了笑容，觉得这是可以激励自己学生的好事情。 因为学校最大最新的实验楼是明家捐赠的，班主任丝毫没有怀疑明冉的话。只觉得这是明冉的父亲为了让班级有更好的学习环境才这么做的。 明冉见班主任信了她的话十分高兴。 于是明冉说道：“老师，钱我带来了，现在就给您。” 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用信封装着的现金，一共两万整。这钱是从她存压岁钱的卡里取出的，她谁也没惊动。 在班主任有些吃惊的目光下，明冉解释道：“我爸爸听说有同学拿了这次十校联赛的第一名，觉得就从这次开始，这笔奖金是给楚原同学的。” “明总这效率也太高了。”班主任笑着夸了一句，心里想着有了这笔钱，不仅能帮楚原解决些家里的困难，还能给他买上校服了。 明冉见事情很顺利，便高高兴兴走了。 可过了一个周末，也没见楚原穿上厚厚的新衣服，倒是身上穿了件校服。那校服虽然肥大，却并不厚实，里面还是得穿厚外套才能保暖。 明冉听到有同学议论，说是楚原拿到了奖金，班主任带楚原去教务处领的校服，而且只领了一套。要知道箴明中学的校服根据季节不同，一共是有六套的。 也就是说，楚原虽然拿了奖学金，却只舍得买了一套秋季的校服，外套也就只比他穿得褪色的旧外套厚那么一丁点。 明冉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了。 为什么已经有钱了，却不去买衣服？ 不光没有买衣服，明冉见他连吃饭也都和从前一样，尽是些馒头青菜。 明冉心里生着闷气，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回头看了楚原好几眼。心道，楚原该不会那种有钱也舍不得花的抠门守财奴吧？ 楚原像是感应到了明冉的目光，他一抬眼皮，就对上了明冉的目光。 见她微微噘着嘴，眼里透出几分气恼，顿时一愣。 她这是……生气了？ 明冉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回去不看他了。 楚原垂下眼眸继续做题。 等一道大题做完，楚原一看自己的答案，居然数据全算乱了。 他呆了片刻，随后将错题画了一个大大的标志。 等中午从食堂出来，楚原不由看了眼图书馆的方向。 他往教室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转，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图书馆，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到以前自己常去的角落，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窗外，明亮却并不怎么暖和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让他不由微眯了着眼睛。 图书馆大门处传来微微的响动声，楚原朝门口看去，就见明冉从门外走进来。 楚原从前就发现，明冉并不怎么会往角落里看，她每次进图书馆就直奔左边的书架，一头扎进阅读的海洋。所以之前他们俩在图书馆一起度过了许多个中午，明冉却一次都没发现过他。 那时候楚原觉得这样挺好，大家各不打扰，最好永远都不会发现他。 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有些不适起来。 于是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声音不大不低，刚好能让明冉听见。 果不其然，明冉几乎是瞬间就瞄准了他的方向。见的确是楚原，她愣了下，随即大步朝他走来。 楚原面上沉静，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准备闭上眼睡觉。 明冉这次却直接走到他跟前，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椅脚与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能听出拖动之人带着不满。 楚原觉得自己装睡有些装不下去，干脆睁眼看向明冉。 他看着她：“有事？” 明冉觉得不高兴，可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不高兴。本来奖学金的事就是她曲线救国，楚原又不知道她的用意，人家拿了钱怎么用是他的事。 可见楚原穿得单薄，她就是很不高兴。 明冉从小被宠着长大，周围认识的人也大多都是让着她，她字典里其实没有什么“忍”字。于是她再也憋不下去，直接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买件羽绒服穿？” 楚原怔住，他见明冉气呼呼的，没想到一开口居然是问他这个问题。 “羽绒服，很贵。”楚原淡淡开口，平静地阐述是事实。 明冉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又换了一句：“那你也可以买棉服啊！棉服便宜一些。” 她记得自己在一家店里看过，羽绒服要五千多，但是棉服只要两千，便宜一半多呢。 楚原垂下眼眸：“没必要浪费这个钱，现在的衣服也很好。” “好什么好！”明冉只觉得火气不断往上蹿，“你难道都不知道冷吗？就你穿的这校服，到了深秋同学们就都穿不住了，现在可是冬天！” 海城的冬天喜欢刮风，风一吹仿佛能吹进骨头缝里去，穿少了能冻得人牙齿打战。 明冉几乎没有什么挨冻的时候，可体育课总在室外，每次她走出教学楼都会冷得一哆嗦。 “我不怕冷。”楚原语气依旧很淡，他瞥了眼明冉，“习惯了。” 一句“习惯”让明冉张了张嘴，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可、可你不是刚拿到了奖学金吗？两万块难道都不能让你去给自己买件暖和的衣服吗？” 楚原没有回答。 他沉默下来，反倒让明冉心慌起来，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她心想算了，大不了不问了。 就听到楚原开口：“钱有更要紧的地方用。” 也许是怕明冉继续追问，他又说：“我家欠了别人钱，需要还。” 明冉怔愣，这话的意思是，楚原把他的奖学金拿去给家里还债了？ “你……”明冉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26节 她很想说，就算是还债你也可以给自己买一件衣服以后拿剩下的去还。 但她又想起小时候祖父同她说过的话。这世上可怜人很多，有难处的人也很多，你没有经历过，有时候根本无法想象别人的艰难到底有多难。也许你觉得很轻易的一件事，对人家来说难于登天。 也许买一件暖和的厚衣服，对楚原就是很难的事。 她忽然间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在给奖学金时顺便再加一件衣服，这样楚原岂不是钱和衣服都有了？ 可现在要是再送，就显得太刻意了。 她想了想，问道：“楚原，你期末考试会考第一吧？” 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两周的时间。等他考了第一，她就将衣服和奖学金一起交给班主任，这样至少他能过个暖和的年。 楚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实话道：“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 明冉忽然一握拳，对楚原说道：“你一定要考第一！以后也一定都要考第一，知道吗？” 不知道这样一来，楚原拿到的奖学金能不能替他还清家里的债务？ 她卡里的压岁钱足以支付高中三年的奖学金呢。 楚原有些不明白，但在明冉坚定的目光下，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明冉第一时间冲去了放榜栏。 高一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赫然写着楚原的名字。 明冉忍不住笑起来，当即就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给相熟的店打去电话，叫人给她送店里最新款最暖和最贵的男士羽绒服到她家里。 大概是心里头高兴，明冉并没有思考太多。等晚上回到家里，看到羽绒服装在袋子里放在沙发上时，她这才记起来有哪里不妥。 再一抬头，就对上了父母颇有深意的眼神。 明冉顿时有些心虚，手背在身后绞成一团，磨磨蹭蹭换着家居鞋，然后又踌躇着走到餐厅。 明母看着她神色温柔：“冉冉，怎么书包都忘了放啊？” 明冉“啊”了声，连忙将书包放到一旁。 明父则是说：“别站着了，你运气不错，回来得刚好，先吃饭。” 父母什么都没说，明冉却是越吃越心虚，饭也不香了。 明母柔声问：“怎么了冉冉，今天的菜不喜欢吃啊？阿姨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排骨，也不喜欢吗？” “冉冉不喜欢，那就让阿姨做点别的。”明父说道。 一旁阿姨听见，立马擦手就要去重新做两道菜。 明冉连忙叫停：“没有没有，我喜欢吃，别忙活了。” 见父母和保姆阿姨都是满脸关怀的看着自己，可却一句有关羽绒服的事儿都没问，明冉自己就憋不住了。 于是干脆将筷子一放，站起来一脸诚恳认错：“爸爸妈妈，我有事跟你们说。但是先说好，你们不许生我的气。” 明父听笑了，给宝贝女儿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嘴上说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啊？你做什么，爸妈都不生气。” “就是。”明冉妈妈也笑，“你也从不闯祸，能有什么事让我们生气啊？” 明冉想了下措辞，最后老老实实将自己瞒着他们给学校设立奖学金，还买衣服准备做奖励的事儿给说了。 她做好了会被父母责怪的准备。 不料，明氏夫妇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 “就为这事儿吃饭都吃不下啦？”明父看着女儿满脸疼爱，“设立奖学金又不是什么丑事，我们怎么会怪你呢？你愿意拿出自己的钱来激励同学，这很好啊。这点小钱，算不得什么。” 明母也笑：“你的压岁钱就是给你的，既然归你了那就随便你怎么处理。你要是哪天有魄力拿钱去买块地回来，爸妈还会觉得骄傲呢。” 买地的钱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奖学金又能花几个钱呢？宝贝女儿开心那就去做。 明冉“啊”了一声，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准确来说，明大小姐从小到大从没有为钱发愁过，也对钱没什么概念。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经常是管家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上门来。至于这些东西要花多少钱，她根本没关心过。 也就是年纪大一些了，会偶尔和朋友约着去逛街，这才会注意到店里的价格。 但是那些钱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不同的数字而已。 见父母真的不在意也不怪她自作主张，明冉又能高高兴兴坐下吃饭了。 这下子胃口也打开了，排骨也更香了。 明父见女儿吃得开心，心也放下不少。 他似不经意地问：“冉冉为什么突然想激励同学了呢？要不要爸爸去跟学校说，把奖金多分几个档次？这个钱爸爸给。” “不用不用。”明冉摇头拒绝，“我就是为了帮楚原才这么做的。” “楚原？”明父精准捕捉到重点，“是你同学吗？” 明氏夫妇吃饭的速度都放慢了不少，准备认真听女儿说话。 “是啊，他是期中考之后转到我们班来的，前两周十校联赛拿了第一呢，班主任可高兴了。”明冉说起楚原，话也变密了，“他人可好了，上次盛婷在图书馆骂我，他还帮了我呢。” “有人骂你？”明母立即变了脸色，手上的筷子放了下来，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明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盛婷？盛国胜的女儿？” 盛国胜正是盛婷父亲的名字。 “他的女儿也敢欺负我女儿？”明父看起来动了怒，“冉冉别怕，爸爸给你做主。” 明冉见爸妈这么严肃，心里一咯噔，饭也不吃了，赶忙道：“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吵了几句嘴，我也骂她了。这事儿早就解决了，爸爸你别去找她爸。” 明父的脸色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明冉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楚原呢。楚原他成绩特别好，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我觉得他人其实很好。但是他家里很穷，是特困生，学校免他学费特招进来的。我看他早上经常啃冷馒头，午饭也经常不去吃，我听同学说看到他在食堂吃饭，只打一份最便宜的白菜炖豆腐。” 说到这里，明冉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心酸。 “不光是吃不好，他衣服鞋子都是旧的，也没几套可换的。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还只穿着薄外套。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可我又不能直接塞钱给他，只好想了这么个办法。” 明氏夫妇这下听明白了。 明母问道：“衣服也是给他买的？” 明冉点头：“上次他拿了奖金，根本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件厚衣服！他家里欠了债，他全拿给家里还债去了。这次期末考试他考了第一，我想将羽绒服跟奖学金一起给班主任，让班主任拿给他。” 说完明冉有些紧张地看着父母，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但明父却只说：“情况爸爸妈妈了解了。这样吧，以后不管是奖金还是奖品，爸爸让秘书送过去，你就不要去送了。” “为什么啊？”明冉不解，“我自己有钱的。” 明父笑：“傻宝贝，你总是自己去送，班主任不会起疑吗？爸爸这边替你出面，这件事以后你想怎么做都行。” 明冉这下明白过来，立即高兴地站起来，跑到爸妈身边一手搂一个。 “谢谢爸爸妈妈！我最爱你们啦！” 次日，班主任组织放假前最后一次班会。 明冉和其他同学一起见证了班主任在班里给楚原发放奖金和奖品。 楚原看到奖品是羽绒服时愣了一下。 班主任拍了拍楚原的肩膀，让他再接再厉。 直到班主任宣布正式放假，其他同学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冲时，楚原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地上袋子里的羽绒服发呆。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楚原瞬间回神。 抬头看去，就见明冉站在他跟前，微微昂着下巴看着他，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她问道：“衣服你不穿穿看吗？” 楚原呆了呆。 后来，在只剩下两人的教室里。 楚原第一次在外面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腰间破了洞的老旧针织背心，穿上了有记忆以来最暖和的一件衣服。 明冉盯着楚原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感慨道： “楚原同学，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第20章 好巧啊 敲门声将明冉从走神中拉回来。 她倾耳听了一下， 发现真的是自己家大门传来的。 于是明冉赶紧起身，走到门口大声询问：“哪位？” “你好，我是闪送， 有你的快递。” 明冉疑惑， 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见外头真的是穿着闪送工作服的人员， 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 才敢将门完全打开来。 将东西送到， 闪送小哥就急匆匆走了，明冉甚至来不及问一句是谁送的。 明冉抱着盒子回到地毯上坐下， 将盒子打开后惊了一下。 这里面居然是一条礼裙。不是什么夸张的款式，是一条看起来方便行走舒适款式大方的缎面长裙，裙摆也不会过长， 就到明冉小腿下面一点。 明冉试了下，竟正好合身。 “霍先生怎么知道我能穿这个码？”明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同时有些疑惑，霍庭寒怎么会给她送礼裙？ 思来想去， 明冉觉得这大约是harren的意思。她要跟霍庭寒一起出席lt酒宴，是他明面上的女伴， 不能穿得太随意。估计是harren担心她没有礼服， 所以让霍庭寒给她送一件过来。 只是明冉没想到霍庭寒作风这么朴素，居然还是让同城闪送来送的。她记得自己小时候， 如果要穿礼服，都是会有定制工作室的人直接送上门来。 霍庭寒家世优越， 她还以为他会跟她小时候一样。 不管怎么说， 这是对方的一番好意，还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明冉是欠了这份人情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能怎么还，心里想着这次酒宴一定要表现好一些，不能给霍庭寒丢脸。 明冉拿起手机，给霍庭寒发了条感谢的微信。 【霍先生，谢谢你。】 第27节 霍庭寒收到明冉微信的时候，也有些诧异，不知道明冉为什么突然跟他道谢。 或许是谢他带她一起出席lt酒宴？ 霍庭寒便立即回了句：【举手之劳，不必谢。】 想了下，又问明冉：【明早你去机场方便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明冉消息回得很快，婉拒了他的好意。 霍庭寒与明冉并不住在一个区，明冉当然不好意思叫人家特意跑一趟。 虽然有些失望，但霍庭寒还是回道：【好，那明天见。】 次日是早上八点多的飞机。 明冉怕迟到，凌晨五点起床，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拎上后上了早就预约好的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机场。 只是没想到一到值机柜台，就遇到一个“熟人”。 明冉假装没看到楚原，埋头就往最远的一个柜台走。结果楚原却出声叫住了她： “跑什么？” 明冉低着头露出几分懊恼之色，早知道她应该走得再快一点。 楚原看不到她的表情，见她用头顶对着自己，嗤笑一声。 “这边就能值机。”楚原语气不咸不淡，“过来。” 明冉觉得这会儿再装傻就有点太刻意了，虽然不乐意却也还是磨磨蹭蹭拎着行李箱走了过去。心里嘀咕，楚原怎么也到这么早？ 这会儿虽然时间早，但值机的人却不少。两人在队伍中前后排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明冉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尴尬，但几分钟后见楚原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就平常心对待了。 反正跟谁后头排队不是排呢？ 等轮到楚原，楚原将护照递过去，嘴上说道：“两个一起。” 明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在想“什么两个”，就见楚原让到一旁，坐在柜台前的工作人员温柔说：“女士，护照。” 脑子还没转过来，明冉先条件反射地将护照递了过去。 等递过去后，又托运了行李，等拿到了飞机票才反应过来刚才楚原说的“两个一起”是什么意思。 明冉盯着自己手中的飞机票，又忍不住伸头想去看楚原手中的机票。不看别的，就看座位。 楚原见她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哼笑一声，忽然将手横过去—— 一张飞机票就出现在明冉眼前。 定睛看了眼座位，果然跟她挨着！ 还想再确定一下，那张机票又被收了回去，楚原幽幽说道：“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明冉：“……” 她干脆将机票塞进包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等坐在候机室时，明冉才发觉哪里不对。 lt酒宴说是会给嘉宾订机票，但实际上却不是一个个收录嘉宾信息去订票，而是需要嘉宾订好机票以后凭票去报销，据说下榻的酒店大堂就会有专人来办理这件事。 但能受邀去这场酒宴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也不会真的跑去找人报销机票钱。明冉觉得有可能整个酒宴很有可能只会有她一个人需要报销机票，她自知自己对举办方来说没什么价值，也不好意思去订头等舱，所以订的是经济舱。 可是这会儿，楚原就坐在她对面的座椅上，跟她一起在经济舱的候机室里。 最关键是，他们俩座位挨着，岂不是说明楚原也是买的经济舱？ 他堂堂cy风投的总裁，这样的长途飞行，难道秘书会给他订经济舱？ 那天楚原来了趟公司，同事们就关于他这个人热聊了好几天。他们都说cy风投现在势头很大，也很赚钱，楚原这几年靠着自己的本事身家不知道多少个亿了。 这样的成功人士，不至于会在出行上苛刻自己。楚原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件羽绒服都舍不得买的特困生了。 等到快登机的时间，霍庭寒的电话打了过来。 明冉一接通，就听到霍庭寒问她：“明冉，你还没到吗？” “我一早就到了。”明冉这才记起来自己到了机场忘了跟霍庭寒说一声，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因为楚原的出现搅乱了思绪。 霍庭寒蹙眉：“那我怎么在休息室没见到你？” 明冉连忙解释：“我没有买头等舱的票，我坐经济舱过去就好。” “什么？”霍庭寒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趟航班加上转机十几个小时，你坐经济舱能舒服吗？” “我没关系的，我坐得惯。”明冉说起这个语气很平常，没有丁点勉强，“我当初回国，也是坐经济舱回来的，挺好的。” 明冉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m国的ny市，为了省钱她没有去任何地方玩过。 去m国时还是大姑给她订的头等舱，可没想到回来就只能自己咬牙买经济舱。说起来，那也是她头一回坐经济舱。 算上今天，是第二回 。 但明冉很坦然，她早就接受自己的现状了。 这时广播响起，告知这趟航班的旅客可以开始登机了。明冉离登机口近，同霍庭寒挂了电话就立马走了过去。 楚原倒是不急，低头看着手中的ipad，不知道是在处理什么文件。 明冉见都快轮到自己检票而他还毫无动静时，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楚总，登机了。” 楚原就跟没听到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明冉心想，该不会是太沉迷于工作，没听到广播吧？ 等马上要轮到她机票时，她没忍住，又回头喊了句：“楚原。” 楚原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过来。 明冉一边将机票递给检票人员，一边说道：“登机了。” 楚原颔首，起身朝队伍走来。 等楚原在自己身边坐下时，明冉才稍显轻松了些。 刚才有一瞬间，她都以为楚原会和年少时那次一样，坐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却因为没听见检票通知错过了上车。 从明冉了解楚原开始她就知道，楚原有着许多人都不及的专注力。但他有时候太专注一件事，就会变得太忘我，导致仿佛与世界隔绝。 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她才出声提醒。 为避免两人坐在一起尴尬，明冉决定一路睡过去。于是她拿出准备好的眼罩，戴好后往椅背上一靠，立即让自己进入睡眠准备状态。 有空姐从前往后一路走过来，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收好小桌板等，走到楚原这排时，空姐一愣。 “楚总？” 明冉虽然看不见，但也听出了空姐嘴里的惊讶。 果不其然，下一秒空姐就说：“你怎么会坐这里？头等舱……” 头等舱还有位置。这句话空姐在楚原偏头嘴边噙笑看着明冉时就憋了回去。 空姐顿时明白过来，这位青年才俊大概是为了陪旁边的女生才坐的经济舱。只是她想不明白，楚原为什么不干脆买两张头等舱呢？ 空姐觉得她不明白这些有钱人的脑回路。 但空姐知道这位是他们公司的vvip客户，于是脸上的笑意加深，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明冉就听到楚原说：“麻烦给我们毛毯。” “好的，您稍等。” 不一会儿，又听到后头有人也问空姐要毛毯，但是空姐却说毛毯是只提供给头等舱的旅客。那位旅客显然很不满，质问为什么她答应了楚原的要求。 空姐只保持微笑，说道：“楚先生是我们公司vvip客户，他享受这个权益。” 一听人家是vvip，那位旅客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清楚，要达到这个“成就”，得花费一笔巨款。 不一会儿，空姐就拿着毛毯返了回来，她手中拿了两条，都递给了楚原。 楚原见状冲她颔首道谢。 明冉还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位空姐办事效率真高，就感觉到身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用手去捏了捏，发现是一条羊绒毛毯。 明冉手指一顿，这毛毯……楚原给她要的？ 但她不敢摘下眼罩看，毕竟她现在可是在认真扮演睡觉。 等飞机在天空中平稳飞行时，明冉感觉到身旁的座椅有响动，随后就觉得椅子空了。 她抬手将眼罩掀开一角，身旁坐着的楚原已经不见了踪影，去了洗手间。 明冉干脆将眼罩拉上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盖在自己身上的羊绒毯。余光却瞥见旁边的座椅上也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毛毯。 楚原居然让空姐拿了两条。 明冉看着身上的毛毯，忽然间有些不明白楚原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一个圆脸空姐走过来，对明冉恭敬说道：“请问是明女士吗？” 明冉点头：“是我。” 空姐笑着道：“明女士，霍先生用自己的里程给您升舱了，麻烦您随我去头等舱。” 明冉本能地看了眼身旁空了的座椅，又捏了捏身上的羊绒毯。 最后却还是起身，对空姐说道：“好的，麻烦你了。” 明冉觉得，有些不该起的心思，还未绝干净的心思，都已经果断地料理掉。 一个人可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等楚原从洗手间回来，就发现明冉不见了。 他拦住路过的空姐，指着明冉的空座问道：“坐在这儿的那位姑娘呢？” 空姐立即回答：“那位女士升舱去了头等舱。” “升舱？”楚原拧眉，明冉连别人报销机票都舍不得买头等舱，这会儿却升舱了？ 难道是在躲他？ 楚原脸色微沉，空姐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并不想得罪这位vip客户，于是赶紧解释道： 第28节 “是头等舱的一位先生用自己的里程数给她升舱的。” 听到以为“一位先生”时，楚原原本随意搭在一旁的手忽地绷紧！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他沉声问：“是霍庭寒？” 空姐一挑眉：“楚总也认识霍总？” 确定了是霍庭寒所为，楚原抿着嘴好一会儿没说话。 空姐以为他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于是准备离开。 不料，楚原开口问道：“头等舱还有位子？” “有的，还剩一个位子。” “好。”楚原点了下头，“给我升舱。” 第21章 谣言 明冉到头等舱时， 霍庭寒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杂志。看起来倒不像是飞机上替乘客准备的那种，她余光瞥了眼，杂志上似乎连字体也不一样。 霍庭寒听到响动抬头看去， 见到明冉便冲她一笑：“过来了？” 明冉点头：“霍先生， 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霍庭寒却说：“我里程数多得根本用不完， 还要谢谢你替我用掉一些， 不然也是浪费了。” 听霍庭寒这么说， 明冉又感激地冲他笑了笑，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从认识霍庭寒时， 她就看出来他是个绅士。 明冉的座位在霍庭寒后面，与霍庭寒中间还隔了一个。 他们乘坐的这趟航班并不是传闻中的奢华航班，头等舱算不上多豪华， 但能躺着睡觉能上网能看剧，手机能连wifi， 还提供一整日的高档餐食，对飞长途的旅客来说这已经算很不错了。 明冉是靠窗的位置， 坐下后并没有将椅背放平，而是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今天晴空万里， 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 在半空中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光彩。 明冉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椅子， 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正发着呆，她就听到有空姐的声音传来：“楚总， 就剩这个位子了。” 楚原“嗯”了声， 在座位上坐下。空姐体贴地询问他早餐要吃什么，他们这趟航班为头等舱客人准备了多种选择， 客人可以随意挑选。 楚原就要了一份沙拉和一杯咖啡，接着又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ipad。 这个过程他并没有往旁边多瞧一眼。 可明冉听到动静，却早已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朝旁边看去。原本她隔壁的座椅是空的，并没有乘客，此刻楚原已经坐得稳稳当当。 明冉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为什么楚原也升舱了。但转念一想，以楚原现在的社会地位和财力，他升舱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或许是觉得经济舱实在是逼仄，觉得忍受不了了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她刚升舱他后脚就来了，难免让她多想。 霍庭寒也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眼。见到楚原，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就像是料到了他会出现一样。 楚原这时忽然抬眼，与霍庭寒的双眸对视上。 两人看着对方，都露出标准社微笑，冲彼此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楚原忽然一扭头，正好将明冉探头探脑的样子抓了个正着。 明冉脊背僵直了一下，然后想也没想伸手就将旁边的隔门拉上，将自己与楚原彻底隔开。 这样能全部包裹起来的小空间，让明冉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觉得升舱的好处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她不用跟楚原时不时地就能见到对方。 明冉决定看部电影压压惊。 刚在屏幕里将电影调出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明冉解锁手机，发现是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点进去一看，差点没将手机跟烫手山芋似的扔出去。 好友申请的消息里，赫然写着【我是楚原】 明冉不知道楚原究竟搞什么鬼，下意识想要无视，但却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汪路找她说的话。 距离出发前往lt酒宴只剩两天的时候，汪路将明冉叫去了办公室。 那天海城阴沉沉的，天公不作美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有种老天爷要做什么事犹豫不决似的。就跟当时的汪路给明冉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但应该又比较重要，所以才会显露出纠结。 明冉当时看到汪路那副模样，心里头就跟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一般，觉得坐立难安，生怕汪路开口就是要找个什么理由辞退她。 不然他为什么看着这么不好开口？ 结果汪路只犹豫了半分钟，就心一横说了出来。 “明冉，你这次去lt酒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汪路问她。 明冉连忙点头：“当然，您说。” “楚原这次也要去lt酒宴，他去法国还有些正事儿想要做，但是他的助理英语不好。”汪路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因为在楚原问他要人之后他突然记起来，楚原的助理英语是高分过的六级。而且你去的是法国，关英语什么事？ “之前他来公司，其实是想问我借林捷，毕竟要谈事情身边还是要信得过的人才行。但是你也知道，你林姐最近根本走不开。所以我想请你去帮这个忙，你毕竟是他的老同学，又同学情分在，肯定不会害他。” 明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她没有经历过金融行业的职场，也不太清楚这个行业里的弯弯绕绕，再加上汪路说的诚恳真切，她压根想不到别的方面去，只以为是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明冉很想告诉汪路，她和楚原之间的同学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们如今关系不光不好，还能说得上是关系恶劣。要是汪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估计能惊得眼睛都掉出来。 但是她与楚原之间的事，她并不想与外人多提及。 老板的面子是要给的，于是明冉想了想回答道：“等去了法国，如果楚总真的有需要的话，再跟我说吧，我会帮忙的。” 明冉心里觉得提出要她帮忙是汪路替好友着想，但楚原本人可不一定会乐意。 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会儿楚原来加微信，她心里有些忐忑，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同意。 楚原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 楚原：【把隔门打开。】 明冉不解，但还是伸手拉开了隔门。刚一打开，就见有个什么东西嗖地一下飞了进来。 将明冉吓了一大跳。 再定睛一看，她的腿上多了一个真丝眼罩。 “？”明冉不解地看着隔壁的楚原。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原头也没抬，手指在ipad上快速点了几个地方，嘴里道：“你不是有光睡不好么。” 明冉下意识反驳：“谁说的？” 楚原嗤笑一声：“你十几岁时出远门就必带眼罩，说从小房间里有光就会睡不好。这话你自己说的。” 明冉愣了愣，她记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由小声嘀咕：“这你还记得。” 那是高一下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的假期，也是明冉宣布楚原是她的人，谁也不许欺负之后不久。 至于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就发生了质的变化，还要从开学说起。 箴明中学那年春季开学比别的学校要早十来天，只因前一年高考，整体入名校的比例不如一中。箴明中学几乎年年在升学上都是霸王，这次落败一中，学校从校长到老师都心有不甘。 结果年底校长出去开会，听说就被一中的校长给调侃了，回来就更加咽不下这口气了。于是开教师大会的时候，就决定学生的学习，要从高一就严格抓起，今年学校的学生统一提前十天开学。 这会儿的海城还没怎么暖起来，大多数人依旧穿着羽绒服。 明冉一到学校就往楚原的方向看去，见他穿着那件奖励给他的羽绒服，她不由笑起来。 几天后体育课，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明冉就往洗手间去。洗手间在距离操场不远的一栋实验楼里，等她上完厕所出来，就撞见四个男生堵住了楚原的路。 接着有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拽着楚原的衣领往旁边人烟稀少的实验楼后面走。 明冉当即就觉得不对，立马跟了上去。 等她到时，就看到其中一个男生像个混混似的用手拍着楚原的脸，力道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他嘴里骂骂咧咧：“你这种捡垃圾的，要不是靠别人捐赠，这辈子也穿不起这种羽绒服吧？你知道这羽绒服什么价吗？你配穿吗？” 旁边一个也跟着嘲笑：“哈哈，他不会以为都跟他那些破衣服似的是山寨货吧？” “这衣服限量，海城也就上了几套，卖完了就没了。再说这是明家捐赠，他肯定知道不会是什么便宜货，不然怎么会天天穿？” “就是臭显摆呗！”另外一个矮个男生一边说一边翻白眼，“也不知道那些女生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穷？哈哈哈……” “现在天天穿着限量款的羽绒服，就是为了吸引别的小姑娘的目光吧？”高大的男生逼近，一只手紧紧揪着楚原的衣领，“也不知道盛婷喜欢你什么，恨不得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转，你居然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她。” 楚原一直没有吭声，直到听到男生说出“盛婷”的名字，他才哼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激怒了高大男生，他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你笑什么？刚才盛婷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你算哪根葱？！” 说着，他就吆喝着要撕碎楚原的羽绒服，叫兄弟几个动手。 听到男生要撕扯衣服，楚原总算有了动作，他用力往后退去，想要挣脱开男生的桎梏。 可楚原虽然跟男生身高不相上下，但不如男生一半壮实，也没有对方力气大。被对方死死拽着，又有其他三个男生帮忙，他立即动弹不得。 男生说着真的就去脱楚原的衣服。 “我以为是谁在欺负我们年级第一呢，原来是盛婷的狗啊。”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四个男生动作一顿，楚原脸色微变。 高大男生抬眼看去，就见明冉从拐角处优哉游哉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却满是蔑视，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男生被明冉这样的眼神激怒，眼神都变得更加凶狠，但他却压着脾气，不敢对明冉做什么。 只是讽刺道：“我们跟学神说几句话而已，有问题吗？” “说话没问题啊。”明冉一脸无辜，并没有因为对方有几个男生虎视眈眈而退缩，离他们越来越近，“但是你揪着楚原的衣领不放，这叫说话啊？你爸爸这么教你跟别人说话的吗？” 明冉在外面一向对人都是讲礼貌的，这会儿连对方爸爸都搬出来了，是真的生气了。 “这羽绒服是我们明家用来奖励品学优异的同学的，你的手还不配碰它。”明冉这话说得更加不客气了，再配上她一脸嫌弃的模样，直往男生心里扎。 但明冉还没说完呢。 第29节 “你要是这么羡慕楚原能穿这件衣服，那你也努努力，下次也考个第一呗。”明冉冲男生笑，然后装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对了，上学期期末考试你考多少名啊？” 杀人诛心。 这几个男生都是在学校不爱学习的那一类学渣，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学期倒数名次里就有他们。 他们本来就因为学校提前开学心里不爽，这些天都是带着情绪不甘不愿的上学。今天正好撞上和楚原同一时间上体育课，他们早就看不惯楚原这么一个家境垃圾的穷小子受欢迎了，再加上又见喜欢的女孩儿围着他打转，他还不搭理，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找楚原的麻烦，只是以前最多也就是嘲讽几句刺几句，又或者故意经过他时撞他一下，像今天这样明确的霸凌还是头一回。 结果头一回就被明冉给撞见了。 “啊，我忘了。”明冉始终保持着微笑，“有些人就是天生注定了没脑子，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不像我们班的楚原同学，天生就聪明。” 她也没指名道姓说谁没脑子，但夸楚原的时候倒是指出来。 对面男生气得不行，本来就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血气方刚的，被这么一讥讽，瞬间就情绪上头。尤其是高个那个，因为忍着气额头都冒青筋了。 楚原横跨一步，拦在了明冉跟前。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冷冷对明冉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走吧。” 明冉愣了下，对面则是有男生哈哈笑：“明冉，你热脸贴冷屁股咯！人家年级第一压根就没把你放眼里啊！叫你别多管闲事呢！” “对啊，还不快走？” 明冉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但她知道，如果她真的走了，这几个男生说不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楚原。 楚原一看就打不过他们。 于是明冉也学着楚原冷笑：“叫我走就走？以为你们是什么人啊？” 高大男生这会儿也忍不下去了，他指着明冉说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今天就是要收拾这小子，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 这话好耳熟，明冉心想，好像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 但是结果呢？她连根头发都没被人碰过。 不过她觉得，这件事也不能拖下去，得速战速决。不然这几个男生要真是不管不顾非要打人，吃亏的是她跟楚原。 于是她大声说道：“我已经将你们刚才的行为都拍下来了，你说我要是发给老师，你们还能不能留在学校里？学校上学期刚说了不许校园霸凌，这下证据确凿，学校肯定得做出处罚。要是视频流传出去，没准你们还会上新闻呢。” 明冉越说越起劲：“到时候我就让我爸爸找几个相熟的媒体，天天给你们报道，保管你们每个亲戚都知道你们在学校里欺凌同学的事。你们说，你们爸妈会高兴吗？” 听明冉这么说，对面几个男生都变了脸色。 他们虽然在学校里混得很，一副充老大斗狠的模样，但毕竟才十几岁，还是怕爸妈的年纪。一想到爸妈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会在亲戚面前丢脸，还可能被学校开除，心里头也怕了。 只有高大男生还在嘴硬，他恶狠狠说道：“学校禁止学生携带手机，你要是把视频发给老师，那也说明你违反了校规！违反校规，也是要记过的！” 明冉一听，哈哈笑了几声。 看着高个男生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她绕过楚原往前走了一步，对男生说道：“同学，你觉得校规这种东西用在我身上，它管用吗？拿我跟你比，你配吗？” 男生气得捏紧拳头，还没说什么，明冉一指身旁的实验大楼，平静说道：“这栋实验楼，还有咱们那栋科学楼，都是我家捐的。你觉得学校会因为我带手机，就记我的过？”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这会儿他们也冷静了不少，想起来眼前这个女生在学校里是个什么大人物。 听说明冉爸妈是没有原则的宠女儿，还有钞能力。要真的闹大了，明冉肯定会没事，倒霉的只会是他们！ 其中有个男生这会儿记起来自己爸爸还在明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工作，吓得根本不敢吭声，生怕明冉会去调查他家里，然后让他爸工作丢了。 “哥，算了。”其中矮个男生凑到高大男生耳边小声劝，“咱们惹不起明冉。” 高大男生却咽不下这口气，梗着脖子还不肯走。 另外一个男生也去拉他外套，小声说：“你小心把你爸的生意也搅黄了。” 高大男生这会儿也想起来，他爸前段时间说跟明氏集团那边谈了一个新楼盘的精装房的装修业务，谈得七七八八了，估计就定他家了。 于是他狠瞪了楚原一眼，指着他鼻子：“今天算你走运。” 说完他们几个越过明冉和楚原往前走。 明冉转身看着他们背影说道：“你们搞错了，他不是走运。如果以后你们再欺负他看，我照样会告诉老师的。而且，我会告诉老师，要将你们的父母请来好好教育一下孩子。” 高大男生回头看一眼：“你什么意思？” 他在明冉和楚原身上来回打量：“你是说，以后你要罩他？” 用词还痞里痞气的。 明冉想也没想点头：“没错！” 另外一个男生惊诧道：“楚原真的是你的人？！” 哈？ 明冉愣了下，但见对面男生跟同伴嘀咕：“之前听说明冉格外照顾这小子，好像想让他当男朋友，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居然是真的？” 明冉额角抽了两下，但这会儿去澄清这个传闻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还不如利用一下。 一旁楚原倒是脸色变了变，开口：“你们不要……” “胡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身旁明冉就大声回应：“对啊！他就是我的人。所以以后你们要想再欺负他，最好先想清楚。” 楚原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撇头看向明冉。见她微微昂着下巴，一脸骄傲地看着对方。 “他真是你男朋友？”高大男生看起来也有些不可置信。 “对！”明冉一口认下，“所以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对面高大男生的脸都黑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看了楚原一眼，最后哼了一声，带着自己同伴走了。 在这个学校里，明冉是惹不起的明家大小姐。 明家在海城家大业大，她爸妈可不会管明冉是对是错，只要出了事肯定是一力维护，倒霉的只会是他们。 楚然是明冉男朋友的事，很快就在同学们当中流传开来。 只是没有人敢去问楚原，倒是有平时跟明冉交好的女生悄悄去问她，明冉都只是笑而不语，没有否认。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信了。 盛婷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放学后在明冉教室门口堵她。 “你不要脸！”盛婷气得眼圈都红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楚原，从刚进学校就喜欢了，也一直在追他。正因为这样，其他女生就算有喜欢楚原的，也会退避三尺。 盛婷早就默认楚原只会是她的男朋友。 结果横空插进来一个明冉。 明冉才不惯着她，她瞥了一眼，说道：“他不喜欢你，你冲我吼什么？” “你！”盛婷瞪着明冉，“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肯定是你逼他跟你在一起的！” “他要是喜欢你，为什么你给他送东西他都不要啊？你找他，他也不爱搭理你。”明冉其实不想跟盛婷在这儿纠缠，只是她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 盛婷只差没气晕：“说得好像你送东西他就会收似的！你说他是你男朋友，可谁也没听楚原承认过你是他女朋友！” 说完这句，盛婷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她说道：“他要真是你男朋友，你现在就去叫他跟你一起放学，让他送你回家。” 教室里，楚原正坐在座椅上认真做题。 箴明中学每天最后一节课都是一节自习小课，是为了方便学生们在学校做题，遇到不懂的还可以随时问老师。 有时候楚原没有做完题目，就不会马上收拾东西回家，而是做完了才会走。 明冉回头看了眼教室里的楚原，抿了抿嘴，眼里闪过犹豫。 楚原做题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怎么，你不敢去？”盛婷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要是不去，就说明是假的！”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隔着一些距离暗搓搓地在围观了，如果她不去，恐怕真就打脸了。 明冉心一横：“去就去。” 她转身就往楚原的方向走，盛婷站在门口紧张看着。 等明冉到了楚原跟前，她忽然间又犹豫起来。 手指在身前绞来绞去，一时半会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但身后盛婷的目光就像是针扎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小声对楚原说道： “楚原同学，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说到这里，又立马补充，“也不是真的要送我回家，你就出了校门上我的车，我还能叫司机叔叔送你回去，怎么样？” 楚原写字的笔一顿：“不怎么样。” 明冉急了：“我、我帮了你才会被盛婷找上门的，你如果不跟我走，我可就要丢脸了！” 说完又下意识噘嘴：“这次我要是丢脸了，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 后面一句话倒是越说越小声，听起来很心虚。 楚原没吭声，只是停了笔。 明冉见他面无表情地将习题册合上，又一声不吭的收拾东西，还以为是自己将他惹生气，他要走了。 明冉又急又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应该拿这点来要挟他，本来也不是楚原叫她帮忙的。 她还记得，那天那几个男生走了以后，楚原恨不赞同地皱了眉。 开口道：“你不应该说这种话。” 明冉当时有些不高兴，就冲他小声嚷嚷了一句：“我是为了帮你！” 楚原那会儿只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他一走，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占理。接着就是流言四起，她也不好做澄清，怕那几个男生知道真相以后更加欺负楚原，导致她这几天都心虚得很。 见楚原收拾好书包起身，将书包拎在手里往外走。 明冉下意识跟了两步，又想起来人家这是不想搭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唉，丢脸就丢脸吧。 “还不走吗？” 楚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明冉立即抬头，就见楚原站在不远处回头看着她。 第30节 竟是在等她。 第22章 陪我去 楚原同明冉并肩走出了校园， 盛婷一路在他们身后跟着，直到亲眼看到楚原上了明冉的cayenne，当场气得边哭边跑了。 明冉趴在车窗上， 叫司机开快点， 路过盛婷的时候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楚原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见她笑得眉眼弯弯， 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噙了笑。 “楚原， 我觉得盛婷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你也不用烦恼了。”明冉一边兴奋地扭头看楚原一边说，她愣了下，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楚原唇角的笑意立即消散，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窗外，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为此烦恼？” “看得出来啊。”明冉回答得很坦然， “每次盛婷来找你，你都不搭理她， 可是人家只是喜欢你，所以你也不好说她什么， 对吧？” 楚原愣了愣：“你还懂这些？” 明冉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聪明啊。” 楚原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他觉得明冉的确是聪明的， 还有些急智。只是有时候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 明冉又道：“你放心， 以后你是我男朋友，她拉不下脸来找你的。” 听到明冉的话， 前排司机手都抖了一下。 楚原皱眉：“这话不要再说了。” 明冉怔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脸颊滚烫一片。 她小声说道：“刚才跟盛婷话赶话，说顺嘴了。” 说完， 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楚原一眼。见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你家住哪？”明冉自然而然问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在前面将我放下来就行。”楚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明冉的好意。 明冉却说：“不用怕麻烦我，咱俩顺路。” 楚原身子一僵：“你怎么知道我们顺路？” “我看到的呀。”明冉没有想太多，诚实回答，“早上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在车里看到你在路边走着。都是从一个方向去学校，那肯定顺路呀。” 听到明冉这么说，楚原沉默了一下。他还是想拒绝，可一抬眼，却见明冉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拒绝的话突然间就有些说不出口。 “快说呀。”明冉伸手推了推他。 楚原觉得心中酸涩，喉咙就像是哑了一般，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地址。 接着明冉就发现，一路上楚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下，司机有些为难说道：“这里面就开不进去了。” “送到这就可以，谢谢叔叔。”楚原连忙开车走下去，“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冉同学。” 他甚至没敢看明冉一眼，疾步就朝着巷子里走去，走到后面甚至小跑起来。 “这么着急回家啊。”明冉趴在窗户上看着他的背影，“难道饿了？” 说到这里，明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还真是饿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见明冉依依不舍地眼神，有些犹豫问：“大小姐，咱们走吗？” 明冉点头：“走吧。” 车子启动，明冉看了眼巷子口贴着的路标，上面写着“长青巷子”。 她默默记在了心里。 等明父晚上回来时，夫妻俩就都知道明冉有了男朋友。 两人如临大敌，坐在房间里商量对策。 “消息可不可靠？”明父问道。 明母点头：“老李亲口说的，今天咱们女儿放学还送人回家了。” “冉冉年纪小，以前也没见她开过窍。”明父还是有些不想相信，“要不咱们去问问她？” 明母犹豫：“直接问行吗？会不会引起冉冉反感？她也到了青春期了。” “咱们又不是要去骂她，就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明父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要是真的，咱们也得替女儿多把关，别遇上个浑小子。” “不会吧，老李说那男孩儿长得白净帅气，举止也很有分寸。”明母倒不觉得自己女儿眼光会很差，“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得摸摸底。” 于是明冉正坐床上看着睡前读物，房门就被敲响了。 见爸妈如临大敌似地进来，她吓了一跳。 明母看了明父一眼，明父想了想措辞，还是问出了口。 明冉一听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这是个误会！” 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家里交代了个清楚。 夫妻俩听了后，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明父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夸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善良有正义感，做得不错。” 明冉也有些得意，说道：“我觉得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不如将错就错，就让他们误会。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楚原了。” “你这么欣赏这位楚原同学，又说他家境贫寒，要不爸爸单独资助一下他？”明父又问。 “不要。”明冉赶紧拒绝，“这样会伤了他的自尊心的，我觉得他不希望别人同情他。”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奖学金的办法可实在是太高明了，笑着说：“就让他拿奖学金就好啦。” 明母也为女儿出一份力：“那以后奖励给他的衣服妈妈叫人替你做，咱们不选牌子，直接定制，不张扬。” 明冉一听高兴应下。这会儿她并不清楚，自己母亲嘴里的“定制”比买的还要贵，只是不会贴牌而已。 因为关系过了“明路”，明冉干脆肆无忌惮地对楚原好起来。 每次楚原要拒绝，她就会用“别人眼里他俩在一起了”这个理由来搪塞。用明冉的话来说，既然她明着说了他是她的人，那她明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让她的人吃苦呢？ 这很不符合人设好不好。 明冉对楚原的好很有分寸，不会做太夸张的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他塞早餐，塞牛奶，拉着他一块儿吃午饭。 又确实因为她的话而让自己少了许多的麻烦，楚原渐渐也不再提。 两人对彼此也更加熟悉起来。 班上同学见他们这么“如胶似漆”，就算是心中有怀疑的人，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 盛婷不死心地来找过楚原，特意选了一个下雨天的课间操时间，直接堵了从厕所出来的楚原，非要跟他说个清楚。 楚原不想被人当猴看，答应下来，两人一起去了人少的楼梯间。 但很快就有人将这件事传到了明冉耳朵里。 明冉一听，立即冲了出去。她脑子里没想别的，只想着自己得赶紧去“救”楚原，不然盛婷肯定会一直拉着他不肯走的。 来到楼梯间时，果然看到盛婷对着楚原哭。 她问他：“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明冉逼你的？你不敢得罪她，所以才答应和她在一起的是不是？” 楚原有些无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盛同学，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好好学习。” 顿了下，他又补充：“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盛婷却不甘心，她哭着抱怨：“可是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也是我先对你好的，凭什么是她跟你在一起？你到底喜欢她哪里，她哪里比我好？！” “对不起盛同学，谢谢你喜欢，但你以后不要再喜欢我了。”楚原声音平静，却比平时的冷冰冰软和了一些。 明冉顿时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但是让她很不舒服。 于是她站在楼梯上开口：“我当然哪里都比你好。” 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朝上看去，就见明冉没什么表情看着他们，盛婷忽然有一种被“捉奸”的窘迫感。 楚原也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明冉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盛婷一字一句说道：“我长得比你好看，个子比你高，成绩比你拔尖，人缘也你好，我就是比你好。” 这话说得孩子气。见盛婷听了以后眼圈更红了，明冉也有些后悔。 不料，盛婷却冲她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仗着家世比我好吗？！” 明冉气鼓鼓：“我没说家世比你好。” 盛婷哽住：“……” 她吸了吸鼻子，指责明冉：“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楚原，你就是看我喜欢，你讨厌我，所以才想把他抢走！你就是看不惯我喜欢楚原而已！” “你胡说！我喜欢楚原！” 明冉脱口而出，随即愣住。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眼楚原，就见楚原也似乎有些呆住了。她想解释自己的喜欢不是盛婷那种喜欢，但这会儿也不好说，晚点再跟楚原解释好了。 于是她干脆抛到脑后，对盛婷继续说道：“我也没有看不惯你喜欢楚原。你喜欢谁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打着喜欢他的名号，别的女生多跟他说了句话你就要去刺一顿，把楚原划为你的私有物，给他制造困扰，你这算什么喜欢？” 盛婷被明冉怼得“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明冉却看了楚原一眼，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上走。 离开楼梯间时，她回头看了眼盛婷：“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 直到回到教室里，明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两人自从成为别人眼里的一对儿之后，连中午去图书馆也不避嫌了。 一开始，她坐在书架旁看书，他坐在角落里睡觉。但不知什么时候，明冉就抱着书坐到了楚原身旁，她这才发觉晒着太阳看书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 再然后，他们也会偶尔聊天，明冉惊讶地发现楚原居然和她喜欢同一个歌手。 那时她正看一本书看得入迷，看到某一段时忽然就想起自己喜欢的歌手的一首冷僻的歌来。她下意识小声哼唱，不料唱了一半，后面一句歌词死活想不起来。 于是她反复哼唱前面半截，试图记起来。 在她尝试第五遍时，一旁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的楚原突然就接上了。 他接了这句，后面的歌词明冉又都想了起来。 第31节 明冉惊喜看着楚原：“你也喜欢陈畅？” 楚原没承认也没否认，明冉就当他默认了。 之后两天明冉看着楚原的眼睛都亮晶晶的，看起来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楚原被她看得心里头没底，忍了两天后没忍住，午休在图书馆时问她： “你是不是担心这次的月考？” “啊？” “我说，你是不是担心月考，想让我给你开小灶？” 明冉满脸疑惑：“没有呀。” “……”楚原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明冉眼睛瞪大：“你怎么知道？” 楚原微微动了动嘴角，心道这还不明显吗？ 明冉上半身朝楚原趴过去一些，跟他小声商量：“楚原，月考结束后的周末，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北城啊？” “你去北城做什么？”楚原问。 “我想去看陈畅的演唱会。”明冉立马回答，然后解释，“不是我爸妈不同意我去，我想去的话，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只是那样的话，我爸妈肯定会要推掉手里的事儿腾时间陪我去，要不然就是要叫助理姐姐陪我去，我不想跟他们去。” 明冉见楚原没打断她，于是又继续说：“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去，但我只认识你这么一个喜欢陈畅的朋友，所以只能叫你陪我去。” 明冉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楚原。 她的上睫毛很长，还自然往上翘，下睫毛也比常人浓密纤长。这样忽闪忽闪看着楚原，让楚原一时间集中不了精神。 明冉说完心里忐忑得很，生怕楚原看出她的“诡计”。其实哪有什么只有他一个喜欢陈畅的朋友，她只是因为楚原从来没去听过演唱会，想带他去一次而已。 刚好有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楚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抱歉，我没有钱买门票，也无法支付路费住宿。” “不用钱！”明冉连忙说道，“这是……这是银行给vip客户送的福利，直接寄到我家的，包门票包路费住宿费。我爸妈不在家，我就自己偷偷收着了。” 说完，明冉可怜兮兮看着楚原：“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 “真的？”楚原看着她问。 明冉不敢回答，只重重点头。 楚原犹豫了很久，久到明冉都觉得要被再次拒绝了，就听到他轻声说： “好。” 第23章 演唱会 演唱会在月考结束后的周六晚上。 海城距离北城的飞机大约两个小时， 明冉和楚原坐的是接近中午的飞机。 明冉到了机场，由于楚原没有手机，她在约定的5号门附近等楚原。 楚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明冉远远就瞧见楚原跑着过来。等到了自己面前， 就见他额角都渗出汗来。 明冉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你怎么迟到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让我等过。” “抱歉。”楚原擦了擦额头的汗向明冉道歉，“我是第一次来机场， 刚找错了地方， 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他是坐地铁来的， 但他没注意机场有几站，第一站停留的是t1航站楼， 而他要去的是t2航站楼。当时听到广播里报机场到了，他就赶紧下了地铁。 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 明冉听了有些心酸，她说道：“没事， 一回生二回熟嘛。其实我也对机场不熟的，每次都是坐车直接到。” 今天她虽然坐的不是家里的车， 但她也是打车来的，直接就能送到她要求的门口。 两人安检完进去后， 明冉头一回觉得机场里面这么有意思，也头一回注意到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店铺。 她余光瞥见楚原左右观察着， 似乎对这些店铺都很感兴趣。于是她干脆脚步一拐， 直接就拐进一家店里闲逛起来。 楚原只好跟着她逛。明冉一边逛还一边时不时就跟楚原说话，有时候是介绍几个她喜欢的产品， 有时候是跟楚原吐槽卖的商品不怎么样。 不过才逛了几家店，明冉就听到楚原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愣了下， 扭头问：“你没吃早餐吗？” 楚原撇开头， 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明冉一听，立即拉他胳膊：“走吧走吧， 咱们去休息室里吃东西去。” 楚原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休息室，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他并不想在机场花额外的钱，脑子里正想着要怎么样婉拒，就已经到了休息室门口。 进去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是头等舱的贵宾休息室。“头等舱”三个字他以前只听说过，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和这三个字挂钩。 楚原顿时不安起来，明冉却没有察觉，反而是高兴地要拉他去餐饮区。 刚走没两步，明冉的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明冉回头看去，楚原压低声音问：“这里我们能来吗？” 明冉不解：“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这里是头等舱的休息室。”楚原说道。 “我知道啊。”明冉更不解了，“这里是我们的休息室呀。” 楚原愣住：“我们的休息室？” 值机的时候，是明冉拿着他身份证去办的，他们两个人没有需要托运的行李，办理得很快。机票拿到手后，明冉也顺手一起放进了她的包里。 所以楚原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居然是头等舱。 在楚原的认知里，这种搞活动送的东西，就算是银行也不会舍得下血本送两张头等舱的机票，顶多也就是经济舱了。 “银行送的是头等舱的票？”楚原大为吃惊。 明冉抿了下嘴，点头：“对啊，毕竟我们家是大客户。” 想想明冉的家庭，楚原觉得银行的确是有可能区别对待的，这样也就不稀奇了。 头一回坐飞机，坐的还是头等舱，就算是楚原也难免心中激荡。 这趟航班的头等舱是一排四座，每排左右各有两个座椅。 他是靠窗的位置，明冉坐在他身旁。飞机平稳飞行后，他就忍不住打开遮光板，一直朝着窗外看。 看着空中的云层，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离它们是这样的近，甚至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只是他心里再激动，脸上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然后他就听到身旁的明冉一个人在嘀嘀咕咕。 “咦，去哪了？该不会是没带吧？” 他扭头看去，就见明冉正打开包，埋头翻找着什么东西。 楚原见她神情都带着焦急，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明冉动作未停，嘴上回答：“找我的眼罩。昨天晚上没睡好，我想在飞机上睡会儿。” 但里里外外都找过了，还是没有眼罩的踪影。 明冉忍不住叹气噘嘴，看着很不高兴：“肯定是忘带了，这下没得睡了。” 楚原不太理解，对他来说如果想睡觉，眼睛一闭就能很快睡着。像明冉这样要依靠眼罩睡觉，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种。 他抬手将一旁的遮光板都放下，瞬间隔绝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楚原开口道：“这样就没有太阳了，你能睡吗？” 明冉叹气：“不能。我只要在外面，睡觉就得用眼罩，不然根本睡不着。” 她不光是担心在飞机上睡不着，她还很担心晚上在酒店也会睡不着。想到这里，明冉又叹了口气。 但东西是她自己忘带的，她也怪不了谁。 “算了，谁叫我以前行李都没收拾过呢，下次再出门我一定记得。” 楚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等落地时，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订的酒店是距离演唱会场馆不远的五星级酒店，明冉订了两间。两人放下行李后，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出发前往演唱会的场馆。 来到门口时，大家正在排队等候入场。楚原被这人山人海的阵势吓了一跳，但见明冉神色如常，就知道这是正常的。 他跟着明冉接在人群后排队，对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 这是他在海城时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看着周围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那样兴奋激动，不少人和身边排队的人叽叽喳喳地聊起来，就好像他们是认识几十年的老友。可仔细一听，发现他们其实才刚认识而已。 因为喜欢同一个人，大家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楚原不由将目光放到了在自己身前排队的明冉身上。那他和明冉呢？ 回想和明冉快速熟悉起来的这段时间，楚原都觉得有些像做梦。 她这样娇艳明媚，家世好，被千宠万宠长大的女孩儿，居然会主动和他做朋友。从小到大，他身边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女孩儿。 喜欢他的女生不少，从初中起，他就陆陆续续会接到一些女孩儿的明示暗示。可她们要么是因为这张脸，要么是因为他学习好，都只想成为他的女朋友，好像这是一个什么值得炫耀的头衔。 一旦被他拒绝，那些女孩儿就会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在他世界里出现过。她们好像也并不会觉得多么可惜。 就算是盛婷这样的，被他认真拒绝过后，也没有再来找他了。 但明冉却和她们不一样。 她对别人说起和他的关系一套又一套，可真的面对他时，她比任何人都要坦然。这让他感觉到一种令他羡慕的纯真，又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演唱会上，歌手陈畅唱了一首老歌《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明冉在他耳边大声跟唱。 后来楚原将这首歌其他的歌词都忘了，唯独记得最开头的两句——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看完演唱会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第32节 明冉洗漱完正准备往上倒去刷会儿手机，门铃就被按响。 明冉嘀咕着“谁来找我”，然后打开了门。 楚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楚原？你找我有事？”明冉没想到楚原这会儿会来找她，有些好奇看着他。 楚原却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明冉跟前，“给你的。” 明冉接过，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是一个用透明包装袋装着的眼罩。她愣了下，将它拿了出来。 眼罩看起来是很廉价的人造绸缎制作，是平时明冉根本就不会多给半个眼神的。 她将眼罩翻过去，看到了后面贴着的价格标签，显示这个眼罩的价格是59.9元。 明冉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贵？！” 语气里的震惊让楚原都愣了下，有些怀疑眼前的明冉是不是真的。 明冉抬头看向楚原：“这都赶上你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和楚原熟悉之后，明冉了解到了更多。 比如楚原每天早上一般是从家里拿一个煮鸡蛋，再在路边的包子铺买一个五毛钱的馒头作为早饭。 而到了中午，他一般也只选择五毛钱一份的菜，再打五毛钱的饭。 晚上不出意外都是在家里吃，上下学也全靠两条腿。 明冉早就算过一笔账了，楚原每天花销平均下来不会超过两元。 试问在他们学校，还有哪个人是这么低的生活费？ 再加上他只要拿到奖学金，不管多少都是全上交家里的，明冉就更心痛他花的这笔钱了。 不知疾苦的明大小姐原本对钱的数字没什么概念，可一旦放到楚原身上，好像一切都有了对比。 买这样一个眼罩，还不知道是楚原怎么攒下来的钱。 明冉转身就往房间里跑，然后不一会儿就拿着钱走了过来。 “这笔钱我自己出。” 楚原却不肯收：“你放心，这个钱我出得起。你请我来看演唱会，我送你一个眼罩不算什么。” 明冉也不肯：“你要是不收钱，那你就拿去退掉，我不用眼罩也没关系。” “你不是没有眼罩睡不着吗？”楚原将眼罩退回去，“收下吧。” 顿了下，楚原轻声说：“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买给你的礼物了。” 或许是“礼物”两个字戳中了明冉，她拒绝的态度就变得不那么坚定起来。 再看这个略显劣质的眼罩，明冉也觉得它好像变得好看了起来。 她扭捏了一下，“那好吧，这次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后你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钱留着给自己花。” 说完又怕楚原不听似的，补充道，“我又不缺钱，想买什么都能买。” 楚原怔了下，随即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一声。 明冉是躺在床上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抚摸眼罩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那句话说得有歧义，就跟嫌弃楚原穷似的。 她哀嚎一声，抓着眼罩在床上打滚。 睡前一直不断回想当时的画面，以确定楚原没有生她的气。 …… 明冉看着在自己腿上躺着的眼罩，回忆里蹦出来那个在床上打滚的自己，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第一次收到楚原礼物的心情，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记忆犹新。 她抬眼看向楚原，轻声道：“谢谢。” 说完，将隔门再次拉上。 楚原这才抬头看向那扇隔绝了他与明冉的门。 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与明冉隔着一座之遥的霍庭寒，却将两人的互动，都听在了耳朵里。 第24章 酒宴 在法国落地时， 已经接近零点。 取了行李后，几人一路出了机场。 “明冉，司机在等我们， 过去吧。”霍庭寒说完， 又看向楚原，“楚总不介意的话， 要一起走吗？” 楚原微笑了一下， 婉拒道：“谢谢霍少， 不用了，订了车。” “那我跟明冉就先走了。”霍庭寒说完这句， 对明冉点了点头，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 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迎上来， 接过了霍庭寒与明冉手中的行李箱。 商务车启动时，明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窗外， 只见楚原还站在原地，似乎正看着自己。 她呼吸一滞， 做贼心虚似地赶紧将头转回来。 lt的酒宴于次日的下午两点半开始。 它的流程与明冉想的不太一样，虽然名为“酒宴”， 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酒宴， 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结束的。 这场酒宴总共分为三天，第一天是提供下午茶， 其实是让赶来的嘉宾先放松休息，顺便有些原本就认识的人， 可以在下午茶时间里见面聊天。一般这天算是私人时间， 大家不会进行纯商业的社交。 第二天是正儿八经的酒宴，也是lt酒宴的重头戏。这场酒宴上于下午六点开始， 只要进入场地，就可以开始商业社交了，有想结交的人都可以想办法去结交。很多的商业合作，也能在这场酒宴上达成。 整场酒宴不仅有杯光交映，还会有知名的国际歌手、著名乐团以及歌舞团杂技团等表演。在酒宴上嘉宾们可以随意走动聊天，累了也可以随意找个座位坐下吃点喝点。 第三天则是告别宴，这场宴会只招待那一小部分能携带一名嘉宾的嘉宾，算是lt宴会主办人的私宴，一般是午餐。由于明冉是作为霍庭寒的女伴出席酒宴，所以第三日的告别宴她也是有资格参加的。 所以林捷才会一口气给她放五天假。 lt主办方给嘉宾们统一订的是当地最高档的一家酒店，而lt的宴会第一天和第二天都在这家酒店里举行。 进入酒店大堂时，明冉不由看了眼大堂中央的雕塑，那是一个手捧鲜花的女人。她还记得小时候和母亲第一次来这儿时的场景。 那会儿她才八岁，第一次住这家酒店，非要跟这尊雕像合影。明母被她逗笑，也不顾他人的目光，真的拿着相机给女儿认认真真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后照片挑了一张最满意的洗出来，放进了记录明冉成长的相册里。 回过神时，明冉只觉得鼻尖微微有些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压了下去。 坐了一天的飞机，虽然是一路睡过来的，但明冉还是觉得疲惫，所以她没有去享用第一天的下午茶。 到了第二天，她掏出自己带的零星几样化妆品，算得上很正式地给自己化了个妆。 为了配合礼裙，她将头发盘了个花苞头，露出了整个脖颈优美的曲线。 珍珠白的缎面长裙上，似乎还有点点星光，灯光照耀下一动就给人一种波光粼粼的美感。 明冉穿着这身礼裙出现在霍庭寒面前时，就连霍庭寒都忍不住微微张大了嘴。 这样打扮的明冉，显得既高贵又明艳，还莫名的有一种淡雅在其中。 这样和谐又矛盾的气质居然体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霍庭寒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明冉，你今天太美了。” 明冉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说道：“这都要多谢你，霍先生。” 霍庭寒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多谢我？为什么？” 随即又笑：“我只是受harren之托带你进场而已，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这件礼裙。”明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如果不是你送这条礼裙给我，我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一条合适的裙子。” 霍庭寒这下听明白了，他否认道：“你弄错了，这不是我送的。” 他根本都没有想到这个上面去。 他从小到大熟悉的女性要么是家里人，要么就是与他家交好的世交家中的女儿，大家都不缺钱，也经常出席宴会，从来不用他来操心穿什么。 “不是你送的？”明冉这下傻眼了，“那会是谁送的？” 难道是harren？ 可她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harren对海城根本就不熟悉，而且还在异国，基本不可能知道在店里买了衣服后叫个闪送给她送来。 知道自己要参加lt宴会，又能猜到她可能没有合适的礼服……明冉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明冉手指微微蜷起来，她不明白楚原为什么要给她送这条裙子，她有没有裙子参加宴会，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他为什么要帮她？ 直到踏入宴会的会场，明冉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看得出，楚原根本就还没放下过去的事情，他讨厌她，记恨她，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个好脸色。这样的楚原，怎么还会帮她？ 明冉忍不住抬头朝四周看去，她寻找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此刻她也很想好好问问他这个答案。 只是看了一圈，她也没看到楚原在哪。 大约是因为舞台上会有表演需要灯光，宴会厅里其他地方反而光线不强，但这也让前来的嘉宾更加放松和大胆，社交起来的压力也骤然减小。 霍庭寒刚一进场没多久，就有生意场上的人来找他说话。明冉不想听人家的商业计划，也怕自己在霍庭寒许多话不好说，于是借口自己想四处走走，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宴会厅里走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往用餐区靠近。她瞧了一眼，用餐区倒是坐了不少人，但大多数人都是手中端着酒杯，坐在一起边喝边聊。 明冉觉得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社交上，就算她埋头苦吃，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她。 这么想着，她就朝食物区走去，中间还要经过好几张圆桌。 这时她听到有人“哈哈哈”笑了几声，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明冉不由停下脚步，朝着笑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几乎是在明冉看过去的同时就感觉到有人看自己，于是也朝着明冉瞥了眼。 这一瞥，那人愣了两秒，随即竟抛下身边的同伴大步朝明冉走来。 第33节 等走进了，他才敢认：“明冉？真的是你！” 明冉也大为吃惊：“麦瑞学长？” 麦瑞见到明冉十分高兴，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好久不见。自从我毕业后，咱们俩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见到熟悉的人，明冉也很高兴，而且这位学长还曾是她的“老主顾”。 “真没想到能见到你。”明冉笑着看向麦瑞，“你毕业以后我还感叹过，没有你照顾我的‘生意’，我收入都锐减了。” 麦瑞没忍住哈哈笑了几声：“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可以继续照顾！” 明冉嘴里的“生意”，是大学时期麦瑞来找她，让她假扮自己的女朋友。 麦瑞在学校里很受女生追捧，三不五时地就有人找他。等到麦瑞到了大四，或许是想到毕业后可能就见不到他了，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麦瑞备受困扰，最后没办法，就想了这么个主意。然后在他认识的女生里想了一圈，觉得明冉是最合适的。 他知道明冉一直四处兼职，肯定是缺钱的。于是他提出付费，每个月给明冉一笔费用。明冉本来是想拒绝的，可麦瑞报的价格让她无法拒绝。 只要假扮他几个月的女朋友，她下一学年的学费就有着落了。这根本不可能不答应。 于是很快，麦瑞就对外官宣了他和明冉。为了逼真，他还时不时会请明冉吃饭，偶尔也会让她去看自己打球，而后者是额外付费的。 靠着这样的交易，麦瑞获得了平静，而明冉也有一段时间不必为金钱发愁，总算是有喘息的时候。 原本两人只是前后辈的泛泛之交，可因为假装恋爱，倒真的让两人熟悉起来。麦瑞也成了明冉在学校为数不多结交的朋友。 按照麦瑞的打算，这个恋爱计划只需要持续三个月。可三个月后，他却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解除交易的话。一方面他知道了明冉的困境，想要名正言顺的给她金钱上的帮助；另一方面，他也是真舍不得同她“分手”了。 这样维持着，竟维持到了麦瑞毕业。 麦瑞毕业那天，约明冉去吃饭。 他从很多家餐厅里挑选了他认为最好的，又精心准备了花束，认认真真地同明冉表白了。当时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明冉，等着她说“yes”，可没想到，等来的是明冉的拒绝。 也正因为惨遭拒绝，麦瑞又伤心又丢脸，还想早点让自己从这份感情里挣脱出来，于是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明冉。 只是没想到，今天意外相见，却又能在瞬间勾起他曾经感受过的那份悸动。虽然早已时过境迁，这份悸动也不会再让他真的想要做什么，可他却有些高兴。 像见到了多年老友那般的高兴。 明冉也开着玩笑：“我现在有了工作，已经不需要做生意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麦瑞问。 听到明冉说自己是广告公司的职员，麦瑞大吃一惊：“广告公司？！明冉，你画画造诣那么高，在学校的时候人人都觉得你将来是职业画家，会成为国际大师！你居然跑去广告公司做策划助理？” 麦瑞越想越想不通：“我记得我毕业前你已经被克鲁教授招揽去了他的绘画工作室，说是要培养你成为新一代的画家。你为什么不继续在那儿？” 明冉却沉默下来，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灯光昏暗，叫人看不真切。 麦瑞瞧出些不对来，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事。”明冉挤出一抹笑，“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回国以后，想先找个工作过渡一下而已，真的。” 见明冉不想说，麦瑞也不勉强，他干脆笑着转移了话题： “当初你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说你心里有人，在没放下之前你不准备和任何人恋爱。” 明冉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这……算黑历史吗？ “你现在，放下了吗？” 听到麦瑞的问题，明冉下意识躲开了目光，又随手端起一旁桌上没人动过的果汁，低头喝了一口。 “当然……放下了。” 见她这副逃避现实的模样，麦瑞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一把揽过明冉：“走，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带你去认识几个人，都是艺术家。” 说着，揽着明冉就往之前他聊天的那堆人里走。 楚原和卢莎一起抵达宴会厅时，楚原一眼就瞧见了这一幕。 他胸口一紧，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迈去。 卢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他说道：“马克先生在那边，我带你过去引荐一下。” 楚原回过神，已经迈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对卢莎点了点头。 但没想到，卢莎说的那位马克先生站的位置，倒是离明冉所处的位置不远。 楚原和卢莎走过去，融入了马克先生几人的谈话里。 他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明冉，就见她穿着自己送的礼服，整个人在人群里显得光彩夺目。 可她却乖乖巧巧站在别的男人身旁。 卢莎扭头，就见楚原捏着酒杯的手指有青筋微微凸起。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落到了明冉身上。 她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然后小声提醒：“再用力酒杯就要碎了，这种酒杯脆弱得很。” 楚原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稍稍松了松手中的力道，然后将杯子放到了一旁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 马克先生对楚原这样风投界的青年才俊很感兴趣，时不时还会同楚原说上几句。楚原正应付着马克先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调侃的声音，用的是英语。 “麦瑞，你这么积极地将这位东方美人介绍给我们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麦瑞大大方方说道：“我在ny的学妹，也是我前女友！” 大家哄笑一声，有人说：“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就变前任了？” “谁让我自己不争气呢。”麦瑞也笑，他表现得坦然，“所以说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提携一下我学妹，好让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呀。” 说完还冲着明冉挤眉弄眼，明冉顿时哭笑不得。 她清楚麦瑞是在开玩笑，他在ny时就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随后麦瑞正色不少：“明冉在画画上很有天赋，那会儿就连我们教授都夸她是天才。” 其他人见麦瑞是认真的，对明冉的画感兴趣起来。 有人问：“明冉小姐有没有什么画作可以让我们欣赏一下？” “我……”明冉还没开口说什么，就有人打断： “ny美术系出来的，要真是天才，早在学校就该出名了，怎么到现在还寂寂无闻？” 这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傲慢。 明冉等人齐齐看去，朝他们走来的正是这几年声名大噪的画家卡尼。 第25章 忍不住 卡尼说着一口浓郁的m国本地英语， 眼神和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傲慢。 和他一起过来的，是法国一家知名艺术展馆的老板，也是lt主办人的好友杰瑞斯。大家见到杰瑞斯与卡尼走在一起， 就知道他应该是lt的主办人这次的贵宾。 杰瑞斯就像是听不出卡尼的语气， 笑着与麦瑞等人打招呼。他长了一张和善的老好人脸，笑着说话时， 给人感觉十分亲切。 明冉却在见到卡尼的瞬间后背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大家并不会为了明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且初次相见的人去驳卡尼的话， 只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只有明冉抿着嘴， 没有吭声。 卡尼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冉， 将傲慢进行到底：“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明冉左手的大拇指被四指包裹起来，指尖掐着手掌的软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轻笑一声， 明明应该是礼貌的笑，却莫名给人一种鄙夷的感觉。 “对于别人的欣赏， 我向来是很感谢的。每个人对于美对于艺术的感受不同，因为这份审美偏差， 就算是平庸的人也可能遇上觉得对方是有天赋的人。你说对吗，卡尼先生？” 这话听着是自谦， 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低处， 还说自己是平庸的人。但麦瑞听着，却觉得明冉这话并不是表面这个意思， 像是话里有话。 她说这话时，一动不动地看着卡尼的脸， 麦瑞有种错觉， 觉得这话就像是在说卡尼似的。 卡尼平庸？开玩笑，他可是仅凭几幅画就名扬世界的人！ 麦瑞给明冉使了个眼色， 开口道：“我这学妹当时在我们学校的确很出色，但是跟卡尼大师肯定是比不了的。不过华国有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毕竟是我爱过的人，在我眼里她是天才，这很正常。” 卡尼瞥了眼麦瑞，眉尾挑动了一下，却意外没有说什么。他又看了眼明冉，眼里却流露出鄙夷。似乎是将明冉看成了傍着有权有势男人往上爬的捞女。 明冉却是懒得多看他一眼。她刚想和麦瑞说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就听到身旁一位先生开口问道： “卡尼先生，我看过您的画作，您的成名作《灰烬》让人十分惊艳，但我对您后来画的那幅《逃》印象更深刻，只可惜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别人买走了。我一直特别好奇，您画《逃》的时候，在想什么？又想表达什么？” 开口的这位先生是一位收藏家，对画作类的艺术品格外地感兴趣。 明冉想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她站在原地看向卡尼，等着他开口。 卡尼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然后开口说道：“《逃》已经是我几年前的作品了，当时的心境其实我也忘得差不多了。那会儿遇到点烦心事，想要逃离这个世界，逃避一下现实，想要发泄，想要自由。” 卡尼说得轻松，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过去的作品。 他还说：“过去的都是过去式，我从不回头看，只往前看。作品也是一样，过去的作品我都当它们不存在，以后都只有新作品。” 言语间将他的傲慢几乎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问这个问题的收藏家大概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看着卡尼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有些尴尬地揉了下胸口。 另外一位艺术家则开口招呼大家一起喝一杯。 “不对。” 明冉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家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却见她盯着卡尼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不对。” 卡尼气笑了：“你说我说得不对？我的画，你说不对？哈，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那你说，哪里不对？” 明冉一脸严肃，并没有因为他嘲讽的态度而退缩。 她说道：“《逃》虽然取了这个名字，但它不是逃避，它是新生。逃离原本的地方，挣脱束缚住自己的情绪，从沼泽里爬出来，去往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这才是《逃》。它不是阴郁的，也不是愤怒的情绪宣泄，它是一种期盼。” 期盼去往的地方有阳光，期盼重新开始有指望，期盼能真的挣脱桎梏，获得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终将过去，未来的一切做好准备去迎接它。 这才是《逃》所表达的意义。 听到她的解释，在场的人都是一怔，好像没有人往这个方面想过。只有那位收藏家却是突然拍了几下手，眼里闪过欣赏。 第34节 他说道：“明小姐这个解释，我倒是很喜欢。” 卡尼却是不给面子地笑了几声：“这只是你的臆想。当然，你愿意这样欣赏我的画是你的自由，我尊重每一位观赏者。只是给一幅画强加一些积极的东西，是你们华国人的传统吗？” 最后一句配上他轻蔑的表情，侮辱性极强。 明冉哼笑一声，她朝着卡尼走近了些。卡尼个子在男人中不算高，明冉几乎能与他齐平，她轻声问道： “卡尼先生，看来你对你自己的画都没有悟透过。” 卡尼脸色一沉：“这位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讽我吗？” 说完他很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杰瑞斯：“你的老朋友邀请人的目光看来也变差了，这种女人怎么也能来lt酒宴？” 他的高傲绝不忍受有人当面质疑他。 杰瑞斯脸上的笑意僵住，心里也不痛快起来。虽然卡尼是贵宾，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要对他点头哈腰。对他客气，是因为礼数和合作，但他们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但面上杰瑞斯却是不能发作的。 于是他只笑着说道：“这位女士或许只是对你画作太过于狂热而已。要知道，许多小说家的读者，也会因为对小说里某个人物有自己的解读而攻击创造它的作家。” 这个比喻一出来，在场的人也都觉得在理，气氛显然缓和下来。 明冉却语气生硬直接说道：“我可不是他的粉丝，我也并不认可他的能力。” 这简直就是当面输出了！ 明冉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大概是忍耐太久了，久到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卡尼什么也不说，她或许还不会这样愤怒。 可他偏偏说了，说的还那么离谱。 卡尼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也不再克制自己的脾气，讽刺明冉是个没有眼光，混不出头还妄想往上流社会爬的小婊砸。 其他人都听得眉头紧皱，他们的教养让他们无法再在这儿待下去，于是都端着酒杯往旁边走去。 麦瑞立即出来打圆场，他有些不明白明冉为什么对卡尼敌意这么大。 卡尼却根本不给麦瑞面子，直接对明冉说道：“你以后休想走职业画家的道路，不会有一家公司会愿意和你合作，你也休想展出你的画。” 麦瑞这下也变了脸色，他知道卡尼如今的影响力，如果他放出话去，哪家公司和明冉合作他就不再合作的话，那些公司还真可能会统统拒绝明冉。毕竟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小新人去放弃如日中天的名画家。 明冉如果之后想走职业画家的路，恐怕很艰难。 “卡尼大师，明冉心直口快，她也只是太喜欢那幅画而已，你不要跟她计较。”麦瑞赶紧说着软话，又拉了拉明冉，对她说，“快道歉。” 明冉抿着嘴，一脸倔强。 “明冉，快道歉，听话。”麦瑞又催促了一下。 明冉对着卡尼冷笑，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有人叫她。 “明冉。” 她扭头，就见楚原快步走到了自己身边。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掀起眼皮看了眼麦瑞，麦瑞被他的眼神看得呆了半秒。 随即楚原又瞥了眼卡尼，眼里的警告意味让卡尼皱了下眉。 “你不是饿了？怎么还在这儿站着。”楚原声线低沉，还透着一种温柔，让明冉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走吧，陪我吃点儿。” 说完拉着明冉就要走。 卡尼见他被人如此无视，气得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咬牙切齿说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以后绝不会有公司愿意出售你的画！” 明冉要回嘴，但有人比她更快。 “你以为她稀罕吗？”楚原冷冷看着卡尼，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她跟你不一样。画画只是她的兴趣爱好，因为她喜欢，所以才去了ny美术系。她要是不喜欢了，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做什么也可以。画能不能卖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她来说不是，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距。懂吗？” 说完，在卡尼有些不解的表情中，楚原又补充道：“要是她乐意，她还会是买家。” 这下卡尼听明白了楚原的意思。他愤怒地想，去tmd的华国人的委婉！ 眼见着卡尼要发飙，明冉忽然开口：“卡尼先生，你太傲慢了。傲慢到你连是谁画的画，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卡尼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嘴角微微扬起的明冉，眼里闪过慌张。但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这几年的经历让他也能快速地镇定下来。 明冉和楚原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回头低声问：“你跟教授，现在还好吗？” 卡尼的脸色瞬间发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麦瑞想要跟上去，却被楚原瞥了一眼，脚就跟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动弹不得了。 楚原一路将明冉带到了用餐区。 明冉坐在餐桌边发呆，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她这会儿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手机找到麦瑞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条道歉短信。 麦瑞的短信很快也回了过来。 【不怪你，我看得出来，你跟这位卡尼有过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能让你当场这么不给面子，一定是大事。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他这个人看起来睚眦必报，除非你真的不打算走职业路了，否则他一定会阻碍你的。】 明冉有些感动，给对方回了一句“谢谢”。 “怎么，对前男友念念不忘？” 楚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明冉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这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明冉将手机锁屏，收进了随身的包包里。 “还真看不出来，你也有对人长情的时候。”楚原不冷不热说出一句。 明冉当即反驳：“我不是……” “吃吧。”楚原打断了她的话，将手里端着的盘子递到了明冉跟前。上面是烤得香软可颂，可颂中间还夹着嫩鸡蛋与薄火腿。 明冉刚想拒绝，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这会儿正是明冉的饭点，刚才她没吃东西和那些人聊了好一会儿，早就饿了。 “谢谢。”明冉语气有些钝，说完赶紧低头吃起可颂来，用食物塞住嘴，就用不着说话了。 楚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坐在她身边，十分安静，只偶尔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明冉将一个可颂吃完，伸头偷看放食物的长桌，这才发现那长桌上放的可颂是单独的，中间并没有塞鸡蛋与火腿之类的东西。倒是在旁边有单独盛放的鸡蛋与火腿。 所以她刚才吃的那个……是楚原给她临时做的？ 餐桌上的食物很多，但基本是面包点心类的，正餐是嘉宾们可以直接向服务员下单，会由后厨实时准备。楚原是看她饿了，等不及点正餐，所以才给她做的吗？ 明冉的心忽然就有些乱起来。 她不知道楚原是记得她喜欢吃这个，还是只是觉得这个做起来方便快捷。可她也不敢问。 “先垫一点。”楚原突然开口，“等会儿服务生会给你上海鲜饭。”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饭？”明冉没忍住脱口而出。 楚原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明冉：“你不是饿的时候最喜欢吃米饭类的碳水吗？” 明冉看向楚原，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收紧。 “……你为什么还记得？”她轻声开口，语气里透着些难以言说的意味。 舞台上，交响乐团正在表演。 楚原看向舞台，像是在认真欣赏音乐，可他嘴上却答：“我又没有失忆。” 明冉看着他的侧脸，这才发觉他的轮廓比十几岁时硬朗了许多，可又觉得他还是老样子。 这让明冉有些恍惚，她觉得一切应该都变了，可为什么又总让她觉得，一切好像还在原地。 “不过，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楚原突然回头看向明冉。 明冉愣住：“什么？” 他哼笑一声：“我还真是没想到，你明大小姐还有在人前这么卑微的时候。那男人从一开始就欺负你，你居然都忍了，连句动真格的重话都没说过。” 明冉移开目光，没有接这茬。 “你该不会是因为前男友在，想在他面前维持形象吧？” 第26章 吐真言 明冉被问得莫名其妙。前男友？什么前男友？ 她左思右想， 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麦瑞？” 听到“麦瑞”的名字，楚原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触发词似的，唇角抿直， 沉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可却期盼着她能骂他一顿， 反驳他， 警告他不要胡说， 她跟这个麦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她的反应却和他想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而看楚原的神色，明冉也知道他这么阴阳怪气跟自己说话是因为什么。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是他自己不要的，现在又来不高兴些什么。 她哼了一声：“我想不想维护形象，与楚总有什么关系吗？” 楚原被反问得话语都梗在了喉头。 又听明冉说道：“我的事， 十年前楚总都懒得管，现在又凑什么热闹呢。”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快准狠地扎进了楚原的心口。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冉， 两人重逢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牙尖嘴利地讽刺他。之前她也说过一些话， 但在楚原看来，那些都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可这次却不是。 居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楚原略显艰难地开口：“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明冉看着楚原， 反问：“楚总， 你怎么就确定，是前男友而不是男友？” 她记得当初和麦瑞分开， 并没有对外大肆宣扬。只是时间久了，身边人都能看出端倪。但对于明冉来说， 这样不清不楚地也能给自己省些麻烦。 毕竟她也疲于去应付一些围绕在她身边的花蝴蝶。 楚原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他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盯着明冉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但很可惜， 她神态自若，而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楚原低头苦笑了一下，十年了，她还是知道怎样扎他的心才是最疼的。 他伸手端起手边的香槟一饮而尽。 第35节 随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明冉：“既然明小姐有男朋友，那我就不合适继续坐在明小姐身边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这句，楚原迈腿离开，明冉看到卢莎从几个人当中走出来，见到楚原时拉住了他的胳膊，似乎在询问他去哪了，之后又将他拉到了人群中。 明冉看着面前的空盘子有些发呆，忽然有一种把什么事搞砸了的感觉，让她心里堵得慌。 “刚才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啊？”麦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会儿坐在了楚原刚才坐的位子上。 明冉没注意到他的出现，被他吓得打了个激灵。 麦瑞见到不由笑了几声：“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明冉回过魂来，又看了眼楚原所在的方向，然后才轻声说，“是我以前的……老同学。” “你这话说的有点心虚啊。”麦瑞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凑近了些看明冉，“我看不是老同学，是老情人吧？” 明冉一呆，立即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人的眼神和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麦瑞看着明冉勾了勾嘴角，“你别忘了，咱们搞艺术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观察力的。” 麦瑞和她说话的时候，是一口流利的华国语，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周围都是外国人的场合，说华国语让明冉更有安全感。 听到麦瑞的话，她沉默了下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麦瑞却好像也不需要她真的回答，自己说道：“看来他就是你当初说心里有人的那个‘人’了。不过我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他看上去……” 明冉听到他要点评楚原，抬眼朝他看去。 麦瑞说完他后面的话：“漂亮但太冷，看起来像个绅士，但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他一直都这样。”明冉没忍住回了一句，“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他的眼里好像都看不到几个人。” “这么傲？”麦瑞很惊讶，“你怎么会看上他的？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温柔体贴，幽默贴心的吗？” “我也不知道。”明冉轻声说道，“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 明冉只觉得心口被堵住的地方似乎更难受了。 她想喝点什么来压一压这种有点闷的感觉，随手便拿了桌上的橙色的饮料一饮而尽。 饮料冰冰凉凉甜丝丝的，还带着点儿独特的风味。明冉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好喝，于是又拿了一杯喝下。 麦瑞端起一杯香槟，与明冉碰了个杯，他说道：“你之前跟我说你不走职业画家的路子了，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场的灯光昏暗，明冉觉得眼前都有些模糊起来。听到麦瑞的话，她脑子转动的速度也忽然放慢，“真的”两个字竟有些说不出口。 见到她犹豫，麦瑞就懂了。 “你根本就放不下。”他一针见血指出，“我虽然不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难处，但你根本就没有放下成为一名画家。明冉，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明冉看着麦瑞，刹那间也觉得他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而他最后那句话，也似曾相识。 在她小时候，父亲也这么对她说过。他说，宝贝女儿，你喜欢画画爸爸就送你去学，不能浪费了你的天赋。 那时明父的语气多半是调侃，他只是希望女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希望女儿高兴，天赋一词只是哄她高兴的。毕竟那时候她才十岁，才刚展露出对画画的喜爱而已。 明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眼尾，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麦瑞还在说：“但是你真得小心些卡尼，我都担心就算你不走职业路子，但凡你的工作跟艺术跟美术挂钩，他都没准能在什么时候为难你。” 明冉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她身上拍了拍麦瑞的肩膀：“放心吧，我在华国，他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而且你知道华国有多少广告公司吗？他光是要找我都得找个八百年吧。” “真是个小傻子。”麦瑞晃了晃酒杯，“你难道忘了，每一位来这里的嘉宾都会登记下来，他真想找你，很快就能找到。” “总之，你要小心他害你……” “谁要害她？” 霍庭寒大步走来，他拉开椅子在明冉另一侧坐下，眼睛却看向的是麦瑞。 麦瑞认出了他：“你是霍庭寒？” 霍庭寒点点头。 “你和明冉也认识？”麦瑞很是意外。 “是的。”霍庭寒回答得干脆，“明冉是我这次的女伴。” 麦瑞微微张大了嘴，目光在明冉和霍庭寒之间来回扫动，心里想着明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是刚才那位禁欲帅哥，又是拍卖界有名有姓的霍家公子，看起来还都跟她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幸会。”麦瑞打着招呼，试图将刚才的话题扯开。 但霍庭寒显然并不打算被糊弄，他继续问：“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有谁要害她？” 明冉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手却仿佛习惯性地去拿桌面的橙色饮料。摸到一杯没人动过的，她就立马端起来喝了几口。 “卡尼。” 麦瑞将之前的事对霍庭寒说了，霍庭寒听完后皱了皱眉：“我从来没有见她这样过。她跟卡尼有什么过节？” “这我就不清楚了，得问她。”麦瑞耸了耸肩。 霍庭寒看向明冉，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明冉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就像是没有听到霍庭寒的问题。 于是霍庭寒又问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回答。 这会儿霍庭寒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他凑过去看明冉的脸，发现她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明冉？”他伸手在明冉眼前晃了晃。 明冉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别晃，头晕。” 说话带着鼻音，听起来格外软糯。 “怎么回事，她喝酒了？”霍庭寒问麦瑞。 麦瑞也一脸困惑：“没有啊，她一直都是在喝那种橙色的饮料。” 麦瑞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桌上一杯橙色果汁闻了闻，又尝了口，随即说道：“不对，这不是果汁，这是调酒！只是它甜味重，估计明冉没尝出来。” “糟了。”霍庭寒低声说了句，就见明冉将自己手里的玻璃杯重重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用手去捧自己的脸颊。 她嘟囔着：“好热啊，想吹风。” “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房间。”霍庭寒伸手将明冉扶起来，“多谢你照看她。” 麦瑞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霍庭寒就已经扶着明冉走了。 明冉虽然脚步虚浮，但也能自己往前走，只是每一步都觉得像踩在棉花上。 “楚原大混蛋。” 她声音极轻地嘟囔。 “……阴阳我。” “太坏了。” “……也不哄哄我。” “呸，才不要他哄。” “那也要来哄我。” …… 她一路嘟嘟囔囔，可声音太轻又太含糊，霍庭寒是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醉酒的人又格外沉，霍庭寒光是搀扶着她让她别摔倒，就几乎竭尽全力。 但好在总算是将她平安送进了房间里。 霍庭寒将明冉放倒在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 见她脸蛋通红，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他想了想，又拿起了房卡。 “你先休息，我去借后厨给你煮点醒酒茶。” 霍庭寒不确定这家酒店的后厨有没有他要的东西，如果没有，他或许还需要出门将东西买回来。 好热。 明冉只觉得体内无比燥热，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又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这是一间带室外阳台的房间，此刻阳台的门并没有关紧，有冷风从外面吹进来。 明冉循着冷风走了过去，将门推开，一屁股坐在了阳台的椅子上。 …… 楚原并不打算在酒宴上待一晚上。 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一圈后，楚原掐着时间离开了会场。他今晚上还约了人，想促成某个项目的合作。对方是m国人，这几年才迁居来到了这里。 按照计划，今晚明冉会作为他的助理陪他一起去见对方。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走出会场后，他准备先回房换一身衣服。从会场到客房的电梯间需要横穿过大堂，有风从大堂外吹进来，吹得人瞬间提神醒脑。 楚原在电梯间等待时，脑子里却总是蹦出今晚的明冉。 她穿着那身他挑选的礼裙，整个人显得光彩夺目，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一般。 他挑的裙子，的确很适合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过的缘故，楚原此刻也冷静了不少。 突然就有些懊悔自己在会场里的表现。 这会儿他回过神仔细一想，就明白明冉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如果麦瑞是她的男朋友，那对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明冉拉走，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同是男人，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忍。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明冉是骗他的。 又或者说，明冉是故意说的气话。 楚原甚至还忍不住想，她对自己说气话……是不是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想到这里，他给汪路发了条微信，让他去同明冉说，陪自己去见客户。 汪路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兄弟，自己的女人自己追。她来之前我已经同她说过了，现在你自己去找她。】 楚原嘴角轻抽两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36节 想了想，拨通了明冉的电话。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的房间，将坐在椅子上差点睡着的明冉吵醒了。 她皱着眉又返回屋内，在床上摸了一会儿才摸到了手机。 “喂？哪位？” “是我。” “你是谁？” “……”楚原沉默了一下，“楚原。” “哦。” 明冉的反应让楚原有些意外，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但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了，于是他开门见山说道：“汪路应该跟你说过了，这次要麻烦你临时当一下我的助理，陪我去见客户。我现在就要出发，咱们大堂门口见。” 说完，楚原等着明冉的回答。 明冉先是沉默，随后却忽然斩钉截铁说道：“我才不去。” 楚原掏房卡的动作一顿。 明冉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才不陪你呢！我……我换个人陪……” “明、冉。”楚原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你要换谁陪？” “换……换……”明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第二个人的名字，她干脆摆烂，“随便换谁，反正不陪你。” 楚原气笑了：“你就会对我横。” 对别人倒是软得很。 明冉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鼻头一酸，有些哽咽道：“当初明明……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楚原心口一窒。 他想说些什么，可明冉的话却再一次传过来： “我当时就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楚原，我才不要喜欢你了。” 第27章 照顾 楚原打开衣柜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右手紧握着手机， 手心只觉得一阵阵发烫。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感觉到一阵窒息，随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说什么？”楚原声音低哑压制着情绪， 口中一片苦涩。 可对面却没有了回答。 过了一会儿， 他听到从手机那头传来轻微而绵长地呼吸声。 竟是睡着了。 楚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提醒他该出发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 看向拎在左手的衣服。骨节凸起， 撑着外套的衣架都已经变了形。 楚原沉默着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眸光沉暗， 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他将领带系好，拿上手机出了门。 霍庭寒重新回到明冉的房间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酒店后厨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不得不出去采购，跑了两家店才买齐。 回来后再借用后厨将醒酒茶煮好， 时间就耗费了。 他进来后，见到的便是明冉抱着被子的一角， 睡得脸颊通红。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着， 偶尔嘴角也会蠕动几下， 像小动物。 霍庭寒轻轻叫明冉的名字，让她起来将醒酒茶喝了， 避免第二天起来头痛。 明冉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时眼睛也只打开了一条缝， 稀里糊涂就被霍庭寒扶着将一碗醒酒茶喝了下去。 然后脑袋一沾枕头， 又沉沉睡去。 霍庭寒用被子替她盖好手脚，可没一会儿就被明冉一脚掀开。因为浑身发热， 即便睡着了她也不乐意盖被子。 嘴里还会无意识地哼哼几句，看起来醉酒让她很不舒服。 霍庭寒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明冉，最后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下。他准备在这儿再坐两个小时，如果明冉没什么不舒服的话，他再走。 异国他乡，他还是想多照看着点。 楚原与客户的见面算得上很融洽。 他没有带助理，靠他自己也能自如地与对方交流。两人将项目聊得彼此心中都有了数后，对方提出邀约，要同楚原去喝一杯。 楚原刚应下，手机就响起来。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楚原想也没想将电话挂断。但下一刻，他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短信。 【楚总，明冉对什么药物过敏你知道吗？】 楚原瞳孔微缩，他冲客户说了声抱歉，走到一旁给对方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对面传来男人的“喂”。 楚原沉声：“你是谁？为什么问明冉的事？” “是我，霍庭寒。” 楚原一愣：“霍少？”随后他反应过来，“明冉怎么了？” “她发烧了。”霍庭寒回答，“我准备送她去医院，但不知道她对什么药物过敏，怕到了医院不清楚，所以想着先问问你。” 楚原拿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你们现在在哪？” “在酒店明冉的房间里。” “就在那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楚原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不少，“我知道什么药对她有效，麻烦你先照看一下她。” 说完这句，楚原挂掉电话，向客户解释和道歉。 客户却十分理解地说道：“没关系，心爱的人生病了，谁都会心急如焚的。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喝一杯。” 楚原来不及思考，与客户道别后便在手机上搜索最近的药店。好在他运气不错，在附近就有一家。 他一路狂奔，赶在药店打样的前一刻抵达，快速买好了药，又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前往入住的酒店。 幸而他与客户约着见面的地点离酒店不算太远，司机见他满脸焦急，又见手里拎着药，一路都在默默加速。 不过十多分钟，就将楚原送到了目的地。 楚原抵达明冉房间门口时，竟在这样凉爽的天气里，出了满头的汗。 霍庭寒将门打开，楚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侧身进去，直奔床边。 明冉此刻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盖着被子，嘴唇发白，脸颊却烧得通红。她身上一阵阵发冷，睡梦中一直想往被子里钻。 楚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身后霍庭寒走过来：“刚给她量了体温，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楚原“嗯”了声，将买回来的药拿出来，又摸了摸床头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水。 他拆开药，又将明冉从杯子里半抱起来，在她耳边说道：“明冉，先起来吃药。” 明冉哼唧的两声，眉头皱得紧紧的，也不肯张嘴，对吃药这件事十分抗拒。 “吃了药就会好了。”楚原难得地轻声细语，小声哄着，“你乖一点。” 明冉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头却松了不少。 霍庭寒站在床边，看着楚原熟练地给她喂药喂水，哄着明冉将药吃了下去。 明冉吃完药，楚原也没有立即将人放回去。 他就这样靠着床头半抱着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被子拉得盖过她的肩膀，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轻微的呼吸声。 她身上散发着热气，不一会儿让楚原后背都开始渗出细细的汗，但他却依旧没有动。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霍庭寒看着明冉就这样躺在他怀里，身姿却十分放松。 他垂眸，脑子里闪过楚原来之前的事情。他本来想将明冉抱起来送去医院，可他去扶明冉起床时，明冉在迷糊中对他却很抗拒。她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却不肯配合他。 眉头也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霍庭寒不好勉强，只好将她重新放下去盖好被子，等着楚原带药回来。 好在，楚原带回来的药很快就起了作用，不到半小时，烧就退了下去。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楚原这才小心翼翼将明冉放回床上，脑袋枕到枕头的那一刻，明冉在睡梦中呓语了几句。楚原以为她要说什么，凑进去听。 却听到她只是在喊：“爸爸妈妈。” 楚原动作僵住，停了几秒才又重新直起身来。他将被子给明冉掖好，随后看了霍庭寒一眼。 霍庭寒看懂了他的眼神，两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楚原将门打开，霍庭寒走了出去，他却没有再动。 他对霍庭寒说道：“今晚我会留下来照顾她，之前谢谢你了。” 霍庭寒抿着唇盯着楚原看了好一会儿。 楚原也不逃避，就这么与他对视着，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第37节 霍庭寒看着他，问道：“你跟明冉，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次不是已经跟霍少说过了吗？”楚原又似乎恢复成了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模样，他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霍少的眼神很是坦然。 “我虽然不了解你们的事情，但我不是傻子。”霍庭寒声音一如往常地温和，“我看得出来，你们并没有在恋爱。” 换句话说，明冉并不是楚原的女朋友。 楚原插在裤兜里的手蜷缩了一下，随即说道：“上次跟霍少漏了个字，是前女友。” “既然是前女友，那楚总留在这里过夜不太合适吧。”霍庭寒语调虽平，可却有股不容退让的气势。 楚原微微歪了下头，轻笑一声：“我与她除了是前任，还是老同学。看在曾经的同学情谊上，我留下来照顾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你说是吗？霍少。” 霍庭寒的脸色也微沉了下来。 他眸光中透着一股寒气，像是要将楚原剖开似的，想要看透他。 楚原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霍庭寒，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霍庭寒问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楚原怔了下，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霍少误会了，我什么也不会对她做。”楚原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诚恳了许多，“我只是图自己一个安心。”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霍庭寒先收回了目光。 “既然如此，那就请楚总好好照顾她。” 霍庭寒说完这句，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与明冉在同一层，相隔不远。 走了两步，霍庭寒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楚原说道： “既然明冉是单身，那她就能接受任何人的追求。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楚总。” 楚总眸色沉了下来，“她不会选你，霍少。” “你现在还没资格替明冉做决定。” 霍庭寒说完这句，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 寂静昏黄的酒店走廊上，两人之间似乎有暗流涌动，火花滋生。 次日，明冉睡到自然醒，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些黏糊糊的。 一摸衣服，也皱巴巴的。她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穿的还是昨天去酒宴的那件礼裙，只是在外面穿了件系扣的长袖睡衣。 这是什么神奇的搭配？ 明冉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还能想起来一些模糊的画面。她记得自己听到麦瑞说她喝醉了，然后霍庭寒送她回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是霍庭寒给她穿上的？ 明冉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床头柜，发现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 明冉心头一跳，昨晚上她还发烧了？不过，霍庭寒怎么知道她吃这个退烧药最管用？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一看她脸色大变。糟了！中午的私宴要迟到了！ 她急急忙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光着脚就往洗浴间跑。 “醒了？” 刚跑了没几步，就听见了楚原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她扭头看去，就见楚原靠在了卧室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你怎么在这里？”明冉开口，惊得都变结巴了。 “昨天某个醉鬼自己喝醉了酒，还发起了个高烧，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楚原的话，明冉眼神飘忽地左看右看，便瞧见一旁椅子上，正搭着一件西装外套。 她愣了下，随即有些不敢置信问：“你在这里照顾了我一晚上？” “不然呢？”楚原不冷不热说着，“明冉，你这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明冉张了张嘴，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移话题问：“霍先生呢？” 楚原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盯着明冉的脸，看得明冉一阵心慌。 随即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在房间里喜欢光脚的毛病还没改？” “在房间光脚怎么啦……” 明冉一边小声嘀嘀咕咕，一边转身回去穿拖鞋。 穿上鞋她就往洗漱间跑，跑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身问：“不对啊，今天的私宴马上就到时间了，你怎么还在这？” “不去了。”楚原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你也不用去了。霍少会替你解释的。” 听到不用去私宴了，明冉倒是轻松了不少。 这时门铃响起，楚原走过去打开了门。 服务员在门外推着餐车面带微笑地同楚原打招呼。 楚原立即让开，让服务员将推车推进来，然后在餐桌上将食物一一摆放好后离开。 “洗漱完就过来吃饭。” 明冉在洗漱间里听到楚原这么说，刷牙的动作都不由加快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胃里空空，的确是饿了。 等到明冉在餐桌前坐下时，她发现自己面前已经盛好一碗粥。 “粥？”明冉有些意外，“这家酒店还有粥啊。” “这家酒店新来的主厨学习过华国料理，我打电话向餐饮部询问时他们告诉我的。然后就请他帮忙煮一碗肉粥。” 明冉觉得这碗粥来得太及时了，她虽然饿了，但其实没什么胃口。以前生病时，她也只喜欢喝这种最简单的肉粥。 明冉二话没说赶紧趁热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上与她记忆里的肉粥还有些差别，但在异国他乡能够吃上一口，都快叫她热泪盈眶了。 这几年她其实很少生病，她也不敢生病，不管是看医生还是吃药，都是一大笔开销。没想到这回来法国倒是轻易就发烧了。 明冉喝了几口粥，人也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她偷偷看了楚原好几眼，见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 “楚原，我不去私宴是因为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去啊？” 私宴可是和lt主办人相熟的好机会，私宴上也会有其他的名流出席，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楚原嗤笑一声：“我敢去吗？照顾你一晚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被你传染病毒，如果我去了把病毒传给别人，反而把事情搞砸。” 明冉：“？” 还能有这种强词夺理。 明冉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不再跟他说话，插了块水果塞进嘴里。 楚原垂眸，嘴角微微上扬。 他切下一块牛排，突然开口：“礼裙很衬你。” 明冉差点没插准肉肠。她抬眼看向楚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但还是礼貌回了句：“谢谢。” “看来我眼光不错。” 明冉敷衍地“嗯嗯”两声，忽然动作一滞。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楚原。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28章 瞳孔地震 楚原头也没抬：“字面意思。” “……”明冉一时无言， 拿起一旁的牛奶吨吨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的瞬间说道，“多年不见， 你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楚原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明冉小声说了句：“谢谢。” 如果没有这件礼裙， 她的确会很为难。 楚原拿咖啡的手停了一下， 随即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不客气，照顾一下老同学也无可厚非。” 明冉嘴里嚼着的面包突然就有些味如嚼蜡。 回去前明冉和霍庭寒一起与harren约了顿晚饭。 原本以为就他们三个人， 结果没想到饭桌上还多了三位男性。明冉看着他们有些眼熟，想起来是在酒宴上见过的艺术家和投资收藏家。 harren着重地为明冉和三位互相介绍了一番。 其中一位与麦瑞相熟，对明冉印象深刻， 笑着说道：“明小姐是个女勇士。” harren有些惊讶于他这么说，那位艺术家便将明冉与卡尼的事简单说了下。 随后又看向明冉：“你还是我知道的第一个敢当着卡尼的面这么说的人。要知道， 卡尼可是很要面子的。” 这话说得也颇有深意，能听出他语气里微妙的讽刺。 明冉心下了然， 这位艺术家恐怕也早就看卡尼不爽了，只是碍于某些方面的原因， 才不会当面下对方面子而已。 另外一位收藏家则直言不讳：“卡尼早期的作品令人惊艳， 但这两年的水准就……” 他耸了耸肩，意思一目了然。 明冉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只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harren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随后小声说道：“虽然走艺术这条路得罪了卡尼会有些小麻烦， 但有霍在， 你不用担心。” 第38节 明冉愣了下，立马转过弯来， harren知道霍庭寒想要签约她的事，她这是来做说客的？ 像是看穿了明冉的心思，她一边招呼其他人享用食物一边间或对她说道：“我很看好你，所以向霍推荐了你。他要开经纪公司自立门户需要人才，而你也需要一位真正能赏识你又有人脉资源的操盘手。” 这话她说的很直白，直白到甚至让明冉觉得不像一个艺术家。 “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harren笑着说道，“不过很多道理，我也是经历了许多年才明白。但是我觉得你不需要走那么多弯路。你是作品的创作者，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去创作，其他的琐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说完这些，harren也不再多言其他，而是融入进饭桌上的话题里。 一场饭局下来，明冉觉得她刷新了对harren的认知。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不喜欢社交的略带些孤僻的画家。但没想到，她也能有这样游刃有余社交的时候。 就像是harren说的，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需要去做的，不论喜欢或是不喜欢。 明冉心里感激着harren，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场饭局，而不是简简单单和她吃一顿饭。 临分别前，harren将她拉到一旁，认真对她说道：“我在年轻的时候，日日夜夜都希望能有真正看到我认可我的人，用你们华国的话来说，就是希望遇到我的伯乐。可是那时候我没有，我挣扎了多年才迎来真正的曙光。可我希望你不要被埋没，也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我也希望能做你的伯乐。” harren比她年长二十来岁，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眼光充满慈爱。 明冉喉头滚动几下，觉得眼眶发酸，忍了忍没有让眼泪涌出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了，就像妈妈一样。 明冉上前抱住harren，在她耳边说道：“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思考，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harren拍了拍明冉的背，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路，还得明冉自己选择。 明冉时间紧，当天晚上就要飞回海城。 霍庭寒正好还有些公事需要办理，不能陪她一起回去。他将明冉送上酒店的车，站在车门口嘱咐了几句。 “你的机票我已经让人给你升成了头等舱，到了以后告诉我。”霍庭寒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明冉手里，“这是主办方报销的机票费用。” 明冉有些惊讶，没想到报销费用是这么给的。 她将信封推回去：“你帮我升级了头等舱，报销的钱你拿着吧。” 霍庭寒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下，随即低低笑起来，还是将信封塞进了她怀里。 “升舱我不用花钱，拿着吧。” 说完这话，他便往后退了一步，将车门关上。 明冉抵达候机的贵宾休息室时，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休息室的自助餐区餐品丰富，但明冉只拿了瓶苏打水润润嗓子。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去，果然是楚原。 他居然也这么快就回国？ 楚原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去找了休息室里的航班工作人员。 不知道他同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明冉觉得工作人员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时不时还对楚原点了下头。 不一会儿，楚原似乎说完了自己的事，看了眼明冉的方向，竟大步朝她走来，然后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整个过程却没有同明冉说一句话。 见楚原与工作人员交流如此顺畅，明冉忽然间想到一件事—— 楚原高中时英语就经常拿满分，他哪里还需要一个会英语的助理去帮他见客户做翻译？ 明冉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汪路和楚原都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开涮她。想来想去，明冉觉得这大约就是一个公司老板该有的排场吧。 不管去哪里，不管需不需要这个人，总归得带一个来彰显自己的气势。 想到这里，明冉又记起来，这次说好了要当楚原的助理去见客户，可现在都要离开法国了也没陪他去。明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掏出手机打开了通讯记录，果然看到了楚原的名字。 “……原来真的给我打过电话。”明冉嘟囔了一句。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楚原的方向，其实她连接过楚原电话这回事都记不得了。随后又觉得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楚原也帮过她好几回了，可她居然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偏偏让她掉链子的始作俑者也是楚原。 明冉觉得她与楚原只怕是天生注定的孽缘，两人凑到一块儿总是要有些不顺的事情。 大约过了十分钟，有工作人员来找她。工作人员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明冉费力辨认才勉强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竟然是在问她与楚原认不认识。 明冉觉得莫名其妙，又心想难道楚原做了什么让工作人员误会的事，以为他是坏人？ 于是她连忙点了头：“认识。” 工作人员见她点头肯定，对她露出微笑，却只说了一句“ok”，便又转身离去。 明冉满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情况。可她扭头朝楚原看去，却见楚原一脸淡定，就像是没有听见两人对话似的。 明冉张了张嘴想问他，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他如果想要说，自然会主动说。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到了登机时间。 上了飞机后，明冉才发现这架飞机的头等舱居然有双人位，两个位子中间并没有任何的挡板，甚至还有按钮可以让座椅并拢，合并成一张床。 若是夫妻，肯定会很乐意买坐这个位子。 明冉心里这么想着，却又有些忐忑，不知道等会儿身边会坐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晚上睡觉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正这么想着，一片阴影落下，随即身旁的座位上有人坐下。 明冉立即看去，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会坐这里？”明冉看着楚原，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 楚原瞥向她：“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 “可是……”明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将话咽了回去。 楚原比她来得晚，可她值机时，她记得她这一排的位子都已经坐满了。 这世上真能有这么巧的事？ 明冉想问，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话到了嘴边打了几个弯，最后还是拐了回去。 她觉得还是趁早睡觉好了。 等到飞机进入平稳飞行，明冉将座椅放倒，拉过薄被盖上，又从口袋里掏出眼罩戴好。 一旁楚原看了一眼，见她戴着那副眼罩，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不一会儿，明冉也听到了隔壁座椅放下来的声音。 当座椅下放的声音停止时，明冉忽然间就有些紧张起来。 飞机上此刻很安静，大多数人都进入了睡眠模式。楚原与她的椅子靠得很近，她甚至觉得能感觉到楚原呼吸间的温热气息在自己的耳尖轻轻扫过。 难道楚原是面对着她这面睡的？ 明冉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并且开始在脑海中数羊。可平时数一数就能睡着，今天却是越数越清醒，就连心跳声似乎都变得明显起来。 这时，楚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昨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什么电话？”明冉决定装傻，毕竟她也实在想不起来接过电话，更别提电话里的内容了。 但她又有些好奇，于是没忍住问：“我说了什么？” 然后她听见楚原哼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你说你爱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 明冉瞬间瞳孔地震。 什！么！ 第29章 心疼 明冉惊得一掀眼罩从放平的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楚原， 满脸写着不可能！ 可是难免又有些心虚，于是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说过这种话，哪怕想起来一点细枝末节呢？ 最后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 只能挣扎着憋出一句：“……不可能吧。” “你怕什么？”楚原坐起身， 将移到了明冉脸上，“说了又怎么样， 我还能吃了你？” “我不是怕。”明冉心里发虚， 但嘴上却很强硬， “我是觉得不可能，我不会说这种话。” 楚原盯着明冉， 就像是锁定了自己猎物的雄鹰。 他问：“为什么不可能？” 藏在薄被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竟然是有些紧张的。 明冉垂眸， 随后又将头撇向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轻轻道：“我不会纠缠着过去。” 这句话就像是十年前发射的一颗子弹在此刻直射入楚原的眉心。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间有些发冷， 手指尖竟也微微颤抖起来。 楚原看着明冉的后脑勺，沉默了许久。 他让自己重新躺下， 然后说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该不会当真吧？” 明冉唇角紧抿， 一瞬间怒气直冲脑门。 她捏紧了拳头， 回头瞪向楚原，“你这样有意思吗？！” 楚原却只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 明冉觉得跟他纠结这个毫无意义，干脆也躺下来， 背对着他努力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 明冉呼吸平稳下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她身后， 楚原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侧身看着她背对着自己，低声开口：“没意思……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喜欢我了。 第39节 我还能怎么办。 我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好像也还没有想清楚。 他的语气里还透着几分自己未曾察觉的委屈，最后略带些痛苦的神色重新闭上了双眼。 明冉乘坐的这趟回国的航班在中途会在某处经停。只是这次经停不需要乘客们下飞机去候机室里休息，而是直接待在飞机上。 明冉睡得很沉，中途有旅客上下机都没有吵醒她。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即将抵达海城国际机场。 她将眼罩取下坐起身，发现身上竟还盖了一床羊绒毯，难怪她睡觉时一直觉得暖融融的。 这毛毯是谁给她盖的不言而喻。 她撇头看了眼楚原，此刻他就像是出入cbd里每一位精英该有的模样。穿戴整齐，身前的桌板上放着pad在看什么文件，右手则端着一杯咖啡优雅地喝着。 他就像是感受不到明冉投来的目光，眼睛都没往她这儿动一下。 明冉的手抓着柔软的羊毛毯，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楚原这个人了。 如果是放在从前，他应该就不会再对自己做任何事，更不会搭理她了才对。 他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下了飞机，明冉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拿了行李大步往机场出口走，一边走一边抬头看指示牌，想去坐地铁。 只是脚步刚往地铁方向拐，一只手就拽住了她的行李箱拉杆。 明冉不解地看向楚原，语气生硬：“还有事？” 楚原在心里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明冉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骨子里的气性还在呢。 她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他拽过明冉的箱子，拉着迈腿就走。 “我的车就在停车场，不介意载你一程。” 说完又补了句：“免得你老板说我没人性。” 有了汪路这个挡箭牌，显得格外名正言顺。 明冉的箱子被楚原拽走，她只好小跑着跟上。 进了停车场她没忍住问：“你车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 “让人今天开过来的。” 很快明冉就看到了楚原的车。 不是那辆她已经眼熟的cayenne，而是一辆宾利欧陆。 她脚步放缓了些，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之前就有人问楚原，怎么突然又开cayenne了。 可见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过那辆cayenne，是突然间才又开始开的。 “愣着干什么？上车。”楚原将行李都放在了后备厢，打开驾驶位坐了进去。 明冉回过神来，也赶紧上了车。 只是上车后，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楚原那辆黑色的cayenne。 那辆车明冉其实很眼熟。 因为十年前，她也经常坐着一辆cayenne上下学，那是父亲送给她的初中毕业礼物。 明氏是车企，不仅有自己的汽车品牌，手中也拿着好几个进口大牌车的代理。明父执掌明氏期间，将明氏做得如日中天。 明冉那会儿对自己家品牌的车兴趣不大，毕竟自家出产的每一辆定位高档的车家里都有一台。有段时间她迷恋上了cayenne，还会经常在电脑上搜索它来看。 明父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在她初中毕业后，她就收到了一辆黑色的cayenne作为毕业礼物。从那之后，她出行就特别喜欢坐这辆车，久而久之家里的司机也默认接送大小姐都用这辆车。 在那辆车上，也有过许多她和楚原的时光。 自从对外宣称楚原是自己男朋友后，明冉就更加名正言顺的让楚原坐自己的车。一开始只是放学送他回家，到后来就变成上学也去巷子口接他。 明冉记得，一开始楚原还很抗拒，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不再反对了。 而他们这样一起上下学，也越发坐实了两人的确在一起了的事实。 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人再去找楚原的麻烦。 她甚至还在那辆车上，曾天真地以为，她会和楚原永远在一起，她会和他结婚，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开始只是不希望楚原被欺负，是为了同学情谊，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什么时候，她开始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楚原？ 大概就是从那次演唱会后吧。 她将楚原给她买的眼罩带回家后，从没有干过家务的大小姐竟然亲自去了洗衣房，用手认认真真揉搓着眼罩，惊得家里负责卫生的佣人以为大小姐是对她们洗的东西有什么不满，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丢了工作。 可是她们想帮忙，明冉却坚持要自己洗。 她还笑着说：“这个眼罩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佣人们这才知道，是因为大小姐很珍惜这个礼物，所以才不愿意别人碰它。 后来，她将晒干后的眼罩放在自己的枕边，她从不用，却一直让它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有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它，总会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捅破这张纸是在第二个月的月考前。 那天放学，她和楚原照旧一起出校门。可没想到，门口有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背着书包在不远处等着。 看到楚原的时候，她高兴地冲他挥手。 明冉看到楚原的神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柔和下来，他甚至还小跑着朝女孩儿走去。女孩儿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不知道在笑着说什么。 楚原难得也露出笑意，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明冉在那瞬间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住，手脚也变得冰凉。 明明已经是春暖花开，可她却打了一个寒战。 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开口叫他：“楚原，走吗？” 楚原似乎这才记起来明冉还在。 他三两步走到明冉跟前，对她说道：“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了。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次次都是送我，现在学校里已经没人再怀疑了。” “是因为她吗？”明冉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孩儿，噘着嘴问，满脸写着不乐意。 楚原点了点头。 明冉脸色越发难看：“你是因为要跟她一起回家，所以才拒绝我的？” “嗯。”楚原点头，然后又补充，“没有她，其实我也不用坐你的车回家。” 后面那句话明冉根本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气鼓鼓的，却还是压着脾气。 只小声问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楚原愣了下，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晦暗不明。 等他再抬眼看向明冉时，一切又恢复如常。他轻声道：“算……是吧。” 明冉当即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鼻头发酸，她瞪了楚原一眼，转身就往自己家的车上跑。 一上车，明冉的眼泪就根本止不住，哭到后面几乎是哇哇大哭。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可回到家里看到眼罩时，她就全想明白了。 她喜欢楚原，恐怕一早就喜欢上了。 可是，他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明冉越想越伤心，扑进被窝里闷头落泪，整张脸都被哭成了粉红色。 额头不一会儿就冒出了汗。 家里的人都因为明冉的异样乱了套。 明氏夫妻回到家时，听说女儿是哭着回来了，也都吓得赶紧冲上了楼。 来到明冉房间时，才发现女儿居然已经哭累了，竟睡了过去。 明父沉着脸，明母则是心疼地给女儿擦额头上的汗。 她看向明父：“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父心痛不已，转身就走：“我去问问司机，具体的等冉冉醒了再说。” 第30章 解释 明父很快就从司机嘴里打听到了最近女儿与往日的不同。 他将妻子从房间里轻声叫出去， 两人回到卧室里，明父才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了。 “冉冉这段时间与那位叫楚原的贫困优等生走得很近，冉冉每天都邀请人家一起坐车， 送他回去。”明父说起这件事， 脸上带着不满，“但是好像那位楚同学不太接受咱们女儿的这份好意， 都是冉冉非拉着人家上车。冉冉好像还跟学校里的同学说， 楚原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明母惊得捂住了嘴， “我们宝贝还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 “她今天这样你也看到了， 女儿长大了，知道喜欢人了。”明父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老父亲的忧伤， “司机说今天有女孩儿在校门口等楚原，楚原见到对方还很高兴。之后就和对方一起回家， 不跟咱们冉冉一起走了。冉冉也不知道跟楚原说了什么，反正说完就红着眼眶上了车， 在车上就忍不住哭了。” 明母听得眉头直皱：“看这情况，那个叫楚原的男孩子是……不喜欢我们冉冉？” 说完这句明母面带些许不悦：“我们冉冉这么好， 他居然不喜欢？” “先别下定论， 等冉冉醒了以后，我们再问问。”明父叹了口气， 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 如果不被人珍惜， 他们恐怕心梗都要犯了。 只是还没等明氏夫妇旁敲侧击，明冉当晚就发起烧来。 第40节 第二天早上烧也没退， 明父直接叫了医生来家里，又让人给明冉请了假。 明冉醒了也不爱说话，夫妇俩一时间也不知道女儿是因为生病不舒服还是因为心里头难过才这副模样。 两人这会儿谁也不敢提楚原的事，准备等明冉病好了再说。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发烧，明冉接连几天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没力气。就连第二个月的月考也错过了。 明冉不知道，教室里楚原头一回在考试时分心，不知往明冉座椅的方向看了多少回。 只是不论他怎么去看，那儿始终都是空着的。 等到第四天，明冉总算是痊愈了，也自己提出了要去上学。 明氏夫妇虽然不大放心，但见女儿想去学校，也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踌躇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问问女儿有关楚原的事。只是没想到，明父才委婉地一开口，明冉立即嘴一扁，瞧着又像是要哭。 明母心疼地一把抱住了女儿，自己眼眶也红了。 她心想，她的宝贝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年纪轻轻就要吃爱情的苦？ 明父见老婆女儿都哭了，心就跟被热油泼过似的疼。他沉声说道：“乖宝贝，你有什么事就都跟爸爸说，爸爸给你做主。你要是觉得那个楚原欺负了你，那爸爸就给他把奖学金撤了，或者让他滚出学校！” 明冉急得立马从明母怀里将头抬起来，连连说道：“不行不行！不能开除他。” 连哭也忘记了。 她看着自己父亲：“爸爸，你不能赶走他，他可是很努力学习才能特招进咱们学校的。而且也只有咱们学校能给这么多的奖学金……你要是把他赶走了，他去别的地方上学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明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坐下来摸了摸明冉的脑袋：“我们宝贝自己都委屈着呢，倒是还替别人着想啊？” 明冉有些扭捏：“这是两码事儿。” “那你跟爸爸说说具体的情况，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父眼神温柔，“也许爸爸能给你分析分析，替你想想办法呢？” 明冉小声嘀咕：“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当然有。”明父说着还故意看了明母一眼，“当初你妈妈也不喜欢我，我不照样最后将人娶到手了？爸爸有经验。” 明母也被丈夫逗笑，没忍住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却被他抬起来的手一把抓住，牢牢攥在手心里。 明然看得有些羡慕，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父母恩爱，十几年如一日从没变过。她有时候想，自己以后要是结婚了，也要和爸爸妈妈一样才行。 明父明母哄着女儿，最后成功哄得明冉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亲口承认的，说是他喜欢的女孩儿。”明冉撅了噘嘴，回想起那一幕她还是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这跟当初看到他和盛婷在一块儿说话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明父则是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他真的是有喜欢的人，乖女儿，那咱们也不能强求。但没准，哪天他就不喜欢了呢？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明冉听了点了点头：“爸爸，我知道。” 说完又怕父母担心，她继续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想这件事了。他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以后也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听到明冉这么说，夫妇俩对视一眼，都稍稍松了口气。 明冉缺席四天后终于回到学校上课，有不少同学都向她嘘寒问暖，想知道她怎么这些天都没来学校。 放在平时，明冉一定会热络地和他们聊上一番，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情，也觉得没力气，于是并没有怎么搭理，下课的时候也只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在她身后，一道目光总是不由地落在她身上。 楚原从明冉出现后，就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向她。可她却不像平时那样，又是往自己这儿塞面包，又是塞牛奶的。 她今天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 等到了午休，楚原在图书馆待了一整个中午都没有见到明冉的影子时，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起来。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或许应该找明冉问个清楚。 可他却犹豫了。 他不确定，明冉是否需要他的这份“问清楚”。 明冉自从那日后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以前回到家里，饭桌上都和父母有说不完的话，整日里乐呵呵地完全没有烦恼。可自从她知道楚原有喜欢的人后，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安静得让明宅里所有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前爱笑爱闹的大小姐变得如此沉默，他们都很担心。 最担心的当然是明氏夫妇。 夫妇俩在卧室里看着彼此，明母忍不住长吁短叹。 她抹了抹眼泪：“我们冉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吃过这种苦头？她现在心里不知道多难受。这青春期的孩子，也不能太强求她忘记这份感情，可眼下她这模样，实在是太揪心了。” 明父面色严肃，过了一会儿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过了两天，明父在饭后主动邀请女儿陪自己散步。 明冉想想的确是好久没有和父亲散步了，于是点头同意。 走在小区的路上，四周都很安静。明冉抬头看了眼天空，静谧的天空中挂着繁星点点，她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冉冉。”明父的声音让她顷刻回神，“你还喜欢那个叫楚原的男生吗？” 明冉抿着嘴没有回答，明父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女儿跟小猫叫似的回答：“……喜欢。” 明父叹了口气，随后道：“爸爸仔细想了一下，那天楚同学的回答可能有偏差，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不如就去找他问清楚吧。” “问清楚？”明冉一愣，“还有这个必要吗？” 明父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去问吧，你如果不问清楚，你心里永远都会有个窟窿。问清楚了，该放下就放下。” 那天晚上，明冉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睡着。 她心里想着父亲对自己说的话，有些拿不定主意。 等到了学校，她就总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时不时还偷瞄一眼楚原。 要不要去问呢？ 如果是误会，楚原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主动找她呢？ 如果不是误会，那她问完以后怎么办？ 明冉觉得脑子里一片糨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到了午休时间，她的身体却跟不受控制似地往图书馆走。一进图书馆，她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楚原。 明冉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跟做贼心虚似的一溜烟窜进了书架之间。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书架坐下，又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只是她根本无心看书，手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翻书的动作，眼睛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心想，来都来了，要不干脆趁这个机会问清楚？ 明冉脑子里整天人交战，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明冉。”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明冉手中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她立即抬头去看，发现楚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旁，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一只手插在校服的裤兜里，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看。 明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忍不住抬手去摸。 楚原却再次开口：“之前为什么没来上学，也没来考试？” 明冉眨巴着眼睛，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却装作若无其事回答：“病了。” 楚原皱眉，听到“病了”的时候，他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见她耷拉着脑袋不看自己，他蹲下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问：“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我、我没躲你。”明冉嘴硬，耳后根却不争气地有些发红。 楚原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躲得很明显。” 明冉脊背僵了一下，随后又干脆破罐子破摔，抬头看向楚原直接问道：“那天接你放学的女孩儿，真的是你喜欢的人？你想让她做你的女朋友？”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可语气里的委屈却让她功亏一篑。 楚原怔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来。 明冉被他笑得有些恼了，起身就要走。经过楚原身边时，手臂忽然被人抓住。 楚原掀起眼皮：“你是傻子吗？” “你才傻呢！”明冉气得立即反击，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走。 楚原站起身，后背靠在书架上，看着她背影说道：“她是我妹妹。” 明冉的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去。 蹬蹬蹬地跑回楚原身前。 “妹妹？” “嗯。” “那我那天问你是不是你喜欢的人，你说是。” “妹妹难道不算喜欢的人？” “……什么呀。下次你要说清楚点，知不知道？” “嗯。” “嗯是几个意思啊？” “知道了的意思。” 那天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明冉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日阳光很好，从图书馆左右的窗户大片大片地洒向了地面。 整个图书馆都显得明媚温暖，生机勃勃。 亦如那时的自己。 第41节 第31章 活过来 明冉从回忆中回神时， 忍不住想，当初若不是亲眼见过楚原那个妹妹，还真看不出来楚原居然会是有妹妹的人。 他对自己的妹妹可真温柔啊。 他们抵达海城的时间正好避开了高峰时段， 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很快就到了明冉居住的城中村。 自从上车后，两人几乎就没有再交流。 这会儿车停稳， 明冉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谢， 她想了下还是说道：“礼裙多少钱？我这个月发工资以后就转给你。” “不用。”楚原拨动档位的动作顿了下， 语气冷淡。 明冉却坚持：“这笔钱应该我自己来出的，不好占你便宜。” 楚原听得哼笑一声，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她似笑非笑问：“你确定？” 明冉点头，表情肯定。 “行。”楚原唇角都似乎往下垮了些， 他随口报了个数，明冉打开车门的手都僵在了原地。 五位数的裙子， 她就算发了工资也还不起。 她有些窘迫地搓了下手，然后小声问道：“那个……我可不可以分期给你啊？” “你觉得我是接受分期的人？”楚原冷冷皮瞥向她， 心里气她居然要跟自己算这么清楚，他像是要她钱的人吗？ 可在碰上明冉小心翼翼的眼神后， 楚原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最后变成了：“行，你非要还的话那就分期。” 明冉心下松了口气， 她算了下自己的基础开销，然后和他商量：“我每个月给你还1500可以吗？” 楚原心里憋着气， 面上却忍着， 咬牙切齿应道：“行。” 明冉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笔账， 分期一年她就能还清了。 “那我先走了。”明冉说完就推开车门下车。 楚原立即也下了车，往后备厢走。一扭头就见明冉埋头往自己住的居民楼走，开口叫住她：“行李箱不要了？” 明冉脚步停下，尴尬得脚趾扣底，赶紧小跑着到后备厢从楚原手中接过行李箱。 “等等。”楚原又将她叫住，上前几步低头看她，“我有个朋友要外派出国，最少要去三年，房子就空出来了。他想找个人替他看着房子，只收取少量的租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楚原还很嫌弃地看了眼一旁的居民楼，嘴上说道：“你这里治安和物业管理都太差劲了，不安全。” 明冉下意识回绝：“不用了吧，我在这里住得……” “房租一个月给一千就行。”楚原适时开口，明冉的话就断在了喉咙里。 楚原也没有让她立马给出答复，说道：“你先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告诉我。” 说完这句，楚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上了车。 明冉回到家中，满脑子都是“房租一千”，比她住的这个城中村还便宜！ 这很难不令人心动。 但理智压着她，让她不敢轻易作出决定。 楚原的朋友……如果她住过去，岂不是跟他会牵扯得越多？她明明早就想好了，要抛开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明冉脑子里乱得很，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打翻了她人生中的一瓶颜料，让人手忙脚乱起来。 只是躺在床上一撇头，就看到了在窗边放着的画架。 她想起harren和霍庭寒同她说的话。 这次的机会，她要不要抓住呢…… 明冉闭上双眼，十分钟后，她忽然又睁开，然后麻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起身给自己套了条柔软贴身的围裙，是她画画专用的。 然后随手拿了个鲨鱼夹将头发夹在脑后，随即又拿出调色盘，将要用的颜料挤出来……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她拉开窗户的窗帘，在画架前坐了下来。 居住的房子虽然是城中村，可在明冉的眼里，她窗外的这片世界也颇有一种老味道，一种旧记忆。 她提笔，利落果断地在画纸上落笔。 有那么一瞬间，明冉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ny大学的画室里，她那时候每天最快乐，让她觉得最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是在那里。 也是在画室里，她创作出了一幅又一幅心爱的画作。 后来，她有了自己独立的画室，她以为她的人生从此就要不同了，她的职业生涯也要就此开始了。 谁知道，最后却只是一场笑话。 教授站在她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没有我，你永远也不可能出头，也别想靠画画赚到一分钱！” “你休想站在职业画家的道路上！” “你就是个失败者！”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 还有许多难听的话，明冉已经选择性忘记，但留下来的却依旧只是些难听的话。 握笔的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 明冉看着自己眼前这完成了一半的画，突然就有些画不下去了。 过去的经历涌入脑中，那种求助无门的无措感萦绕着她。 明冉面色有些发白，她将笔放下，看着还未完成的画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进了浴室。 热气氤氲。 明冉抬头让热水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脸，想将脑子里不受控制冒出来的画面消失。 可是没用。 有些东西就像是烙印，会刻在你的一生中。 等到回公司上班时，明冉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同事小蕊见到她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关心问道：“明冉，你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啊？看你这眼下乌青乌青的，没睡好吧？” 明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小蕊一脸同情：“你这行程确实是太赶了，不然你跟林姐再多请一天假吧？” 明冉摇头：“不用了，我喝杯咖啡就好了。” 一大杯美式灌下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冉觉得的确是精神了不少。 林捷脚步匆匆从她身边经过，扔下一堆资料：“替我给单总送去。” 明冉连忙拿着往美术部的方向走去。 美术部在公司的最东侧，她一进去，就看到美术部的人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拼命赶工，负责原画的同事，手里的数位屏都快被磨出火星子了。负责设计的同事眼下的黑眼圈比明冉重好几倍。 明冉觉得他们头顶上仿佛散发着一股怨气，吓得她退了半步。 小齐一眼看到了她。 他一脸惊喜，小跑着迎过来：“明冉，你怎么过来了？” 明冉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资料：“我来给单哥送资料。” “单哥这会儿不在，你直接放他办公桌上就好。”小齐指了指单峰的办公室。 明冉点点头，拿着资料就往单峰办公室里走去。 只是一推开门，她愣了下。 办公室的窗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面前架着画架，他正有模有样地在上面涂涂画画，表情十分认真。 明冉不由放轻了脚步，将资料轻轻放在桌上。 见小孩儿这么专注，她忍不住驻足看了一眼。小男孩儿身量还没有画架高，可画出来的画却让明冉有些吃惊。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孩童会有的水平。 “好厉害。”她忍不住夸出口。 小男孩儿听到声音撇过头来看，见到明冉冲她笑了笑：“漂亮姐姐好。” 明冉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好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画画？”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去上学。我在家太无聊了，就来找小舅舅玩儿。”小男孩儿回答，“小舅在忙，就让我在这儿画画。” 明冉这才注意到小男孩儿的嘴唇颜色比平常人要淡一些，整个人也偏瘦，看起来比较瘦小。 “你喜欢画画？”明冉问他。 小男孩儿点头：“喜欢呀。我小舅也画画，他可厉害了。我以后，也想像小舅一样厉害。” “那你怎么不坐着画呢？”明冉问。 小男孩儿说道：“坐着有时候不好画呀，这样站着好画。” “你画一幅画要多长时间呢？”明冉忽然间对这个小男孩儿有些感兴趣起来。 小男孩儿偏头想了下，回答：“有时候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两三个小时，有时候要好几天。” 明冉吃惊：“你不累吗？” “累呀。”小男孩儿诚实回答，但他很快又挺起小胸脯说，“可我小舅说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现在的代价就是站久了腿酸，会累，以后可能还会有别的。但是喜欢，就愿意呀！”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抱怨，只有满满的快乐。就好像对于他来说，为了喜欢的东西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一件很开心很幸福的事。 明冉却被他的话说得愣在当场。 做自己喜欢的事需要付出代价…… 见明冉一直没吭声，小男孩儿问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明冉回过神，冲他一笑：“没有，姐姐是觉得你说得很好。” 第42节 说完，她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男孩儿：“送你吃。” “谢谢姐姐！” 从单峰办公室里出来时，明冉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等下班回到家中，明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自己窗边画架上的那幅画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包往地上一扔，脱了鞋就冲到了画架边坐下。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了现在，也不去想将来。她的眼前只有这小小的一张画纸，是看得到她真正热爱的东西。 一切结束时，已经接近零点。 她看着面前完成的画作，拿笔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一滴泪从面颊滑落，明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确定，她不能放弃画画，她也不能放弃她想走的路。 深吸一口气，明冉从包里翻找出手机。 甚至顾不上现在会不会太晚，会不会打搅别人，手颤抖着发了条微信给霍庭寒。 【霍先生，我的作品完成了，这周您有时间吗？】 第32章 吐露 发完消息明冉才想起来， 霍庭寒还在法国没有回来。 她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是给画傻了。 但霍庭寒的消息回得很快，他并没有在意明冉忘记他还在法国的事， 只是回道： 【我这周六落地海城， 周日见可好？】 明冉自然是一口应下。 只是等到次日到公司上班，她见到汪路和林捷时不免心里有些愧疚和心虚， 觉得自己就是那瞒着老板偷偷跳槽还闷不吭声的员工。 但一切没有落地之前， 她并不想声张。 从前她不是这样沉得住气的性格， 只是多年的磨砺造就了现在的她。 等到了周日，明冉认认真真将自己的画用画框裱起来， 再用雪梨纸将它包住，抱在手里出了门。 霍庭寒同她约在了第一次见她画画的艺术区。 明冉早早就抵达了目的地，她有些紧张， 与她当年考ny大学美术系相比几乎不相上下。 她在原地踱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画者展开画架开始动笔， 见她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走来走去，总有人会忍不住好奇地看她一眼。 等到明冉自己发现时， 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她抱着自己的画作在这条路上从街头闲逛到结尾，偶尔会驻足欣赏一下别人正在画的画作。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 她小跑着回到约定的地点。刚到没多久， 霍庭寒就出现在视野中。 明冉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霍先生。”她笑着打招呼， 然后将手里的画递了过去，“这是我的画。” 她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让霍庭寒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一边低头去拆她的包装， 一边说道：“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明冉听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今天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呀……” 因为内心的兴奋，她出门太早， 甚至都忘了化妆。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浑身都闪着光。”霍庭寒嘴角微微上扬，发自内心的赞许，“你这样很好。” 明冉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右手搓了搓自己左手的手背，她变得腼腆起来：“可能是因为太久都没有这样画画，然后拿给别人评判了，有些激动。” 说话间，霍庭寒已经将明冉包着画的雪梨纸拆开来。看到画的瞬间，他呆怔了下。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将这幅画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见霍庭寒不说话，明冉忽然就紧张起来。 她捏着自己的手，有些忐忑地问：“霍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霍庭寒回答得斩钉截铁。 明冉的心就凉了一半。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道：“没关系，你尽管实话实说。” “问题就是，我太晚看到它了。”霍庭寒看向明冉，眼神里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如果我早点看到它，我都不会给你去汪路公司的机会，而是要一举签下你！” 霍庭寒眼中满是欣赏，他是真的对这幅画有着很高的评价。 “你的画虽然很有卡尼早期的风格，但我觉得比卡尼早期画作的完整度更高，画功也更成熟。”霍庭寒越说越激动，大脑就像是被充了血，语气是无比的赞美。一时间甚至忘了明冉与卡尼在lt酒宴上起过口舌冲突。 “你的画已经超越了现在卡尼的画作。” 他用这句作为了夸赞的收尾。 等激情说完，霍庭寒再抬眼看向明冉时，见她神色复杂，这才猛地记起来她不喜欢卡尼。 他知道自己失言，立即道歉：“抱歉，我只是太兴奋了，并没有非要拿你和卡尼比较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的确很优秀，很有天赋。” 见霍庭寒还想解释，明冉开口打断：“没关系，霍先生。你忍不住拿我和他比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霍庭寒有些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明冉。 明冉深吸一口气，对霍庭寒说道：“因为卡尼早期的作品，都是出自我的手，是我大学时期的作品。” 霍庭寒愣住：“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是说卡尼早几年的作品，都是我画的。”明冉一字一句，将这番话说得十分清楚。 她看起来很冷静，一点也不像是意气用事的胡诌。 明冉见他过于震惊，又说道：“我既然愿意按你的要求交出作品，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建议harren的建议，我都听进去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喜欢画画，我想成为职业画家。但是，在你对我进行评估时，我想我有必要将所有的事都跟你坦白。” 顿了下，明冉继续道：“只有你知道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才能判断在我身上会存在的风险。我不希望等合作后，才让你知道你的投资存在风险。” 就在明冉要接着往下说时，霍庭寒抬手阻止了她。 明冉微微有些失落。 霍庭寒看了一周四周，然后对明冉说道：“上车说。” 明冉反应过来后，连忙跟着霍庭寒往他车停着的方向走。 还是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一上车，霍庭寒将车门落锁，然后对明冉说道：“刚才人多，被人听到不好，现在你可以放心说了。” 明冉原本低落的心情扫空了一大半。 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将自己与卡尼的恩怨同霍庭寒说清楚。 明冉自进入ny大学起，就一直是同学们眼中极有天赋的绘画者。成绩出类拔萃，明明是同样的学习，她的进步就是会比别人快得多。 她四处兼职，可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将学业落下。 每次交出来的作品，都是最得教授赏识的那个。 渐渐地，她在美术系也有了不小的名声，同时也得到了更多老师的关注。 大三那年，美术系素负盛名的克鲁教授负责教授他们课程。 克鲁教授是个实干派，比起坐在教室里侃侃而谈，他更喜欢让同学们去实践。所以他的课程，几乎都是在室外进行。 比起室内静态的人体也好，物品也好的速写，他更喜欢室外充满流动性的画面。 他说过，万千世界每一秒都是不同的画，而大家手里的画笔可以留住美妙的那一刻。 也正因为这句话，让明冉对这位克鲁教授印象十分好。 克鲁教授也不止一次地夸赞过明冉在绘画方面的才华，给过她不少指导。久而久之，明冉打心眼里崇敬这位老师，也感激这位老师。 等到大三过半，克鲁教授找明冉进行了一次谈话，诚邀她加入自己的绘画工作室，成为画室里的签约画家。而他则会负责运营明冉的画，将她的画作卖出去，并为她规划职业画家的道路。 克鲁教授还表示，可以先只签约五年。但这五年间，她必须保证每年给工作室提供不低于两幅作品用于售卖。 克鲁教授还体贴表示，这是考虑到画者总会有状态巅峰和低谷，不能保证高频率产出，所以才定下这么低的产出量。 明冉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她之前都是靠自己给各大杂志，广告公司之类的投稿，只偶尔才能卖出去一幅画，并且获得的报酬很少。大多数时候，她卖的插画还是卖给华国的杂志，换算成m国的钱币，收入就更少了。 出于对克鲁教授的信任以及合约条款的认可，明冉签约了。 一开始，明冉激情澎湃，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创作出了五幅作品。克鲁教授也信守承诺，替她卖了出去。而买方是m国赫赫有名的杂志，虽然给的价格很低，但明冉知道后还是很开心。 她记得杂志上市时，她兴致勃勃地买了一本回来。她在杂志上看到了自己的画，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杂志只用了画，却没有给署名。 明冉去问克鲁教授，克鲁教授抱歉地同她解释，告诉她这家杂志一向是如此，不光是她一个人。明冉又认真看了下杂志，发现其他插图的确也没有署名，便信了。 只是这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导致她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创作出新的画作。 过了一段时间，克鲁教授告诉她一个新的机会来了。 他说他利用自己的资源，有机会让明冉的画可以去艺术馆展览。虽然不是专展，可这样的机会也是不可多得的。 如果在艺术馆里展出的画作被人看中买下，那就是打开了她作为职业画家的第一扇门。 明冉原本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克鲁教授的消息更是让她重燃了希望。 她马上就要大四了，很快就要走上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任何的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日没夜地画画，不满意的画作都会被她销毁，两个月后她交了最满意的一幅画给教授。 第43节 之后便是等。 等了两个月，在她的追问下，教授告诉她，她的画作被选上了，之后会在艺术馆里展出。 明冉高兴坏了，她紧跟着问：“教授，是哪个画展，哪天能上？我想去看看。” 克鲁教授微笑着：“明，不要着急，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我也在等主办方的通知，只要通知下来了，我一定告诉你。” 明冉喜滋滋地应下。 过了一个星期，明冉接了一个临时的活儿。干活的地点离学校有些远，她也是第一次去。 坐在公交车上，她看到了路边一家艺术馆挂出来的宣传海报，一整面墙那么大的海报。海报是在宣传新一期的画展消息，在上面有数幅画，明冉看到了属于自己的。 画太多了，她看不清上面是否有署名，但是展出日期却写得很大，时间就在下周六。 明冉记下了日期和地点，一整天都十分亢奋。 等她回到学校，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她想到了许多的画面，过去的，现在的，都跟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中连续不断地播放。 于是她大晚上跑到了画室，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创作了第二幅画，取名为《逃》。 第二天她盯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将画交给了克鲁教授。 她忘不了克鲁教授到看到《逃》时惊艳的表情，这比看到她第一幅画《灰烬》时表现得更为明显。 克鲁教授大为赞赏：“太棒了，简直太美妙了！你就是个天才！” 他情绪激动，甚至来不及听明冉问有关画展的事，就抱着画作跑了出去。 在明冉心中，克鲁教授就是这样一个真性情的艺术家。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周六，她换上自己最新的一套衣服，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来到了艺术馆。 她终于在艺术馆里看到了自己的画。 明冉兴奋地拿出手机要拍照，却通过手机镜头发现了不对—— 画的署名作者根本就不是她。 而是一位叫做卡尼的画家。 明冉当时就去找画展的负责人理论，斥责他们不尊重绘画者，竟然连名字都搞错了。 可她得到的回答是，这幅画就是名为卡尼的画家送来的，他们也是亲自跟这位画家签订的展览售卖合约。 对方还告诉她，为那位画家引荐的人，是ny大学知名艺术教授——克鲁教授。 一些之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一切串了起来，明冉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红着眼回学校找克鲁教授理论，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克鲁教授对她的一番人格羞辱。 不仅是羞辱，他还用让她无法顺利毕业来威胁她。 一开始明冉自然是不肯顺从的，但后来她发现现实就是现实，她打败不了。如果她抗争到底，那她这几年就全白费了。 她不是当初被父母庇护着无忧无虑万事不愁的小女孩了，她必须为自己打算。 最后，她不仅没能拿回属于自己的画，还因为合约的问题，她必须还在克鲁教授的工作室里，为他工作四年。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自己签的合同有巨大的漏洞。 可为时已晚。 “竟是这样？！” 霍庭寒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有薄怒，“太无耻了！” 明冉反倒是面目平静，她已经过了情绪激动的时候了。 霍庭寒道：“难怪卡尼后面的画都像是失去了灵气，你是故意不给他好好画的？” 明冉摇摇头：“也算不上是故意吧，只是一想到是给他代笔，我就觉得恶心，自然也画不出真正想画的东西了。” “但即便是这样，你的画也依旧有不少收藏家愿意为它买单。”霍庭寒看着明冉，眼里有对她的怜惜，“太委屈你了。” “作为补偿，克鲁教授提出保我读研，他会让我顺利毕业。”明冉说到这儿，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就算没有克鲁教授，以她的成绩和绘画上的天赋，她照样也能留下来。 “后来呢？”霍庭寒问。 明冉淡淡道：“后来合约结束，我也顺利硕士毕业了。再后来，是谁接替我给卡尼代笔，就不得而知了。” 这几年她不仅给卡尼代笔，画的其他的画作也都归于克鲁的工作室，她根本就没有版权在自己手中。由于克鲁与卡尼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明冉明白，自己想在m国走职业画家的道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我总归要生活，要活下去。”明冉轻声述说着，“所以我从工作室出来后，就去找了一份艺术馆的工作，负责为参观者进行解说，并且售卖展出的画作。” 霍庭寒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明冉居然还干过这份工作。 “艺术馆的工作够我在m国租房和吃喝，但也仅限于此。我没有经验，他们给的工资有限。”明冉说起这些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她忽然停下来，然后郑重地对霍庭寒说道：“接下来这件事，才是我真正想说的，对你来说有风险的事。” 霍庭寒莫名心中一紧：“什么事？” “我后来被赶出了艺术馆，罪名是……”明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涩地说出后面的话，“偷盗馆中珍品未遂。” 第33章 人跑了 说到“偷窃未遂”几个字， 明冉不由双手捏紧在一块儿。 这是她之前难以启齿的事，也很怕别人会知道。正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明冉才下定决心提前回国， 许多计划都进行了相应的改变。 霍庭寒看着明冉， 能感觉到她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轻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冉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艺术馆有个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 一个比我大了接近十岁的男人。他想追求我， 被我拒绝了， 之后便有意无意地针对我。后来，他被我发现居然用赝品偷换艺术馆里展出的真品画作。他跟我说， 他父亲车祸住院医治需要很多钱，没有办法才铤而走险，表示他知道错了， 求我不要揭发他。” 说到这里，明冉捏紧了拳头。 “或许是他说的话触动了我， 我确定他将画换回去后，同意给他一次机会， 他也向我保证不会再干第二次。”明冉说到这里，想起当时的一切， 恨不得穿回去打醒自己， “可是我没想到，即便我答应了他， 也确实没有告诉经理，但他却一直担心我会泄密。于是他干脆先下手为强， 陷害我想要偷换画作。经理出于对他的信任， 也不肯听我解释，怒气冲冲就将我赶走了。” 明冉始终忘不了那天， 天空雾蒙蒙阴沉沉的，她被人从艺术馆里轰出去，艺术馆内的参观者都看热闹似的看向她，有些人听到了经理斥责的话，眼里带着鄙夷。 这让明冉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那里，狼狈地匆匆离开。 之后，她惶惶不安地在出租屋子里待了三天不敢出门，怕一出门就遇上认识的人，而他们已经知道她被赶出来的理由，会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她。 也是这三天，她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才有了提前回国的念头。 后来，她总算是放过自己，出了门。这才发现，大约是艺术馆也要保住自己的名声，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往外传， 明冉那会儿僵硬的肩头才松懈了下来。 令她下定决心提前回国的是房东，不因别的，只因房子快到期，而续租的话，房东要涨价几百m币，让本就不富裕的明冉变得更为雪上加霜。 思前想后，明冉觉得倒不如趁早回国，早做打算。 于是明冉用自己银行卡里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张m国回海城的机票，瞬间几乎掏空了钱袋。可想到就此能回国，她又觉得这件事值得。 “霍先生。”明冉看向霍庭寒，“你既然想要签约我，那这种风险你就有知情权。将来若是我真成为职业画家，可能会有人拿这件事来攻击我，让它成为我的黑历史。” 霍庭寒听得直皱眉：“你那个艺术馆的经理居然就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你的罪？甚至连解释也不肯听，太过分了。” “这件事错的不是经理，错的是那个陷害我的同事还有我自己。”明冉声音低沉，“如果不是我自己轻易相信了他，一点防范都没有，也不至于会变成那样。” 从那时起她就告诫过自己，日后在职场上一定要小心同事。 听了明冉的话，霍庭寒的眉头也没有松开分毫。 他说道：“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资格私自给你定罪将你赶出，这已经侵犯了你的人权。” “当你处于弱势的时候，又有什么人权呢？”明冉想起自己在m国的生活，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跟那个国度犯冲似的，运气也变得很差。 霍庭寒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我了解了。放心吧，这点事算不上什么。” “真的？”明冉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 霍庭寒坚定的态度让明冉增添了信心，好像她真的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想要的方向前进。 霍庭寒见她眼中重燃光芒，他笑了下启动车子。 明冉连忙系好安全带，问：“去哪？” “事不宜迟。”霍庭寒踩下油门，“现在就去公司签约。” “啊？” 但最终两人还是没有立即签约。 明冉觉得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先从公司离职才可以和霍庭寒签合同。这是对原公司负责，也是对霍庭寒负责。 霍庭寒也并没有强求，他笑了笑：“没关系，你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让你跑了。” 明冉被他的形容逗笑，觉得这么久以来终于有了一件真正愉悦她自己的事。 想到她可以重新全身心的投入到画作的创作中，明冉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等到周一上班时，她鼓起勇气敲开了林捷办公室的大门。 没有人知道明冉是去找林捷做什么的。 半小时后，明冉从林捷办公室出来，如释重负地放松了身体。 她在同事们打量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工位，然后问道：“今晚大家有时间吗？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告别饭。 林捷不仅同意了她的请辞，居然还主动提出她可以次日交接完工作后便离开。 明冉知道，虽然林捷嘴上不说，但她其实也是替自己珍惜这次机会。 这次回国，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呢。 等离职的手续办妥，明冉收拾好家里的物品，赶在交新一季度房租前退租，搬去了霍庭寒公司为签约画家准备的公寓。 经纪部更是为明冉举办了欢迎宴——在公司楼下的餐厅摆了一桌。 饭桌上，霍庭寒端起酒杯对明冉说道：“ 我最近在想，或许早在我买下那幅《灰烬》时，就已经注定了你我的缘分。咱们国家有句老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能遇见你，看来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第44节 明冉连忙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她不能喝酒，怕在这种场合出洋相，便以茶代酒。 “能遇见你，是我的运气。”明冉这话说得十分走心，她也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想，这些年经历的这些倒霉事，或许就是为了让她认识霍庭寒呢？ 毕竟她再是千里马，也得遇见伯乐才是。 明冉想，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cy风投。 特助张出色走进总裁办公室，提醒楚原近日的一些重要行程。 张出色说道：“楚总，这些行程中最需要注意的是后日康总女儿的生日宴。” 听到特助这么说，楚原抬头看向他：“康总怎么了？” “据小道消息说，这次康总给康小姐办生日宴，是想从前来的单身青年才俊里挑一个做自己的女婿，撮合对方和自己的女儿。”张出色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像是ai，“所以我建议，您最好带一个女伴同行，好打消康总的念头。” 楚原听得差点被口水呛住。 他眼里有着怀疑：“你的小道消息来源准吗？” “不敢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是有的。”张出色回答，配着他那张扑克脸，看起来十分认真且严肃。 楚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这种应酬，但康总与他交情匪浅，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 但如果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楚原一想到这种可能，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他说道：“圈内人人皆知我是不婚主义，康总应该不至于这么冒犯。” 楚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张出色毫不犹豫就打碎：“康总亲口对别人说，男人年轻时候想玩不想结婚，但是年近而立，就会想要成家生子了。” 这哪来的歪理？ 楚原有些无奈，但想想康总做事的风格，他觉得小张的情报估计八成是真的。 想到这里，楚原觉得张出色的提议很有参考性，他需要带一个女伴过去，打消康总的念头，至少不要将他纳入可考虑的女婿人选。 像是看出了楚原的想法，张出色继续建议道：“鉴于您平时没有一个亲近的异性，再排除您的姐姐和妹妹，我认为有必要尽快敲定人选。但我建议您不要找公司女员工，以免她们对您从敢想不敢做，变成敢想敢做。”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原吐槽了一句，然后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一下。” 等张出色从办公室离开，楚原将手中的几份文件签完，随即就陷入了一阵沉思。 合适的女伴…… 其实张出色说得也不全然对，他也不是没有可以帮忙的异性朋友，只是他不想和那些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更不想给对方希望。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大约是雇一个人，又或者他只去露个面，然后找个借口开溜。 只是不知怎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不断冒出来一个人的身影。 他想将她抛到脑后，可没有用。 想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认了。 掏出手机，他给汪路打了个电话，找他借人。 不料汪路却说：“你这电话打得太迟了，人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什么意思？”楚原靠着椅背的上半身立即坐直，“什么叫人不在你那儿了？” “明冉辞职了。”汪路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手里底下人递上来的方案，“跟霍庭寒跑了。” 楚原脸色剧变，声音都压低了：“什么叫跟霍庭寒跑了？你说清楚点。” “霍庭寒把明冉挖走了呗，说是开了个画家经纪公司，要让明冉去做职业画家。”汪路说着还调侃道，“早就跟你说了，对人家有意思就要早点下手吧？现在好了，人家跟别人跑了。” “你知道她新公司在哪吗？”楚原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汪路回答：“不知道，没听她说。只知道她跟林捷说，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搬家之类的。那霍庭寒不是港城的吗？他家一直跟艺术行业挂钩，八成去港城了吧。” 电话这头楚原却久久没有出声。 “喂？楚原？楚原你还在听吗？” 楚原拿着手机的手已经垂落在身侧，他只觉得浑身冰凉。 一股熟悉的恐慌感笼罩他全身。 就和当年明冉消失时一模一样。 第34章 当初 楚原几乎是本能地冲出了办公室， 连电话都忘记挂断。 公司的员工就见到自家老板像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刮过，跑得快到让人以为出现了错觉。 张出色听到声响从助理办公室走出来，一旁有员工实在没忍住问：“张特助， 楚总这是怎么了？” 另外有人接话：“是不是要去拿什么大项目？” “不能吧， 咱们做风投的，又不是做投标的。”不用这样去抢项目吧？ 张出色看着楚原离去的方向， 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他人见他一声不吭， 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一个个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张出色沉声说道：“老板……大概内急吧。” 众人：“……” 张出色瞥了他们一眼：“好好工作。” 说完转身回了助理办公室。 楚原一路疾车来到了明冉租住的城中村。 他熟门熟路地直接到了明冉的房子门口， 抬手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他掏出手机，发现与汪路的电话竟然还没挂断。 “楚原？楚原？！”汪路在电话里吱哇乱叫。 楚原拧着眉， 理智回来了些，他拿起电话丢下一句“先挂了”， 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汪路的电话，立即又拨出一个他早在心里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可电话响了十数下， 却没有人接听。 楚原不死心，又打了几遍， 依旧无人接听。 他心头被阴云笼罩， 只差电闪雷鸣。 “明冉，明冉！”楚原抬手敲门， 力度比之前大了不少。 房间内静悄悄地，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升起一股绝望， 旁边邻居的门这时候却打开来。见到站在对面门口的楚原， 邻居愣了下，开口说道： “你找人啊？这个姑娘已经搬家了， 不住这儿了。” 楚原连忙问：“您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邻居摇头：“不知道，已经搬走两三天了吧。那天还有个帅哥帮她一起搬得家。” 楚原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疼。 帅哥……应该就是霍庭寒吧。 一想到明冉跟着霍庭寒走了，他竟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眼疾手快扶住了墙壁才站稳。 邻居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怜悯：“小伙子，想开点，人家跟了别人了，你就放手吧。” 也不知道这位邻居脑补了些什么，说完这些，他嘴里嘀嘀咕咕着将门关上。 楚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车上的。 坐在车里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手脚发软，有一瞬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车停在路边，抬眸就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小笼包蒸饺的路边摊，摊边围着几个顾客，老板正笑着给顾客打包。 楚原呆愣着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仰倒在椅背上，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 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年明冉在车上献宝似的拿出小笼包给他，对他说：“阿原，快吃。” 这个场景这些年他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 那一声“阿原”就像是个魔咒，让他在梦里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坐窗边抽一整晚的烟。 那是他正式承认自己是明冉男朋友的第二个星期。 他早上出门，照样只从家里拿了一个煮鸡蛋。一出巷子，就见到了停在路边的cayenne。车窗被降下，明冉趴在车窗上，手垫着下巴冲他笑。 还挥着手：“阿原，快上车！” 楚原脚步微顿，下意识就朝周围看了眼。他踌躇间，明冉已经将车门打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大早上的路上只有行色匆匆赶着上班上课的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可明冉的声音清脆悦耳，难免会让听到的人多看一眼。 楚原不想引人注意，蹙着眉将校服的拉链拉到顶，竖起来的衣领能遮挡住他半张脸，然后一路跑着钻进了车里。 他刚一落座，司机就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楚原看了眼前座，压着嗓子对明冉说道：“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上学。” 说完可能觉得太过于生硬，又补了句：“可以吗？” 明冉拿书包的动作一顿，不解：“为什么？我来接自己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楚原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对明冉说。她被保护得很好，家境优渥又备受宠爱，只需要快乐生活，从来不需要考虑其他的问题。 明冉见他没说话，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麻烦？放心吧，咱俩是真的顺路，我不觉得麻烦。” 见楚原依旧没说话，明冉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问：“楚原，你该不会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吧？” 楚原挪开目光，轻声道：“没有。” “那就好！”明冉又笑了起来，“你就不用担心这么多啦，听我的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袋，捧着递到了他跟前。 “阿原，你看。”她笑得很甜，眼睛里都亮晶晶的。 第45节 楚原盯着保温袋：“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楚原不知道明冉准备了什么，在她的注视下，他接过保温袋打开来，见到了在里面躺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小笼包看起来跟路边卖的没什么区别，可楚原一闻就闻出了不同。这个小笼包的味道和他小时候喜欢吃的那家味道一模一样。 别人或许闻不出区别，可对楚原来说这是他儿时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味道。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是……” 明冉得意起来：“你闻出来了？这就是你说的你小时候喜欢吃的那家包子铺老板做的。我可是求了他好久，他才同意重新出山替我做一笼呢。” “他关铺面很久了，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怎么找到的？”楚原心头还是很震惊。 包子铺老板早年得了病，所以才关了铺子。原本他是一家也吃住在店铺里，铺子一关，自然也携家带口的离开了。 明冉笑着答：“我厉害呗。反正我就是找到了，怎么找到的不重要。你快吃，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边说着，明冉一边伸手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小笼包，塞进了楚原的嘴里。 熟悉的味道充斥着他整个口腔，儿时最幸福的那几年，他时常能吃到这个味道。阔别多年再一次吃到，他竟有些想落泪。 看着一脸天真的明冉，楚原吃着包子心绪复杂难言。他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半拍，可很快他察觉到司机从后视镜里在偷看他，顿时又被另外一种情绪覆盖。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明冉想做的事越来越多。 以前觉得要瞒着楚原，拐着弯做的事，一下子就变得顺理成章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坐车上下学；让保姆阿姨做丰盛的午饭拉着他一块儿吃；新上的衣服鞋子，她一个电话就让人送来，一股脑全都送给楚原；她喜欢的米其林餐厅，自然也是拉着他陪她一起去；就连放假学习，也变成了去明冉家那超大的如同一个小图书馆的书房一起学习…… 楚原委婉地拒绝过，可是明冉总会比他更有理由。她也比他嘴皮子更利索，在她看来，她对他楚原做的一切都是她想做的，她就想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再也不想让他吃苦。 要不是楚原强烈反对，她甚至连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要分给楚原一半。对明冉来说，零花钱实在只是一笔小钱，可对楚原来说，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也是他不断退让后唯一坚持保留的尊严。 后来同学们之间私下偷偷议论，恰巧被楚原无意间听到。 “楚原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被明冉看上？真没想到明冉喜欢这种类型的。” “切，不就是凭脸吗？” “那倒也不是，好歹人家学霸啊。” “喝西北风的学霸有什么用？我爸说了，这种学霸将来出了社会，也只是给我们打工而已。他这种家境光学习好有什么用？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所以你看人家不就傍上明冉这种白富美了吗？明家可是我们海城顶级富豪圈子的，他只要抱紧这条大腿，将来前途无量。” “靠，这种好事都被他占了。明冉真是脑子坏了，不找个门当户对的，找个特困生。” “嗐，大小姐要爱情不要面包。” “什么爱情，你以为明家这种门第楚原真能进去？我爸说了，明家就当明冉养了条狗，谁知道她这种娇小姐哪天就不喜欢了不要了？现在只是一时新鲜而已。” …… 楚原沉着脸从他们身边经过，那几个人虽然没有当面嘲讽，可却丝毫没有还要住嘴的意思。嘻嘻哈哈地说着，阴阳怪气地内涵着。 楚原始终一言不发，就像是听不见似的，直接拐进了教室。 脑子里的画面定格在他坐在椅子上做题，却因为写字太用力，将纸面都划破。 楚原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自嘲地笑了下，眼里浮现出红血丝。 那时的自己的确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身傲骨和自尊心，就想牢牢守住。 以至于后来不管明冉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法再平常心去看待。 她对他执意的好，她的坚持，她的不容反对，都渐渐编织成了一张名为“骄纵”的网。就像是有人在楚原耳边叫嚣着说，你看，她真的就当你是养的宠物狗，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的想法重要吗？ 情绪不断地累积，却不知道如何排解，更不懂得要怎么沟通。就这样像滚雪球似的，一点一点越滚越大，直到爆发的那天。 想到与明冉决裂的那天，楚原不由捏紧了拳头，紧咬牙关，脖子上都有青筋暴起。 这些年他也无数次再想起那天的场景，每次只想到开头，就不敢再想下去。 太残忍。 对他是，对她也是。 少年时太年轻，总以为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也不懂得言语是可以伤人的利器。伤人的话随口而出，只图那一时的痛快。 却不知，将来要用无数个日日夜夜来舔舐伤口。 …… “所以，你跟楚原究竟是怎么分手的？” 霍庭寒站在画室中央，低头看着明冉，语气温柔。 公司给明冉准备了独立的画室，他今天亲自带明冉过来看。聊天间，提到了明冉那被卡尼盗走的第二幅画《逃》，明冉告诉他，那时的她想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楚原身上。霍庭寒也终于从明冉嘴里确认，他们果然是分手了。 可看着明冉提起楚原时的眼神，霍庭寒心不由沉了一下。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初的事。 “怎么分手的啊……” 明冉苦笑了一下，看向窗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第35章 互相伤害 那是明冉觉得最幸福的时光， 也成了明冉最痛苦的时光。 那时候父母疼爱，心爱的男孩儿在身旁，还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明冉觉得那也是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她甚至都想好了， 要努力学习，将来大学也要和楚原在一起。 等到了大学毕业， 她就要和楚原结婚。 一切都非常美好， 美好得如同梦一般，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或许她的这场美梦也不会醒。 明冉永远都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 期末总结班会结束， 美好的暑假开始。明冉边拿起书包还边跟楚原商量着暑假要他陪自己出去旅行。 可刚走出教室门口，就见到有人匆匆朝她走来，等人走近了她才发现， 竟然是自己的姑姑。 姑姑明安韵是父亲的姐姐，嫁人后与娘家来往不算密切， 但逢年过节总会互相走动。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来学校找自己。 明冉还来不及开口多问，明安韵已经一把抓住了明冉的手，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说话时嘴唇都在抖。 “明冉， 好孩子， 快跟姑姑走。” 明冉被姑姑这副模样吓到，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的楚原。楚原皱着眉， 站在原地。 明安韵拉着明冉就走，她的手紧紧拽住明冉的手， 边走边低声说：“冉冉， 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爸妈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明冉听到时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她不信， 试图挣脱开姑姑的手：“大姑，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可一抬眸，就对上明安韵已经通红的双眼，明冉只觉得脚下一软。 耳朵一阵耳鸣，什么也听不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车的，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 父母还在抢救，明冉被明安韵搀扶着在抢救室外的长凳上坐下。身边有人说话，可她却提不起一丁点的精神去回应，她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了，又像是傻了。 当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时，明冉只觉得天崩地裂，眼前的一切都在高速旋转。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医生说出那句“家属节哀”时，不可抑制地昏了过去。 等到明冉再醒来，明家已经在明冉小叔明安家的主持下快速准备好了明冉父亲的葬礼。 明冉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姑姑、表姐亦或是什么别的亲戚轮番搀扶着，换上黑色的衣服，戴上服孝的袖章，出现在灵堂的主家位上。 明安家领着一家和明冉一起，对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朋鞠躬回礼。 出殡的那天早晨，明冉作为明氏夫妇唯一的子女，要对来宾们致辞。姑姑明安韵抓着明冉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对她说道： “冉冉，你爸爸妈妈一定不希望你倒下，他们会希望你坚强，希望你以后也还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希望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现在他们走了，你要让他们放心地走。” 海城有个民俗，活人是不能让眼泪滴落在死人身上，这样死去的人会走得不安心。而送葬这天，作为直系子女，甚至不能悲痛大哭。 他们觉得，子女若是过于悲痛，那么死去的父母的灵魂将因为放心不下而不肯奔赴黄泉，会留恋于世间，对亡魂不好。 明冉从不是迷信的人，可在那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那些话都听了进去。她强忍着悲伤，完成了最后的流程。 直到将骨灰放入墓碑，明冉的眼泪才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在那一刻才真正地感受到，从今往后，她也不会有爸妈了。 在这世上，她变成了孤身一人。 短短的几天时间，明冉就瘦了一大圈。 她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谁也不想搭理。 她只想躲起来，将自己与世隔绝，逃避面对现实。 姑姑却在这时候找上了门，她不顾明冉的意愿，以在屋子里待久了不见阳光对身体不好的理由，非要拉着明冉出家门去外面走走。 即便明冉发了脾气，她也坚持要带明冉出去。 明冉抓起手边的闹钟就要往地上摔，想将姑姑赶走。可一抬眼，她看到了姑姑眼中心疼、怜爱又紧张的眼神。 明冉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她觉得姑姑看起来是有话要和自己说。而这些话，她甚至不能在这个家里说。 最后一丝理智让明冉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她将闹钟放下，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和姑姑走出了家门。 明安韵也没有带她去别的什么地方，就是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走得离明冉居住的别墅远了些，姑姑忽然紧紧牵住她的手，对她说道：“冉冉，你出国吧！” “为什么？我不要。”明冉想也没想拒绝，她不能出国，她的父母葬在这里，楚原也还在这里，她怎么能自己一走了之呢？ 明安韵的神色却焦急起来：“你爸妈走了，你爷爷又一直在医院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现在明家当家做主的是你小叔。这些天你也看到了，他带着一家子住在你这里，对外是说要照顾你，可实际上他是想……” 第46节 说到后面，明安韵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他是想将整个明氏都牢牢把控在他手里，这些年他被你爸爸压制着，早就心生不满了。他现在还需要装装样子，毕竟……毕竟你爸爸留给你的明氏股份他还没有拿到手！” 明安韵说这话时，声音都有些发抖。 “等他拿到手，你的境地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如果你不给她，他八成是要对付你的。” 明安韵也不想在自己侄女面前说弟弟的坏话，她也知道这些话万一被明安家知道，她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这是她二弟唯一的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儿，是她父亲眼中的宝贝孙女。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算计得什么也不剩。 “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冉有些呆愣地看着明安韵。 明安韵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这些天你太悲痛了，许多事还来不及整理。但是你父亲的律师已经上过门了，说你父母早就立过遗嘱，一旦他们俩离世，他们名下所有的股份、现金还有不动产等全都给你。只不过，若是他们意外离世而你还未年满十八岁，那这些东西就将暂时交给你小叔来替你保管，每个月由他从遗产中拨款给你。” 明冉听得有些发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懂。”明安韵叹了口气，“但这些东西是你父母留给你傍身的，咱们明家的股份现在很值钱。你父亲持股 15 %，但你小叔只持股 5%，他心里不平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还有这座明家老宅，你爷爷为了让你爸爸进入公司之初更有威信，早就将老宅过户到了他名下，现在也由你来继承这笔遗产。你小叔当年就不满这个决定，他想要这个老宅很久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你还很难接受，甚至可能很难相信。毕竟你小叔这些年装得太好，谁也没有看出来，连你爸都被他骗过了。可他这样的人压抑久了，一旦得到了机会，就不会再装了。这几天……唉！” 明安韵恨不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些，但又怕吓着孩子。 可是她知道时间不等人，她必须拣着紧要的说了。 “好孩子，你要是相信姑姑，你就听姑姑的，去国外读书去，远离这里。”明安韵说这些话时，眼里已经有了氤氲，“等你长大了你再回来，那时候你成人了，你小叔也没有借口再扣着你的东西不给你。虽然可能要彻底拿回来会有些困难，可总会比现在要容易。你要是留在这里，你就是握在了他的手上，以后他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了。” 明冉听得心底发寒，也不敢相信。 她不是傻子，她听懂了姑姑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她说的小叔的野心是什么。 明冉觉得脑子很乱，她有些慌乱地说：“可、可我听爸爸说过，爷爷才是拥有公司股份最多的人。小叔就算拿走我爸爸手里的股份，他也成不了最大的股东。”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明安韵摸了摸明冉的脑袋，“你爷爷手里持有40%的股份，在他退居二线时，就已经交给你爸爸代为持股。老爷子还清醒的时候就在律师的见证下立过遗嘱，一旦他去世，他手里的股份20%给你爸爸，10%给你，剩下的10%给我和你小叔。并且你爷爷说了，不论发生什么意外，他这份遗嘱内容不变。” 明安韵又重重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你爷爷也……走了，那么他原本留给你爸爸的那20%的股份会作为你爸的遗产来处理，也就是说会到你的手上。” 明冉这一下就全明白过来，也想通了为什么小叔会打她的主意。 从姑姑的话来分析，小叔恐怕一直都觉得爷爷偏心，心里不满的情绪恐怕已经积累了许多年。 明安韵眼中有忧愁闪过：“你爷爷是个看事看得透彻的人。他早就知道我跟你小叔其实都没什么经商的才能。所以才想将扛起明家的重责压在你爸身上，只是你小叔自己看不明白，以为自己是被埋没了。” 明安韵觉得三弟真是想不开，如果二弟还在，他们在二弟的庇护下，就这么吃着分红，每年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钱入账，有什么事还有二弟能出面摆平，不是很好吗？ 明冉只觉得浑身发冷。 “冉冉，听姑姑的，你这次得先发制人才行。”明安韵继续说道，“三天后你小叔要在老宅办晚宴，想要邀请一些与明家交好的商界人士，正式宣布他以后是明氏的当家人。你要趁这个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决定遵从父母生前愿望，去国外留学，但是不要说你具体去哪里。” “为什么？” “总要给明安家留一线希望。”明安韵轻声说了句，然后又认真说，“等你宣布后，你就马上走，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我有认识的朋友对留学这块很熟悉，我会拜托她帮你。” 明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糨糊。 她没有一口应下，只是说需要考虑一下。 等回到家里，她再看到小叔一家关心的面孔，她只觉得脊背发寒。 她迫切地想要找一个人倾诉，想要扑到一个人怀里号啕大哭，想要有人也替她拿拿主意。 而她脑子里只蹦出来了一个人——楚原。 第二天，她趁人不注意出了家门。 头一回出门没有让家里的司机送，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小区门口。她运气不错，刚好有计程车送客到这里，她连忙上了车，去了长青巷。 下了车，她沿着长青巷往里走。 之前明冉接送楚原，都只在长青巷口等着，还从来没有进去过。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走进去后，她才发现这里面别有一番景象。 路边摆着一些小摊，还有一些看起来有些老旧破烂的店面，路边的墙壁也有些脏兮兮的。 明冉莫名有些害怕，瑟缩着往前走。 她不知道楚原家住哪，只好一路大着胆子问过去。好在有位老奶奶知道他们，给她指了路，一路走到底就能看见。 等明冉几乎是小跑着快走到巷底时，她看到了从三轮车上卸货的楚原。 他穿着依旧破旧的t恤，白色的t恤上蹭了黑灰色的污渍，他正用力从三轮车上将菜和液化气罐拿下来。 手臂用力时肌肉会紧绷得凸起，形成优美的线条。 明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穿成这样的楚原了。 在她的要求下，他早就被她将全身的衣物都包了，从头到脚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名牌货。可是现在，他跟当初她初见他时，丝毫没有区别。 明冉只觉得呼吸都变缓了，有一股不满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小声地喊了一声：“楚原。” 她看到楚原在听到她声音后，身子僵了一下。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楚原就已经转身看了过来，她一对上他的眼，刚才的细节就都忘了。 明冉心中这些天来的惶恐不安、悲痛绝望，还有对未来的迷茫焦灼，在见到楚原的这一刻，情绪全部被放大。 她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楚原，在他怀里泪流满面。 楚原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打湿，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背。可在快要触碰到时，他却改了姿势，只是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 “你怎么来了？”楚原平静问她。 明冉脸上还挂着眼泪，她哽咽说：“我、我爸妈出了车祸，他们……他们……” 说到一半便有些说不下去。 “车祸？” 楚原倒是没想到，那天他没有跟上去，也不知道明冉的姑姑同明冉说了什么。他知道明冉有一个植物人的爷爷，以为是老人家可能病情有了什么变故。 没想到竟是父母出了车祸。 看着明冉哭得梨花带雨，楚原又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还有旁边那还没收拾好摆了一地的菜。 他想，若是父母车祸严重，明冉大约是没时间来找自己哭诉的。 一旁有居住在附近的邻居经过，眼神暧昧地在他俩之间打转。 楚原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往上涌。 他们全家都在为生计发愁奔波，忙得不可开交，可在明家大小姐眼里，或许一件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得大事的事，她都想要他哄她陪她一天。 随后，他又想起两个月前，就在这里，他被那位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富豪约谈，他们全家都卑躬屈膝的模样…… 一股戾气从楚原心底冒出。 他退后一步，那股烦躁不断地折磨着他，让他口不择言说道：“大概是报应。” 明冉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楚原撇开头，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水，在这一刻他突然就不想输。 于是他重复：“这是你的报应。” “什、什么？”明冉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抖，“什么报应？” “你一意孤行，非要和我在一起的报应。”楚原捏紧了拳头，“明冉，我们全家的确是惹不起你们明家，可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围着你打转的。” 明冉在这一刻大彻大悟。 她明白了，原来楚原并不是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的，在他看来，他只是“被迫”的，迫于她这个明家大小姐的威名之下。 他只是不想得罪她。 太可笑了。 明冉眼里积攒了怒意，心里却只有无限的悲哀。 她将眼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楚原下意识跟了两步，随后反应过来又停下。 可刚走两步，明冉又停下，接着重新走了回来。 这一次，她脸上的表情冷得完全不像她，让楚原心脏有一瞬间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明冉看着他，忽然轻蔑地一笑。 她说道：“既然你不想装了，那就算了，挺没意思的，我也懒得玩了。” 说完，明冉再次转身要走。 楚原呼吸一滞，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冉回头看他，楚原从她眼里看不到昔日看着他时的光芒。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你拉着我干吗？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明冉说着还哼笑了一下，“楚原，我只是觉得好玩儿，你该不会当真了吧？玩不起就没意思了。” 三天后，明家老宅举行晚宴。 明冉在这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她要遵循父母生前安排出国留学。 等到了次日，明冉就坐上了航班，飞往了m国。也是在这一日，楚原终于听到了明冉父母车祸离世的消息。 也是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了明冉的音讯。 第36章 你撒谎 “你们就这样分开了？” 霍庭寒听完后，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明冉“嗯”了一声。 “难怪……”霍庭寒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难怪他还说是“女朋友”，因为从未正式开口说过分手。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的分开就等同于宣告分手， 单方面的分手也是分手。只是那会儿他们年纪小， 或许想得不一样吧。 霍庭寒这么想着，却觉得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被搬开来。再看向明冉时， 他眼里的神色也更松快了些。 第47节 他想了想， 问道：“那你还爱他吗？” 明冉嘴角抿直， 看向窗外：“我和他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果他还爱你，你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吗？”霍庭寒进一步确认。 明冉没想到霍庭寒还会有这样“八卦”的一面， 她看了他一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然后说道：“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就没必要扒着不放了。我跟他都往对方的心上插了一把刀， 心流过血了，伤口即便愈合了也还是会疼。看到对方的时候， 很难不想起那把刀，对我对他来说都只会是折磨， 又何必还在一起？”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述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霍庭寒看着明冉， 轻声问：“真的放得下吗？” 他没有在年少时深爱过一个人， 不知道在那个时候爱过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但他刚才看着明冉提到过去的时候，虽然说的内容不多， 可他还是能从她平静的脸上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浓烈的情绪。 若是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爱过，真的能走出来吗？ 明冉却是冲他勾嘴一笑， 颇为轻松说道：“都是成年人了， 放不放得下，都得放下。” 霍庭寒深深看她一眼：“你会放下的。” 明冉有些不明白霍庭寒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也并没有深究。对她来说，这不过是话赶话聊到的话题，并没有去深思别的方面。 明冉对画室很满意，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视野很好，还能看到远处大海的一角。 录完门锁的指纹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画室。 送明冉回公寓的路上，霍庭寒想到另一件事：“对了，这周末你没有别的安排的话，就跟我去港城见两家艺术馆的老板，他们在海城的分馆现在都在筹备年末的画展，我想让他们将你的画也纳入进去。” “一定要这周末吗？”明冉听了后露出迟疑，像是有什么顾虑。 霍庭寒看了她一眼，问：“你是已经有安排了吗？” “我周末想去一趟疗养院。”明冉说道，“这家疗养院只有在周末才是开放日，平时要去看病人的话，需要登记。”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需要登记她就不能去了，霍庭寒心中虽疑惑但见她的样子像是不想多说，也就没有问。 他点头道：“那行，周末你先去疗养院，我们周一再去港城。下周我家刚好有个重要的拍卖活动，他们应该都会在活动之后才离开港城，正好也带你一起去感受一下。” 明冉点点头：“好，不耽误你的事儿就行。” 霍庭寒将明冉送到公寓楼下后就匆匆离开，公司在创立初期，有许多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明冉心里头惦记着她的新作，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进了电梯间。 等进了家门，明冉还是习惯性地将包包扔在沙发上。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比她之前住的房子不知道宽敞了多少。 采光好，带电梯，有大厨房大卫生间还有一个独立阳台，明冉即便已经搬进来好几天了，每次看到家里的模样也会在心里感慨，公司对签约画家的福利待遇真好呀。 明冉将阳台改造成了她在家中的画室，绘画的工具都摆放在阳台的柜子里。 而在阳台的中央，放着她的画架，上面的画纸上，是她完成了一大半的作品。 明冉对这幅画很有灵感，早就打算好要在这周内完成。 她想，若是顺利画完，下周去港城的时候还能将它带上，或许能让霍庭寒更有成算。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机了。 明冉的手机用了好几年，即便不太灵光了她也一直没舍得给自己换一台。对她来说，手机只要能接打电话，能登录社交软件就好。 她坐在沙发上倒腾了半天，总算是将手机又成功“救活”。开机后，发现电量居然已经低到不足10%，她赶紧给手机充上电。 随后，手机“嗡嗡嗡”震动了数下，明冉拿起来一看，发现竟有几十个未接电话。 而这些电话里，除了几通广告电话又或者是诈骗电话外，其余的全都来自同一个人——楚原。 明冉盯着手机屏幕，居然看出了一些心惊胆战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但看着楚原这样的行为，她觉得不可思议之余，又觉得窥见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楚原。 之后又忍不住想，楚原这样着急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楚原办不到，需要求她帮忙的？明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楚原需要她。 明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拨给楚原。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老同学，她这次回来后楚原也伸出援手帮过她，他若真的有事，她能帮上忙她也会帮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 只是对面却迟迟没有听到楚原的声音，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楚原？”明冉小心翼翼轻声叫了声他的名字，见对方没有回答，她又问，“你打这么多电话给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楚原像是魇住了一般，紧紧握着手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他听到明冉说：“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挂。”情急之下他几乎是喊出声来，声音里的颤抖让明冉愣住。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不安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明冉觉得楚原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否则他怎么会声音发抖，听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楚原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就算是他被同学霸凌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过害怕的模样。 他总是那样镇定又冷漠，清冷又疏离。 现在的楚原跟年少时的楚原已经大相径庭，这样的楚原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吓得声音都颤抖？ 明冉想象不出，她拿着手机的手不由握紧，手心微微渗出汗来。 她听到电话那头楚原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就听见他问：“你在哪？” 楚原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居然有些沙哑，像是急火攻心上火后的表现。 明冉听到他的问题下意识回答：“我在家啊。” “……你撒谎。”楚原声音很轻，轻到明冉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明明不在家，你明明走了 ……” 就像那时候一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明冉想起来什么，说道：“我搬家了。”顿了下，她反应过来，“你去我之前租的房子里找我了？” 楚原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明冉还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又往阳台的方向走了几步：“楚原，你能听见吗？” “嗯。”楚原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听到她说“搬家”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你……去找我有什么事吗？”明冉问道。 “想见你。” 楚原几乎是脱口而出，在这一刻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没有去想得失也没有去衡量应不应该，他只是想说，就说了。 明冉脊背绷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嘴动了动，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 楚原这会儿也醒过神来，他将自己的领口扯松了些，回答：“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完这句，他又道：“你住哪？我想当面跟你说。” 明冉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的。楚原这么严肃这么正式，还需要当面拜托她，肯定是出大事了。 她犹豫了一下，将地址报给了楚原。 然后补充道：“你到了给我电话，我下来见你。” 楚原眸中神色暗淡了一下，但嘴上爽快地应下了。 挂断电话后，明冉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的休闲运动裤和已经不知道穿了几年的长袖t恤，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后，她大步迈进了卧室，换了一身让人看起来精神点的衣服。 楚原几乎是一路擦着规定的最高时速在开车，四十分钟后抵达了明冉的新住所。 他站在车旁等明冉下来时，竟莫名有些心慌。伸手掏出烟，却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 正跟烟较着劲，就见到明冉从楼里走出来。他条件反射般将烟从嘴里拿开，又塞回了烟盒里，扔进车窗内。 明冉远远就见到他靠在车边站着。 他从学生时代起，好像站着等人的时候就习惯靠着什么，只要背后有靠的东西，他就会习惯性地将右脚稍稍搭在左脚尖前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股难得的松弛慵懒。 以前明冉最喜欢看楚原等她的模样。 明冉摇晃了一下脑袋，大步朝着楚原走去。 等走近了，她开口问：“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你下周，能不能帮忙去接一下橙橙？”楚原一只手插进兜里，有些紧张地摩挲了两下。 “啊？” 楚原以为她没听明白，解释道：“就是上次不小心泼了你一身可乐的小孩儿。” “对了，他是我外甥。” 第37章 疗养院 明冉嘴唇微张， 她没想到楚原请她帮忙居然是这个。 想到之前还误以为那个小男孩是楚原的儿子，而且他还没解释，明冉心里头就有些恼火。 她蹙眉， 说道：“既然他是你外甥， 你姐姐家里没人可以去接吗？” “她……有些事需要处理，下周没办法接送孩子。”楚原看着明冉， 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明冉说道：“如果我有空， 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是抱歉， 下周我要去港城，没办法帮你。” “港城？”楚原瞳孔微缩， 他忽然伸手拽住明冉的手腕，“你真的要跟霍庭寒去港城？” “你知道？”明冉听他提到霍庭寒，还以为是他知道了霍庭寒要带她去港城见艺术馆的老板， 很是惊讶。 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人拽紧，明冉低头看了眼， 然后从楚原手里将手抽了回来。 楚原眼底有苦涩闪过：“就非走不可吗？” “当然。”明冉一脸莫名，不知道楚原今天怎么这么啰唆， “周一就走，还不清楚要待几天， 所以没办法应承你的事。” 楚原看她的反应也察觉到了自己或许想岔了， 他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你们去港城， 是有什么事吗？” 明冉更加不解：“你不是知道吗？去见艺术馆的老板啊。” 第48节 原来是这样。 楚原心里顿时有了谱，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浑身上下的紧绷感瞬间也消散不见。 他立即说道：“那你先忙， 我再想办法。” 明冉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 你……不放心别人去接？” 不然这种事，楚原完全可以交给保姆阿姨或者是助理之类的。 楚原被她问得有些心虚，眼眸微垂说道：“算是吧。” 明冉露出抱歉之色：“不好意思，这次没帮上你。 ” “没事儿，我会另外安排的。”楚原连忙接上。 明冉微微颔首：“那就好。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明冉便转身往公寓楼方向走。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楚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出声问道。 明冉回头看他，嘴角动了动，然后说道：“以咱俩现在的关系，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再见。” 这回明冉没有丝毫的犹豫，大步地就走进了公寓楼里。 她去往电梯间的路上回头看了眼楼外，就见楚原还站在车子旁，一动没动，好像一直看着她。她连忙收回目光，脚步加快了些拐进了电梯间里。 等到周六，明冉一早就出了门，乘坐公交车前往新城区的一家私家高级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靠近郊区，占地广又僻静，安保严格环境好，许多有钱人家会来这里疗养。也会有一些人将家中身体不好的老人送到这里，既能养病又能得到照顾，比送去养老院强。 明冉回国后第一时间去了她记忆里爷爷所在的医院，才发现爷爷已经被明安家安排转院了，可医院的小护士也不清楚爷爷被转去了哪里。 后来还是明冉假装人在国外向姑姑问起爷爷的情况，才知道爷爷转到了这家私人疗养院里。 先前她在空暇时间里也来过，只是来了以后才发现工作日竟然是只能亲属探望，而且还需要登记。周末的开放日才允许其他人来探望，并且探望的时间还有限。 她也在之前的周末来过，只是那次运气不好，来的时候发现姑姑家的表姐在她前头进了疗养院的住院部，她不想暴露自己，只好离开。 这次再来探望爷爷，她在心里祈祷无数次，希望不要遇见任何明家人。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穿了件灰色的长款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次她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与明家有关系的人。爷爷的房间号她也提前打听清楚了，一路从电梯上来，直奔病房门口。 大概是有些近乡情怯，明冉越靠近爷爷的病房心里头就越紧张起来。步伐也显得有些乱，直到在病房门口站定，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时，她才觉得加速的心跳逐渐缓慢下来。 一颗慌乱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安定下来。 明冉眼睛发酸，眼底泪在打转。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拧门把手。 拧不开。 她怔了下，有些不信邪地又拧了几下，发现还是打不开。等她定睛看去，才发现这扇门居然是上了电子锁的，需要刷开才能打开。 可是她刚才一路过来，看到其他病房的门明明就是一拧就开了，根本没有人刷卡，有些病房甚至还是门户大开的。怎么到了她爷爷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小姐，请问你是哪位？” 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右侧响起来，明冉下意识将脑袋低下。 她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顿时令男人起疑，他也没有走近，只站在原地继续问她：“你好？请问你是来探望明老先生的吗？” 明冉不敢看过去，也不敢开口，只点了点头。 问话的人是疗养院的医生，他刚巡完房过来，在不远处就发现明冉在试图开门，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常来看明老爷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病房是需要去登记拿卡的，而第一次来的人要是打不开门，肯定也会找医务人员询问。可这个女人却两点都没沾。 这才让他警惕起来。 “明老先生的病房需要登记拿卡才能进去，你去护士站那儿登记一下。”男医生试探着说道。 明冉没想到爷爷的病房在开放日居然还需要单独登记。 她站在原地有些发愁，踌躇间男医生却更加确定她有问题，朝她走了两步，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跟我去护士站走一趟，登记一下你的信息，不然我就只能让警察和明老爷子的家属过来一趟了。” 明冉顿时想逃，可她知道如果她敢跑，这个听起来有些较真又负责的男医生恐怕会立即上前抓住她，然后直接报警。 正纠结时，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 “刘医生，这位是我的朋友。” 明冉立即侧头看去，就见楚原从旁边走过来，应该是从隔壁病房出来的。 他走到明冉身边，低头声音轻柔：“卢总病房在隔壁，又记错了？” 明冉被他问得有些发懵，但见他看着自己，明冉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身旁的刘医生显然是认识楚原的，在见到两人的互动后，明显放松了下来。 刘医生笑着说：“原来是楚先生的朋友啊，女朋友吧？” 明冉张嘴就要否认。 “是啊。”楚原却快她一步，他伸手牵住明冉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什么做什么，“卢总病了，我跟她一起来探望一下。她方向感跟记性不大好，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记岔了。” 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刘医生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楚原跟他们医院好些个vvip客户关系都十分要好，来过这里探望他们好几次了。 “本来也是打算顺道来探望一下明老爷子的。”楚原说完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这不刚好，刘医生你看……” 刘医生立即就懂了，他掏出自己的医生卡在门上刷了一下，明冉就听到门“滴”了一声，开了。 “进去吧，不过明老先生的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楚先生记得及时出来。”刘医生对楚原嘱咐了一句。 明冉心中有些激动，但面上却还是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 楚原笑着对刘医生道谢，然后推开门牵着明冉走了进去。 刘医生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嘴里赞叹了一句“郎才女貌啊”，就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不再逗留。 等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两人的手便松开来，明冉几乎是扑到了明老爷子的床头。 她看着爷爷紧闭的双眼，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见他虽然依旧昏迷着，但面色各方面都还不错，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背对着楚原，哭得无声无息。直到她抬手擦眼泪，楚原这才发觉她竟是哭了。 他抿着嘴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可手在即将触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最后只开口道：“探望时间有限，你有什么想对你爷爷说的，就抓紧说吧。” 楚原说完踱步走去了待客的客厅，给明冉留出空间。 等楚原一走，明冉握紧爷爷的手，看着他的脸说道： “爷爷，我回来了。我知道小叔将你转院到这里，是为了第一时间掌握你的情况。不过爷爷别怕，你一日不醒不改遗嘱，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活着。” 深吸一口气，明冉继续道：“明氏是你的心血，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没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回股份，不会任由小叔瞎管理公司的。你当初的顾虑是对的，他不是一个好的经营者，既不能带领公司更进一步，也守不住家业。” “爷爷，我现在过得不错，也能够自食其力，就算没有明家庇护，我也可以好好活着，你不用担心我。” 明冉将脸贴向爷爷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呢喃着：“爷爷，你要是能醒来就好了。爸妈已经离开我了，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就只有爷爷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楚原的声音响起：“该走了。” 明冉不舍地松开手，将明老爷子的手放回被子里。她站起身，擦干自己眼角的眼泪，重新戴上口罩后，转身冲楚原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起离开了病房。 直到出了住院部，楚原也没有多问明冉一句。 倒是明冉停下脚步：“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等一下。”楚原叫住明冉，“我车在这边，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走就行。”明冉实在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 楚原垂眸看着她：“你就不怕你这么走出去，在路上遇到明家人或者别的熟人？快到午饭时间了，很多人都喜欢这个时间点带饭来看望住院的亲人。” 听到楚原这么说，明冉一时犹豫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走吧，又不是没送过。”楚原说完示意明冉跟上，转身就走。 明冉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上车，楚原就将车门落锁，然后将车开出了疗养院。 只是开出去没多久后，他忽然往右一拐，走了另外一条路，然后在一个小众的休闲区靠边停下。 “怎么不走了？”明冉看了眼窗外，对这里很陌生。 楚原侧身，认真看着明冉：“你跟明家到底怎么回事？” 明冉眼神躲避：“没什么啊。” 楚原却冷笑一声，直接说道：“据我所知，现在明氏的掌舵人明总上位后，在三年时间里就陆陆续续踢走了之前跟着你父亲的不少元老。当初明老爷子清醒时，你父亲有15%的股份，但明总只有5%的股份。但现在明总手里却持有60%的股份。” “明老爷子如果没有改过遗嘱，你父亲也没有立遗嘱将股份都留给他的话，他现在手里的股份应该只是代持。” 楚原一边说一边盯着明冉的脸，见她唇角紧抿，他说出了最后一句： “你大概还不清楚，现在明氏集团里的人几乎都以为那60%的股份就是归明总所有。就算是有知道内情的，也权当做不知道。” 听到这句，明冉总算有了反应。 第38章 淡然 明冉喉头滑动， 却突然觉得连口水都有些难以下咽。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道都像被什么东西蒙了一层，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她脸色变得难看，楚原声音放得柔缓了一些。 他继续说道：“你回国的消息瞒着明家所有人， 来探望亲爷爷也怕被人认出来。你这个样子， 还跟我说跟明家没事？” 听到楚原的话，明冉一时间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顺着小手臂一路往上攀， 让她很不自在。 第49节 楚原见她这副样子， 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你跟明家， 不，准确的说是你跟现在的明家当家人， 也就是你的叔叔明安家，早就闹翻了，对吧？”楚原紧盯着明冉的双眼。 明冉有些闪躲， 但随后他听到楚原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如果你需要帮助， 尽管开口。” 明冉试着笑了一下，只是笑得太假。楚原几乎是将她看透了似的。 而最后那句， 又听得明冉有些发怔。 “……为什么？”明冉小声问了句。 楚原大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回答道：“就当是我还人情。” 明冉听得一头雾水：“人情？什么人情？” 楚原撇开头， 看向前方：“之前harren有向你打听过我吧？你还替我说了好话， 现在harren那边一个艺术项目的投资，我拿到了。该跟你说声谢谢， 你算欠了你一个人情。”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愉悦的沈清。 楚原扭头看她：“不论怎么样，我的确受益了。所以如果你哪天有需要， 不用跟我客气。” 明冉并没有吭声。 楚原在心里叹了口气， 略有些失落。但面上却不显，只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一边开一边说道： “明氏集团现在是你叔叔的一言堂，但是他对经营公司这块，显然不是那么的擅长。明氏这几年的汽车销售额逐年下降，市场份额不仅被同期的老牌车企抢占，还被后来居上的新车企咬去一口，现在只能说是在苦苦支撑。我看过他们的财报，已经是连续五年大跌了，销售额比起最辉煌的时候锐减了50%。” 明冉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边，捏皱了也未曾在意。 楚原目光快速扫了她一眼，见她情绪还比较稳定才继续往下说。 “大明总还在时，就已经开始研究新能源汽车的方向，他很有远见，看到了未来新能源的市场。但是明安家上台后，一开始还继续大明总的规划方向，但等到跟着老明总和大明总打江山的那批‘老人’陆续踢走，他就逐年削减对新能源汽车研发的费用。” “可是你们明氏削减了，却有别的车企在大力开发。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是将明氏甩在身后一大截。”楚原说着还从一旁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随着新能源车的陆续上市和技术越发成熟，油车市场在大幅度减少。照这个趋势下去，将来油车可能会停产。” 明冉原本还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可听着听着，她就不由坐直了身体，越听越认真。 “这两年明安家倒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重新开始投资金在新能源车这块，可是就算技术提升上来，他始终还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比别人晚了一大步。再加上这些年经营不善，明氏也很难拿出更多的钱来投入研发。” 说到这里，楚原提醒明冉：“如果你想做什么，只要你不希望看到明氏倒闭，我建议你动作需要快一些。不然到时候，恐怕神仙也救不了要倒闭的公司。” 明冉听得屁股底下就跟做了根针似的，动来动去，根本坐不踏实。 楚原余光瞥到她的不安，想了想开口道：“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几年的时候还是能给你留的。” 但这话没能成功安抚到明冉。 她深知楚原说得没错，有时候时机耽误了，别说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经营天才，就算是天才，错过了合适的时机，也可能会一败涂地。 她想要的可不是一个空架子明氏。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 楚原也没有继续往下再说，给出时间让明冉消化。 过了不知多久，明冉才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明氏的事？” 明冉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她背靠着椅背，瞧着面容也露出倦色。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还是因为听到明家这些事感到心累。 楚原回答得很快：“我当然也有我的渠道去打听。毕竟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有心去深挖的话，总能想到一些办法。” 说完楚原快速地看了明冉一眼，又说：“这些事，霍庭寒可不一定能帮你打听。” “……”明冉有些无语，“说我家的事怎么扯上霍总了？” “霍总？”楚原挑了下眉，“当了你老板，对他称呼都变了。” “你也知道，他是我老板。”明冉不想跟他将话题扯远了，又拉回来，“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楚原装作不经意地头往左边撇了下，压下嘴角露出的一抹笑意。 然后正儿八经说道：“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深入去打听。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再叫人打听一下。” 明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如果她说好，那这次是她欠楚原一个大人情不说，还意味着之后或许还会经常碰面。可她早就想好了，要远离过去的人和事，重新开始生活。楚原……实在是太容易影响她的情绪。 可如果她拒绝，又有谁会比楚原去打听这些事更精准可靠呢？楚原的能力，她还是很信服的。 看出了明冉的纠结和摇摆，楚原也没催着让她下决定，反而开口说道：“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听到他的话，明冉是真的大松了口气，连呼吸都缓和下来。 车又开了一段，却忽然在路边的一个岔路口拐了进去，然后在一家并不当街的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下车。”楚原解开安全带，对明冉说道。 明冉看了眼窗外的餐厅，又看了眼打开车门往下走的楚原，连忙问：“怎么停在这儿？” 这里根本就不是目的地。 楚原弯腰，一只手撑着车门框，探头看向明冉：“我饿了，先吃饭。” 明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果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人家刚帮了她的忙，她总不好连顿饭也不乐意陪人吃。于是也打开门走了下去。 跟着楚原一进餐厅，明冉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眼前还有烟雾缭绕。 楚原居然带她来的是一家泥炉烤肉店。 店铺面积小，只摆了六张桌子，桌子与桌子之间相隔得不远。 老板明显跟楚原相熟，见到楚原时眼睛一亮，笑着说：“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啊。” 楚原也笑：“最近忙。” 两人在就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菜单是放在桌上的一张塑封过的纸。老板拿着笔和小本子过来点单，问：“还是老几样？” 楚原却摇头：“看她。” 老板立马看向了明冉，脸上还露出暧昧调侃的笑，看得明冉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只埋头对楚原说：“你熟，你看着点吧。” 楚原见她看着菜单的眼中露出茫然，猜到她可能一直都没去过类似这样的店吃饭，于是熟练地点了一些菜。 楚原点菜的时候，明冉眼珠子一顿乱转，悄悄观察着这家店铺。 这家店装修老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桌子上也显示着岁月的痕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苍蝇馆子。 明冉没想到，以楚原现在的财力和社会地位，居然还会来这种烤肉店吃饭。 她从没来过，觉得稀奇得很。 再一看楚原西装革履地坐在对面，她就有些想笑。 老板点完单就往后厨走去，楚原目光移到了明冉身上，就见她似乎带着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等到泥炉和菜一起都端上来，肉在泥炉的铁架上烤得吱吱冒油时，明冉觉得心里憋着的那抹阴霾好像也被这烤肉的香气给驱散了。 从前在海城时，她从来没有下过这种小馆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吃饭，偶尔去外头吃，吃的也大多数是米其林餐厅或者其他的高档餐厅。像这种小馆，父母是从不让她去的，怕吃坏了肚子。 后来她出国了，在国外就更没机会下馆子了，更何况后来她还没了钱。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吃饭？”大约是心情放松了，明冉也愿意和楚原聊上几句。 楚原熟练地夹肉翻面，嘴里回答：“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吃烤肉的。” 夏日午后。 少男少女坐在图书馆的角落，少女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书里面描写了一段烟火气的生活，明冉看得有趣，扯了扯楚原的衣袖，拉着他一起看。 “阿原你看，这个作家说他穷的时候带着老婆去学校外吃29.9元一位的烤肉自助。” 楚原的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书本上。 “居然还有这么便宜的烤肉？咱们这儿也有吗？”明冉好奇地问。 楚原沉默了一下，点头：“有。” 明冉眼睛亮起来：“好吃吗？” “不知道。”楚原回答，“我也没吃过。” 明冉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活力。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楚原说道：“马上就要放暑假了，等放假了你偷偷带我去吃吧？不能告诉我爸妈。” 楚原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你想吃？” “嗯。”明冉点头，“我从来没吃过呢。” 大概是书里面描写这段时候，让人能感觉到浓郁的幸福和快乐，明冉对烤肉店也变得格外向往起来。 她提议：“等你拿了奖学金，请我吃吧。” 就像这位作家请当时还只是女朋友的老婆去吃一样。 楚原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明冉期待的目光下，他点头应下。 “好。” 原本已经淡忘的记忆卷土重来。 明冉夹肉的动作稍缓了下，随后将肉沾了酱料，塞进嘴里吃得一脸满足。 楚原观察着明冉的神情，却见她表现得很平静，好像听到他提到过去，也不算什么事。 他垂眸思考了一秒，问她：“你后来…… 一次都没有去吃过吗？” “没有。”明冉回答得很快。 “为什么？” 明冉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说：“没店没时间没钱。” 楚原呆了下，他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也没想到明冉会说的这么平淡又坦然。 “我之前就想问你，你的钱呢？明家安连生活费都不给你？”楚原眉头蹙着。 明冉吞咽的动作慢了一拍，然后点头：“刚出国的时候给了一笔，后来就没给过了。” 楚原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明安家对明冉有些太狠了。 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前往陌生的国度，居然连傍身的钱都不够。 那个时候的她，会不会很彷徨，很害怕？ 第50节 他不敢往下想。 “你不是还有一个姑姑吗？”楚原又问。 明冉语气平平：“姑姑有自己的生活，她也不太方便，我没跟她说。”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明冉却是一个字都不再提。 明冉几块肉下肚后，突然反应过来，楚原一直都没吭声。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去，就见楚原就这么蹙着眉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明冉轻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看着我，都过去了。” 一句“都过去了”说得风轻云淡。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她要将自己这十年来的苦都抹干净。 楚原的眉头却拧得更紧。 太平静，太淡然了。 她这样毫无负担地说起这些，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朋友。 “只是朋友”这四个字，就已经能将他击倒。 第39章 抵港 等回到家中， 明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窝着。 一次性接收到的讯息太多，她虽然全都储存进了脑子里， 却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消化。也需要好好想想， 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想到爷爷和父亲的心血，明冉又不可抑制地想到楚原。她庆幸于这些年来自己的成长， 总算没有在他面前露出任何情绪的马脚。 她装的很好， 好到就像是看透了一切， 也放下了一切。就算再面对他，也能心平气和地做朋友。 她其实也真的希望， 自己可以做到只把他当作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同学。 过去的事，她曾经想起来就心揪，也恨过也怨过。可后来她也曾仔细想过， 他们两人会走到这个局面，也不全是单方面的原因。 当初是她要多管闲事， 也是她主动说他们在谈恋爱。后来，更是她喜欢上了楚原， 先提出要和他真的在一起。 她说：“楚原，我想好了， 我想让你做我真正的男朋友， 跟我在一起。以后你再也不用为钱发愁，我家可以负担你的学费生活费， 将来我还想去国外看看，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明冉还记得， 她提出来时， 楚原婉拒了她。 他说：“明冉你很好。漂亮、耀眼，无忧无虑， 家世也好。可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现在也不想去考虑这种事。我只想努力学习，让家里人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可她提出的要求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明冉也不知道在那一刻，到底是因为太过于喜欢，还是因为不甘心，又或者是不肯接受被人拒绝的事实，她偏要楚原跟她试一试，让他先好好考虑。 她想，他只是还没体会过，要是在一起了，他感受到了和她在一起的好，也许就会愿意了。 她还在心里坚定地认为，就算是在一起了，两个人也可以一起进步，共同努力，也可以朝着楚原想去的未来前进。 只是她想得很好，却从头到尾没有问一句楚原愿不愿意。 之后，她感觉到楚原有意疏远她，她心中难过，闷闷不乐。 可不久后，楚原却找到她，同意了她提出的要求。这令她欣喜万分，完全沉浸在了喜悦里，没有去深思楚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后来，在m国无数个躺在床上想起楚原的夜晚，明冉在某一个晚上突然就明白了。 或许楚原本来就没有愿意过，他或许只是迫于她在学校里的“地位”，碍于她的身份，才同意的。 明冉也记起来，在她郁郁寡欢的那段时间里，有人私下偷偷传言，说他俩闹掰了，那些本就讨厌楚原的学渣男同学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从一开始就不乐意，不满的情绪逐渐积累，所以到后面才会恨她吧？或许也谈不上恨，只是厌恶而已。 只是明冉心中也始终还有一个疑问。 像楚原这样的人，真的会迫于在学校的压力而答应他不愿意做的事吗？ 她从前是想求个明白的，只是多年过去，明冉觉得许多事也不一定非要弄清楚究竟。 大家就都糊涂些，去过自己未来的日子。 海城飞往港城路上只花费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落地的时候，正好到了午饭时间。 这个季节，港城的天气格外地好，晴空万里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出了机场，霍庭寒安排的司机早已经在等候，两人上了车后，就直奔预订好的酒店。 明冉一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觉得十年未见，港城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许多地方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到了下榻的酒店，明冉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酒店的招牌，有些愣神。 “怎么了？”霍庭寒走到她身边问道。 明冉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好巧，这家酒店是她母亲在世时来香港最喜欢住的酒店。 走进酒店大堂，明冉发现翻新过，与她记忆中的有很大的出入。那种熟悉感在这一刻又被冲刷，物是人非四个字从她脑子里蹦出来。 两人拿了房卡一起往电梯间走，身后门童替他们推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走进电梯，霍庭寒问：“饿了吧？等会儿想去吃什么？” 他问的是她想吃什么菜系，他都可以带她去吃。 不料，明冉说道：“离这里大概一百米处有一家港式茶餐厅，他们家的煲仔饭和菠萝油都特别好吃。我好多年没吃过了。你要是不介意它只是家小餐厅的话，那我们……” “那就去吃这家。”霍庭寒冲明冉微微一笑，“我小时候，爷爷也会带我去吃这种小店。他说他是吃港味长大的，街头巷尾的小店更有烟火气。” 明冉没想到霍庭寒还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他看着太精英、太绅士，举手投足都充斥着一种老派贵族的气质，让她以为他是一个对方方面面都会有高要求的人，至少这种路边小店他是不会踏足的。 不过等他们各自在房间放好行李下楼后，还没出酒店的大门，霍庭寒就被人拦了下来。 霍庭寒眼中闪过惊讶：“柴叔？你怎么在这儿？” “少爷，怎么回了港城不回家住，也不去见见老爷子？”柴叔戴着一副极窄银边的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西装马甲，很有做派。 明冉就见霍庭寒面部表情僵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回来是因为工作，就不想打扰爷爷休息。” “老爷子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柴叔眼神一看就是看着自家最受宠的小辈，“虽然老爷子对你自立门户，不赶紧回来接手霍家事务有些微词，但他毕竟最疼你，怎么舍得真的怪你呢？这不，刚知道你回来，就催着我来叫你回家吃饭。” 霍庭寒听得有些惭愧：“爷爷打个电话就好，怎么还要柴叔亲自跑一趟？” 柴叔笑着说：“还不是怕你不肯回去？” 见霍庭寒态度松动，柴叔知道这事儿大约是办成了。他这才将目光挪到霍庭寒身边的明冉身上，商量打量着。 明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但没有退缩。她不知道霍庭寒跟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她是来工作的，并不想掺和到人家的家事里去。 于是对面柴叔的目光，她只是礼貌的微笑着点了下头。 柴叔心中微讶，对明冉的兴趣更浓厚了些。 于是他开口问道：“少爷，这位是？” 霍庭寒连忙介绍：“柴叔，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签约画家明冉。明冉，这位是柴叔，是我爷爷的管家。” 明冉立即打招呼：“柴叔，您好。” “明小姐，你好。”柴叔露出客气的笑，但听到她是签约画家后，柴叔脸上的笑意便收回去了些。 他重新看向霍庭寒：“少爷，走吧。” 霍庭寒连忙问明冉：“你要不要跟我回霍家吃饭？” “不用了。”明冉婉拒，“我自己去吃就好了。霍爷爷在家里等你，你快回去吧。” 霍庭寒见明冉的确是不想跟自己走，也没勉强，跟着柴叔上了车。 没了霍庭寒在身边，明冉反而更自在了些。 她对这一片都很熟，不紧不慢地一路走着去到了茶餐厅。 等看到茶餐厅的招牌还是老样子时，她脸上浮出笑容，心想太好了，店没有倒闭也没有搬走，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在窗边的桌子前坐下，桌上的菜单换成了新的，但菜式却没什么变化。 轻车熟路地和服务员点完单后，她就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发呆。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着她点的菜肴送过来。 送餐的服务员与点餐的不是同一个，他看起来四十出头，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将餐品放下后，他忍不住多看了明冉几眼。 然后试探着询问：“小姐，你之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看着很眼熟。” 听到服务员的问话，明冉抬头看去，眼前的服务员也很眼熟。她想了下就记起来，以前她和妈妈过来吃饭时，也见过这个服务员。 “是的，我很久以前来过这里。”明冉笑着回答，“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服务员也笑了：“我果然没记错。那时候你还很小，每次来都是跟你的靓女妈咪一起，这次怎么没见到她？” 明冉的笑容淡了几分，她轻声道：“她过世了。” 服务员眼中闪过惊诧，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安慰道：“你妈咪到了天上一定也是最迷人的天使，她看到你现在这么靓，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谢谢。”明冉道谢，眼神里的光却又暗淡了几分。 服务员不想再扰乱她的用餐心情，赶紧离开了。 明冉低头吃起来，吃到熟悉味道的那一刻，她竟有些想落泪。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又被她收了回去。 她低喃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也记得你呢，妈妈。” 不远处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霍氏拍卖行曾经拍出过的艺术品，看起来像是霍氏为了即将举行的拍卖活动做宣传。 明冉抬眼的瞬间，正好看到电视里出现了自己截至目前的人生为止最喜欢的那幅画——《逃》。 只可惜画面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很快就跳过。 明冉捏了捏手中的餐具，她将来一定会画出更多的比《逃》还要满意的作品。 这么看着，她心中对拍卖活动更加期待起来。 另一头，霍庭寒回到家中却有些不好受。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可吃过饭他准备走时，却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然后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第51节 霍老爷子年近九十，但依旧硬朗。他前半生戎马，后来不用打仗了他就一心操持霍家生意，将霍家做大做强，等到了三十五岁才得了一个儿子，到了六十岁得了霍庭寒这个孙子。 只可惜，他那个儿子媳妇都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只能在大学里当当教授，教书育人。于是霍老爷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霍庭寒身上。 霍庭寒也争气，从小就聪明，十几岁时就体现出了经商天赋，霍老爷子也是打小就将他往继承人上培养，霍庭寒从未叫他失望过。 可没想到，孩子大了，居然就不乐意回来接手家业，非要自己去自立门户开什么画家经纪公司，简直是愚蠢至极！ 霍老爷子看着被骂却不反抗的孙子，哼了一声，说道：“听说你这次回港，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霍庭寒一愣，他皱了下眉，说道：“爷爷你是说明冉吗？她是我们公司签约的画家。” “一个毫无名气的新人画家？”霍老爷子又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什么不入流的女人。庭寒，你是我们霍家将来唯一的继承人，在你的婚事上，爷爷决不允许你自己胡来。你的妻子怎么也得是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可以踏进我们霍家门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语气严肃，言辞犀利。 霍庭寒立即道：“爷爷，明冉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她是正儿八经ny大学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是一个极有天赋的画家。” 见霍老爷子横眉扫过来，他又说道：“我跟她就是老板与签约画家，我缺好的画家，看中她的潜力才将她签下来的，爷爷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心里清楚就好。”霍老爷子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要是真的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那这件事就当爷爷没说过。但如果她有不安分的心思……就别怪爷爷干涉你的事业与生活了。知道了吗？” 霍庭寒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回答：“知道了。” 等霍庭寒离开，柴叔从外头进来。 柴叔有些无奈道：“老爷子，你不必这样跟少爷说话，他长大了，不能当他是小孩子随便训了。” “哼，再长大也是我孙子！”霍老爷子的拐杖又重重在地上敲了两下，“不敲山震虎，难道还等他把事情往不可挽回的地方发展？” 柴叔有些犹豫说道：“不过我看那位明小姐，也不像是那种傍大款的女人……” “她今天没心思，明天呢？等她跟着庭寒见识过霍家的富贵之后，又会怎样？”霍老爷子一脸看透世事的模样，“你去告诉阿姿庭寒回来了。” 柴叔见霍老爷子态度坚定，也不敢再劝，应下后就走了出去。 第40章 眼熟 明冉回到酒店时，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她闲逛了一下午，将记忆中在附近的几家喜欢的店都去逛了个遍。此刻手里还拎着买来准备做次日早点的面包。 一进酒店大堂，她却看到霍庭寒正坐在大堂的休息区， 似乎在发呆。 明冉难得见到霍庭寒这副模样， 快步朝他走去，等到了他跟前了他也没发现。 这还真是有些反常。 明冉拎着手中装面包的袋子晃了晃， 问：“霍总， 你怎么坐在这里？” 霍庭寒听到声音回过神来， 见到明冉时一扫脸上的阴霾，冲她笑了笑。 “没什么， 就是想坐在这里透透气。” “你吃饭了吗？”明冉问。 霍庭寒起身：“吃过了。能陪我喝一杯吗？” 明冉愣了下，下意识要拒绝。她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所以平时的生活里几乎也不会沾酒。可话到了嘴边， 见霍庭寒似乎有心事，她还是咽了回去。 想了想， 点头应下：“好，只是我喝不了， 就以茶代酒吧。” 霍庭寒这才记起来明冉一杯倒的体质，他笑着摇了摇头：“算了， 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明天我带你去见人。” 说着，霍庭寒示意明冉一起上楼。 明冉走在他身边， 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霍庭寒见明冉眼中有关心，沉默了一下又说， “只是今天回家， 爷爷因为我不肯回家打理霍家，有些不高兴。他年纪大了， 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免得将他老人家气着了。” 明冉听得有些莞尔：“原来像霍总这样的豪门阔少，也会有这种烦恼啊。” 霍庭寒也笑：“在被长辈训的这一点上，众生平等。你呢？你家里人会不会也因为什么事唠叨你？” 明冉唇边的笑意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说道：“不会。我爷爷，爸妈都很爱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什么事苛责我。他们常说，只要我高兴就行。” “居然是这样？”霍庭寒有些惊讶，“这应该算得上是溺爱了吧？” 明冉点头：“嗯，算吧。” 听起来“溺爱”在她这里，似乎根本不是一个贬义词。 霍庭寒看着明冉，有些没想到她这样的性格，居然会是在这种长辈溺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他还以为，她应该吃过不少苦…… 可明冉的表情告诉他，在她的家庭里，她一定没吃过苦，否则她提起家人时不会是这样温柔又怀念的眼神。 次日明冉跟着霍庭寒出门见人。 原计划是上午和下午分别见一位艺术馆的老板，可是等他们抵达对方公司的时候，却都被告知老板有事出去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第一家这样说的时候明冉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等他们用过午饭，下午去找另外一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说辞，她就察觉出不对来。 再偷偷打量霍庭寒，就看见他脸色果然有些不好。只是霍庭寒向来绅士惯了，很少会将不好的情绪展露，感觉到明冉的目光看过来后，他立即就收敛的情绪，冲她笑了笑。 “可能最近因为展览的事，他们也需要出去见不少人，不凑巧。”霍庭寒开口安慰了明冉几句，“没关系，拍卖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去，到时候直接去会场见他们。” 明冉却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几分隐忍的气恼。 她觉得霍庭寒大约是有什么事，于是问他：“霍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霍庭寒却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霍庭寒领着她往车上走，嘴里说道：“走，带你去采风。” 明冉见霍庭寒看起来若无其事，知道大约有事他也并不想说，于是没有追根究底，只跟着上了车。 霍庭寒轻轻呼了口气，心里有几分无奈。今天这两位艺术馆的主理人都避而不见，他很难不怀疑是爷爷的手笔。 这两位老板与霍家关系紧密，他回港城前已经打过招呼，对方那会儿还热情欢迎。临了却变卦拒不相见，很难不怀疑到爷爷头上去。 想了想霍老爷子这些年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霍庭寒就有些头疼。但好在霍老爷子也只能在港城横，手伸不到海城去。 两位主理人或许还并不清楚他和霍老爷子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只当是帮霍老爷子逼孙子回家打理家业，不然以他们平时的为人，应该不会愿意这么干。 霍庭寒脑子里想了很多，他边开车边瞥了眼明冉，见明冉神色自若心里放松了些。这些事他觉得没必要跟明冉说，徒增烦恼而已。 等到了霍庭寒嘴里的采风目的地，明冉有些吃惊。 这里是一个马场，不光是有跑马的场地，还有射箭的户外场所。 两人从车上下来时，马场的老板正送一个男人上车，明冉只看到了男人大半个背影，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等人送走，老板一回头就看到了霍庭寒和明冉从车上下来。 他脸上露出惊喜，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霍庭寒：“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霍庭寒也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背，两人分开后他才开口：“临时回来办点事。” “我还以为你跟你家老爷子斗法，这三五年内都不会回港城了呢。” 霍庭寒失笑：“怎么会？我只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又不是要跟老爷子断绝关系。再说我根基在这儿，也断不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霍庭寒说着看向明冉，却见明冉还盯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他在她手肘处轻碰了一下，将她拉回神，继续介绍：“明冉，是我们公司的签约画家。这位是路平川，是我朋友，也是这家马场的老板。” “你好，路先生。”明冉伸出手，路平川也赶紧伸出手来，两人客气地握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路平川笑着问：“你们公司的画家，难道也是看脸的？” 他一句调侃，倒是让明冉不好意思起来。霍庭寒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下，让他收敛着点。 三人一路往马场里走，霍庭寒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啊，居然还让你亲自送出来。” “我最近不是在接洽一些投行公司嘛，这家也是朋友极力推荐的，听说是最近几年的行业黑马，很厉害。”路平川回答，“我就托朋友联系了一下，约人过来详谈。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老板亲自来了，那我不得好好招待。你别说，我感觉这老板还真有两下子，挺厉害的。” 明冉在一旁默默听着，呼吸莫名都加快了两分。 刚才那个背影，又是投行老板……该不会是楚原吧？ 脑子里刚蹦出这个名字，明冉又立即压了下去。她自我否定，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况且楚原知道她来港城，可他那天却半句都没提过他也会来。 明冉心想，应该是她想多了。 路平川领着他们去马厩选马。 “阿哈尔捷金马？”明冉一眼就看到了那匹漂亮的小马，她忍不住走过去看它，这还是匹小马，见到明冉过来，自己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还挺亲人。 路平川略有些惊讶：“哟，美女画家还懂马呢？” 明冉自然而然回答：“小时候在马场见过。” 路平川不由打量了明冉几下，从她的穿着打扮上除了能看出脸和身材都不错以外，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他凑到霍庭寒耳边小声问：“富家千金？” 霍庭寒摇了摇头。 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为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发愁？又怎么可能只舍得买经济舱呢。 他们在马厩里逛了一圈，明冉几乎对所有的名品马种都很熟悉。 路平川就更惊讶了。不是富家千金，难道是什么爱马人士？ 但这些话他没有问，但是对明冉的印象却更好了些，毕竟他也是爱马人士。 等看到明冉熟练地上马，骑着马在马场里自在地溜达时，霍庭寒也很惊讶。他从来不知道明冉还有这样一面，也从来不知道她骑术居然还很不错。 他身边也不是没有骑术不错的女人，但她们几乎都是豪门千金，家境过人，是从小就学骑术才有的技术。明冉是怎么学会的？ 原本他还想亲自教一教她，现在看来他的教学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你什么时候学会得骑马？” 等结束时，霍庭寒总算是找到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明冉摸了摸马的脑袋，回答：“小时候爷爷教我的。” “爷爷？”霍庭寒有些意外。 第52节 明冉不知道想起什么，唇边扬起笑容，又说：“小时候爷爷跟我说，他是很小的时候看人牧马，就特别喜欢马了。” 霍庭寒心想，难道明冉的爷爷是草原上的人？ 他还想继续问，一旁路平川声音传来，吆喝着让他们赶紧过去，要带他们去吃顿好的。 话题被打断再续上总显得刻意，霍庭寒想了想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 路平川热情好客，等他们吃晚饭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九点。 两人刚一踏进酒店的大门，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女声：“庭寒哥！” 接着，明冉就觉得眼前有人飞快掠过，然后一头扎进了霍庭寒的怀里。 她仔细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穿黄色裙子的女人。身材偏娇小，整个人看起来都软软糯糯的。 她抱着霍庭寒，侧脸贴在他胸前，正对着明冉的方向。 而那双眼睛，却像是打量敌人似的，钉在了明冉身上。 霍庭寒低头看去，讶异：“阿姿？” 第41章 情敌相见 何姿对霍庭寒态度亲昵， 对明冉却面色冷淡。 她依偎在霍庭寒怀里，看着明冉不客气说道：“这是哪位？庭寒哥，你什么时候跟这样寒酸的女人来往了？” “阿姿， 注意礼貌。”霍庭寒蹙着眉， 语气却并不重。 明冉看得出，霍庭寒对这个看起来年纪二十出头的女人还是比较维护的， 大约是什么世交？ 明冉对他们之间的事并不感兴趣， 她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再待在这儿便有些浑身不自在。 “霍总，我先……” 明冉刚要说她先上楼， 又有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听起来很是雀跃。 “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上次我爸爸还说要找时间约你吃饭呢。前几年要不是你帮忙， 我的店铺和品牌还指不定能不能做起来。” “不用客气。” 冷淡的男声随即响起。 明冉条件反射般看过去，与走进酒店里的楚原四目相对。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一时半会儿忘了自己要上楼。 楚原则是突然加快脚步，大步朝明冉走去。 到了跟前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明冉：“……”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她的目光落到了楚原身后， 见到女人的脸的瞬间又是一愣，居然是盛婷。 盛婷走到楚原身侧， 表情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 这些年也没让她改变多少。 霍庭寒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楚原身上，他眸光沉了沉， 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最后还是明冉轻咳了两声， 转移话题：“好巧啊，你来出差吗？” “你住这？”楚原反问。 明冉点了下头：“是啊， 这儿离霍氏的拍卖场近。” 听到他提到霍氏，楚原整个人变得更冷淡了些。他瞥了眼霍庭寒，看到赖在他怀里的何姿时，他轻勾了下嘴角，眼底似有蔑意。 盛婷见明冉居然直接无视自己，又见楚原的注意力居然都只放在明冉身上，她用力咬了咬牙齿，随后脸上挤出些笑意，看起来颇为亲昵说道： “好久不见啊明冉，没想到会和楚原一起在这里会遇见你这个老同学。” 她说着话，还往楚原身边挨近了些。她这种小动作没逃过明冉的双眼，明冉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十年过去了，盛婷的小把戏好像也没有进步多少。 明冉也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问：“我们同学过吗？不好意思，时间太久了，有些不记得了。” 盛婷一口气闷在心里，她维持着笑，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没变。我原本还担心你家庭遭遇巨变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现在看是我多虑了。” 多年过去，盛婷已经学会了如何往人心窝子里插刀。 “你的确多虑了。”明冉还没说话，楚原在她前面先开了口，“她去了世界顶级的艺术学校，从最好的美术院系毕业，她的家人也会为她骄傲的。” 盛婷接下来想说的话被楚原堵在了嗓子眼，她想要反驳，却又不想驳了楚原的面子。只好暗暗地瞪了明冉一眼。 明冉有些意外楚原会说出这番话，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在无声中看着彼此，盛婷有些不甘地捏了捏拳头。她不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插不进第三个人！ 霍庭寒在一旁看得脸色微沉，他开口：“明冉，我们上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何姿一听立马挽住霍庭寒的手臂：“庭寒哥，我今晚想跟你住这里。” “你晚上不回家，家里人得多担心你。”霍庭寒不同意地将她的手拿开，“听话，我叫人送你回去。” 何姿闹着不肯，霍庭寒只好抱歉地看了眼明冉，将她拉到一旁去劝。 明冉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看了眼楚原，“我先上去了，再见。” 说完她立即转身，像是脚底生风，很快就拐进了电梯间。 楚原拔腿就要跟上去，盛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看着他有些讨好地笑：“楚原，明天等你忙完，我请你吃饭吧？之前就一直想请你吃饭谢谢你，一直没机会。” “不用了。”楚原将手从盛婷手里抽出来，“当初你的项目是公司分配给我的任务，我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你不用过于感谢我。” 那会儿楚原还在一家风投公司当职员，上头分发下来的任务，他从来都不敷衍。 说完这些，楚原迈步往电梯间走去。盛婷抿了抿嘴，还是跟了上去。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到底哪里好？当初她那样无情地抛弃你离开，连声招呼都没打，难道你还没被伤够吗？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她，看看其他人？” 楚原没有吭声，这时电梯门打开，他走了进去。 盛婷不死心跟了进去。 她继续说着：“你看看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放过你自己吧。” 这些话她想说很久了，只是以前遇见楚原时总是没机会说，又或者是话到嘴边没勇气说。 今天也许是见到明冉被刺激到了，她有些情绪失控。 见楚原依旧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一咬牙说道：“你或许根本早就不喜欢她了，只是曾经被她抛弃过，所以你不甘心而已。楚原，你应该往前看。” 这时电梯抵达了目的楼层，门缓缓打开。 楚原走出电梯，盛婷又跟了出去。走了几步，楚原忽然停住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开口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也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只能跟你说句抱歉。我的心早已给了一个人，无法收回了。” 盛婷听得眼圈一红，仿佛十年前的情景重现，而她还是那个求而不得的可怜虫。 她不罢休地问：“你想要什么？” 楚原迈步往前走。 “想要她。” “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楚原走进房间，身后没有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他没有犹豫地合上了门。 盛婷站在原地，眼睛红了一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她看着楚原房间的方向，恨恨说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明冉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反侧。 她想起自己之前见到盛婷和楚原一起出现时的表现，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发挥好。 可她当时确实是太意外了，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楚原跟盛婷居然有联系，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挺熟？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脸埋进枕头里。 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 也不关她的事了。 等到拍卖会场时再见到楚原和盛婷，明冉就不那么意外了。 她看了眼两人的座位，倒是没有在一起，距离自己也不算远。 只是她今天和霍庭寒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拍卖会上的东西，而是要见到艺术馆的老板。 她抱紧自己怀里的画，难免有些忐忑起来。 拍卖会全程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总是时不时就往楚原那儿瞟，尤其是看到盛婷和别人换了位置到了楚原身边之后，她就更忍不住了。 只是她看归看，心里头倒是意外的平静。 在她要收回目光时，盛婷忽然扭头，精准看向了她。她冲明冉笑了一下，那笑意里的挑衅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明冉也看得一清二楚。 “崔老板离席了，走。”霍庭寒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明冉回过神来，赶紧抱着画和他一同离开。 两人走出会场就看到前面还没走远的崔老板。 霍庭寒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崔老板看到霍庭寒脸上闪过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霍庭寒也像是完全不记得吃闭门羹的事，与他热络地寒暄着。 自然而然地就将话题引到了他想说的事情上。 崔老板听完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霍少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次名额确实是难办啊。” 霍庭寒又费了些口舌，但崔老板却还是没有真正地被说动。霍庭寒手心微微出汗，心里忍不住想这次爷爷到底同人家说了什么。 一旁明冉看出他的为难，想了想说道：“崔老板，我知道你们对新人的画要求严格，我们也不勉强您。不过，既然好不容易见到崔老板，即使我的画不能纳入展出名额，也想请您过过眼，提一些宝贵意见也好。” 霍庭寒没料到明冉会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说出这些话，立即看向她。 他想说些什么，但明冉已经将包着画的布扯开，露出了里面被裱起来的画作。 崔老板原本已经有些不耐的神色忽然顿住。 第53节 他将脸上的眼镜取下，用镜布擦了擦后又重新戴上，随后凑近了看。 明冉却笑着将画作往他眼前递了递：“崔老板，您可以拿着看。” 崔老板接过话，仔仔细细打量起来，越看眼中的光越亮。 霍庭寒一见有戏，与明冉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明冉说得没错，崔老板提提意见也好。崔老板这边名额紧张，恐怕刘老板那边也差不多。” 说着他看向明冉：“没事，这次来主要是带你见见人，等会儿咱们再听听刘老板的意见，对你之后的创作没准有帮助。” 一听他们等会还要见另一位艺术馆主理人，崔老板看着手中的画，突然话锋一转：“明小姐年轻有为，画技精湛又极具个人风格，还有几分卡尼早期的风采，很难得啊。” 毕竟如今的卡尼虽然画作依旧叫卖，但在专业人士看来，灵气已经大不如前。 听到“卡尼”的名字，明冉抿了抿唇，但什么也没说。 “霍少，我看你也不用去找老刘了，我给你挪个名额。”崔老板看向霍庭寒。 霍庭寒装作意外的样子：“还能挪出名额？不是满了吗？” 崔老板笑：“海城的满了，但我在港城的开年画展还是能腾出一个位置来的。” 听到崔老板的话，连霍庭寒内心都有些激动起来。 “你是说在shun馆展出？”霍庭寒问。 崔老板点头：“对。” 顿了下，他又道，“shun馆很久都没有推出一鸣惊人的新人画家了。” 这暗示足够明显。 霍庭寒也不拿乔，直接应下：“崔老板肯给这么大的面子，是我们的荣幸。” 明冉还在一旁没反应过来，霍庭寒与崔老板却三言两语的谈妥了。 等到崔老板抱着画作走了，明冉才回过神来。 “就，就这么定了？”她有些不敢置信。 霍庭寒也觉得颇为惊喜：“是啊，我也没想到。看来你的办法是真管用，还是带着画作来谈比较稳妥。” 有眼光的艺术馆主理人是不会错过一个天才画家的。 最重要的事谈妥了，再和霍庭寒回到拍卖会场里，她心情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等到拍卖结束离场时，她已经一颗心飞回了海城，只希望赶紧回去继续创作。 “明冉。” 楚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冉回头看去，就见他三两步走了过来。 “有事吗？”明冉问。 楚原看着她：“你坐哪趟航班回海城？” 明冉有些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起回吧，飞机上我有事跟你商量。”楚原瞥了眼在几步外等明冉的霍庭寒，收回目光倾身凑近她耳边，唇与耳朵之间的距离极近，只要他稍稍一撇头，就能触碰到。 明冉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以耳朵为起点，朝着全身每一处散去。 “不用了吧，我……” 楚原打断她：“是你爷爷的事，你难道不想之后再去探望他吗？” 明冉未说完的话全吞了回去。 然后报了自己回去的时间和航班号。 楚原扬了扬嘴角，丢下一句：“知道了。” 第42章 误解 楚原说完这些就大步离开， 一边走还一边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拨了电话。反倒比明冉还先离开会场。 明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五味杂陈。 “走吧。”霍庭寒在不远处叫她。 明冉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 拉开车门时， 有人叫住了她。 盛婷从她身后走来，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车牌，上面是港城本地的车牌号。 “明冉， 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明冉看了眼霍庭寒， 霍庭寒冲她点头：“我在车上等你。” 明冉这才跟着盛婷走到一旁。 盛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国外不回来了，毕竟明家现在应该也不欢迎你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冉实在没心情跟她浪费时间玩口角之争。 盛婷双手环抱在胸前， 说道：“你既然选择回港城生活，那希望你能好好在这里过下去，就不要回海城了。” 明冉听笑了， 她想说我在哪里生活关你什么事？ 可转念一想，盛婷误会她是在港城定居， 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不然难保明家人不会从盛婷嘴里知道她回了海城。 “你这么怕我回海城啊？”明冉挑了下眉，看得盛婷眼睛有些刺痛。她这样下意识的动作， 却几乎和楚原如出一辙。 盛婷压低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当初抛弃楚原的是你， 既然选择了离开他， 现在就不要再在他跟前出现，打扰他的生活了。他现在过得很好， 希望你还能有点良心。” 明冉退后半步，将盛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看得盛婷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但还没等盛婷发火， 明冉先开口：“你到现在还喜欢楚原啊？” 盛婷瞬间哑火，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眼神飘忽， 嘴里却逞强：“喜欢怎么了？！” “盛婷，十年了。”明冉看着她，淡淡道，“这十年里我一次也没出现在楚原面前过，而你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让他看到你。” “那又怎么样？”盛婷皱眉看她。 明冉哂笑了一下：“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没有我，他也没有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盛婷警惕起来。 明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那是你要思考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朝霍庭寒的车走去。 盛婷在她身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叫嚣道：“明冉，你是不是在讽刺我？！你别太得意！” “我没有得意。”明冉脚步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还有，我没有兴趣去他跟前晃，也不会特意去招惹他。” 明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立即启动，只留下尾气在原地。 “明冉，我就不信这次我还是会输给你。”盛婷看着已经远去的车，呢喃着。 晚上，明冉从浴室出来，发现手机躺在床上正亮着。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将它捞起来，解锁后发现竟然是楚原给她发了消息。 楚原：【明天我不一定能和你同时赶到，现在先在网上值机。】 明冉这才又记起来，楚原在回去的飞机上有话要和自己说。 她心想，其实也可以上飞机前说的，这样就不必非坐在一起了。 但楚原的消息紧跟着过来。 楚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一起帮你值了。】 看起来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但明冉却有种直觉，如果自己拒绝楚原一定会想别的办法达成目的。与其让他去折腾，不如爽快些。 明冉：【好。我发证件号给你？】 楚原：【不用。】 明冉：【嗯？】 楚原：【我记得。】 明冉有些吃惊。 那时候他们已经申领了自己的二代身份证，她给楚原看过，可没想到楚原居然到现在还能记得。 明冉看着对话框，一时间擦头发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不一会儿楚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告诉她已经值机选座完毕。明冉看着手机屏幕，竟有些期待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多说，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就道了“晚安”。 明冉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有回复那条“晚安”，只是将手机重新扔回床上，转身重新进了浴室吹头发。 次日飞机上，明冉等着楚原提及有关爷爷的事。 不料，楚原只说：“我在那家疗养院办理过vip疗养业务，有自如进入疗养住院部的资格。如果你需要去探望你爷爷，可以提前约时间，跟我一起去。这样就算遇见了明家人，我也能给你打掩护。” 说完这话，楚原没有继续往下，只是静静等着明冉的答案。 明冉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问：“就这样？说完了？” “嗯。” 明冉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其实你随便找个时机都能跟我说的。”压根就不需要这么正式，更不需要回去路上坐一块儿。 楚原却不这么认为：“合适的时机也很重要。” 见明冉看着有些迷茫，他又解释：“比如现在。我和你说了这些以后，你才能有时间安下心思考，而不用去担心别的什么问题。” 明冉想了下，发现还真是楚原说的这样。如果是之前跟她说，她有可能心没放在这些话上，而是在考虑展览的事，又或者是画画的事。 第54节 楚原见她没说话，抿了抿唇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这一路上你都可以好好想想。但是……” 他尾音拖长，声音压低。 “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明冉有些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思来想去，发现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以楚原的能力，或许他还能在去疗养院之前就让医护人员给他通风报信，让他知道明家有没有来人。 她也不矫情，直接道谢：“谢谢你，愿意这么帮我。” 听她的语气是答应下来，楚原靠着椅背的肩头都放松了不少。他故作轻松，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ipad，继续看资料。 嘴上却说：“举手之劳。” 接着两人就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过话。 明冉偷偷打量楚原，见他架上了一副金色边框眼镜，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又吸睛又禁欲的模样。 她觉得手有些痒，想亲手将那眼镜从他脸上拿下来，然后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只是手刚一动，她就清醒过来。 她连忙将座椅放倒，身上的毯子直接盖过头顶，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她刚才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不免想起盛婷警告她的话。楚原在没有她的日子里，的确是越过越好，她不应该打搅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心情顿时又萎靡起来。 等到落地海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蔫儿。 从飞机上下来时，她脚下差点踩空，楚原惊得伸手去抓她，可手在空中捞了个空。在他之前，霍庭寒已经稳稳扶住了她。 他甚至还温柔提醒：“小心些，不赶时间。” 明冉有些后怕又有些感激地看向霍庭寒，嘴里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楚原垂眸，掩盖住自己眼底的神色。 等到出了机场，楚原走到明冉身旁，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 “每周六可以吗？”明冉小心翼翼问他。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没有楚原，明冉都不敢保证下次去看爷爷会不会顺利。 楚原想也没想：“可以。” 明冉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的确是没有分毫的为难，这才放宽了心。 她感激道：“那周六见。” “好。”楚原一口应下，“周六见。” 楚原说完，就有车停在他面前，上车前他扭头看了眼明冉，似乎是想确认她有没有反悔。见她神色平淡，他这才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霍庭寒有些好奇。 明冉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手，说道：“没什么，就闲聊了几句。” 霍庭寒深深看了明冉一眼，没有再多问什么。 …… 鹭岛餐厅。 明冉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小蕊。 小蕊见到明冉眼睛都亮了，连忙举起手热情招呼她。 “小蕊，你找我什么事啊？”明冉在她对面还没坐稳就开口问道。 今天早上她接到了小蕊的电话，小蕊在电话里让她“救命”，还约了她在这儿用午餐。 虽然她与小蕊共事时间不长，但情谊却是有的。难得见小蕊开口，明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小蕊眼珠子滴溜着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会偷听后才开口说话。 她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啊明冉，其实我今天叫你出来吃饭，其实是想让你陪我见一个男人。” “啊？” 小蕊硬着头皮继续说：“就是……最近我在某个软件上认识了一个男生，我们加了微信聊过几句，我对他各方面也挺满意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线下见面，所以我想拉上你陪我一起见。” 明冉更惊讶了：“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是学艺术的，但是我这个人其实对艺术不怎么了解，我怕我跟他两个人单独见面会没话聊。所以我想带一个懂这块的人，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懂这块的女生就是你了。有你在，应该不至于会冷场吧？” 小蕊解释着，但其实她没说，在明冉出现在餐厅门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她当时只想解决这个问题，完全没考虑过明冉的颜值。 她在心里哀嚎，到底是多想不开才会让明冉过来啊！ 只是随着和男生约定的时间越近，小蕊就越紧张起来。 “不行了明冉，我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这句，小蕊就一溜烟地往洗手间方向小跑着而去。 不一会儿，餐厅大门被推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进来。他看了眼餐厅的角落，看到明冉的脸时，他愣了下。 他大步走过去，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是小蕊定的位子吗？” 明冉点头：“是的。你就是罗文吧？请坐。” 罗文在对面坐下，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好意思，请问小蕊呢？” “她去洗手间了，等会就来。”明冉打量了一下罗文，然后笑着说道，“其实你不是在社交软件上认识小蕊的吧？你早就认识她了，对吗？” 罗文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默认了。 大约是被人看穿了，反而就不尴尬了。服务员给罗文上了杯水，罗文一饮而尽，反倒跟明冉热情地攀谈起来。 餐厅落地窗外，楚原被妹妹王敏静挽着胳膊撒娇。 “哥，咱们去哪吃？” 楚原瞥了她一眼：“到了。吃饭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跟我解释，你上学期间偷偷溜回来。” 王敏静冲楚原吐舌头，楚原无奈摇头，余光却瞥见了落地窗里的场景。 他脚步一顿。 “哥，你看什么呢？”王敏静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窗户内，明冉正跟罗文有说有笑。罗文拎起水壶给明冉倒了杯水，看起来又体贴又绅士。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楚原曾经在这家餐厅见过不少相亲男女都是这样的氛围。 楚原的脸色沉到谷底。 王敏静的脸色也变得奇差：“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出国了吗？” 第43章 恨吗 王敏静没有等到楚原的回答， 她只觉得挽着的胳膊地方一空，再看去时楚原已经推开了餐厅的门。 她赶紧跟了上去。 明冉毫无所觉，正和罗文笑着说：“小蕊平时人很活泼， 爱说爱笑的， 等会你见了她……” “明冉。” 明冉的话被人打断，她抬头看去， 就见楚原出现在跟前， 正站在对面男人的身后。 他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一副乌云压顶的模样。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明冉刚问完， 就觉得楚原的神色似乎更差了些。 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明冉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楚原“嗯”了声，目光挪到了罗文身上：“这位是？” 明冉刚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说，从楚原身后就窜出一个人， 她挽住楚原的胳膊，撒娇着说：“哥， 你怎么走这么快啊？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楚原却没有动。 罗文看起来有些激动， 他突然站起来， 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自我介绍道：“楚先生， 我叫罗文。我……我特别赏识，不是， 特别崇拜你。我了解过你的事迹， 你真的很厉害！” 楚原也有些意外，蒙了一下。 明冉见状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刚才她已经知道罗文是在做投行类相关的工作，看样子估计是楚原的粉丝。 没想到楚原遇见崇拜自己的人，会是这种反应。 这时，她余光瞥见小蕊从洗手间方向过来，她立即朝她挥了挥手，原本还有些磨磨蹭蹭的小蕊，不得不正常速度走回来。 等她过来时，见到楚原和王敏静有些吃惊，“楚总？” 然后立即用眼神问明冉：【怎么回事？】 明冉冲她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小蕊和罗文说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聊吧。” 说完她拎起手边的包就往外走，经过楚原时，她瞥了他一眼：“楚总不走吗？” “我们本来就是要来吃……”王敏静有些不爽地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楚原说： “走。” 等出了餐厅，还没等明冉说告别的话，楚原就先开口：“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的画还没画完，我想回家 。” 王敏静在一旁始终臭脸，眼睛也一直瞪着明冉。 明冉感受到她的目光，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下一秒，楚原又说道：“这位是我妹妹，王敏静。” 王敏静听了后一副骄傲的模样。 “我知道。”明冉淡淡开口，“我以前见过，变化不大。” 第55节 王敏静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在箴明的时候。”明冉回答，“有一天你在学校门口等楚原放学，我就看见了。” 王敏静听明冉提到过去的事，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明冉心里奇怪，这个王敏静自己跟她没什么交集，就算是对方觉得她将楚原甩了，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吧？ 王敏静一开口就阴阳怪气地：“没想到大小姐还亲自走到校门口呢。” “王敏静。”没等明冉说什么，楚原止住了妹妹继续说话，语气严厉。虽然只叫了她的名字，可光是这连名带姓的叫她，就已经让王敏静有些怕了。 她当即就闭了嘴，有些委屈地噘嘴。 楚原看了眼身旁的餐厅，对王敏静说道：“你先进去吃饭，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王敏静一脸诧异：“不是要换一家吃吗？” 楚原却只说：“你先进去，我等会来。” 他伸手拍了王敏静肩膀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进餐厅。王敏静扁了扁嘴，没敢跟楚原作对，亦步亦趋地往餐厅里挪。 她听到楚原开口说：“走吧。” “去哪？”明冉问。 “送你回家。” 王敏静推门的手一顿，随即紧紧捏成了拳头。 明冉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上了楚原的车。 坐在车里，她手指无意识地勾着安全带，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几下。 “让你妹妹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会不会不太好？”明冉想了想，还是先开口打破了车厢里寂静的局面。 “她只要有好吃的，就会很开心。”楚原看着前方，“不用担心她。” 倒也不是担心。明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她甚至觉得自己反而需要担心一下处境，毕竟不知道楚原到底是想干什么。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楚原说道：“你今天跟那个男人……” 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又闭了嘴，没有继续。 明冉撇过头，看着楚原的侧脸问：“楚原，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相亲吧？” 说完，明冉又补了句：“你也看到了，真正要跟他见面的人是我以前的同事。” “我知道。”楚原平静开口，“我本来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男女见面，也不一定就是相亲。” “那你为什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楚原沉默了一下开口：“我只是好奇，你在跟谁说话，能一直对他笑。” “……”明冉有些无奈，“我那是礼貌，总不能一直板着脸跟人家说话吧。” 楚原听了后小声哼了一声，嘀咕着：“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礼貌。” “你说什么？”明冉没听清楚。 楚原又板着脸：“没什么。” 原本明冉以为楚原除了送自己回家，肯定还要说些什么。 可没想到，等送到目的地后，他立即启动车就要赶回餐厅去。 明冉弯腰敲了敲车窗，楚原将车窗放下来：“怎么？” “这周六，你有空吗？”她问。 “有空。” 明冉立即道：“那你这周六方便带我去看爷爷吗？” 楚原“嗯”了声，明冉脸上的笑意就多起来。 她忙说道：“那周六我在疗养院附近等你。” “不用。”楚原直接说道，“周六我来接你。” 说完这句，楚原没有给明冉反对的时间，脚踩油门离开了原地。 等楚原回到餐厅时，王敏静正心不在焉地一边吃饭一边拿着手机打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怎么才吃了这么点儿？”楚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时，王敏静吓了一大跳，惊得赶紧将手机反扣放在桌上，生怕他看见了自己的聊天内容。 楚原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他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不合胃口？” “没有。”王敏静立马否认，“我只是想等你来了一起吃。” “不用等我。”楚原表情看起来倒很有哥哥的样子。“快吃，吃饭的时候就别玩手机了。” “知道了。”王敏静嘴上答应，手机放在一旁碰都不碰。 吃了一会儿后，王敏静打量着楚原的神情，实在没忍住，开口问：“哥，你什么时候跟明冉重逢的？肯定不是今天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楚原吃了口菜，漫不经心回答。 王敏静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楚原：“哥，你不会还对她旧情未了吧？” “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管。”楚原说着给王敏静夹了一块鱼，“快吃。” 王敏静很不服气：“哥，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不是小孩子了。” 见楚原没什么反应，显然还是将她当小孩儿，她有些气恼，说道：“你不会忘了当年她爸爸是怎么对你的吧？！你那时候还跟姐姐说，她家里人只是把你当成哄他们女儿高兴的玩具，高高在上地拿捏我们全家人，将我们的尊严都狠狠踩在脚下。你还说，你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永远都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 王敏静的话总算让楚原神色变化。 她再接再厉：“你一开始还说你没有喜欢她的！” “你也说了，那是一开始。”楚原看着王敏静，语气平静得让她有些害怕，“可后来，你不也都看到了？” “可……可……” 楚原叹了口气：“你那时候年纪小，听到我们说的话，你也无法自己去理解，去理智地看待一件事。其实我也是。” 说到这里，楚原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那时候太年轻了，懂得太少了。很多事长大了，经历得多了才能明白。”楚原看着王敏静，声音不高不低，“当初她爸爸如果只是为了哄女儿一时高兴，可以有很多的手段可以用在我们身上，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但他的威逼利诱，从结果看是我们受益更多。” 只是这样的道理，他也是前几年才彻底明白。年少时过于骄傲，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尊严就成了裹着他的壳，任何想要踩碎他的壳的人，就都成了敌人。让他无法心平气和地去看待去处理，并且情绪不断积累在心里，总会有爆发的那天。 “就算是给了好处又怎么样？这样就能随便践踏别人了吗？！”王敏静还是很气愤。 她永远也忘不了，一直以来天之骄子一般的哥哥，在一个人面前因为对方的“施恩”抬不起头来。 她更忘不了，当初明冉走后，楚原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当然不能。”楚原看向王敏静，“没有谁可以随意践踏别人。只是……当初的事，不应该算到明冉的头上。” “可你不还是恨她吗？这么多年，你不都……”王敏静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她看到对面的楚原脸上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会碎了。 楚原沉默了好一会儿。 沉默到王敏静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然后才听到他开口： “我恨她不告而别，也恨自己口不择言，更恨命运将我们推到了这一步。” “小静，我骗不了自己，也不想再骗了。” “我更害怕，她放下了。” 第44章 八卦 “哥， 那盛婷姐怎么办？” 在车上，王敏静突然问出这句话。 楚原反问：“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敏静看着楚原：“这些年，盛婷姐一直喜欢你， 想方设法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你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意吧？” “我跟她一直以来都说得很清楚。”楚原平静地看着王敏静，“而且， 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是因为你都不见她。”王敏静抱怨了一句， “与其跟那个明冉和好， 还不如跟盛婷姐在一起呢。至少她对你一心一意，这么多年也没放弃。” 楚原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垂眸看着王敏静。 王敏静被他看得脖子一缩。 “我居然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跟盛婷这么要好了？” 王敏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到楚原说： “你要跟她来往我不反对， 但你心里要知道分寸，我跟她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最好， 你也能让她明白这一点。” “还有，你见过明冉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跟她透露， 明白吗？” 说完这句，楚原将车停在了家门口。 “为什么？”王敏静不解。 “没有为什么， 按我说得做。”楚原看向她， 又问了一遍，“明白吗？” 王敏静心里奇怪， 但还是答应下来：“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行了， 到家了， 快回去吧。”楚原看了眼小区大门，“明天就赶紧回学校去， 逃课像什么样子。” “哥，你不回家吗？”王敏静解安全带的手停下。 楚原“嗯”了声：“不回了。” 王敏静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开口：“哥，爸妈他们其实挺想你的。” “知道了。”楚原又道，“有时间的话我会来看他们的。” 听到楚原这么说，王敏静也不好再劝，道别后就下了车。 她站在原地，看着楚原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几分落寞。 第56节 …… 接下来的日子，明冉几乎都是在画室里度过。 除了偶尔周六会拜托楚原带她去疗养院看望爷爷以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的外出。她作画时喜欢心无旁骛，就连手机都很少看。 霍庭寒让她为专展做准备，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专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可霍庭寒既然开了口，她当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大概是因为重燃希望，明冉也觉得自己的表达欲也变得强烈了许多，全部都画进了画作里。 临近跨年时，明冉结束了她第十幅画的创作。 她感觉到自己那不断上涌的灵感已经褪去，大脑告诉她需要进入一段休息。 等她从自己世界里刚一出来，就接到了艺术圈动荡的大消息。 看着手机上推送的新闻，明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著名画家卡尼陷入抄袭、代笔丑闻，爆料者为他的好友ny大学克鲁教授……】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明冉眼睛逐渐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新闻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她怎么也没想到，卡尼和克鲁教授居然闹掰了？不光闹掰了，克鲁教授还在盛怒之下直接将卡尼的老底都给掀了。 这样撕破脸皮地大闹，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还正好是她的画作即将在shun馆展出的节骨眼上，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明冉很难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巧合。 她想到这几个月霍庭寒似乎经常出差，飞往各地，但是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想了想拨通了霍庭寒的电话。 “喂？明冉。画完了？” 霍庭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依旧是那样温和的声线。 “嗯，画完了。你现在在哪？”明冉问。 “我在港城。怎么了？有事要我办？” 明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有关卡尼的。” “看到了。”霍庭寒回答得很快，“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先看到了。卡尼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用想太多。现在既然他已经被曝光这件事，接下来公司这边会安排你的新闻。” “我的新闻？”明冉呆了下，“我能有什么新闻？” “当然是卡尼成名作真正的作者的新闻。”霍庭寒说得很平静，但明冉却从这淡然的话语里听出了波涛骇浪。 她也不需要再多问，答案已经浮现了。 这件事绝对有霍庭寒的推波助澜。只是他在里面占了多大的分量就不得而知了。 霍庭寒又说道：“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只需要专心创作就可以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谢谢你。”挂断电话前，明冉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谢。 她听到电话那头霍庭寒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又好像还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她没有听得太清楚。 直到电话挂断，她也还是没分辨出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在shun馆的年度画展正式开启的那天，卡尼成名作真正的作者被曝出名字，并且作品在shun馆展出的消息也一并流出。 同一时间，许多艺术圈或者是喜爱画作的人都涌去了shun馆，一时间让shun馆久违地有了这样热闹的场景。 明冉的画作《驰》被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明冉站在展厅里，看着自己的画作，还有画作旁她的署名和介绍，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身旁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可她却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像只要她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都会消失似的。 霍庭寒从一旁走过来，见她这副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在想什么？”霍庭寒问。 明冉回过神来，她看着画作，嘴里说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想过，将来有一天我的画一定会在美术馆里展出，我还会开自己的画展。后来我去ny学习，对此更有信心。”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很舒服。 霍庭寒没有打断她，只静静地听着。 “可是现实却总是不让我如意，只让我体会它的险恶。”明冉说到这里，轻笑了一下，“我一度以为，这辈子我可能都与画家这个职业无缘了，只是心里又很不甘心。就在刚刚，我看到自己的画被挂在这里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霍庭寒听了也笑：“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它就在这儿，你也就在这儿。以后，你的画会更多，你也会开许多场自己的画展，会被更多的人知道。” 寥寥几句，却在明冉心里描绘出了一个无比美好的画面。 “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很好了。” 看到明冉满足的表情，霍庭寒有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他这么想着，便伸出手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拥抱。 明冉浑身僵住，一时间有些不敢动弹。她不太清楚，这个拥抱的含义是什么。 但很快，霍庭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 “崔老板在海城的艺术馆有个新企划案，每个月要推出一个画家的专展，这个是他们的重点企划，会将最好的资源都用在上面。刚才他已经向我们提出邀约，三月份的专展他可以给你留出位置。” 明冉一时间有些发懵。 专、专展？！ 她想都没敢想，自己这么早就能开她个人的专展。 因为太过于震惊，她都忘记从霍庭寒怀里离开，就着这个姿势问道：“真的吗？我的个人画展吗？” “是，你的个人画展。”霍庭寒听出明冉语气里的激动，他眼角也忍不住溢出笑意。 明冉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被霍庭寒抱在怀里。 她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从霍庭寒怀里离开。霍庭寒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只这么低头带着笑意看着她。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所以才跟我说，让我提早筹备画展？”明冉看着他问道。 霍庭寒却只是嘴角上扬冲她微笑。 明冉立即明白过来。 她感激地看着霍庭寒：“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激励我，才那样说的……谢谢你，霍总。” “你最近对我说了太多次谢谢了。”霍庭寒眼里有说不明的情绪流转，“希望下次，能听到点别的。” 嗯？明冉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露出迷茫。 霍庭寒冲她笑：“开个玩笑。走吧，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霍庭寒的“见几个人”跟明冉以为的见几个人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他们在港城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有电视台，有报纸杂志，甚至还有自媒体。 每次都是两人一同被采访，而霍庭寒则是不遗余力地介绍明冉，夸赞明冉。 一圈下来，明冉也看明白了。这些媒体愿意采访她，并不是因为这次她在艺术圈里的一炮而红，毕竟艺术圈与大众相比，还是太小众了。他们这么给面子，其实是因为想采访霍庭寒。 只是以往霍庭寒几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媒体即便对这位霍家大少爷感兴趣也没办法接触到。但这次，霍庭寒破天荒地同意采访，只是需要带上他公司新签约的画家而已，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短短一周的时间，明冉的名字随着霍庭寒一起，在港城几乎要变得家喻户晓。在港城声名大噪，自然而然也会往外流传，甚至流向国际。 就在明冉和霍庭寒离开港城的前一天，一张照片登上了港城八卦杂志的头条—— 艺术馆内，霍庭寒倾身将明冉抱住。 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 海城。 楚原和陈东坐在包间里吃饭。 陈东悄悄打量了楚原好几次，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鬼鬼祟祟看我干什么？”楚原头也没抬地问。 陈东轻咳了两声，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最近跟你那位初恋，进展还算稳定？” “你问这个干什么？”楚原抬眼看他，想了想又回答，“应该吧。现在偶尔也会发一下微信，周六一起去看望她爷爷。” “可是你不是说，看望她爷爷，是因为她不想被明家发现吗？”陈东觉得有些不妙，这跟进展稳定听起来没什么关系啊。 “所以只有我能帮她。” 楚原听起来很有信心，“她会发现，我能帮她更多的。” 陈东无语了：“不是吧大哥，你不会以为她因为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就会愿意跟你重归于好吧？” “难道不是吗？”楚原吃饭的动作一顿，这次抬起头来。“她需要我，这就够了。” 陈东一只手捂住额头，说道：“难道这就是只谈过纯情校园恋爱的男人的思维吗？” “你什么意思？”楚原这会儿也感觉出好友有些不对劲来。 陈东放下手，放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没看到八卦新闻？” “我从不关心八卦新闻。”楚原瞥了他一眼，觉得陈东这个问题简直问得很莫名其妙。 陈东叹了口气：“我建议你今天看看吧。” 说完又补充：“今天都上热搜了。” “什么热搜？”楚原听陈东这么说，狐疑地掏出手机。 等他看到热搜时，脸上的表情凝滞。 陈东就看着对面的好友，脸色逐渐发黑。 第45章 堵她 霍庭寒将明冉送到公寓楼下。 他们满载而归， 对两人来说心情都很好。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冉拉开车门， 同时对霍庭寒道谢。 霍庭寒看向她：“小事一桩， 你不用总这么跟我客气……我们现在也算的上是朋友吧？” 第57节 明冉点头：“当然。” “既然是朋友，以后就别总是霍总霍总地叫我了， 就叫我的名字吧。”霍庭寒提议， 但明冉露出迟疑， 直接叫对方的名字似乎听起来不大礼貌，可如果叫他“庭寒”又略显轻浮。 霍庭寒看出她的顾虑， 于是笑着道：“我比你年长，你不然就叫我霍哥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明冉松了口气， 她笑着点头应下。 “还有，那个娱乐杂志上写的……”霍庭寒想了下还是开口， 明冉却笑着打断：“放心吧，我知道港城那边的媒体喜欢看图乱写，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其实他并不是想说这些。 但听明冉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去， 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这句，明冉从车上下来。 霍庭寒也打开车门下车， 从后备厢将行李箱取出递给她，目送着她进了公寓的大楼。 走进公寓大楼的电梯间， 感应灯没有及时亮起来。 明冉正准备拍手将它叫醒， 却听到了“哒”地一声，随即就有火苗在黑暗中燃起， 随即又熄灭，之后又被点燃。 明冉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脚踢到了身旁的行李箱，发出闷声。 电梯间的感应灯在这一瞬间亮起来。 “楚原？”明冉睁大了眼。 不远处，楚原倚靠着电梯间的墙，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的后脑勺抵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就这么偏着头看向明冉，他眼神深邃，像是有千言万语。 “你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却低哑得不像话，像是在寒风中吹久了导致嗓子变得干哑。 明冉看出他浑身写满了落寞，跟平时的楚原很不一样。那个骄傲的，冰冷的，像是要睥睨众生的楚原，在这一瞬间都不见了。 居然让她觉得此刻的他充满了脆弱。 她忍不住三两步走向他，连箱子都忘记拉。 与他隔着一步之遥，看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等你。”楚原回答得很直接，语气听起来却似乎有些犹豫，只是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明冉问他：“你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她想不出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大晚上出现在这里。 “没有。”楚原淡淡开口，“我只是在等你。” 明冉不由放轻了语气：“你等我……是为什么？” 楚原看着她，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别的什么。他神情里有几分痛苦之色，又有几分懊恼。 离得近了，明冉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她不由皱了眉：“你喝酒了？” “一点点。”楚原又回答，看起来有些格外老实。 明冉觉得楚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今天这一问一答会不会太乖了些？ “他很好吗？”楚原突然开口问。 “什么？” 明冉有些没明白楚原这话的意思，眼里都是疑惑。 楚原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往下，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又低喃道：“他的怀抱，是不是比我温暖？” 明冉有些没听清，下意识往前凑过去听：“你说什么？我……” 只是才靠近一些，明冉忽然就被一双手紧紧抱住。 从楚原身上传来的酒香气更浓郁了些。 明冉心头一跳，觉得楚原只怕是喝了不少。 楚原死死将她抱住，在她耳边问：“他比我好吗？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 明冉简直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 她伸手去推楚原，可楚原力气太大，她越是反抗要推开他，他抱得越紧。 “你选了他是不是？你真的要选他……”楚原嘟囔着，口齿逐渐有些不清晰，“我不许，我不要你选他！” 明冉这下确定，他的确是醉了。 醉得离谱，醉得像个只会耍赖的小孩子。 “楚原，你醉了。”明冉总算是将楚原推开了一些，“你住哪？我叫车送你回去。” 楚原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自顾自说着：“你想要办画展，我也可以给你开画廊……我明天就去投资艺术馆，好不好？” 明冉无奈得很，但跟一个醉鬼是讲不了道理的。 她只好说：“这件事不着急，你先醒酒了咱们再谈，好吗？” 楚原听到她语气里的妥协，听她还愿意商量，果然就高兴了不少。 他露出一丝傻笑，看得明冉差点笑出声来。 “快告诉我，你家住哪？”明冉好声好气哄着。 楚原这会儿脚也有些发软站不住了，人不断往下坐，明冉用力扶着他才不至于叫他跌坐在地上。 他报了个地址，明冉却听得一愣。 这分明是她现在所住公寓的地址。 等她再问，楚原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这可怎么办？ 明冉正想着，这时有一男一女从外面进来，看到这副场景 ，女生连忙询问：“小姐，需要帮忙吗？我可以让我男朋友扶你男朋友回去。” 明冉想说这不是她男朋友，可这会儿的情形 ，看样子也只能将楚原扛去她家暂时休息，如果非要解释，可能还会引起误会。 这么一想，她牙齿一咬，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男生赶紧走过去扛起楚原一条胳膊，让他靠着自己，女生则按下电梯。 明冉拖着行李箱和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后，赶紧拿出门禁卡刷了自己的楼层。 这会儿她才明白楚原为什么会在电梯间等她，因为他们这儿没有门禁卡根本就上不去。 小情侣很热心，将楚原送进房子里这才离开，明冉记下了对方的房号，准备等第二天买些水果去道谢。 再一扭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楚原，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思考了一会儿，转身从房间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到了楚原身上，又替他掖了掖。正准备走，忽然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明冉低头看去，就见楚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正盯着她看。他的手则是牢牢抓着她的手，力气其实不算大，她只要一用力就能挣脱开。可明冉却在对上他的眼睛时，蓦地愣住。 她竟然从楚原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他就这么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楚原开口问：“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明冉站在原地没有动，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楚原的醉意却彻底上来，脑袋昏沉眼皮打架，明冉就这么看着他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明冉盯着他，将手腕从他手里拿出，又将他的手塞回被子下。 她轻声说道：“你现在，又以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 可惜，楚原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压根听不到她的这句话。 明冉神色在屋内的灯光下晦暗不明，她将楚原从头打量到脚，唇角微抿，手指渐渐蜷缩。 第二日，楚原醒来时只觉得太阳穴像是有针扎似的，躺在给自己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了些。 等他再睁眼，入目的是陌生的环境，他立即坐了起来。 随后，有脚步声传来。明冉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碗，见楚原已经坐起来，将碗放到餐桌上，说道： “醒了？那就过来把这碗解酒汤先喝了，不然容易头痛。” 楚原掀开被子走到餐桌边，看了眼碗里的解酒汤，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明冉笑了下，“买的，我只是换到碗里再加热了一下而已。” 楚原微微垂眸，之后便端起解酒汤，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明冉又说：“洗手间里有新的牙刷，洗脸你就用我的一次性洗脸巾就好。” 说完又补充，“洗漱完就出来吃饭吧。” 楚原进了洗手间，果然看见有新的牙刷摆放在水池的置物架上。他一边刷牙一边却觉得心里没底。 明冉表现得出乎他的意料，太正常太普通了。他在她家住了一晚上，她居然只是这种反应？ 这和楚原设想的画面相差太远，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不论是不爽、娇羞，或者是尴尬，甚至是愤怒，他都能理解，可现在哪一种都不是，却更叫他心慌。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了点点血丝，眼底有宿醉后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疲劳过度。睡着后的记忆他完全没有，也不清楚自己在半路有没有醒来，有没有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明冉的表现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太正常了。 这种正常，反倒让楚原心神不宁。 从洗手间出来，早餐已经被明冉端上了桌。 她煮了一锅饺子，还调了蘸酱，看起来很有食欲。 楚原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的饺子有些发呆。 明冉说道：“饺子买的是半成品，只要煮熟就能吃。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胃口，将就着吃吧。” 说完这些，明冉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吹来。 楚原有些食不下咽，吃了两个就放下筷子。他看着明冉：“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第58节 “没有啊。”明冉一边吃一边回答，“哦，以后还是少喝酒吧，也要奔三了，还是注意身体。” 楚原放下的手紧紧攥住。 “除了这些，没别的要说的？”他又问。 明冉则是无奈道：“你怎么了，问这些？还是赶紧吃了早饭就去上班吧，我也要画画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楚原重新拿起筷子，只是吃饭的动作更慢了。明冉就像是看不到他的动作似的，只埋头吃自己的。 楚原又忍不住说：“我看到新闻了，你跟霍庭寒拥抱的那一张。你们为什么……” “没什么，情不自禁而已。”明冉不在意地脱口而出，楚原握住筷子的手一紧，又听明冉说，“为我顺利展出画作感到高兴。” 楚原并没有因为这句而放松警惕，他又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明冉吃饺子的动作一停。 她将嘴里的饺子咽下去，抬眼看向楚原：“我不能喜欢吗？” 第46章 后怕 明冉看着楚原的模样， 她放下筷子，决定好好跟他谈一谈。 “楚原，我说过我……” 明冉话还没说完， 楚原突然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事要处理， 先走了。” 说完，楚原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跑了出去。 明冉还是第一次见到楚原这样落荒而逃的样子。 但令明冉没有想到的是， 她在港城与霍庭寒接受的一家杂志的访谈， 居然在八卦事件后， 将她的名气推向了高潮。 别说港城的人们都在热议，就连海城这边不少人也都知道了有位新晋的画家与港城霍氏的继承人交往过密。 这股风一路吹， 很快就吹向了全国。连带着明冉与霍庭寒的采访照片也被不少自媒体号搬上了网络，两人的高颜值又带来了新一波的关注。 明冉知道这些事时，公司已经为她制定了新的宣传计划。他们原本就是要将她推向人前， 让她成为受关注的画家，这一下他们也是借力打力， 将她往国际推。 明冉的作品已经在公司的各个平台号上有了展示，还对三月的专展提前开始进行宣传。 一开始明冉对这些事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受的， 直到她去买颜料被店铺老板认出来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已经开始小有名气。 这比霍庭寒预想的还要好。 但这让明冉也难免紧张起来， 不光是被人关注感到紧张， 还有对明家人，准确的说是明安家的担心。好在， 媒体并不清楚她具体居住在哪，只因为她被霍庭寒一直带着在港城活动， 让他们都误以为她也是在港城。 而距离海城的专展还有一段时间， 别人也不会想到她会提前来海城。 但明冉心里清楚，有些事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或许也要提前提上日程了。 倒是楚原，自从那天从她家里跑了以后，这段时间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她忙着为专展再准备几幅画，最近几乎没有出门，连疗养院这两周也没有去过。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她被明安家发现居住在海城，也许爷爷那边她要去探望会更难。 明安家忌惮她，肯定不会让她多接触爷爷，生怕哪天老爷子醒来，第一个知道的不是他，更怕老爷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所有的东西指名道姓给她。 这么想着，明冉就决定冒险自己去一趟疗养院。 她想，既然楚原现在躲着她，她总不好去勉强人家。 只是一下楼，她就愣住了。 公寓前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正是楚原的那辆cayenne。其实后来明冉也碰见过几次他开车，并不是开的这辆。但每次去疗养院，他都会开这辆车。 明冉快步走到车边，还没等她敲车窗，车窗就自己降了下来，露出了楚原那张熟悉的脸。 “上车。”楚原看着她。 明冉没有多犹豫，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到车子朝着疗养院方向前进，明冉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疗养院？” “我不知道。”楚原看着前方，淡淡回答。 明冉讶异：“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原却没有回答。 明冉沉思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该不会是每周六都会在楼下等我吧？” 他清楚她之前周六去看爷爷时出门的时间，所以如果她要去，就会这个时间点出来，他只要等在这里，就能遇见她。 楚原也没有回答。 可他的沉默却更像是一种默认。明冉忽然间觉得心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种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让她声张不得，也压不下去。 “我这几周都在画画。”明冉低下头像是在解释，“我画画的时候，不喜欢情绪断掉，所以就没有出门。” “嗯。”回答明冉的只有这一声轻轻地嗯。 明冉也安静下来，一时间车内静默无声。 一到疗养院明老爷子的病房门口，迎面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护士。 护士见到楚原就笑着说：“楚总，又来看明老先生呀？” 又瞥向戴着帽子口罩的明冉，也笑：“这位小姐倒是有段时间没来了哩，楚总倒是周周报到的。” 显然都已经熟悉了。 等进了病房，楚原开口：“放心吧，这位周护士跟我相熟，我跟她谈过，她不会在明家人面前乱说话的。” 明冉点点头：“没关系，说了也没事，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 明冉照旧坐在床边和爷爷说说话，楚原则去客厅，给她让出空间。不过才刚说了几句，她就觉得有人在门口看她。 明冉立即扭头看去，却只看到有个人影似乎缩了回去。 她心中生疑，想了想起身跑到门口探头往外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脚步匆匆的护士背影。 那护士在拐角处一拐，就不见了身影。 明冉追了上去，却没见到人。她心里有些不安，回到病房后，楚原已经听到动静从客厅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明冉看了眼病房门口，小声说：“刚才有个护士好像在偷偷看我。” 她警惕地盯着门，又说：“你说，会不会是替明安家盯着的？” “应该不是。”楚原否认，“你来这里看望明老爷子他应该不知道。” 明冉却放不下心来：“可我觉得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去调一下走廊监控，找一下这个人？”楚原提议。 明冉觉得可行，她立即点下头，只是脚步刚迈，她有些担心问：“医院会随随便便给我们看监控吗？” 楚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交给我。” 有楚原帮忙，他们还算顺利地从监控室里调取了走廊的监控，也看清了那位护士的长相。 明冉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问工作人员：“这位是谁？” “这是住院部的张护士。”工作人员回答，“你们要找她的话，直接去住院部的护士站就行。” 听到这里，明冉和楚原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转身就往住院部护士站走去。 一到护士站跟前台稍一打听，就让人将张护士从办公室里叫了出来。 张护士见到明冉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却是犹豫。 明冉在见到她那张脸时，久违的记忆涌了上来。 “张姐姐？”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到这里工作了？” 这位张护士是她爷爷以前接受治疗的那家医院的护士，因为是她负责爷爷的病房，明冉又经常去医院探望，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张护士朝明老爷子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即上前拉住明冉的手腕往楼梯间方向走。 楚原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一到楼梯间，明冉就追问：“张姐姐，你是调到这里来工作了？刚才你为什么要躲？” 张护士看起来十分纠结，但看着明冉那双眼睛和熟悉的面庞，她还是一咬牙，说道：“其实我之前就看到你来探望明老先生了，有件事我一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了我怕到头来是误会，但是不说我心里一直过不去。” “什么事？”明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张护士压低声音，说道：“之前明总来看望明老先生，我正好经过病房，就看到……看到他拔掉了明老先生的氧气罩，还想去拔明老爷子的营养针！” “什么？！”明冉听得差点失声尖叫，但她的手速度更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张护士说出来以后像是卸掉了心头的负担，语速也变快了：“虽然他很快就将氧气罩戴了回去，但他当时的样子我一直忘不掉。我不知道明总是怎么想的，但我总是怕……怕会有什么意外。” 顿了下，她又道：“明家其他人我都不太熟，也不敢跟他们说，怕他们不信反而告诉了明总，明总跟我们院长很熟，到时候我要是丢了工作……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不会放任不管的。” 说到这里，她强调：“但是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是我说的，我不想背这个责任。” 明冉只觉得手脚冰凉，最后跟提线木偶似的僵硬地点头，又下意识地保证她绝对不会出卖张护士。 直到张护士离开了楼梯间，她整个人也还是僵的，还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楚原伸手在她背上稍稍用力拍了两下，这才将她整个人的魂给拍了回来。 明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一想到爷爷曾与死神擦肩，她就心痛万分。 她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抬头看向楚原。 “我不能再等了。”她说，“明安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现在只是短暂地将氧气罩拿开，等他知道我回来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万一他对爷爷做了什么……” 明冉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想再失去爷爷。她记得十年前爷爷的主治医生就说过，还是有苏醒的可能的。 她绝不放弃希望，哪怕只有一丁点。 “明安家大概是觉得他能拿捏我，爷爷一死，他会让我放弃继承公司股份，将爷爷的股份全都转让给他。如果我不肯，他可能还是干出更不可理喻的事来。” 第59节 比如篡改遗嘱。 明冉觉得明安家干得出来。 楚原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等一个时机，回明氏。” 等到第二天，明冉向霍庭寒提出，她要去港城住一段时间，理由是换个地方换种心情进行创作。 现在时机还不到，她不能待在海城被明家安发现她回来了。 没想到霍庭寒却说：“别去港城了，去y国吧。” “y国？”明冉没想到他会提议这个，“为什么？” 霍庭寒笑了下：“y国的冬天很美，我在那儿有一套房子，你可以去住。你去y国的费用，公司给你出。临近 过年时，那边会有一个艺术家交流日，是私人聚会，我已经拜托harren带你去。” “公司是有新的宣传企划？”明冉回过神来。 “聪明。”霍庭寒笑着赞美了一句。 明冉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既然是公司安排，我服从。” “好，那你这两天收拾好行李，后天出发。” 而又一个周六，楚原在公寓楼下再次没有等到明冉。 这次他没有走，而是拜托物业替他刷了楼层，直接到了明冉公寓的门口。 只是敲门却迟迟无人回应。 熟悉的恐慌再度从他的心脏往四肢延伸。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在接通的刹那，楚原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喊出声：“你在哪？！” “……嗯？楚原？”电话那头明冉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瞪瞪，有些含糊有些微哑，听起来像是没睡醒。 楚原一颗吊着的心又渐渐落下。 原来只是还没醒。 他声音也不由放轻柔下来：“你还在睡？今天……不去看爷爷吗？” “今天去不了，我在y国。” 楚原眉头紧皱：“你怎么突然去y国了？” 第47章 异国他乡 “y国这边有个艺术家交流日， 公司安排我过来参加。”明冉这会儿听起来人清醒了不少，“正好我也想暂时避一避，所以就先过来了。” 楚原立即问：“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清楚， 但会赶在三月初的专展前回来。”明冉说完这句， 又轻声道，“专展后， 是好时机。” 楚原听得浑身一震， 他立即明白了明冉的意思。 他没有继续追问， 只说道：“知道了。”说完大概又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冷漠，于是又加了句， “你安心在y国待着。” 挂断电话后，楚原看了眼日期。距离三月份也没多久了，或许他也可以做些什么， 让明冉想做的事更顺利一些。 y国2月的天气，比海城更冷。 腊月二十九这天， 多地发布了大雪预警，预计从晚上开始便陆续要下雪。 明冉跟着harren参加了艺术家交流日。说是交流日， 其实就是几个艺术家私下的聚会。这次比上次lt酒宴令人放松和惬意，艺术家们显然也更愿意交谈。 明冉原本还有些忐忑， 但到现场后发现， 大家意外地平易近人，也没有人因为她不够有名气而戴有色眼镜看她。 一整天下来， 明冉才明白霍庭寒为什么想要她参加这次聚会。不仅仅是可以认识更多的圈内大拿，最重要的是， 大家聊的内容都能更激发她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也让她学习到了一些从来没体会过的经验。 分别时，harren邀请明冉去家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 要不要去我家里住上几日？霍说，明天就是你们华国的除夕，在你们华国这一天都是要和家人团聚的。他最近抽不开身，没办法过来和你一起过节。” “谢谢你harren，但是不用了。”明冉笑着婉拒，“我已经很多年都不过年了，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见明冉坚持，harren也不再劝，只与她拥抱祝她新年快乐。 明冉是搭乘harren的车回住所的。 回去的路上，天空就已经开始下雪。等到接近住所时，地面上都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行人踩上去还能留下浅浅的脚印。 明冉不由趴在窗边，透过车窗看到如鹅毛般的雪大朵大朵地落下来。 它轻飘飘地，荡出自己的幅度，就像是一位优雅的女士。 住所就在前方不远处，明冉开口让车停下。 “前面路窄，我就在这儿下，你们也好在这里掉头。”明冉说着打开了车门，又转身与harren拥抱了一下，“新年快乐。” 明冉下车后慢悠悠地往住所方向溜达，路边行人都脚步匆匆，不少人将衣领竖起，脖子全都缩进了衣服里。明冉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反而有心情欣赏这样难得一见的雪景。 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雪感觉更漂亮了。 等到了住所楼下，她看着路灯下的雪，忍不住伸手去接，嘴角也扬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待在y国，除了创作，她几乎也将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都回想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容易令人心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新住的公寓很安静，明冉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化。 许多从前拧巴着的地方，好像也想通了不少。 她想，要是她现在再见楚原，没准还真能当个老朋友那样。 “明冉。” 明冉只觉得手指像被雪刺了一下，心也跟着紧缩。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自嘲地笑：“刚刚还觉得自己释然了呢。”居然还出现幻听了。 竟然听到了楚原的声音。 “明冉。” 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些。 明冉觉得自己再幻听应该也不至于幻听两次吧？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楚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公寓的大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肩头已经落满了雪。 明冉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夜色下，他比当年的少年更加英姿挺拔，令人挪不开眼。 明冉只听见自己不断加快地心跳声。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在楚原大步走到自己跟前来之前，总算是让心跳恢复了正常。她抬头看着他，他也正低头看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冉惊讶。 “过来出差。”楚原回答，“顺便来看看你。” 这么巧？ 随即明冉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原摸了摸鼻子，但在明冉地注视下，他还是说了实话。 “一周前，你发了一条朋友圈，拍了阳台外的风景。我就搜了下图片里的店铺，然后根据照片角度分析了一下，应该是这栋公寓。” 楚原舔了下嘴唇，“其实我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明冉先是震惊于楚原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随后又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怕你不说。楚原没吭声，只冲她笑了笑，敷衍过去。 明冉没想到楚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犯傻时候。 见他冻得鼻子耳朵都红了，她不由想起那年冬天，他穿着单薄的旧外套，也经常被冻成这样。 明冉就不想追问了。 她看着他，最后说道：“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霍庭寒在y国的这套公寓，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套内面积不大。 明冉搬进来后，一间是她的主卧，一间她拿来做了画室，还剩一间则是空着的。 她去厨房给楚原倒了杯热茶，楚原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套房子。 他不由想起明冉在海城住的房子，第一套住在城中村，第二套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两套房子都很小，与明冉以前居住的明宅相比，简直算得上是“不堪入目”。 楚原眉头微微皱起来，他看着端着水杯过来的明冉，忍不住问：“住这样的小房子里，你习惯吗？” 明冉轻笑了一下：“这还小啊？这不小了，比我在海城住的房子大很多。” 她没有察觉中楚原语气里的异样，只继续道，“也比我在m国住的房子好多了。不过我海城的房子也比m国的好，至少是我独立居住一整套。” “你在m国是跟别人一起挤着住？”楚原眉头皱得更深。 明冉点头：“是啊。不过也不能说挤着住，是一人一个房间。” 明冉没说的是，就这样的一个小房间，每个月也要支付昂贵的房租。毕竟她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去住便宜但治安不好的街区的房子。 正说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窗外：“雪变大了。” 话题被转移，明冉也三两步打开隔断门去了阳台。外面的雪此刻下得很急，就在他们进公寓说话的这短短时间内，地面上的雪居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店铺也都早早关了门。 明冉想到这边的交通，突然有些担心问道：“你住哪？” 楚原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却还没想出答案。 明冉忽然明白过来：“你今天刚到y国？你还没订酒店？” “我……”楚原开口说了一个字，最后放弃狡辩，点头承认。 第60节 明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阳台进来，一直走到他跟前，语气肯定：“你不是来出差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楚原沉默下来。 他的确不是出差，而是来见明冉。他打听到霍庭寒不在y国，想到明冉要一个人过年，就觉得辗转反侧。 再一想到她已经一个人过了十年的年，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明冉见他默认，手微微蜷缩，然后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一个什么答案。她只觉得身体突然有些发热，后背都似乎要渗出汗来。 明冉心中诧异，她……她居然紧张了？ 因为等一个答案，她紧张了？ 此刻，明冉早已经将自己这些天来思考的问题抛到了脑后，那些所谓的释然，那些“想通”，都好像不复存在了。 楚原双眸看向她，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有事要和你说。”他开口说道，“本来是想等过完年再说的，但你既然现在问了，那就现在说吧。” 明冉一愣，还真有事？ 她转身关上阳台门，在沙发上坐下。 “你说吧，什么事？” 楚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这些是明氏最近的一些动态，不知道对你要做的事有没有帮助，但你可以先看看，好对明氏的一些商业上的动向有所了解。” 明冉拿起资料看了一眼，有些狐疑地看向楚原，就是为了给这个？ 楚原在她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但我这次来要说的不是这些。前几天明总约我见了一面。” “明安家约你见面？”明冉顿时警惕起来，“他不会是察觉到你带我去疗养院看爷爷吧？” 楚原摇头：“不是这个。他约我见面，是希望我替他牵线，与康氏资本达成合作。换句话说，他希望康氏资本能为明氏注入资金。” 明冉瞳孔骤然紧缩，她脱口而出：“明氏资金链出了问题？！” 第48章 定格 “不一定就是资金链出了问题。”楚原站在客观的角度说道， “公司发展到不同的阶段，可能就会需要资金的注入。明氏在你父亲还在任时期，也曾接受过一笔来自恒通创投的资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 明氏是资金链出了问题。” 听到楚原的话， 明冉沉思了一下，随即摇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记得我爸那会儿接受恒通的资金， 是因为想进行新技术的研发， 需要更多的资金来支持技术的革新。” 她边说边回忆着：“可上次你说过，明氏自从我小叔上位以后， 关于新能源技术的提升并没有太大的进步。他们现在应该也没法拿出什么优于其他车企的技术来说服投资方。那他能拿什么来说服投资方呢？” 明冉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她现在了解的太少了，无法进行分析。 “你是专业人士， 你很清楚投资方拿钱出来投某家公司，是为了实现盈利。如果毫无可能盈利的可能， 或者是盈利可能性较低，他们都不会冒险投钱。要打动康氏， 不知道我这个小叔是准备拿什么来作为筹码。” 说到这儿，明冉将头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轻声道：“看来只有进到明氏吗， 才能摸清他们真正的情况。” “你想好了？要回明氏？”楚原看着明冉，认真问。 明冉点头：“等画展结束， 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就这个问题聊了好一会儿，等到结束时， 明冉发现室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连阳台上也飘进了雪，积累了一定的厚度。 “好漂亮。” 明冉依靠在阳台门边， 看着门外被银装素裹的城市，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雪势又变大了。”楚原看起来却有些忧心。 明冉发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了，连车辆也几乎都看不见。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该不会路上都叫不到车了吧？” 一语成谶。 不光是路上看不到一辆计程车，就连网约车也很难叫到，大家都被这话一场大雪困住了。 明冉和楚原到了公寓大门口才发现，地面上的雪居然积了快十公分的高度了。 “没关系，我可以步行去最近的酒店。”楚原拿出手机搜索着附近的酒店，“大约也就两三公里路程。” 两三公里，在这种路这么难走的恶劣天气里，就算是楚原这种大长腿恐怕也得走上四五十分钟。 此时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 楚原嘴上说得潇洒，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明冉说不清道不明的楚楚可怜。这种神态让她想起当初在箴明看到楚原时的样子。 她这泛滥的怜悯心！ “怎么二月份还会下这么大的雪，还这么冷……”明冉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最后一咬牙说道：“算了，你也别折腾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在我家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次日清晨，明冉起床将窗帘打开的瞬间，忍不住惊呼出声。 窗外对面以及远处的屋顶和地面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上零星只有几个零星的行人，正在雪中艰难行走。还有那么几个商铺的老板，自己拿着扫帚在扫门前雪。 门在下一秒被人推开，楚原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明冉转过头，有些迷茫地对上楚原的眼睛。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刚才自己的叫声让楚原误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我就是看到外面的雪很厚，惊讶了一下。” 楚原站在门口没有动，眼睛却朝窗外看了一眼。 他应该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有几根头顶的头发翘起来，与他平时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明冉看着忍不住压了压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楚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提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嗯？”明冉愣了下，又看了眼窗外。 楚原又说：“不想去堆雪人吗？” 明冉有些心动，她很久没有堆过雪人了。那些堆雪人打雪仗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 楚原却是转身往洗手间走，留下一句：“换衣服，下楼。” 最终明冉还是和楚原一起来到了楼下。 他们楼前左边有一长块的绿色草坪，上面的雪积累了二三十公分，看起来十分蓬松。 明冉用手指往雪地里戳了戳，戳出一个小洞来。手指感觉到了冰凉的寒意，但她心里却觉得很高兴。 楚原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下，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把雪，然后开始捏雪球。捏完后，他拿着雪球往地上一滚，雪球瞬间就增大了一大圈。 周而复始，很快楚原就得到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可以拿来做雪人的脑袋。 明冉看得呆呆地，手里抓了一把雪也忘了动作。 楚原眼皮掀起来：“愣着干什么？你来捏两个小雪球，用来做手。” “雪球做手？”明冉回过神来，“不是一般用树枝当手吗？” 楚原说话间已经在堆雪人的身子，听到明冉的话他回答：“你不是一直想堆哆啦a梦吗？” 哆啦a梦的手就是小圆手。 “你……”明冉开口，剩下的话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比如，你怎么还记得我那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 明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成型，忽然就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随后便是来自小孩子的咯咯笑声。 她转身，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刚才正是她扔的雪球。 小女孩儿长了一张圆脸，眼睛很大，皮肤雪白，看起来特别可爱。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明冉，明冉便试探性地抓了一个雪球扔向她。 小女孩儿果然快乐地又叫又笑，两人竟这样玩起来。 两个人在草坪里疯跑，楚原将雪堆积在一处，正准备捏雪人的身子。见小女孩儿追着明冉跑，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刚准备将雪人的身体拍严实，头顶就映下来一片阴影。 随即是“哎呀”一声，明冉整个人朝前扑倒下来，一张小脸全拍进了雪人的身体里。 楚原和小女孩儿都愣住了，就连经过的一个路人也愣在了原地。 路人没忍住发出哈哈地大笑声。 明冉还有些懵地将头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有些呆。小女孩儿笑着跑过去给她拍身上的雪，楚原也忍着笑给她将脸上的雪抹掉。 明冉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没忍住也笑起来。 又丢脸又好笑，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笑。 雪人几乎是楚原一个人堆起来的。中间好几次明冉想帮忙，都被楚原以“你去跟小朋友玩”为由支开。 等到最后只差两个小圆手时，明冉捏的雪团才派上了用场。 看着惟妙惟肖的雪人哆啦a梦，明冉和小女孩儿一起发出了“哇”地惊叹。楚原站在一旁，目光柔软地落在了明冉身上。 明冉撇头看他，被他眼里的温柔震了一下。 重逢后，她好像还是头一次看到楚原这样看她。之前楚原的眼神或冷漠或讽刺，又或是带着某种强烈的攻击性，反正不是这样的，能看到人心软。 小女孩儿这时对楚原说道：“哥哥，可以跟我和姐姐拍一张照吗？” 楚原点头应下，拿出手机要给她们俩拍照。 明冉被小女孩儿拉着站在雪人身旁，她们两人在雪人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照片拍完，明冉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楚原的手上。 他有一双骨节分明，手指很长的手。此刻，他的手指冻得通红，红得有些刺眼。 明冉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到，楚原一直不肯让她帮忙堆雪人，会不会是因为堆雪人手太冻了，他不希望她也被冻着？ 楚原他……还会这么体贴吗？ 明冉觉得自己思绪又开始乱飞。 这时忽然听到楚原问小女孩儿：“你会拍照吗？” 第61节 “会呀。”小女孩儿肯定地说，为了证明自己会拍照，她拿过楚原的手机对着雪人拍了一张给他看，“你看，我拍得好不好？” 楚原看着照片点了点头，又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拍得很好。你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可以呀！”小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要跟姐姐拍吗？” 楚原冲她抿嘴笑了下，随即又抬头看向明冉。 明冉愣了下：“拍照？” 楚原朝她走来，邀请道：“可以吗？” 明冉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但下一刻，她已经重新站回了雪人身旁。 而楚原就在她的身旁。 明冉看了眼空荡荡的雪人左侧，问：“你不是要跟雪人合影吗？不去那边站着吗？” “这样就可以。”楚原道。 这时小女孩儿兴奋地喊着让他们看镜头，明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重新看向镜头，露出标准的拍照式微笑。 “3，2……” 在“1”的话音落下之时，楚原忽然侧身，伸手抱住了明冉。 手机的快门声同时响起。 定格在了这一刻。 第49章 恳求 拥抱很短暂， 几乎是在小女孩儿说拍好了之后，楚原就松开了手。 短暂到明冉都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再看向楚原，他神色自若， 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刚才主动拥抱过她的样子。甚至还能走到小女孩儿身边， 和她一起欣赏刚才拍下的照片。 等回到公寓里时，两人都默契得谁也没有开口提这件事，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冉也乐得装糊涂， 但脑子里有些乱， 可她明白，现在纠结她和楚原之间的这点事儿没什么必要。 楚原一进屋就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和橱柜，发现里面几乎没什么食材。 他转身走到厨房门口，问：“家里没有菜？” 明冉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基本上都会外出写生， 就吃点三明治什么的对付一下就行。所以……” 所以她几乎没有买过任何食材。 屋外这会儿雪几乎是停了。 “走吧。”楚原拿起一旁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口走。 明冉跟了一步：“去哪？” “超市。” 明冉：“可是外面下雪……” “现在停了。”楚原一边说一边穿鞋，“天气预报显示， 七点之后才会重新下雪。” 说完，他站在玄关处穿上了大衣， 看着明冉。 见明冉犹豫，他又道：“大年三十， 不想吃点好的？” 等到了超市， 明冉看着在自己前面推着车正在生鲜区挑选食材的楚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能和楚原一起逛超市。 他们来的是一家华国人开的超市，明冉此前从没来过， 没想到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她看着货架上熟悉的华国调料， 有一种回国了的错觉。 不一会儿，楚原推着的小车里已经装满了食材和调料。 “你好， 请问你是明冉吗？” 楚原在前面挑选面粉，明冉则被他安排来货架前挑一瓶醋。醋被放在了靠下的货架上，明冉刚弯腰去看，就听到有人同她说话。 她起身看去，就见一个华国男孩儿站在她身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明冉下意识点头：“是我。” 男孩儿顿时高兴起来，他凑近一步，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在港城的画展上见过你的画，我特别喜欢！” 明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有人认出她来。 她笑了笑：“谢谢你喜欢我的画。” “我看过你的采访，没想到你本人更漂亮！”男孩儿完全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他看起来性格活泼，很健谈，“我也是一名美术生，在y国念书。上次我是和朋友去港城玩儿，顺道去看的画展。你的画我简直是一见钟情，要不是我买不起，我肯定是要买下的。” 说完这句吗，他颇为遗憾说道：“也不知道最后被谁买走了。” 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听说你三月份有个人展，如果我那时候有空，我会去看的。” “谢谢你。不过还是希望你以学业为重。”明冉礼貌微笑。 男孩儿看了眼四周：“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跟我……朋友来的。”明冉说着，指了下楚原的方向。 这会儿楚原已经挑好了面粉，见明冉还没有过来，正转头看来。看见明冉对面的男孩儿，他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只是下一刻，他便推着车朝他们走来。 男孩儿恍然大悟：“你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呀。看起来真般配。” 明冉摆手，刚要说“不是”，楚原就已经到了。 “醋拿了吗？”楚原问。 明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拿醋，赶紧弯腰从货架上抽了一瓶出来，塞进了推车里。 楚原这才看向男孩儿：“这位是？” 男孩儿都不用明冉开口，自己热情介绍起来：“你好，我是明冉老师的粉丝！” 说完这句，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不打扰你们了，除夕快乐！” 还冲明冉挥了挥手，小跑着离开。 明冉对这一连串的发展有些发怔，她看起来呆愣愣的。楚原瞥了她一眼，道：“还挺受欢迎。” 声音不大，明冉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阴阳内涵。 等回到公寓，楚原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电视机里，华国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 明冉坐在沙发上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趁着雪停让楚原去酒店住？刚才他们都走去了超市，这个时间完全也够他走去酒店了。 她看向厨房的方向，隔着玻璃门能看到他挽起袖子在里面忙碌。 明冉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从来不知道，楚原居然会做饭。这么想来，十年的时间的确是有太多的东西她不了解了。 留下楚原……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除夕，她也不想再一个人过年了吧。 楚原在厨房忙碌，明冉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发消息给霍庭寒：【你知道我在shun馆展出的那幅画被谁买走了吗？】 过了大约五分钟，霍庭寒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霍庭寒：【不清楚，shun馆的规矩是客户如果不想留下名字，是可以匿名购买的，只大约知道是一名男士，应该是当天去展馆里看展的某位吧。】 霍庭寒：【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明冉：【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人跟我说起这个，我也有些好奇而已。】 霍庭寒：【别想太多，作品流通到市场上，会落到谁的手里谁也说不好。】 霍庭寒像是担心明冉会忧心她的买家是不懂画的人，紧跟着发来了安抚的话。 明冉：【我知道。】 霍庭寒：【我本来想早点结束一些工作，今天陪你过年的。但是这边临时有点事，我必须回港城一趟。你一个人在y国过年，去吃顿大餐吧，公司报销。】 霍庭寒的消息又发来，甚至还发了一个有些可爱的表情包，看起来很俏皮。 明冉笑了下：【放心，有大餐。除夕快乐。】 霍庭寒：【除夕快乐。】 明冉放下手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厨房。 她想了想，起身往厨房走去。拉开厨房门，她探头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楚原回头问她：“会包饺子吗？” 明冉点头：“会。” “那你先等会儿，我弄好了端出来，我来擀皮，你来包。” 等到东西都上桌后，明冉看着桌上揉好的面团和拌好的馅儿嘴巴微微张开，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她真没想到，楚原换一个人就能将这些全都做出来。 “别愣着了。”楚原一声令下，就见他将面团搓成细细长长的一条，然后拎起菜刀快速干脆地将面团切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 随后他撒了一把面粉在桌板上，随即又拿起分好的剂子用擀面杖快速擀成了一个圆圆的面皮。 明冉被他的熟练的动作惊到，看得目瞪口呆。 等到面皮在她面前堆积了好几张后，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面皮放馅儿，有些不太灵巧地包起饺子来。 她的确也是会包的，只是包得不那么美观。 在m国时，她也尝试过自己做饺子，只是每次从和面这一步就很失败。后来她发现一家中国超市居然会卖饺子皮，只是价格不便宜，但比起她去中餐馆吃一顿饺子还是要划算得多，于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去买一些饺子皮，自己调了馅儿，用从视频里学来的包饺子技术自己包一顿煮来吃。 在很长好一段时间里，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饺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一顿饭了。 只是眼下，对比起楚原精巧熟练的动作，她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第62节 于是一直低着头默默不吭声地包着，心里头还希望楚原能专注他的擀皮，不要注意到她这边的动作。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等楚原将所有的面皮都擀完后，明冉这边的饺子包了还不到一半。 看着她小心翼翼龟速包着每一个饺子，楚原有些无奈地撇了下嘴。随后他回到厨房拿了双筷子，然后拎起一张饺子皮就包起来。 不出十分钟，桌上的饺子皮都被他包完。 明冉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 等到菜和饺子都上桌时，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到了尾声。 主持人和全场观众们一起倒计时，在华国时间的零点钟声敲响之际，电视机里传出连连祝福。 楚原朝着明冉举杯，他眼里带着笑意，对明冉说道：“新年快乐。” 他的杯子里是红酒，但明冉手边放着的却是果汁。 她看着楚原的酒杯，想了想，突然起身拿过红酒，也给自己倒了一口。 “新年快乐。”她就这么站着，伸手在他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 吃饱喝足后，明冉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 她喝的酒并不多，几乎只能算得上别人的一口，可这会儿她也能感觉到微微有些头晕。 厨房里有水声不断传来，是楚原在洗碗。 明冉在某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她什么也不用做，处处都会有人照顾她，保护她的时候。 她在家里也吃饱喝足后，也是像这样会坐在沙发上，要赖好一会儿才肯回房。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明冉就觉得意识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她合上眼，想浅浅闭目养神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身旁有脚步声。 然后额头上，落下了柔软的触感。 她几乎是在瞬间就清醒过来，惊得睁开了双眼。恰恰好撞进了楚原那双饱含无数情绪的眼睛里。 楚原他……竟然偷吻她？！ 这个认知让明冉差点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可这会儿楚原的胳膊撑在沙发上，就这么与她对视着。 她只觉得心扑通扑通不听使唤地狂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楚原低声恳求： “明冉，我们和好吧？” 第50章 私心 听到楚原的话的瞬间， 明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看着楚原不断靠近，带着希冀的目光，明冉就像是突然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一把推开了楚原。 楚原猝不及防， 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明冉从沙发上跳起来，几乎是逃似的回到了房间， 将房门锁上。 楚原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 有些苦笑地扯了下嘴角， 起身往明冉房门口走去。 他站立在房门外，额头轻轻抵在门上， 隔着一扇门，他似乎都能听到明冉慌乱地呼吸声。 想了想，他开口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可以好好想清楚。” 顿了下，楚原又道：“明天我得回海城了。” 门内， 明冉握着门把手的手捏紧，可终究是没有将门打开。 夜幕渐深， 明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听到楚原那句话时， 她心头也是闪过一丝欣喜的。可欣喜过后，却是如临深渊般的畏惧。 可明冉说不清楚， 她到底在畏惧什么。 一闭上眼，十年前她对楚原说要和他在一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她也和今日的楚原相差无几吧？ 可惜最终的结果， 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已经许久没有焦虑过的明冉， 只觉得焦虑的情绪又充斥了她的身体。不适的身体反应来得很快，她摸黑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药瓶， 就这样生吞了药片。 在药片入肚的瞬间，她才觉得安全感包裹了她。 深吸了几口气，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刻m国的时间临近傍晚，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出去。 对方是她在m国结交的朋友，也是她的心理医生，陆露。 认识陆露的时候，她还是医学院的学生，明冉那时候看不起心理医生，一直都是陆露在帮她。而现在，陆露已经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 陆露的消息不一会儿就回了过来。 陆露：【你最近不是忙着创作吗，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发消息了？】 两人并不是有事没事就会闲聊的类型，但对方如果有事，却一定会出手相助。 明冉将自己的症状和心慌同陆露描述了一下，对面的陆露看到她发来的消息不由皱了眉头。 接着，陆露的电话打了过来。 明冉接通的瞬间，陆露问道：“你已经很长时间都不需要靠药物入睡了，怎么会突然又焦虑发作？” 明冉轻轻叹了口气：“应该是因为楚原吧。” “楚原？你那个前任？”陆露惊讶，“你跟他又搅到一起去了？你不是跟我说，你跟他只是在海城偶遇了吗？” 陆露的问题一股脑抛了过来。 但说完后，她没等明冉解释，自己道：“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你跟我具体说说你的情况。” 于是明冉将在y国遇到楚原，又和他一起过年，他对自己求和的事说给了陆露听。 陆露在电话那头听了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说道：“作为你的医生，你对他有一定的应激反应，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是不建议你与他有太多的接触的。而作为你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他还能有机会再次伤害你，可我也希望你能解开心结。”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听得出来，你并没有将他放下。可你现在明显是畏缩的，你不敢爱了，对不对？” 一语中的。 明冉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心中的那份焦虑的来源，也明白了自己的恐惧什么。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嘴上说得再潇洒，心中依旧是有楚原的一席之地。可她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曾经的伤害在自己身上烙下的痕迹，一碰就疼。 明冉握紧手机：“露露，我该怎么办？” “人就是这样矛盾。”陆露轻声安抚着她，“有时候因为太爱了，反而不敢爱了。” 这通电话打了有将近一个半小时。 明冉同陆露倾诉过后，心里的确好受了许多。 最后陆露说道：“明冉，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不论做怎样的选择，都是从你自己出发。去做你觉得令你快乐，令你心安的决定，不要勉强自己。” 明冉轻声应下，挂断电话后她闭上双眼，困意终于袭来。 早上明冉是从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里醒来的。 她下意识地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的瞬间，就看到楚原收拾好了东西，正在穿外套准备离开。 见到明冉时，他还有些微讶。 “吵醒你了吗？”他往前走了两步，但见明冉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半步，他就止住了脚步，“我订了中午的飞机，但是今天路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所以需要早点出发。” 说着，楚原又指了下厨房：“我煮了点粥，你要是不睡了可以去喝点儿。” 说完这些，楚原便走到玄关处穿鞋，明冉跟了两步。 看着楚原穿好鞋子，明冉像是鼓起勇气，开口：“楚原，我想过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楚原就打断了她：“我说了，你不用急，慢慢想。” 楚原看着明冉，拎着包的手指收紧了些：“我有时间，等得起。” 说完这句，他转身打开了大门，回头看了眼明冉。 “再见。” 伴随着一声告别，楚原果断地离开关上了入户大门。 房间里忽然间就安静下来，显得空荡荡的。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明冉却觉得房子比之前更空更大了。 她抿了抿唇，转身往阳台上走，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阳台门，只是隔着门看着楚原上了一辆计程车，随后计程车远去。 明冉轻轻舒了一口气。 刚才她想要一鼓作气说出来的拒绝的话，此刻都被咽进了肚子里，楚原压根就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她走进厨房，灶台上果然有一小锅热粥，旁边放了一小碟切好的葱花。白粥里还放了肉糜和青菜，揭开盖儿的瞬间香气就直钻明冉鼻子里。 肚子瞬间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明冉洗漱完，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餐桌上慢慢吃着。 楚原的手艺很好，大米煮成了米花，肉糜被剁得很碎，再撒些葱花，吃起来简直是口齿留香。 明冉就这么吃着，眼睛却总忍不住看向前方的沙发。 时不时，就会浮现出楚原或坐或躺在上面的画面。从阳台门往外看去，对面矮楼白茫茫的屋顶就映入眼中，仿佛一幅画。 明冉忽然加快了喝粥的速度，甚至都等不及喝完，一把扔下了勺子，就冲进了自己的画室。 能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也是一个画家的本事。 二月下旬，霍庭寒亲自接明冉回海城。 第63节 他来到公寓时，明冉已经将自己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而这段时间的画作更是打包得严严实实的。 霍庭寒开玩笑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我都无用武之地了。” 明冉冲他笑了笑。 霍庭寒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却在阳台的小圆几上，发现了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通体银色，上面还有黑色的英文字体，看起来并不起眼，远一些看可能还以为是个小盒子之类的。 他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又将打火机打开，发现还能点火。 明冉从房间将最后一包行李拿出来，见霍庭寒站在阳台上发呆，问道：“怎么了？” 霍庭寒回过神来，走到明冉跟前，将打火机递给她看：“这个是你的吗？” 明冉愣了下，随即有些慌乱地将打火机拿到手中，塞进了自己的随身包里，嘴里只应了句“嗯”。 霍庭寒低头看她：“我还不知道，你抽烟？” 明冉摇头：“不抽，这个……是拿来点香薰的。” 霍庭寒没有揭穿明冉，家里他都看了，根本就没有香薰蜡烛。霍庭寒是相信她不抽烟的，这打火机用来做什么虽然不清楚，但明冉不愿意说，他也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就算了。 “行李都在这儿了？”霍庭寒确认了一遍。 明冉点点头。 “行，那走吧，车在楼下。” 两人将行李拿下楼塞进商务车的后备厢里。 正当明冉和霍庭寒准备上车时，有小女孩儿的声音传来：“姐姐！” 明冉顿住脚步，朝身侧看去，就见一起打过雪仗的小女孩儿朝她跑来。 “姐姐，好多天都没见过你啦。”小女孩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明冉。 明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最近都在家里画画，一直没下楼。” “你要走了吗？”小女孩儿好奇问。 明冉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呀。我要回家了。” “那……那个哥哥呢？”小女孩儿又问。 霍庭寒在听到小女孩儿的话时目光转了过来。 明冉沉默了两秒，说道：“他先回去了。” “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回家呀？为什么不一起回去呢？”小女孩儿又问。 明冉有些尴尬，只好说道：“哥哥有事，就先走了。” 小女孩儿点点头，笑着和明冉挥手：“那姐姐回去就能又和哥哥见面啦。姐姐再见！” “再见。” 明冉转身上了车，霍庭寒便让司机开车。 车厢里很安静，明冉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在心里与这个地方告别。 霍庭寒的声音轻声响起：“楚原来过？” 明冉一愣，随即点头：“对。” “你让他来的？”霍庭寒侧头看向明冉。 明冉摇头：“不是，只是……他来出差，那天大雪路不好走，就让他在沙发上借住了两晚。” “两晚……”霍庭寒低喃了一句，声音小到除了他没人听清楚。 过了会儿霍庭寒忽然说道：“这次就算了，只是以后你一个人住还是别让成年男性和你住同一个屋檐下，以防万一。” 明冉一愣，下意识解释：“楚原他不是那种……” “我知道，楚总不是坏人。”霍庭寒难得也打断明冉的话，“但是你现在和之前不同了，随着你名气的增大，私生活也会受到关注，尽量避免误会对你比较好。” 明冉听到他这么说，安静了下来。 霍庭寒看着她，补充道：“你别误会，这也是公司宣传部嘱咐的，我们都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明冉点点头。 她扭头看向窗外，霍庭寒看着她的脸，却有些捉摸不定她在想什么。 2月底，关于明冉首场个人专展的宣传铺天盖地传开，海城的交通电台也是滚动式地广告。 不光如此，不少社交平台上也能看到宣传的影子。 看着公司宣传部这样的阵仗，明冉难免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万一专展效果不好，那岂不是让所有人心血都白费了？ 展出的画作已经全部交给了崔老板在海城的艺术馆负责人，她现在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3月6日，明冉首场个人画展在summer艺术馆正式开启。 第51章 自画像 明冉被安排在艺术馆的小房间里休息。 作为首展的首日， 她需要在特定时间出现，配合媒体拍照。 明冉坐在沙发上有些忐忑不安地抠着手指，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看。 一般画展造势之后， 第一天的人流量是最关键的，也是最能看出这场展是否受欢迎。对于明冉这样刚刚升起的新星画家， 往往专展算得上是小众， 来的人不会太多。 虽然崔老板看中明冉的画作， 也对上次港城的效果满意，但艺术馆对明冉这场的画展整体评估也并没有放到一个很重要的级别， 更多的是放在“新鲜”上。他们艺术馆不能总是翻来覆去都只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画家的画展，总要有些新东西的。 房间的门被推开，明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朝门口看去。 霍庭寒从外面走进来， 明冉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问：“怎么样？有人来吗？” 霍庭寒稍稍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冲她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出去吗？”明冉看了眼时间，“可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傻姑娘， 你不会悄悄看一眼吗？” 明冉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霍庭寒笑， 然后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 悄悄在拐角处朝展厅探出小半个脑袋。 没有人会注意到明冉这边的角落，但她的视野却能将展厅大部分情况看在眼里。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嘴也不受控制似地张大了一些。 整个展馆里人络绎不绝，不断有新的参观者从外面进来。 明冉吞了吞口水，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这真的都是来看她的画展的吗？ 她看到参观者们在她不同的画作面前驻足，微微抬头仔细看着她的作品， 明冉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不知是心潮澎湃，还是骄傲自豪，又或者只是过度紧张。 “怎么样？”霍庭寒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还满意吗？” “居然有这么多人。”过了几秒明冉才喃喃开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 她语气里的自我怀疑让霍庭寒失笑，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但手在快触碰到时又收了回来，最后只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应该对自己多点信心。” 明冉看着展馆里的人，眼睛逐渐亮起来。 这时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明冉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又看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的确是楚原。 她看着他进来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拿在手中，一只手里拿着门票，四处张望了一下。 明冉立即将身体缩了回去，她轻轻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情绪，冲霍庭寒挤出笑容。 “我也看过了，还是先回休息间，想想等会儿怎么回答媒体的问题好了。” 说完这句，明冉微微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返回了休息室。 霍庭寒则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去，但此刻又涌进来一群人，将楚原挡了个严严实实，叫他并没有看见。 楚原走得很慢，明冉展出的画作只有十几幅，并不算多。他每一幅都细细看过，仔细看完一幅才会走向下一幅。 展厅是一个l型的长廊，他身边来来往往不少参观者。 等拐过拐角点，他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最远处那幅硕大的画上。 而那里所汇聚的参观者也是最多的。 他不受控制地直奔那幅画，直到站在它面前才停住脚步。 这是一幅女人的自画像，在画作的旁边贴了注解牌，上面写着是画家明冉给自己画的十六岁时的自画像。 楚原看着这幅自画像暗自出神。 身边的参观者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话。 “这位画家还真是个美人坯子，十六岁就这么漂亮了。”有人感慨。 立即就有人接话：“自画像一般都没本人好看。我看过她在港城的采访，镜头里都那么好看，估计本人更漂亮。” “长得这么靓，还是ny的高材生，画得又这么出彩，难怪霍少喜欢呢。” “是啊，她可是霍少一手扶持的画家。我可是听说，霍少的公司目前就签了她这么一个画家，最好的资源都堆她身上了。” “你们没听说吗？这位可是霍家准少奶奶，霍少去哪都带着她露面。以后霍少肯定是要继承霍氏的，她要是嫁给了霍少，那就是实现了大跨越啊。” “霍家能让她进门？” “感觉挺难吧，虽然她现在小有名气了，但比起霍家那根本不够看啊。霍老爷子这么宝贝霍少，铁定不会乐意他娶一个画家的。” “那可不好说，架不住霍少自己喜欢啊。我看他都敢抛下霍氏自己出来开公司，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这种男人不喜欢被家里摆布。” “那就不好说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有看中的画，等会就要买回家。” “你看中那幅了？” “那可不能说，万一被你也看中了抢着先买了怎么办？” 第64节 “你真是……” 这些人说笑的声音都传入了楚原的耳朵里。 霍家的准少奶奶吗？ 楚原看着面前这幅画，外套搭着的右手紧紧捏成一团，短平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疼痛却并没有让楚原回过神来。 他眼底泛红，比起身旁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他更在意的是面前这幅自画像。 明冉十六岁时的模样跃然纸上，将楚原的记忆瞬间拉回了十年前。 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鲜活动人，从不知人间疾苦，好像也永远不会受苦。 [如果将来我开了画展，我们还在一起的话，我就要画一幅你的肖像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那如果……分开了呢？] [分开了的话，我就画一幅十六岁时我的自画像，纪念我死去的爱情。哈哈……是不是很有想法呀？] [嗯。] [放心吧，我们才不会分开呢！我是不会放手的！] 过去稚气的对话如针扎脑，一下一下刺得他太阳穴发疼。 爱情已死。 释然才能画出这样的自画像。 一股巨大的恐慌从他心头升起，他觉得或许他等不到明冉的答案了。又或者说，他等不到他想要从明冉嘴里听到的答案了。 楚原眼眶红得吓人，他站在自画像前久久没有动弹，其他人已经转战去了其他画作前，他也还怔在原地。 已经有人看出他的不对劲，在不远处小声议论了几句。 “楚原？” 一只手伸出来在楚原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楚原这才被拍得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去，就见到了汪路那张脸。 “你怎么了？”汪路问。 楚原收回些心神，动了动脖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你怎么来了？” “明冉的个人画展，我看到消息当然要过来看看。”汪路说得很理所当然，“好歹也是从我们公司出去的员工，我作为前老板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吗？单峰还带着人来了呢。” 楚原盯着汪路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汪路心里发毛。 他往后跳了一步：“你你你……你不会是以为我暗恋明冉吧？我告诉你啊，你可别乱想，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兄弟的对象的。” 楚原瞥了他一眼，显然不想跟个傻子说话。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越走越快，仿佛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不敢多停留一秒。 汪路看出他的不对劲，连忙紧跟着追上去，有些认真问：“楚原，你到底怎么了？” 楚原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汪路不是傻子，他没有忽略掉刚才看到的楚原红了的眼眶。 再联想到刚才楚原看的那幅自画像，汪路觉得这事儿八成跟明冉有关。 “你……是不是跟明冉发生什么事了？”汪路又小声问，看了眼四周见没人看他们，又问了句，“你跟她摊牌了？” 楚原的脚步忽然一顿。 汪路还以为是自己猜对了，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就感觉到前方一阵骚动。 他撇头看去，就见霍庭寒从不远处出来，身旁跟着明冉。 两人都是身材高挑颜值出众的人，就这么并肩走出来，瞬间就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有些只是纯粹过来观展的喜欢看画展的人见了，也都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呼。 汪路还隐约听到有人说“好般配”。他连忙看向楚原，但从楚原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愤怒和不满，他的目光随着明冉而动，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浓浓地，汪路从来没见过的悲伤。 楚原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汪路心中稀奇，同时又觉得有些难过。 他认识的楚原向来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高傲。可在这一刻，他觉得楚原像是被打碎的名贵陶器，好像无法修复如初了。 展厅等待的媒体此刻早已经蜂拥而上，明冉和霍庭寒站在接受采访的背景板前。 霍庭寒先是与媒体朋友们寒暄一番，随后他退到一旁，将舞台留给了明冉。 明冉被各类媒体围绕，眼里虽然闪过不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媒体的问题，看起来很从容。 楚原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儿，随后拔腿往外走。 汪路有些不放心地跟在他身边，楚原忽然脚步一顿，问：“要一起喝酒吗？” 汪路一愣，赶紧点了头。与此同时，他掏出手机给林捷发消息，将楚原的反常“汇报”给了她。 明冉感觉到什么，她抬眼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却只看到了楚原的一抹衣角，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52章 探病 媒体群采结束后， 明冉又接受了几家媒体的单独专访。到最后，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究竟接受了多少家媒体的访问。 等到一切都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她从接受采访的小房间出来， 艺术馆已经闭馆， 只在前台留了一个工作人员收尾。 霍庭寒全程都在，不知道媒体是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采访的问题都算得上温和， 只偶有几个八卦一些的， 暗戳戳地询问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一个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 明冉被这些问题问得有些面红耳赤，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霍庭寒传成要结婚的关系。她否认了这些传闻，可显然媒体记者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冲她笑。 明冉心中无奈， 面上却什么也不能展现出来。 “去吃饭？”霍庭寒问。 冷风袭来，明冉用手裹了裹自己的外套， 摇头：“不了，我想回家。” 霍庭寒也不勉强， 应道：“好，我送你回去。” 在车上， 明冉想了想问：“今天应该已经有不少自媒体进行报道了吧？” “嗯。”霍庭寒应了声， “大多数的媒体都是抓即时新闻的，稿子都已经发了。专访的部分会推迟一些上线。” 明冉点了点头， 心里头想着另一件事。 既然今天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那明家人八成是知道她回海城了。也是时候， 要去正式见一见他们了。 “今天有几家展馆的老板约了我吃饭， 我打算明天先去见一见muse的卢总。”霍庭寒目视前方，嘴里说着，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明冉则是摇头：“我就不去了，明天我有别的地方要去。” 霍庭寒听到她这么说，扭头看了她一眼，“去哪里？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好。” 霍庭寒便没有多说什么，一路开车抵达了明冉的公寓。 明冉下车时，他欲言又止，但最后却只说：“早点休息。” “你也是。”明冉冲他笑了下，“再见。” 霍庭寒坐在车里，看着明冉的走进公寓楼，嘴角逐渐抿成一条线。 明冉回到公寓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喂？秦律师，你好，我是明冉。关乎我爸妈的遗嘱……” …… 挂断电话后，明冉瘫倒在沙发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些需要去面对的事，虽然比计划中提前，但这一天来临，倒是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想象中的热血沸腾几乎没有出现，但心却更加坚定。 手机微信里，还有她与张护士的聊天。根据张护士所说，明家人除了姑姑来得勤快一些外，其他人几乎都不怎么来探望爷爷。尤其是明安家，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样的家人，想来爷爷若是自己知道的话，也不会再放任下去。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累了一天，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脸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震她，还有声音环绕。 明冉挣扎着睁开双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居然和手机贴在了一起。而此刻，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一起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叫嚣。 她拿起手机，显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等她接通，汪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喂？明冉吗？” 明冉揉了揉眼睛：“汪总？” 她的下一句“有什么事吗”还没问出口，汪路焦急地声音就从对面传来：“明冉，你现在有空吗？方便来一趟圣雅医院吗？” “医院？是出什么事了吗？”明冉坐起身。 “是楚原。”汪路回答，“他出事了，现在送医院紧急抢救。” “什么？！” 明冉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 “他送医院之前，已经喝醉了，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汪路声音听起来有些艰难，“我想如果有什么事，他应该……想见你。” 明冉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软。 十年前接到父母出车祸送医院抢救的消息时，她也曾这样手脚发软过。 “我马上过来。” 明冉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床上起来，拿着手机就往外冲。 等明冉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第65节 圣雅医院离她住所打车也需要半小时。 “我到了，在哪？”明冉给汪路打电话，已经顾不上称呼。 “在609病房。” 明冉连电梯也没耐心等，直接从楼梯一路爬到了六楼，等到了609病房门口时，她已经是气喘吁吁。 汪路正站在门口等她。 一见到明冉过来，他立即切换了神情，变得苦大仇深起来。等明冉走近，他就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别着急，是胃出血，现在已经没事了，正在病房里休息，人还没醒。” 听到汪路这么说，明冉只觉得发软的手脚这会儿才恢复了些。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胃出血？”明冉问。 汪路依旧压着嗓子：“他今天去看了你的个人画展，后来在你的自画像前站了很久，离开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晚上又叫我陪他喝酒，结果自己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喝过。他这个人其实不怎么爱喝酒的，平时最多应酬的时候会喝一喝，头一回见他主动灌自己。” 明冉听得眉头紧皱，这的确不像是楚原的风格。 她印象中的楚原，一直都是一个克制的人，宁愿压抑着欲望，也不会让自己被欲望驱使。 “他这是借酒浇愁。”汪路看着明冉，叹了口气，“明冉，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楚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你。你们过去的事，我其实也并不太清楚，也不好去说什么。但作为朋友，我也是真地希望你们如果有什么，都能够敞开心扉去解决。” 顿了下，他又道，“这些话，我也跟楚原说过。但楚原这个人太闷了，太压抑自己了。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往内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一丁点。一个将自己包裹成刀枪不入的人，内心可能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明冉听得心都拧了起来。 “明冉，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因为怜悯楚原而做出什么决定，或者是回应他的感情。”汪路想了想，又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够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林捷的脸出现在门口。 见到明冉她挑了下眉，然后问汪路：“怎么人到了，还不让人进来？” 汪路有种被人撞破什么秘密的感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让到一旁，示意明冉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间，房屋中央的病床上，楚原正安静地他躺在上面。昏睡中的他，看起来有一种平时没有的乖巧感和破碎感。 明冉在他床边坐下，汪路刚要跟进去，却被林捷一把拉住手臂瞪了一眼，拉着他到门外等。 看着病床上的楚原，明冉下意识伸出手去，在半路却又缩了回来。 她眉头微皱，嘴里轻声说道：“我有些看不懂你了。” 明冉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是问楚原还是在问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 病床上的楚原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响动。 明冉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脑子里却是有无数的片段交杂着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她忽然记起，楚原刚答应她的要求没多久的一件事。 那时候学校旁边开了一家新的文创店，开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装得又文艺又不失可爱，很多小女孩都喜欢。 明冉自然也是喜欢的。 也是因为喜欢，她难得午休的时候没有去图书馆，而是自己偷偷跑去了文创店里，想要去挑选店里刚上新的新品。 等到她买完东西出来，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她急着赶回学校，拎着东西就往学校方向走。 结果才刚走几步，就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堵她的是看起来像小混混的男生，挑染了头发，也不知道盯了她多久。 一开口就是痞里痞气的语调：“妹妹，喜欢这种文创小玩意儿啊？我知道另外一家店有更多，要不要一起去啊？我买给你啊。” 明冉拧着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哼了一声：“我想要的东西你买不起。” 男生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好。他就是见明冉长得漂亮，又看起来像个乖学生，所以才起了心思。谁知道看起来乖巧，一张嘴却是一口利牙。 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都出奇地强，就算是真有什么东西是他买不起的，他也绝不允许别人当面戳穿，丝毫不给面子。 男生臭着脸不肯放行，嘴里还吊儿郎当地：“交个朋友而已，妹妹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明冉已经烦不胜烦。 这时一个身影从巷子口往这边走来，她眼睛一亮，对男生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让开。” 男生背对着巷子口，并不觉得明冉说得是实话。 明冉却等不及，她侧身避开他就要朝楚原走去，可那个男生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明冉顿时生气了，一脚踹在了男生的腿上，男生吃痛松开了手，气急败坏地要对她动手，明冉却被横过来的胳膊挡在了身后。 楚原居高临下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生，面无表情问：“想打架？” 不知道是不是楚原在这一刻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强，强到可以唬人，男生看了他好几眼后，只狠狠地瞪了明冉一眼，转身就跑了。 明冉松了口气，又有些高兴。 她跟在楚原身边叽叽喳喳说话。 “你是特意出来找我的吗？” 楚原没有吭声。 她又问：“刚才要是他真动手，你会跟他打架吗？” “他不会动手。” “万一呢？” “没有万一。” 明冉撇了撇嘴，又问：“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对吧？” 楚原没吭声，明冉就当他默认了，有些窃喜。 她高兴说：“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会保护我，对吧？” 楚原瞥了她一眼，回答：“看到同学被欺负，都会出手的。” “那你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手？”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楚原却沉默着不说话。 明冉眼中闪过失落，却不再追问。 那是明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懂楚原在想什么。 只是年少时，这样短暂的情绪就像是流星，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可是现在，她却想要看清他的心。 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明冉回过神来，立即朝门口看去，却见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是回国后第一次偶遇楚原时，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 她是橙橙的妈妈，也是楚原的姐姐。 王敏媛放轻脚步，走到了病床边，先是看了一眼弟弟，然后对明冉说道： “你就是明冉小姐吧？可以跟你谈谈吗？” 明冉的手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衣袖，隐约觉得不妙。 第53章 曾经 明冉跟着王敏媛来到医院的楼梯间。 这个时间点医院基本上已经没人， 若不是圣雅医院是私人医院，恐怕连她们都无法进来探望楚原。 “抱歉明小姐，上次见你， 我不知道是你。”王敏媛开口， 她声线柔软，整个人都透着温柔， 看起来和楚原一点也不像， “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是楚原的姐姐王敏媛。” 姓王？ 明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以前知道楚原有一个姐姐和妹妹， 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她们的名字。 “我们妹妹小静上次和楚原一起见到了你，她回来就告诉了我。”王敏媛继续说着，“她小时候见过你， 所以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我们本来以为你出了国，这辈子你跟楚原都不会再见了， 但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 明冉静静听着，总觉得王敏媛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王敏媛见明冉安静听着， 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她其实是有些担心像明冉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豪门大小姐，恐怕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这些。 王敏媛心头卸下一股力， 接下来的话也说得更顺畅了。 “看你的样子， 你应该并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吧？”王敏媛问道。 明冉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还有……家境不太好。” 王敏媛轻笑了一下：“你用‘不太好’来形容，还算客气了。” 说完这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的事， 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们跟楚原，其实是重组家庭。我妈身体不好去世了， 楚原的爸爸本来是镇上工厂里的一个小组长，后来厂里出了事故，死了好几个人，主管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他受不住压力自杀了。人言可畏，楚原和他妈妈在镇里住不下去了，就带着他进了城，之后遇到了我爸。” “他妈和我爸结婚以后，我们一家五口挤在我爸租的那间五十平的小房子里，一楼做早餐铺子，二楼用来居住。你大概不会知道，我们居住的地方有多局促。我们全家人睡觉的地方，可能也只比你家的洗衣房大一点。” “楚原跟着他妈进了我家，那时候他才八岁，还很小。你不知道，那种小巷子里居住的穷人嘴有多碎，最喜欢议论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他那会儿被那些人叫小拖油瓶，有些人还会当着他的面说。楚原特别早熟，从小就很懂事。他那会儿小小一个，也会跟着我爸早起，帮着他干活。说实话，我那会儿都很难做到，总想着多睡一会儿。” 王敏媛说着，嘴角扯了下，笑容有些苦涩。 明冉听得发怔，她没想到楚原的原生家庭居然是这样。那时候她满心满眼只有楚原这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探究他的家庭是怎样的。那时候她觉得，她想要的只是楚原，他家庭怎么样并不重要。 她那时候只知道他家贫，过得不好。可是她没想过，或许他心里也很苦。 “从小到大，他从不主动问家里要钱，偶尔家里稍微宽裕一点，他也从来都是把钱让出来，叫爸妈给我和妹妹买新衣服，买新文具。他身上穿的总是一些别人家淘汰了送给他的旧衣服，总是只有那么几件。本来日子一天天也能好起来，但没想到我爸有天骑三轮车不小心剐蹭了一辆豪车，赔了一大笔钱，后来又摔断了腿，治病又花了不少，家里就欠了一屁股债，他妈妈身体也不太好，干不了重活儿。” 王敏媛提到这里，也忍不住叹气。 “他聪明读书好，后来开始有了奖学金，他也从来不自己花，都是给家里，只希望能早日还清欠债，减轻家里的负担。那时候我考上了大学，学费生活费都发愁。学费我可以办助学贷款，可生活费却不能。他就利用闲暇时间去做兼职，赚了点钱就拿给我做生活费。我那会儿自顾不暇，其实心里清楚他做这些有多辛苦，可我大概还是自私吧，没有拒绝，只想着等我毕业了，就由我来分担家中负担。” 但可惜，王敏媛想得很好，但现实是毕业后她找到的工作工资并不高，领着每个月小几千的薪水，对整个家庭来说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而且她自己也还要生活。 最后，家里的欠债，几乎都是靠楚原从学校获得的各种奖金还清的，一直到他大学才彻底还清。 提起过去的那段时光，王敏媛都觉得苦不堪言，她甚至都有些不敢想，当初全家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66节 明冉听得鼻尖发酸，她看着王敏媛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媛姐，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是不是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看在楚原那时候过得这么苦的份上，跟他和好？”王敏媛看着明冉，见明冉不说话，她轻轻摇了下头，“不是的，我是想拜托你，不要再出现在楚原面前了。” 明冉瞳孔骤然缩紧，她看着王敏媛，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王敏媛轻声说着，“当年，你爸爸来我们家找过我们，当然他主要是来见楚原的。” 明冉一愣：“我爸去过你们家？” 王敏媛点头：“第一次上门时，你爸爸只是作为同学的家长来拜访，说是楚原曾经帮过他女儿，听说他家里困难，所以想来看看，聊表心意。那时候他的司机和秘书拎了好多我们家从来都没吃过用过的东西来家里，还给了我爸十万作为答谢红包。” 王敏媛想到当时的场景，那种震撼的情绪还是能回想起来。 “我们家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无措。我爸拿着钱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我知道他不敢拿但是又想拿，毕竟是十万，可以解决多少问题。然后楚原就回来了，知道以后第一次那么强硬地将钱和东西都从家里拿走，追到了巷子口将钱还给了你父亲。” “我和小静帮他一起拿着东西送过去的，你父亲对他说你很喜欢他，希望他能好好考虑和你的事情，他作为父亲，只希望女儿开心，别的不重要。还说……小孩子这个阶段没什么定性，你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喜欢，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他不希望他的女儿因为某个阶段喜欢的东西伤心难过。” 明冉听得呼吸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敏媛。 她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似地猛烈地眨了好几下，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我都不知道……”明冉说出这句话时，嘴唇都有些颤抖，她从来不知道父亲居然去找过楚原，还做过说过这样的话。 难怪……难怪那段时间楚原突然疏离她了。 大概是话已经说出口，王敏媛的述说变得更加平静起来。 她看着明冉的眼神已经从温柔变得有些漠然，道：“大概是从小就经受了街坊邻居的调侃嘲笑，楚原自尊心一直都很强。他努力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就是希望能有尊严地活着。当时楚原就明确表示，他现阶段不考虑任何学习以外的事情，也拒绝了你父亲的‘好意’。你父亲让他不用着急，可以好好考虑。” “我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没想到，不久后你父亲又来了。”王敏媛看着明冉眼里突然又露出些许羡慕，“他为了女儿开心，这次来带来的‘诚意’更大，不仅花钱买了隔壁小区的电梯房无偿赠送给我们，还说如果我们愿意，可以提供更好的店铺，不需要我们负担一毛钱。不光这样，他了解到我们家有欠债，也表示可以替我们一次偿还。他对爸妈说你跟楚原很要好，将来愿意送你们一起出国深造。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父亲很爱你。” 明冉听得眼眶发红，心情复杂。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有两队人马拿着武器在对峙，一队说你们家太过分了，一队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王敏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感慨道：“这次是真的将我们全家都震住了。这样的条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对家里都是一件好事。你父亲说你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希望我们家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样的条件，就连楚原的妈妈也都心动了，毕竟谁也不想一直过苦日子。而且当时爸妈都觉得如果楚原真的能和你在一起，将来再结婚，也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了。所以……等楚原知道的时候，爸妈已经答应了。” “不知道爸妈跟楚原说了什么，楚原一开始还死活不肯同意，最后却退步，只要求父母将给的钱还回去，房子也只能算借住，不许过户。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 明冉又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在了墙上。 “原来是这样……”她呢喃着，“他后来突然同意了，竟是因为这样……”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自己一无所知，还是该哭喜欢的人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她家里的“威逼利诱”才答应在一起。 明冉突然就明白过来，楚原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或许是心中的情绪积累太久，一点一点的叠加，最后爆发了。 在王敏媛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明冉甚至不敢去想。 王敏媛见明冉神色不对，立即补充道：“但我看得出，小原是喜欢你的。正因为是喜欢，所以才会更在意，更觉得受伤。后来你不告而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死气沉沉，更加沉默寡言，跟不要命一样地学习，那几年把我们全家都吓得够呛。小静有次没忍住跟我吐槽都怪你，被他听见了，他第一次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我们就没人敢提你的名字了。” 明冉听得神色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后面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这些年，楚原事业越做越好，生活也步入了正轨，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王敏媛紧盯着明冉，“我们本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直到这次他又遇见了你……今天又因为你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抢救。明小姐，这些年我们早就拿楚原当一家人了，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作为家人，我们是真的不希望他再像当年那样了。遇见你他就像失去了理智，变得不像‘楚原’了。” 王敏媛说着上前一步，握住明冉的手：“明小姐，他是个犟的，所以我只能来拜托你，离他远一点，好吗？” 第54章 想通 明冉觉得夜晚的医院变得更冷了。 她看着王敏媛， 在她希冀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媛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我觉得这样的话， 不应该你来跟我说。” 王敏媛：“你……” 她刚开口，明冉继续说道：“我是要留在海城的， 至少目前是这样。海城这么小， 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楚原面前， 恐怕很难做到，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就偶遇了， 更何况我们还有共同认识的人。” “明小姐，你就不能多体谅一下我们作为家人的心吗？”王敏媛看着明冉，眼里似乎还闪着泪光。 明冉轻轻叹了口气：“当初的事， 我有错，我爸爸也不应该为了我去和你们做这样的交易， 可楚原也有错。选择最终都是自己做的，他可以坚持到底， 也可以告诉我真相，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如果我知道的话， 我会让我爸不要插手。既然他选择了妥协，就不应该为了出心头那口憋闷， 来伤害我对他的真心。” “当初的事，我与他只能算得上半斤八两， 都错了。”明冉说到这里， 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坚定了许多，“而且， 我爸爸虽然利诱你们，却并没有伤害你们，不是吗？” 王敏媛神色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什么叫做只是利诱我们？！” 明冉一怔，见她这样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本来见你一个女孩子，毕竟也是楚原喜欢的人，有些话我不想跟你掰扯得那么清楚。”王敏媛脸上温柔的神色扫去大半，“但现在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得不说出全部了。你以为，以你父亲当时的有钱有势，真的只靠利诱就能让我们全家都妥协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冉心头一紧。 王敏媛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说着：“你的父亲为了你，不光能利诱，还能威逼。他话里话外告诉我们，如果楚原让他的宝贝女儿伤心，他不介意让我们全家都在海城生活不下去。到时候不光我们赖以生存的早餐铺开不下去，就连楚原也不能再继续在箴明读书，转去外地的学校，能不能去好学校不说，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有箴明的条件，更不一定会有奖学金。” 毕竟高中有这么丰厚奖学金的学校确实不多。 王敏媛情绪越发激动：“楚原是我们家最聪明最可能有出息的孩子，我们不可能拿他的前程来赌一个资本家的良心！爸妈觉得，与其得罪你父亲，倒不如让楚原同意，而且万一你们能成，的确也是一桩好姻缘。以你爸爸对你的疼爱程度，楚原要真做了他女婿，一定也能过好日子。” 明冉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住了。 她想要大喊“不可能”，想要反驳王敏媛，告诉她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心里明白，到了这种时候王敏媛没有必要骗自己。 如果自己不肯信，只要去与楚原对峙，王敏媛一旦撒谎就能被戳破。 明冉觉得手脚冰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头也有些发晕。 今晚王敏媛带来的信息是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一次又一次将她的理智冲散。这会儿她的确也说不出那句“父亲并没有伤害你们”。虽然没有付诸任何实际的行动，可言语上的威胁也是威胁。 知道这些以后，她也说不出那句“最终都是自己的选择”。以楚原家当时的家庭情况，他们的确也没有什么选择权。 她不能因为自己在那时一直都是拥有选择权的人，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也有。这些年她也已经深刻地感受到，有许多的普通人，光是活着就很难了。 眼泪在明冉的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王敏媛情绪宣泄过后，看着明冉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觉得明冉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开口道：“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现在想翻旧账来怪你。我知道，你父亲做的事你不知情，可是事情毕竟是因你而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些以后，能明白我们全家的顾虑，我们是真的不想让楚原再跟你，还有你们明家产生什么纠葛了。” 明冉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王敏媛深深看她一眼：“明小姐，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说完，王敏媛转身往楼梯间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她没有回头，只开口说道：“盛婷你应该也认识吧？这些年她与我们家一直都有往来，我父母对她也很喜欢。她对楚原一片痴心，我们都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 这些话说完，王敏媛大步离开，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明冉靠着墙站着，脑子里一片糨糊。 她忽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思考，想要捋一捋面临的情况，可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间门口传来林捷的声音：“明冉，你还好吧？” 明冉听到女人的声音有些紧张地抬头，见到是林捷这才放松下来。 林捷走过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楚原姐姐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明冉张口，声音却显得有些沙哑，“只是跟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 明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冲林捷挤出一抹笑：“既然楚原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林姐，我先走了。” 明冉刚一动，林捷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林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看起来你状态不太好。” “我没事，别担心。”明冉维持着笑意，强撑着这一时半刻，“可能是画展太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行，那你赶紧回去吧。”林捷也没有多劝，只是松了手放明冉离开。 明冉走了两步，回头对林捷说道：“林捷，别跟他说我来过。” 林捷一愣，点了点头。 等明冉一走，林捷重新与汪路汇合，她有些不赞同地瞥了汪路一眼，说道：“你说你既然通知了媛姐，就不应该通知明冉。既然想叫明冉，就不应该告诉媛姐。现在也不知道她俩说了什么，我看明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汪路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我这不是一开始也怕楚原出事吗，他都吐血了，我也是吓了一跳。后来人没事，我就想着给他和明冉制造点机会，不然我看他那个样子，何年何月才能把明冉重新追回来啊。” “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林捷翻了个白眼，“感情这种事，外人插手是没用的。” 汪路听了没有反驳，只是看了林捷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明冉跟霍庭寒打了声招呼，在家昏睡了两日。 这两天的时间她将脑袋全部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考虑，连手机都没有开机。 这样仿佛与世隔绝，才让她的内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脸上时，明冉挣扎着睁开了双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这两天都没有拉上窗帘。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能一直昏睡。 明冉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手脚都发软，后背居然还隐隐有些冒汗。她都来不及洗漱，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给自己灌下。 等将牛奶一饮而尽，明冉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 只是随后胃里传来的冰凉的感觉又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随意地揉了两下，之后便拐进了洗漱间。 等到洗漱完毕，她又给自己煮了一个鸡蛋，就当早饭应付了。 又想起衣服还没洗，于是又去了阳台，将脏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里。等她倒完洗衣液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一旁的墙壁，却突然发现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之前她从来没发现过。明冉伸手摸了摸这条裂缝，心想不知道网上说的那种补缝剂有没有用。 做完这些，她才记起来自己手机还未开机，于是赶紧将手机打开，果然有数条未接来电。 看到“楚原”的名字出现在最上面，后面跟着一个“5”时，她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将页面划走。 切换到微信时，未读的消息里，楚原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更加显眼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进去。 【我拿到了新的关于明氏的一些资料，但我这两天有点事，没办法亲自给你。我叫人给你送去，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看到消息记得回我。】 【你在哪？】 【怎么电话关机了？】 【明冉，你又去哪里了？】 【回答我。】 …… 第67节 明冉看着微信界面，随后切换到短信界面，果然发现有一条快递放在楼下驿站的短信。 心却突然揪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对于很多事她都能看得开，也不会在意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但其实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她不得不承认，王敏媛的话的确对她产生了影响。就像是刚才发现的那道墙壁上的裂痕，她和楚原之间也早就有了这样一道裂缝。 一开始她可能不知晓，没注意，可裂缝却是一直存在的。就这样横在他俩之间，很难自欺欺人。就算是这世界上有完美的补缝剂，可以将表面修补得丝毫看不出有过裂缝的痕迹，可在这层补缝剂之下，裂缝却依旧真实存在着。 想明白了这点，明冉看着楚原的微信界面，反而心静了下来。 她回道：【太累了，睡了两天，手机关机了。】 语气平淡又平静，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了下，她又补充；【谢谢你。之后的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消息刚回完，公司前台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明老师。” 电话接通前台立即说道：“有人来公司找你，说是明氏集团明总的秘书，说明总要见你。” 明冉看了眼时间：“你跟他说，让他等着。” 挂断电话，明冉给秦律师拨了电话过去。 “秦律师，十五分钟后我就出发。” 第55章 进明氏 最后是秦律师来明冉公寓楼下接上了她。 明冉坐在秦律师的车里， 经过了她个人画展的summer馆。 summer馆外挂着的海报上的数字，已经从13变成了7。这说明展出的十三幅画，已经被买走了六幅。 连明冉自己都感到意外， 今天不过是她的个人画展的第四天， 画作居然已经售出一半了？ 这两天她几乎与世隔绝，还没来得及去了解自己画展的后续情况。 她想了想， 打开了微信， 发现她的个人画展工作群里， 同事们已经热聊了大几百条。她往上翻着聊天记录，不光有各种媒体的新闻报道， 还有画作售出的“战报”，甚至还吸引了大v前来观展，并且发了微博。 大概是大v红人效应， 不少人看到后也都来打卡观展，还吸引到了不少同行。 群里宣发部的同事们眼见着越发的激动和兴奋， 这是他们在公司做的第一个专展策划，第一次就这么成功， 这对他们来说很有成就感。 有人在群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次咱们明老师可真的算得上火了，今天有媒体号盘点画家时， 都带咱们明老师玩了。” 立即有人跟上：“只要明老师可以持续有作品出来， 一定会越来越火的。” 明冉翻完全部的聊天记录，对自己这次个人画展的效果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有些恍惚， 也有些觉得飘在半空中。在此之前，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像这样初出茅庐就能快速上升。 在那篇媒体的盘点里， 她甚至已经成为新晋艺术家。 秦律师开着车， 瞥了眼明冉。 见她发呆，以为她是紧张， 于是说道：“别担心，你父母的遗嘱是公证过的，有法律效应，就算有人想私吞，你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拿回来。” 明冉听到秦律师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秦律师又道：“你应该早些来找我的。年满十八岁号以后，你就可以从监护人手中将这些都拿回来了，可惜你一直在国外，又没有联系过我，不然这些东西早就应该回到你手里了。” 说完这些，秦律师又问：“你之前怎么不回来找我呢？” 明冉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却只道：“之前在国外念书，想着等都结束了再回来。” 但事实是，她那时是害怕。 心里没底，担心秦律师早就被明安家买通，会帮着明安家来抢走父母留给她的东西。所以她宁愿当一只鸵鸟，在国外龟缩着。 她那时候总是想，等时机到了她再回国，等时机到了她再回家。可具体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她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发生了艺术馆“偷窃”事件，她可能还在m国苟且地活着。 秦律师点了点头：“也是，学业还是很重要的。你现在是ny大学硕士毕业，要是你爸妈知道，也会为你高兴的。” 听他提到父母，明冉眼眶有些发酸，但她深吸一口气，又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明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这是早年明老爷子买下的地，然后建造的明氏大楼。明氏集团在这栋楼里经历了低谷，也经历了辉煌，到如今虽然再次进入低谷，但明冉并不灰心。 她记得小时候爷爷对父亲说过的话，要将权力交给真正有能力的人，只要用对了人，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时候她年纪小，坐在一旁玩儿，爷爷和父亲估计都没将她当回事，却不知道她听了他们的话，却记住了。 明冉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大楼，驻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走吧。” 进了集团大楼，他们被前台拦下。前台的人不认识明冉，却认识秦律师。 前台客气说道：“秦律师，明总现在正在开董事会的会议，您今天是跟明总有约吗？” 秦律师看向前台：“这位是大明总的独生女明冉小姐，今天过来见明总，是有一些公司层面的事情要与明总详谈。” 前台一惊，她是知道大明总有个独生女的，还知道今天明总的秘书好像就是去接这位大小姐了。 只是……她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并没有见到秘书的影子。 明冉则开口道：“听说小叔派了人去找我，只是不巧岔开了。小叔在开董事会就让他先开着，我们上去等他。” 秦律师听到后，眼底闪过诧异。他看着明冉，刚才她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与之前和他说话时很不一样，看起来格外有大小姐的气势。 他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来，明冉十七岁之前，可不就是过的大小姐的生活吗？那时候他就认识她了，也知道大明总一家将她宠成什么样子。 那会儿可真是过的跟公主差不多。 前台也被明冉这样的气势给唬住，再加上有秦律师作保，她也不敢拦了，还客气地引他们去了电梯间，替明冉按下电梯才离开。 明冉对明氏大楼很熟悉，更清楚董事会议会在哪个会议室开。 进入电梯后，她直接按下了对应楼层，并没有去往总裁办公室的那一层。 秦律师在电梯里悄悄打量着明冉，觉得她进入这座大楼后，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他不知道她这是强装出来的还是之前伪装得太好，但他清楚，她恐怕是还要跟明家安“宣战”了。 电梯门打开，明冉熟练地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途中有公司员工与他们擦肩而过，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明冉。等看到明冉竟然去推董事会议的会议室大门，他们心头一惊。 接着他们都脚步匆匆，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明氏集团的董事会议，一个月才开一次。 每次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会议办公室。 今天的会议已经接近尾声，该说的事，该听的汇报也都已经说完听完。董事会的人对着主位的明安家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都已经准备离开。 这时，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明冉和秦律师，大家顿时怔愣了一下。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秦律师，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带外人闯进来？不知道我们正在开董事会议？” 秦律师却只是笑了笑。 这时有人发出疑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是小冉吗？！”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董事忽然出声。 明冉冲他笑：“陈伯伯，是我。” 听到明冉开口，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惊讶神色。明安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颗心却已经沉了下去。 屋子里的董事们都陆续反应过来，热情地和明冉说话。 明冉一一寒暄，在明安家开口之前说道：“之前我在国外求学，这些年都没有和各位叔叔伯伯爷爷拜过年，今年过年我得一次补上才行。” 大家笑着应下，明冉忽然又调转方向，看向了主位上的明安家。 “小叔，好久不见。”她微笑着冲明安家伸出手。 明安家也露出微笑，起身握住了明冉的手，稍稍用力：“冉冉回来了，怎么也不叫小叔去接你？” 揣着明白装糊涂，明冉早就料到了明安家的反应。 她也稍用力回握，笑着说：“知道小叔忙，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能自己搞定了。” 说完这句，她看了眼秦律师，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她又说：“这次我过来，是来跟小叔交接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我爸妈立了遗嘱，他们名下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包括我爸在公司15%的股份。” 听到前面，董事们都没什么反应，可听到最后一句，不少人都微微变了脸色，纷纷看向了明安家。 明安家神色沉了一些，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体面。 “之前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才请小叔代为监管，但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打理了。”明冉收回手，脸上笑意不减，“小叔也可以放心交到我手里了。” 还没等明安家说话，明冉又继续说道：“正好今天各位董事都在，就请秦律师当着大家的面，再宣读一次我父母的遗嘱。” 说完，她看了秦律师一眼，秦律师便又将遗嘱内容宣读了一次。 这下在场的部分人脸色更加精彩，另一部分人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忍不住多看了明安家几眼。 明安家脸上的笑意这下彻底挂不住了。 他沉声道：“这件事咱们私下谈就好，何必在这里耽误各位董事的时间？明冉，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 明冉面不改色：“就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明白这件事虽然是家事，但毕竟涉及公司股份的变更，也算公司大事，这才当着各位董事的面说清楚的。” 说完，明冉又对秦律师说：“秦律师，我爷爷立的遗嘱，也请宣布一下吧。” 这下有部分董事有些坐不住了，出声道：“这个……我今天还约了人，快来不及了，就先走了。” 但没来得及走，秦律师已经将遗嘱内容快速地说了出来。 并说道：“根据明老先生立下的遗嘱，明冉小姐现在是除他以外持股最多的明家继承人，应该由她出任明氏集团总裁一职。” 这下明安家和几位董事都有些坐不住了。 明冉却接着秦律师的话开口：“我对明氏这些年的业务并不了解，也没什么经验，总裁这个位置我担不起，所以暂时还是要辛苦小叔。” 听到她这么说，好几个人都暗松了口气。 第68节 “但是我毕竟是明家的一员。”明冉又道，“明氏集团如今业绩年年下滑，我也是着急的。所以，我想去管产品和销售，小叔叔应该不会反对吧？” 明安家笑着说：“你刚回来，不如先回家好好休息，适应适应。” 明冉却不肯让步：“其实我回来有段时间了，对明氏现在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我觉得积累经验还是很重要的，等我经验丰富以后，才能担得起明氏总裁的位置。” 明安家紧盯着明冉，还想要将这件事往后拖。 一旁陈董事却突然开口：“小冉啊，最近开个人画展的新晋国际画家是不是你啊？” 明冉一愣，看向陈董事：“陈伯伯也关心艺术圈？” “哈哈，艺术我是不懂的，但是……”他说着瞥了眼明安家，“我听说这位艺术家是港城霍氏的继承人霍庭寒一手扶持，现在圈子里在传，这位是准霍少奶奶。小冉啊，是不是你啊？” “没想到这话都传到陈伯伯耳朵里了。”明冉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这画画事业不过才刚起步，还需要陈伯伯这样的人多多支持呢。” 陈董事哈哈笑着：“肯定支持！” 这下会议室里的人都神色各异起来。 港城霍氏，来头不小啊。 于是有人和稀泥道：“明总啊，明冉也说得没错，她毕竟是明家的一员，明氏也有她的一份，让她早些参与公司的事务，将来也能为公司出力嘛。” “是啊，既然小冉想去管产品和销售，就让她去吧。年轻人脑子活，没准还能有些新想法。” 有人和稀泥，自然也有人附和。 明安家不想当着董事们的面将脸皮撕破，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下来。 明冉则一直笑意盈盈，一副不知道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涌动的模样。 等她和秦律师走出明氏大楼时，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秦律师，今天谢谢你了。”明冉对秦律师道谢。 “不客气。”秦律师说着，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你认识楚总？” “你是说楚原吗？”明冉不知道秦律师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秦律师轻笑：“看来楚总是来找你的。” 明冉听了后，立即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就见不远处，楚原正靠着车门站着，目光却紧紧盯在她身上。 第56章 身份 楚原脸色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 嘴唇也比平时颜色更浅。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连外套也没披一件，可见是从医院急匆匆出来的。 明冉看了眼他背后的车， 像是某打车软件的专车。 “明小姐， 那我先走了。”秦律师打过照顾，又冲楚原的方向抬了下手， 在他走过来之前， 已经离开了原地。 明冉想了想， 也朝楚原走去。 “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明冉不赞同地看向楚原，“医生知道吗？” 楚原垂眸看她：“你知道我进了医院？” 明冉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林捷和汪路应该是没有告诉他自己去过。 嘴唇动了动，她说道：“你穿着病号服， 我又不是盲人。” 楚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眼里闪过失望。 “只是小病， 本来也要出院了。”楚原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倒是你， 怎么突然就来明氏了？跟你小叔摊牌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拖拖拉拉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明冉说完， 有风吹来。三月的海城还是有些凉， 明冉看了眼楚原的衣服，“上车说吧。” 楚原见她愿意和自己上车， 翘了下嘴角，二话没说就同明冉钻进车里。 明冉坐在车上， 透过窗户看了眼明氏大楼的前坪。 形形色色的路人在前坪穿梭， 也有明氏的员工在大楼里进进出出。看起来，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明冉抓紧了手里的包， 包里放着的是明氏的资料。从收集的资料来看，明氏已经是在走向衰败了。 爷爷和父亲的心血……明冉想，自己总要搏一搏才行。 “怎么不说话？”楚原开口问。 明冉回过头来，对上楚原的目光，他眼里有担忧的神色，这让明冉不由愣了下。 “我没事。”明冉回答，“我刚才只是在想，等我进了明氏，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要进明氏？”楚原抓住了重点，“你今天跟你小叔究竟是怎么谈的？” “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董事会上让他将属于我的遗产和股份还给我。”明冉语气平淡，听起来就像是她说“今天早上喝了一杯咖啡”似的。 楚原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你这跟当面向他宣战没有什么区别。你如果要进明氏，他不会让你好过。” “我知道。”明冉回答得很干脆，“可我也必须进。” “那你画画怎么办？”楚原问她。 明冉回答：“之前我跟霍总商量过，画展结束后，暂时我不会再出新作，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来处理我自己的事情。” 这次集中上了十几幅画，要给市场缓冲的时间。如果太过于频繁，画也就不值钱了。 霍庭寒同明冉说过，接下来公司的重点会在维护明冉目前已经打出来的名气上，并且对个展作品做一些宣传事宜。更多的，是他要筹谋将明冉推向真正的国际舞台。 “我的时间不多，半年内我必须想办法让明安家下台。”明冉停了一下继续说，“之后我会全力投入创作之中，明年rg艺术奖的评选就要开始了，我必须有新的作品去参选。” 这也是霍庭寒对她规划的很重要的一步棋。 明冉不知道霍庭寒要如何将她的作品送进rg评委会里，但既然霍庭寒开口了，她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如果不解决掉她心头的担忧，恐怕无法沉下心来创作。 “明氏董事会里的人都是人精。”楚原听明冉说完，他开口道，“如果你需要人帮你，我可以……” “不用了。”明冉打断他的话，“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 楚原张了张嘴，可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冉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你送他回医院。” 说完，明冉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楚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明冉回头看他，却见楚原似乎在忍着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明冉问他，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楚原却莫名有些心慌，他觉得今天明冉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平静，对他好像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和之前他见她时不一样。虽然之前那么多次见面，明冉也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可他就是能感觉到不一样。 至少她对他还是有情绪起伏的。 可现在，她的情绪好像变成了一条拉平的直线，毫无波动。 “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楚原问她，明冉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楚原不死心，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明冉却突然笑了一下，她有些无奈看着楚原：“楚原，我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吗？我们之间，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说完这句，她将胳膊从楚原手里收回来，站在门边看着他，然后淡淡说道：“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都往前看吧。” 明冉说完这句，便要将车门关上。 一只手却突然伸出来，挡在了即将关闭的车门上，吓得明冉手上力道赶紧松掉。 “你这是干什么？”明冉皱着眉头，隐隐有些恼意。 刚才差一点就将楚原的手夹到了，这要是夹到，没准手指头能被夹断！ 明冉有些生气地瞪了楚原一眼。可她这样，楚原却突然笑了下。 她觉得莫名其妙，不想再搭理，转身就走。 楚原坐在车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开口：“没有过去。” 明冉脚步一停，但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紧接着就继续走。 楚原声音抬高了一些：“我没有过去！” 明冉紧紧抿着唇，手抓着自己单肩包的包带，指节泛白。 如果她没有从王敏媛嘴里听到过去全部的真相，或许她也还觉得，她与楚原之间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 虽然她一直回避，可她骗不了自己。 但现在却不同了。 她与楚原在那段感情里，每个人都不是那么纯粹。不管是不是自己所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不论是他对她的伤害，还是她带来的对他的伤害。 即便现在他们已经长大，已经能够看透许多事，可人是复杂的动物，谁也不能保证，这道裂痕会不会一直横在他们中间。 就算现在他们还对彼此有感情又如何？将来呢？在感情被生活琐事消磨之后，这道裂痕会不会变得更深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明冉不想将来去经历裂痕加深后的场景。 她宁愿就此挥刀斩断，不再留下念想。 放下，就真得放下。 就让她做一次懦夫，也好过将来心里仅存的那点美好也都消失殆尽。 明家大小姐回到明氏，主管产品和销售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来。 这时有人才反应过来，最近风头正盛的画家明冉与明家大小姐明冉，是同一个人。 就连霍庭寒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 他从来没想过，明冉居然是明氏集团的千金。他一直以为她家境不大好，去国外念书也是主要靠自己的打拼。 但现在转念一想，或许是他一开始就被自己所处的环境桎梏了某些思想。在港城，出国的确不算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做的事，一些普通家境甚至可能家境不大好的人，咬咬牙也能出去。 但是在内陆，家贫的孩子几乎是没有可能出国的，更何况还是去学美术？ “你真是明家那位大小姐？”霍庭寒看着对面的明冉，有些不确定地问。 明冉点了下头：“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 第69节 霍庭寒笑了笑：“这种事哪里需要你道歉？你之前不说，有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明家有什么恩怨，但这毕竟是你的家事，你不愿意说，也是很正常的。” “谢谢你，霍总。”明冉坐直了身体，“我这次能顺利回明氏，还要谢谢你。” “谢我？”霍庭寒愣住，“怎么说？” 明冉有些不好意思：“董事会里有人可能误会了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所以当时我提出要回明氏的时候，帮我说了话。我……我没有否认，抱歉。” “不用道歉。”霍庭寒心情却愉悦了起来，“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如果之后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顿了下，霍庭寒又道：“毕竟，作为你的老板，我也希望能够为我的签约画家排忧解难，好让你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来。” 听到霍庭寒这么说，明冉心头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这段时间反正也是你的休息期，你就在明氏先将你的事办完。”霍庭寒又说道，“不过我今天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你说。” “是好事。”霍庭寒笑，“这次你个人画展上的画，除了自画像你说过不卖，其他可出售的画作已经全部售出，而且是在一周内售出的。后续画展都只供大家欣赏，想买都买不了了。现在画展结束，崔老板对效果十分满意，于是找我商量，想给你开一个庆功宴。” 庆功宴当然不是只为了单纯的给明冉庆贺，更重要的是崔老板想要接着目前的热度继续给自己的艺术馆造势，吸引到更多优质的画家来合作，扩大知名度，让更多的艺术爱好者愿意来他这儿看展，提高收益。 只是这些，霍庭寒觉得就没必要和明冉说清楚了。 她回明氏，要操心的事太多，倒不如让她纯粹地享受一个好消息。 “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已经答应下来。”霍庭寒继续说着，“庆功宴定在了后天，礼服和造型师公司都会为你准备。到时候我来接你，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明冉听了后沉思了一下。 然后她说道：“后天是工作日，我应该在明氏大楼。” “那我就来明氏大楼接你。” 霍庭寒与明冉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第57章 庆功宴 庆功宴在晚上七点半。 霍庭寒五点抵达明氏大楼的楼下， 明冉收拾东西离开时，却正好在电梯里遇到了明安家。 明安家看到她露出长辈般慈爱的笑容：“小冉，要出门？” “小叔， 今天是我的庆功宴， 之前跟您打过招呼了，您忘了？”明冉语气自然随意， 就跟寻常小辈和亲近的长辈说话那样。 明安家面不改色：“最近太忙，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过， 第一次开庆功宴，怎么不请家里人去？” “不算什么正式的庆功宴。”明冉面上保持着微笑， “是艺术馆的老板客气而已，小叔贵人事忙，就不用为这种小事耽误时间了。” 明安家心里冷哼一声， 觉得他这侄女出国十年，比起当年要谨慎精明不少。以前她哪里会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 明家宠出来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从来都是顺着心意活着，根本不需要去察言观色。 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电梯门打开， 明冉等明安家出去后才出了电梯，只是一出电梯门她就加快步伐， 边走边对明安家说道：“霍总在等我， 我先走一步了。” 明安家听得眉头微动。 他看着明冉快步走出明氏大楼的大门，直奔路边停着的一辆迈巴赫。车的主人从车上下来， 绅士地替她拉开的车门。 明安家自然认出了车的主人是霍庭寒。 “她竟然真的和霍庭寒关系匪浅。”明安家开口，“霍庭寒堂堂霍家大少爷， 愿意来给她当司机。” 一旁的秘书沉默着没说话。 明安家脸色沉了不少， 对秘书说道：“最近盯紧点，看看她到底在公司想做什么。” “好的， 明总。” 七点半，庆功宴在间亦饭庄进行。 明冉抵达的现场时吓了一跳，她以为只是崔老板和自己公司几个人一起吃顿饭，但没想到居然是将整个饭庄都包了下来，像开晚宴似的请了不少的人来。 来的宾客要么是与艺术圈沾边的人，要么就是有一些商务往来的合作方。有崔老板那边的，也有霍庭寒这边的。 而明冉是这场庆功宴的主人公，这让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已经十年没有以自己为主角参加过这样晚宴的明冉，抓着手中的手包，指尖稍稍用力。 像是看出她的紧张，霍庭寒伸出胳膊，冲她微微一笑：“别紧张，这次晚宴是你靠自己的本事举办的。” 明冉对上霍庭寒的目光，伸手将手搭上他的臂弯，就这样挽着手，走进了宴会的大厅。 两人一进场，就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少人看向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明冉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好像在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霍大少花费这么多的力气，在短时间内就将她捧成了备受瞩目的新晋画家。 但也有听到了更多传言的人，小声对同伴说：“听说明冉是明氏集团已过世的大明总的独生女，要是真的，那他们俩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霍家可不一定看得上。”同伴小声回应，“霍家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明氏却是在年年下滑的。现在新能源车对他们的冲击不小，以前他们的自有品牌是赚钱的大头，现在技术跟不上，市场份额占有率缩小了不少。” “也是。那就得看这位霍大少有多在意她了，要是霍大少铁了心要跟她结婚，霍老爷子可不一定拗得过。” …… 只是这样的议论总归只能私下说说，谁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 “走，我带你去见几个艺术圈的老师。”霍庭寒说着，带着明冉朝一旁走去。 那里有几个人站在一起正聊得热络。 “陆老师。”霍庭寒走到他们身旁，先同其中看起来最德高望重的人说话，随后又和其他人一一打招呼。 这时其中一个人转过身，正巧与明冉目光对上。 明冉一时间脊背僵住，看着站在艺术圈几位老师身边的楚原十分惊讶。 他什么时候和艺术圈也沾边了？ 倒是陆老师先反应过来，他笑着拍了拍楚原的肩膀，对霍庭寒说道：“庭寒啊，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原。最近他正好在做艺术馆相关的投资，你们年轻人没事可以多聊聊。” 霍庭寒笑着应下，还伸出手同楚原握手：“楚总，很高兴见到你。” 楚原也伸出手握住，两人都暗暗用力，像是较着什么劲儿。 一旁陆老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是目光放到了明冉身上，他笑着说：“这位就是明老师吧？我看了你的画展，画得很有灵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霍庭寒与楚原两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各自松了力道，将手分开。 明冉将他们俩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压下心头的不安，挤出微笑同陆老师说话。 “陆老师过奖了，我才刚开始。” 其他老师对明冉也很感兴趣。 有人说道：“明老师，我其实对你那幅自画像特别感兴趣，只可惜那幅画你不卖。我特别想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你的首展上放你十六岁时的自画像？一般来说，画家就算放自画像也都更倾向于放当下的。” 这个问题让明冉怔愣了片刻。 楚原一双眼睛也在同一时间朝明冉看过来。 明冉动了动嘴角，她该怎么说呢？是兑现那时的“承诺”，还是想跟过去告别？不论回答哪个，都势必要带出过去的故事。 可她并不想再提及。 敷衍回答一句，她又觉得违背了她本心。 明冉还没开口，一旁霍庭寒却开了口：“十六岁是明冉脑海中最印象深刻的一年，那时她经历了人生里的变故，又只身赴m国求学，对她的人生来说，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她画下那时的自画像，是为了纪念过去，也提醒自己，有些事她会铭记于心。” 霍庭寒这话说得笼统，但又像是在暗喻什么。 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这让在场的人都对那幅自画像更感兴趣，甚至有人还想说动明冉将自画像卖给自己，但都被明冉婉拒了。 明冉说道：“这幅画我想留给自己，做一个留念。” 楚原在一旁却听得面色有些发白。 他将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又从托盘上拿了一杯新的，看得明冉直皱眉头。 “楚……”话才开口，“原”字被她吞了回去，改口道，“楚总，听说你之前刚出院不久，饮酒伤身。” 楚原看着她，似笑非笑：“总比伤心好，你说对吧，明老师？” 一旁几个人听得有些糊涂，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伤心只是一时的，伤身是一辈子的事。”明冉对楚原说完这句，便不再看他。 楚原盯着明冉挽着霍庭寒的手，嘴角抿紧。 霍庭寒又给明冉详细介绍了几位老师，其中一位看着霍庭寒对明冉处处照顾，忍不住笑着问： “早就听说霍总对新签的这位画家格外看重，还有人说两位好事将近，不知道真假？要是真的，我可要准备贺礼了。” 明冉听了后，下意识想要将挽着霍庭寒的手收回来解释，却被霍庭寒一把按住。她有些不解地看向霍庭寒，就听到霍庭寒回答道： “我们现在的重心都放在了作品上，一切都等走上正轨以后再考虑。如果我有好消息，一定会告诉各位老师的。” 霍庭寒回答完后，看向明冉，眼神示意她不用再多说什么。明冉不想当面扫了霍庭寒的面子，只好将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霍庭寒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他们说道：“我再带她去见见其他人，各位老师请自便。” 楚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 对明冉来说，应酬是一件累心也累身的事。 一晚上在不同的饭桌上与人寒暄，一圈下来她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她虽然不能喝酒，但敬酒时总归要意思一下，虽然只是小小抿一口，可几桌下来，半杯红酒也下了肚。 当即就觉得脑袋有些晕起来。 霍庭寒见她脸颊发红，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于是干脆提议：“你在这里也吃不好，不如先去房间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进去，这里有我。” 明冉看了眼周围，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点头应下。 霍庭寒便亲自送她去了休息的房间。 间亦饭庄大约是常有醉酒的客户，干脆准备了房间提供给客户休息。 明冉进了房间后，半躺在沙发上，用手揉着太阳穴。 第70节 不一会儿，房门口有了动静。 她以为是霍庭寒安排的送餐的服务员，于是说道：“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语气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门被推开。 她闭着眼继续揉着太阳穴：“放桌上就好，谢谢。” 回答她的却是门“咔嚓”反锁的声音。 明冉瞬间将眼睛睁开，警惕地看向门口。 却见楚原朝自己走来。 明冉瞬间就清醒过来。 “你怎么进来了？” 她觉得楚原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在他快要靠近时，明冉立即站了起来，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躲什么？” 楚原没有给她机会，在她动作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一只手牢牢揽住明冉的后腰，将她钉在自己身前。 第58章 他是疯了 “你放开我！” 楚原揽住明冉的力气奇大， 明冉挣扎了几下，根本动弹不了。 她闻到他身上萦绕的酒气，也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他沉着眼盯着她， 像是濒死之人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明冉忽然就被这样的眼神给震住了。 她怔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反抗， 楚原揽着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他低头， 额头几乎要抵上明冉的额间。 明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才从医院出来多久？你这么喝酒，胃不想要了？！” 楚原却只是轻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胃出血进的医院？你那天不是说， 是看我穿着病号服才知道我从医院出来的吗？” 明冉被他这句话问的噎住，一时无言。 “冉冉。”楚原声音轻柔，“回到我身边来， 好不好？” 明冉就像是被人摁住了麻穴，浑身上下都一阵阵发麻。手脚都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变得疲软。 楚原的脸在眼前放大，明冉像是忽然间清醒过来， 她用力将他推开，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嘴里说道：“楚总， 你喝多了，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扯住连连往后推。 明冉脚下踉跄， 慌乱间手撑了一下手边的椅子，却不小心将它推倒在地， 在地板上发出“砰”地巨响。 门口有声音传来：“您好， 服务员，您的餐到了。” 明冉看了眼房门，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楚原捏着下颌转过头来，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柔软的唇触碰之际，明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清脆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楚原的左脸立即红了一片。突如其来的耳光让他有些发懵，明冉趁机用力将他推开。 他撞上一旁的茶几，上面放着的杯子被撞得哗啦啦全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腿被撞到的地方，一阵生疼。 门外服务员听到里头的动静，觉得不妙，于是更用力敲起门来。 明冉转身就跑。 可才刚跑两步，就被楚原抓住了手臂，这次他像是被激怒的小兽，露出恼怒又委屈的神色。似是怕她逃跑，楚原将明冉抵在墙上，死死扣住。 “楚原，你快放开我！”明冉低声呵斥，心里却有些发毛。 楚原双眸乌黑，他盯着明冉，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愿意？你真的要跟霍庭寒在一起？” “对，我不愿意。”明冉冷着脸，“至于我要跟谁在一起，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为什么？！”楚原声音听起来压抑又痛苦，“你明明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明冉像是不服输地看着楚原，“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我今天喜欢的，明天可能就不喜欢了。今天不喜欢的，明天可能就喜欢了。” “我不是瞎子！”楚原眼眶变得更红，他低吼着，“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像是呢喃，像是绝望中的轻语。 明冉皱着眉，只觉得心也揪成一块。 她只是想要平静地与楚原分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但她并不想再次伤害他。 “楚原，我们不合适。”她开口，“我们在一起，只会提醒对方过去遭受过的伤害，会一直被过去的那道伤口刺痛。你也不愿意，总是回想到那段过去对吧？”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不可以！”楚原抓住明冉手腕的手变得更紧，“我宁愿跟你互相折磨。” 说完这句，楚原用力吻上了明冉。 他就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吻得深情又疯狂，不给明冉一丝喘息的时间。 明冉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楚原，你疯了？！” 但很快，这些字音又被楚原全数吞下。 明冉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 她就像是在狂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随着波浪飘荡。这股波浪何时平息，她也不知道。 随后又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人拆骨入腹，楚原吻得用力，明冉觉得自己嘴都已经肿了起来。 甚至还出现了耳鸣。 她好像听到门口有人大力敲门，又似乎是有人在开锁的声音。 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想让楚原停下来，可手被他牢牢桎梏，她根本挣脱不开。 于是她抬脚去揣，力气用得很大，楚原吃痛闷哼一声，却只停顿了一秒，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开她。 吻到最后，明冉有些认命地放弃挣扎。 越挣扎他越不冷静，一切只能等他冷静下来才能谈。 感觉到明冉放弃反抗，如死鱼一般一动不动，楚原的心也逐渐冷了下来。 他终于停了下来。 楚原眼底神色慌乱而痛苦，就这么看着明冉，对上的却只是明冉平静如水的眼睛。 “疯完了？”明冉淡淡开口，“酒醒了吗？” 楚原紧急抿着唇，却没有松手的打算。 明冉瞥了眼大门：“有人在开门，你先……”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锁“咔嚓”一声，随即门被人推开。 门口，服务生手中拿着钥匙，霍庭寒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旁，而他们身后，还围着不少人。 屋内一片狼藉，门口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没人出声，也没人敢往前踏进一步。 霍庭寒站在门口与明冉的目光对视上，他眉头紧皱。 “不许看他。”楚原松开一只手，捧着明冉的脸将她的目光收回。 明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楚原，先松手，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心中无奈，觉得今天这一出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了。 她用被松开的那只手试图去拉开他。 “我错了。”楚原忽然开口，眼里满是痛苦，“冉冉，是我错了。” 明冉怔住：“你说什么？” 心高气傲如楚然，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说他错了？ “我错了，我早就后悔了。”楚原眼底痛苦神色加深，他恳求着，“冉冉，回我身边好不好？不要去找别人。” 明冉心神震荡。 她觉得自己怕不是出现了幻觉，所以才能有这一幕。 楚原，怎么会就这样道歉呢？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嘴硬，就算觉得错了也绝不会道歉，更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 明冉张了张嘴，霍庭寒却快步朝她走来。 “明冉。”霍庭寒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却正好挡住两人，将他们与门外的砍看客隔开，“该回去了。” 明冉点点头，用力将自己另一只手也抽出来。 “你别走。”楚原又想去拉她，却被明冉躲过。 她看着楚原，却还是狠下心，说道：“楚原，太晚了。” 楚原抬在半空中的手就像是忽然被卸了力，垂落了下去。 明冉没有再犹豫，转身和霍庭寒一起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然后伸手将门关上，这才和霍庭寒离开。 庆功宴上闹出这种花边新闻，明冉对霍庭寒很抱歉。 回去的车上，她跟霍庭寒道歉：“霍总，对不起，今天这件事……” 霍庭寒忽然转动方向盘，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明冉后面还没说出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吞了回去。 她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下来。 “霍总，你……”明冉开口，却见霍庭寒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他像是在自我调节，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恢复正常，再开口，声音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第71节 “你跟楚原，你是怎么想的？”霍庭寒问道，“你还爱他吗？” 问完，霍庭寒侧头看向明冉。 明冉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两只手在身前抓在一起，无意识地互相绞着。 “我……” 明冉才刚一开口，霍庭寒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听实话。” 手指绞得更用力，明冉深呼吸了一下，她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 “是。” 霍庭寒握紧方向盘的手听到明冉的回答，反倒是松了下来。 他就像是站在蹦极台上的人，在纵身跃下的那一刻，站在台上的一切紧张恐惧的情绪都被抛了开。 霍庭寒神色温柔，就像是一个知心的大哥哥，他低声问她：“既然还爱，为什么不和他重归于好？” 明冉抿了抿唇，诚实回答：“我不敢。” 说完这句，她才抬眼看向霍庭寒，“我害怕，我怕即便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人不能为了未知的结局，就掐断自己可以走的路。”霍庭寒看着明冉，“我想，你可以好好想想，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说完这句，霍庭寒没有再多说别的，而是重新启动车子，将明冉送回了公寓。 明冉回到家中，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起身在画架前坐下，提笔胡乱地画着。 等画完，她看着面前的画纸却有些发怔。 出现在画架上的，是一个人模糊的身影。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手提笔就能画出来，根本就不需要过脑子。 脑子里不由浮现霍庭寒对她说的话，搅得她的心更乱了。 这时明冉手机亮起来，有新消息。 她打开手机，是harren发来的消息。 【五月我和jam受邀来华国，你若是想见我，可以来北城找我。】 明冉的情绪被打断，她仔仔细细将harren的信息看了一遍，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现在最重要的事并不是她的感情何去何从。 明氏，才是目标。 有些计划，可以开始了。 第59章 新方案 “爷爷， 我现在管理产品和销售部，虽然有人跟小叔是一条心，但好在还有一些人是您和爸爸在时的员工， 他们看在你们的面子上， 现在也很听我的安排。” 明冉坐在病床边，和明老爷子说着话。 “现在我也可以随时来看你，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虽然计划比我想得要早了许多， 很多事也没有按照我原本的预期来进行， 但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爷爷你放心， 你跟爸爸的心血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住的。”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实施起来到底能不能行得通。但是小叔现在想要融资，却只是为了扩大生产我们明氏低端的车型， 想跟别家打价格战。可这样没有技术上提升的低端市场的价格战，毫无意义。这些年汽车市场更新迭代得很快， 在低端市场上，比我们性价比高的车有不少， 他们的生产成本更低，我们怎么打得过？” 如果只是亏本赚吆喝， 那对明氏来说， 只会是更惨重的失败。 即便明冉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能将这一点看明白。但明安家虽然真本事不够， 却特别会说故事，特别擅长说服别人。 他将融资的事包装得很好， 不论是对董事会的说法， 还是对有意向投资的投资公司的说法，都显得很有诱惑力。 而股东里， 也有自己私心的人。对他们来说，公司能注入一大笔投资，能有足够大的噱头，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股价，对他们来说也是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 有些人或许早就想套现跑路了。 “但是我这次也是冒险尝试，不知道……” “小冉！” 病房门口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明冉的话。 明冉扭头看去，就见姑姑明安韵和表姐程越出现在病房门口。 明安韵戴着一副黑框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她墨镜之下激动的表情。 在她身边的程越也是满脸欣喜。 明冉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快步朝她走去。明安韵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明冉的手，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小冉，总算是见到你了。”明安韵看着明冉，“你后来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早知道你回来，姑姑也能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是啊小冉，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还是看了媒体报道才知道的。”程越看着明冉，“我妈一直都很挂念你。这次知道你回来，本来是想马上来找你的，但是出了点意外，就耽误了……” 程越嘴快，说到一半发现明安韵撇头看了她一眼，便赶紧闭上了嘴，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能跟我们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明冉听得心头发暖，她不联系明安韵是因为她不想让明安韵卷进她和明安家之间的事来。她知道，明安韵嫁人以后，日子也不是像别人以为的那样轻松。程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她那个姑父早年就听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靠着程家这棵大树才过得上富裕日子。 年少时明冉也偶尔听到大人们念叨过，她这个姑姑和丈夫的感情很一般，所以明冉并不想麻烦她帮自己做什么。 “我挺好的，姑姑。”明冉安慰她，“这次回来没告诉家里，是因为我想先处理一些自己的事，处理好了再跟家里说。” 她敷衍过去，不想让明安韵继续追问。 只是目光一瞥，却见到她墨镜后面眼角处似乎有瘀青痕迹。她目光微凛，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但感觉到她的目光，明安韵下意识就将头往一旁偏开，一看就是不想让明冉发现。 没想到，明冉却突然伸手将她的墨镜拿下，露出了明安韵完整的脸。 只见保养得当的白皙肌肤上，眼角、鼻边、嘴角旁都有瘀青，有些已经很淡，有些还略显青色。 一看就是遭受过别人的殴打。 明冉看得恼火：“这怎么回事？！” 明安韵赶紧将墨镜抢回来戴上，有些紧张说：“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这明显就不是磕到就能造成的。”明冉语气里压着怒意，看着明安韵的反应已经猜到了真相。 她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听父亲说过，姑姑出嫁前在家里也是很受爷爷奶奶疼爱的，虽然是长姐，但是因为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对她是娇养的。 说起来，明安韵才是明家第一个大小姐才对。当初嫁给程家也是低嫁，因为程家老两口跟明老爷子是旧友，儿子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是看着也老实本分，而且与明安韵从小就认识，明安韵也是被他的诚意打动，同意和他结婚。 虽然结婚后没几年感情变淡，但明安韵回娘家都是高高兴兴的，大家以为他们至少是相敬如宾。明安韵没有离婚的打算，其他人也就不多问了。 可今天见到，明冉才意识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乐观。 明冉看向表姐，程越眼眶瞬间红了。 明安韵挤出一抹笑：“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你回了明氏，听说你在董事会上提出要进公司管理产品和销售，你叔叔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明冉回答得很快，又将话题拉回来，“姑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叔知道吗？你怎么不告诉家里？” 明安韵还想敷衍过去，一旁程越却忍不住哭了。 她一边落泪一边说：“我妈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我爸喝多了一不高兴就打人砸东西，程家人根本不管！” 说着，她将自己和明安韵的袖子撸起来，上面也有被打留下来的痕迹。 “这次我回家正好撞上，我去阻止我爸，结果他连我一起打。”程越说着眼里露出憎恶，“我明年就要结婚了，迟早是会离开家里的。可是我妈却还要在那个家里不知道熬多少年。” 说到这里，程越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说这些干什么？”明安韵不赞同地皱眉，“今天是来看你外公的，别在你外公面前说这些。” 明冉皱着眉，问：“姑姑，你真打算这么忍下去？不考虑离婚吗？” “别胡说！”明安韵立即开口，“离婚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只会给我们明家丢脸。你爷爷要是知道，还不得气死？” “不会的。”明冉否认，“爷爷如果知道，只会希望你脱离苦海，不会觉得丢脸的。” 明冉试图劝一劝，可明安韵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见明安韵抗拒，明冉也不好强行劝她，只好顺着她将话题岔开。 最后，明安韵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小叔将你爸爸留给你的股份先拿回来。这件事你不好出面，可以让秦律师帮你去办。你现在已经成年，跟当年情况不一样了，更何况你现在还有霍……” 说到这里，明安韵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跟那位霍大少，是不是真的？” 明冉还有无奈，摇头：“不是，他只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 “那怎么都在传……” “都是谣传而已。”明冉解释，“我跟他最多也只能算是朋友。” 明安韵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了。不过你听姑姑一句，现在大家还不清楚你跟霍大少之间真实的关系，你先不要去解释，就让他们误会。这对你在明氏做事也有好处。” 明冉握住明安韵的手：“姑姑，你心里对我的事都能这么明白，怎么你自己的事却看不透呢？” 明安韵眼中闪过落寞，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分别时，明安韵对明冉说道：“你如果拿回你父亲留给你的股份，再加上我的5%股份，你就是除你爷爷外，手中握着股份最多的人。除非你小叔可以联合其他股东，但其他股东也不一定会听他的。你小叔暂时肯定不会跟你撕破脸皮，你想要做的事，就趁早做。” 明冉点头：“我明白。姑姑，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个月一次的明氏董事会在五月中旬准时召开。 会议上，陈董笑着说：“小冉啊，你之前提出来的用请代言人的广告费去做什么汽车周边？是叫这个吧？最近连我小孙女都知道了，还自己掏零用钱买了一个挂件儿，说是要挂在接她的车里。” 有人也跟着说：“没想到这种小玩意儿还挺受欢迎，这个月跟咖啡品牌做联名活动，听说周边的销量又上新高了？最近连股票都上涨了。” “可不是嘛，听说上个月销量比咱们c系车的销售额都高。” 也有人唱反调。 “这都是小打小闹图个新鲜，等咱们融资到位，提升咱们自有品牌车的销量才是最主要的。” “是啊，周边产品也就是趁着现在明冉画作大红，用她的画借了个名头，只能是一时的。” …… 大家各执一词，有人支持开辟新的路子拓展业务，有些则还是守旧，想走明安家提出的拓展低端车销量的路线。 明冉没有吭声，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两个月来利用自身画作名气做的艺术系列的周边，确实是不能做成明氏的主产业。她做这个项目，不过是为了让明氏车企更快地重新进入消费者的视野，同时以小博大，用低成本来博取高利润，让董事会的人看一看她的思路，还为之后她想做的事拉到一些支持票。 大体来看，董事会里支持明安家想法的还是占大多数，但是大家也都基本认可了明冉的能力，觉得她进入公司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第72节 会议接近尾声时，明冉趁势提出自己的新想法。 “目前各大新能源车都十分看中电池续航这一块，我们自己的电池研发这一块已经落后专攻新能源车的车企太多，如果能够选择跟一家专攻电池的公司来合作，得到最新电池的独家授权，我们的竞争力会大很多。” 明安家笑了：“你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是想要拿到独家授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专攻研发电池的公司，是不会只跟某家公司独家合作。除非你的销量足够吃下他们一年电池的产量，又或者将他们收购。” “所以我才说，是最新电池的独家授权。”明冉笑着回应，“我们从研发阶段介入，约定研发时间，研发出来后，享有一定年限的独家授权。” 明冉说完，有好几个董事都有些感兴趣起来。 明安家却道：“想法是好想法，但实操太难。现在能独立研发电池的公司，谁愿意在研发中途被你横插一脚？就算是他们需要资金，也会有别的公司想要掺和，你能确保自己就能是他们的投资方吗？小冉啊，你还是太年轻，想问题太简单。不过我相信，你多历练几年，一定可以更好的。” 明冉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说：“我也知道，我这个想法还需要多方位的考虑。所以我也只是在会议上提出来，给各位董事提供一个方向。” 说着，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摞纸，分发给各位董事。 “就因为知道新能源车的改进没那么容易，所以就现状我有另外一个方案，还请各位过目。” 陈董拿到方案后，快速过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看向明冉：“你想做国际艺术名作的联名车？” 明冉目光炯炯：“没错。” 大家看完方案，都觉得思路很新鲜，但都心里没底。 明冉开口道：“现在各种国际大牌都开始走联名的销售路线，他们能做，咱们的车为什么不能做？虽然新能源技术咱们没跟上，但是油车我们可是老牌车企，车的质量也是有口皆碑的。大刀阔斧地进行技术提升或许有困难，但是如果我们能提升车内的舒适度，再用一个全新的销售概念来包装我们的车，或许销量也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而我们需要投入的金额，也比全面升级要低的多。” 有感兴趣的董事提问：“你这上面提到的这几位艺术家，你能确保他们会答应进行授权？” “不能。”明冉回答得干脆，“但我愿意尽全力去试一试。” 最后，因为明冉提出的新方案，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一部分人觉得可以投入金额试一试，有一部分人觉得还是得等融资到位后，和融资的钱一起去拓展生产，快速占据市场份额。 双方争执不下，明冉说道：“我的方案不需要一次挪用公司太多的款项，可以分批来给，这样压力就会减少许多。融资现在还没有谈妥，公司也可以继续谈。两条路线一起走，不是更稳妥吗？” “我觉得明冉说得不错，咱们也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是这个方案能不能顺利也不好说，钱这一块也不能给太多……” 这时明安家的秘书走进来，在他耳旁小声说：“明总，cy风投的楚总到了。” 明安家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于是说道：“这样吧，你如果能先搞定你方案里的这几位国际艺术家，让他们签署授权意向书，那我就同意公司给你批这笔资金，让你试试。”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心想，这就是让明冉知难而退啊。毕竟没有批下预算，怎么跟人谈授权？总不能免费授权吧？ 会议结束。 明冉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不少人却在心里已经给她的新方案判了“死刑”，觉得她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明冉并不在意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她脑子里想着过两天要去北城见harren的事，却在拐角处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连忙道歉：“抱歉。” 一抬眼，却撞进楚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第60章 投你 自从上次庆功宴后， 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碰过面。 那天向她道歉卑微到尘埃里的楚原就像是梦里的人。可偶尔午夜想起，明冉还是会觉得有些许的心痛。 她退后一步，然后错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楚原没有说话， 明冉不敢回头， 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明冉才觉得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她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也有些迷茫。 她明明该庆幸自己和楚原算是彻底斩断， 可她在见到他时， 又不可控制地滋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时间也会抚平一切。 可要明冉说， 时间根本争不过回忆。 明冉抵达北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这次出差，只从部门里挑了一个人作为助理同行。要见的几位都是像harren这样级别， 甚至国际地位更高的画家，明冉知道兴师动众并不会更令人重视。 到了约定的见面日， harren提前提醒明冉，让她一个人来见， 千万不要带人。艺术家们都有自己的脾气，其中一位十分讨厌与商人为伍， 即便他自己的画作被商业团队运作出天价。 于是明冉连助理也没带， 只身前往。 等到了见面的地点，除了harren和jam， 还有明冉没有想到的两位艺术家，其中一位是抽象派的知名画家， 另外一位近几年主要在做人体彩绘艺术。 有harren引荐， 明冉与几位艺术家很快相熟起来。谈到最后，气氛融洽的时候， harren给她使了眼色，明冉才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与车企的合作，对于几位艺术家来说都是没有过的商业行为，他们几乎也都没有关注过汽车行业，更何况是华国的汽车行业。 明冉从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上面有她更详尽的计划，并且还做了示例图。 从理念到推广策划再到后续的系列发展，明冉和团队做了一套完整的策划，再搭配上现有的周边系列，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次将自己的作品以新的方式推到人前的机会。 明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几个小时，说到后面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可几位艺术家透出的感兴趣的信号让她就像是打了十级鸡血，让她脑子也转动得更快，说了许多戳中他们心的话语。 结束时，大家并没有明确表示是否愿意合作，甚至连合作方式也未曾询问，只是表示回去好好考虑。 明冉虽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这样的商业合作不可能一蹴而就。她并不放弃，只要他们还在华国，她可以再努力争取。 harren则明确告诉她：“明，你想要打动他们，或者说打动我们，需要拿出更多的诚意。在商业价值这块，你需要让我们看到授权的意义在哪。” 她提示得明显，明冉应下，但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预算没有批下来，就算最后给她批预算，也不知道具体会批多少。明冉心中清楚，这是在逼她空手套白狼。但艺术家们虽然有艺术追求，但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不可能不求回报。 但harren也是点到为止，她与明冉一起走在北城的街道上，五月的北城已经暖和起来，晚上清风吹过，只会觉得格外的凉爽。 她突然问道：“你跟楚原先生，是不是在恋爱？” “咳咳……”明冉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有些不解，“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有吗？”harren露出疑惑的表情，“前两天我跟他见了一面，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你跟他的合照。” “合照？”明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回国后有跟楚原拍过什么照片。 harren点头：“是啊，不过照片看起来好像有些年月了，你们两个人穿得很青涩，年纪看起来也挺小的，像十几岁。” 明冉脚步一停。 十几岁……她忽然记起来，自己同楚原在箴明时的确是有拍过合照的，还是她拉着楚原拍的。难道是那时候的照片？他居然保留了这么多年。 明冉垂眸，没有说话，只跟着harren继续往前走。 harren并没有发现明冉的异样，只笑了笑：“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跟霍在一起，霍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说到这儿，她调侃道：“既然你与楚先生并没有在一起，不如考虑一下霍？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明冉哭笑不得：“霍总只是我的老板和朋友，我对他没有别的感情。” “那可惜了。”harren耸了耸肩，“看来霍是很难抱得美人归了。” 约着见面的地址与下榻的酒店不远，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回到了酒店。 只是之后几天，明冉也一直没有再找到机会可以再见几位艺术家。她想了想，只好给几位艺术家写信，然后托前台交给他们。 他们在华国只停留短暂的一周，明冉心焦地数着日子，可能不能成却没底。 距离他们离开只剩一天，明冉再也坐不住，干脆去酒店一楼的休闲区边喝咖啡边等着，只要能看到他们出现，就抓住机会请求再跟他们谈一次。 一片阴影从头顶落下，明冉抬头，却见楚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没说话，只是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在对面坐下。 然后他问道：“对于明氏的融资，你怎么看？” 明冉一愣，不知道楚原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她说道：“明氏的融资，你不是在跟我小叔谈吗？” 楚原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说道：“我在问你。” 明冉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楚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开口：“以明氏现在的情况，的确是需要投资注入。如果投资到位，还可以奋力一搏。” “那你觉得，你小叔对明氏的规划怎么样？”楚原又问。 明冉皱了下眉头，并没有立即回答。 楚原却轻笑了一下：“看来你并不太赞同明总的规划。他想要拿这笔钱来抢占低端车的市场份额，虽然听起来是个简单快速提升销量的方法，但它的长尾效应却并不乐观，对于明氏的发展起不了长远的作用。”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明冉问。她觉得楚原不是一个会在外地偶遇跟她说废话的人。 楚原盯着明冉：“作为投资方，如果只是想要短期内的收益，完全没必要投明氏。只有可持续的发展和收益，才能打动。” 明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也知道，也总会有想要短期笑意的投资方，只是这样的投资方，势必是要让明氏让出更多利益的，明安家不一定舍得。 楚原这样的人，却只怕是看不上这样的短期效益。 那是不是说明，他不准备投明氏了？他是想来告诉自己这个？ 如果明安家拿不到投资，那他的计划就只能被迫搁浅，这个时候她如果能谈下来几位艺术家的合作，她的方案应该会顺利很多，毕竟之前的周边系列已经试水，是实打实赚到了钱的。 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但对明氏来说却不算，投资不到位，明氏接下来的资金链很容易就会断。 “这些话你应该去同明总说。”明冉看着楚原说道。 楚原勾了下嘴角：“看来你没有懂我的话。明总的规划不能打动我，但我听说明氏内部还有另外一个方案，我倒是很感兴趣。” 明冉是个傻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微微瞪大眼睛：“你想投给我？” 楚原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明冉，沉默即答案。 明冉敛眉：“投资款入公司就是投给公司的，公司内部要如何使用，我无法左右。” 顿了下，明冉又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帮我，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不用这么做。” 听到明冉的话，楚原却轻笑出声：“明冉，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专业度？在商言商，在投资上，我也要为我的客户负责，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因为想帮谁就掏一笔投资款。” 明冉抿了抿嘴，她垂眸沉默了几秒。 随后抬头：“所以你的确是看好我的方案，认可我接下来的规划方向，才愿意投这笔钱？” 第73节 楚原“嗯”了声。 明冉想了想，却还是婉拒了：“我现在的确需要公司拨款支持，但不能是从你这里拿到的。” “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楚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被人拒绝的模样，“你需要钱来给艺术家们看到你的诚意，而我也需要投资一个有利可图的公司，这是互惠互利，你并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一样的。”明冉还是坚持，“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但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来。” 具体为什么只能自己来，明冉并没有解释。 楚原倾身朝她的方向靠近，紧盯着她的眼睛，压着嗓子问：“究竟是只能自己来，还是你只是不想跟我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61章 醉酒 明冉手心竟有些冒汗。 余光瞥见酒店门口， jam和另外一位艺术家从外面走进来。她没有犹豫瞬间站了起来，立即朝他们小跑而去。 没有回答楚原的问题。 楚原坐在原地，侧头看着明冉将jam两人拦下， 态度诚恳地说着什么， 带着些许恳求的姿态。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眸似乎更加深邃。 过了一会儿， 他看到jam点了头， 明冉眼睛都亮了， 三人朝着茶室方向走去，看起来是要详聊了。 楚原低头苦笑一声， 随即起身离开。 三个月后，明氏车企与三位国际知名艺术家联手，推出联名款 “明画”系列汽车， 全面升级明氏自有品牌汽车的内饰舒适度与智能系统。 前期大范围的宣传，打开了市场期待度， 预订量一直在上涨。正式上市后，第一周的销量就已经突破了去年全年的高端车的销量。 “明画”系列引起热议， 销量不断在攀升。 明冉的名字伴随着“明画”系列也出现在大众视野，有消费者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就是几个月前横空出世声名大噪的画家。 一时间， “商人”与“画家”的头衔在明冉身上交织， 让她也成了大家的热议话题。 “你这位前任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能这么厉害。”陈东坐在楚原的对面，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上次见她，觉得她娇娇柔柔的， 没想到能这么强势地回归明氏。” “她本来就不弱。”楚原开口，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陈东笑了：“也是，毕竟她读书的时候见别人欺负你， 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敢站出来帮你。那时候还不惧流言，一直罩着你，的确是个内心强大的。” 楚原没有反驳，算是认下。 “现在想想，她能一个人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在m国生活十年，不仅完成了学业，而且专业能力还练得这么强，的确是厉害的。”陈东又忍不住肯定了一句。 说完，他瞥了眼楚原，却见楚原还是没什么反应。 陈东吃了几口后，没忍住，放下筷子直接问道：“你这次拒绝了明氏的投资，到底是不看好明氏的发展，还是你想帮着明冉给明安家添堵？你是不是故意拒绝明安家，好让明氏其他董事对明安家失望，再加上明冉计划的成功，现在明氏那几位董事说不定已经对明安家不满了。” 楚原言简意赅：“不是。” “啧啧，你回答得这么干脆，我觉得有鬼。”陈东不信，“你要不是故意的，你干吗让人将你拒绝了给明氏投资的事传出去？” 楚原夹菜的动作一顿。 陈东继续：“你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你拒绝的项目，别的投资方多少都会更慎重考虑。不然明安家也不至于三个月了还没搞定融资的事情。” 楚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陈东轻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话题一转：“你跟明冉的事，你怎么打算的？就这么耗着？” 楚原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抬眼看向陈东：“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陈东无语：“我话一直都这么多，我是律师我就爱说话。” “楚原，你该不会是对自己没信心吧？”陈东往前凑了些，“你怕明冉继续拒绝你？所以就不敢行动了？” 楚原脸色沉了沉。 陈东一眼将他看穿，调侃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么一天。不可一世的楚原，还有怕吃瘪的时候。” 楚原彻底没了胃口。 他干脆将筷子放下，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额角隐隐作痛，他用力揉了揉。疼痛的感觉却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楚原紧皱眉头越按越用力。 陈东看出异样，也不开玩笑了：“怎么了，头痛？” “可能是最近没睡好。”楚原揉了一会儿，觉得缓过来了，“偶尔会头疼。” “我说你也别太拼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看你还是少熬夜。”陈东不赞同地看着楚原。 楚原“嗯”了声，却也没有应下以后再也不熬夜这种话。 陈东想起另一件事：“这次明氏是销售额连续跌36个月后首次实现增长，而且还涨了百分之两百，还有上涨空间，明画系列很受欢迎，不光是车卖得好，衍生产品也都带动了起来。他们要开庆功宴，已经在广发邀请函了。” 陈东一向是个消息灵通的，他想了想又说：“最近感觉明氏内部好像有动荡，这次庆功宴的准备，感觉倒有些像发布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到时候要宣布什么新消息。” “我知道，我已经收到了明氏公关部发来的邀请函。”楚原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有什么事，等那天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结束了明氏的话题，又聊了些别的，楚原的思绪却时不时飘远。 如今他跟明冉，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夹在中间，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翻越过去。 明氏庆功宴当日，名流汇聚。 几位董事看着热闹的宴会厅，不知与多少波商业“老友”寒暄过了，这样的盛况的确是多年不见了。 现在业内说明氏车企是死而复生，还有人锐评只有大明总的女儿才能救明氏。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但现在的确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着。 楚原站在阴影里，看着台上说着感谢语的明冉，只觉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明冉好像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怕，充满底气的她。 脑海中的回忆不受控制般浮现在脑海中，直到周围一阵低呼，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刚才走神，并没有听清楚台上明冉说了什么。 但这时，却见她邀请了另外一位男人上台。他仔细听了一阵，才知道这位居然是明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 不是明家任何一个人，而是请回来的一位职业经理人，有丰富的履历和耀眼的成绩，足以胜任这一职位。 明安家居然会甘愿自动退位？ 连楚原都惊了。 不论是让明安家退位，还是挖来这么一个人才，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明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还是她找了谁帮忙？ 楚原忽然间觉得自己与明冉离得很远。他想起那次他在北城的酒店大厅里伸出援手被她拒绝的那次，是不是那时候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是很显然，她就算有打算也不准备告诉他。 楚原觉得很挫败，这种挫败感将他笼罩，脑袋又不受控制地有些痛起来。 他皱眉用手揉了揉，然后伸进口袋去摸，却没有摸到止疼药。他干脆转身往外走，想去车上找一找。 明冉舞台一旁的阴影里，却瞥见楚原一只手揉着头往宴会厅外走。 他紧皱着眉，看起来不太好。 明冉心头骤紧，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了宴会厅。 可等她拐个弯快追上时，却见盛婷伸出手将楚原抱住，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原居然没有推开她。 明冉的脚步顿住，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盛婷感觉到明冉的目光，她看过来，有些挑衅地看着明冉。明冉咬紧牙关，立即扭头往回走。 楚原对此一无所知，他刚才竟疼得眼前发黑，有一瞬间的失去意识。 等他缓过来时，却发现居然是盛婷将自己接住。 他立即从盛婷的身上起来：“抱歉，谢谢你。” “楚原，你没事吧？”盛婷满脸担心，“你刚才是怎么了？” “没事。”楚原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最近休息得太差了。” 盛婷提议道：“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楚原拒绝：“不用了，我车上有药。” 说完才发现盛婷穿的是比较正式的礼服，“你是来参加明氏庆功宴的？” 盛婷点头：“是啊，我跟爸爸过来的。” 本来她是不想来的，但是她打听到楚原也来，这才愿意过来。 “那不耽误你时间，你进去吧。”楚原说完就继续往前。 盛婷想要陪他一起去，可楚原走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她抿着唇，有些气恼地轻轻跺脚，扭头往宴会厅走去。 进去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明冉。明冉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有人与她打招呼她就冲人家笑笑。 盛婷觉得明冉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从前嚣张的样子她讨厌，现在这副假客气的样子她也讨厌。 她随手端了两杯红酒，朝着明冉走去。 “明冉，恭喜你啊，居然还真把明氏从死期变死缓。”盛婷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将手里一杯红酒递给她，“作为老同学，我敬你一杯，你不会不喝吧？” 明冉看了眼盛婷手里的红酒没说话。 盛婷又道：“以后我们盛世没准还会跟你们明氏有合作呢。” 明冉没说话，伸手将盛婷的酒杯接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红酒一饮而尽。盛婷愣了下，也有些不服气地将红酒饮完。 明冉突然开口：“老同学兴致这么好，不如多喝几杯。” 说完这句，明冉叫住一个端着满盘红酒的服务生，让他将一整盘留下。明冉挑眉看向盛婷，什么话也没继续说，只是自己拿起其中一杯冲她举了举杯。 盛婷是个不经激的，见明冉居然这么挑衅她，也拿起一杯耍狠似的抢先喝完。明冉动了动嘴角，也将手中的红酒一口下肚。 等楚原再回到宴会厅时，明冉和盛婷几乎已经快将一整盘的红酒都喝完了。 楚原脸色大变，他立即朝着明冉走去。 可明冉却跟平时喝酒后的模样很不相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顶着一口气，她既没有晕，也没有觉得意识涣散，反倒是觉得清醒得很。 她就这么盯着盛婷，一副不会输的模样看得盛婷很恼火。 “继续。”盛婷又拿起一杯酒，楚原却忽然伸手按住： “够了。” 第74节 盛婷看向楚原，有些惊喜：“你……你是在担心我吗？” 楚原还没说话，一旁明冉却突然拿过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完还放话：“你不敢我敢。” 盛婷立即瞪了她一眼。 明冉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冲，身体里也燥热不已，让她想要发泄。她伸手又要去拿酒杯，被楚原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明冉却不干：“我没醉。” 她说着另一只手要去拿酒杯，楚原眼疾手快将她那只手也扣住，觉得有些不方便，便干脆将两只手扣在一起，一把抓住。 明冉喝得脸颊通红，眼睛也喝红了。她瞪向楚原，却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你拦着我干什么？”她质问，听起来却像娇嗔。 楚原无奈，拉着她往外走：“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楚原！”盛婷在他们身后叫楚原的名字。 可明冉不肯乖乖跟着走，楚原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听见身后盛婷的声音。 等上了车，明冉酒劲儿上来。 可与平时她喝醉了就犯困不同，她今天精力格外旺盛，在副驾驶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好好坐着。 楚原一路开得心惊胆战，生怕明冉会冲动跳车。 等到了明冉公寓楼下，楚原这才放松下来。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明冉的安全带，轻声说：“到了，我送你上去。” 明冉醉眼蒙眬看着楚原。 二十七岁的楚原和十七岁的楚原在她面前来回切换，最后十年前的脸与现在脸叠加在一起。 明冉看得认真，认真到想要落泪。 “怎么了？”楚原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口突然一阵发疼，一时间不敢碰她。 明冉却忽然问：“你要跟盛婷在一起吗？” “盛婷？怎么可能。”楚原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明冉：“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原回答得肯定。又见明冉喝醉，大概第二天什么也不会记得，他看着她认真道，“我只想要你。” 明冉却突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哽咽着：“你当初说……你不爱我……” 楚原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了……你在心里说了……”眼泪从明冉眼角落下，“你说都是我的报应……你也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你……你是因为我爸爸找了你……” 楚原给她擦泪的动作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略一思考反应过来：“我姐还是我妹？” 明冉却只是扁了扁嘴，什么话也没说。 “……原来是这样。”楚原轻轻叹了口气，替她将眼角的泪擦干。 他俯身在她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柔声说：“先下车回家。” 明冉怔怔地看着车门口的楚原，又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她慢慢抬起双臂，试探地说：“阿原，抱。” 楚原忽地鼻头一酸。 他俯身，将明冉紧紧抱在了怀里。 第62章 失控 楚原将明冉打横抱回她的公寓。 明冉觉得意识开始有些混乱， 可是大脑却很兴奋。她一路搂着楚原的脖子嘀嘀咕咕，可嘀咕了什么她自己却不太清楚。 楚原听着她像是vcr回放似的将他们过去的事一件接一件的说，每说一件还要带上她的点评。他觉得又心酸又想笑， 嘴角向上， 可眼里却有泪光充盈。 原来这十年，不只是他没有忘记。 他将明冉放在床上， 这是他第二次来明冉的房间， 可这次的感觉跟上次却全然不同。 明冉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 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打算。她像是害怕楚原会消失似的，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楚原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 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手收回时，明冉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将他的手就这么停留在耳边。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 带着某种眷恋，眼神因为醉酒变得迷离， 却又有某种属于少女的娇憨。 “你会和盛婷在一起吗？”明冉开口问。 楚原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不住凑近一些， 问她：“你怎么今天总问我这个问题？” “你会吗？”明冉却有些固执。 “我不会。”楚原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说过， 我只想要你。” 明冉这才有些满意地抿了抿嘴。 随后又有些委屈地小声嘀咕：“可你家里人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楚原愣了下， 还没说话，明冉就又抬眼看他：“他们不喜欢我。” 明冉眼里的委屈让楚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又俯身在她眉间轻触了一下。 他沉声说道：“不会的。” 顿了下，他又说：“你不需要讨任何人喜欢。” 说着， 楚原忍不住倾身又抱住明冉， 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道：“这些你都不需要担心， 我会解决的。” 说完这句，他像是讨要承诺般说道：“今天的事，明天你醒来不许忘了。” 明冉迷迷糊糊噘嘴，反驳他：“我才不会忘了。” 楚原这才满意地松开，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好好休息，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走了”三个字触动了明冉的某根警觉神经，她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坐起来，一把抱住了楚原，不许他走。 她搂得很紧，依恋意味太浓，就连楚原自己也感觉到了。 明冉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然后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像是诱惑般，她嘟囔着：“你别走。” 之后的事有些超出楚原的预料。 他也记不清究竟是谁先开始的，等他理智回归时，事情已经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也根本停不下来了。 奏鸣曲在夜晚响起，时而像是歌颂时而像是哭泣，强有力的节奏穿破桎梏着他们的那堵看不见的墙。 像是渴了许久的人，终于等来了一场甘霖，浇湿了守着的一片荒原。 最终发出满足地一声叹息。 他们为自己摇旗呐喊，像是胜利的将军，在尽兴之后也留有余欢。 次日，明冉仿佛是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头有些疼有些晕，身上也有些腰酸背痛，动一动就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片段，那些片段让明冉越想越心惊，吓得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楚原的脸。 他的脸离自己很近，几乎是只要她微微一抬下巴，就能亲上的程度。他的呼吸声轻柔绵长，显然还在睡梦中。 明冉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竟然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再垂眸看去，“赤诚相待”的画面让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画面居然并不是做梦或是幻觉，居然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明冉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够彻底断片，什么都不记得，这样至少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都不会觉得纠结。 此时此刻，她一动不敢动。她闭上眼睛，想要自己重新再睡过去，寄希望于比楚原醒得晚，最好是她一觉醒来，他就已经离开了。 可刚闭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睁开一条缝偷偷打量楚原。不得不说，十年过去了，他这张脸还是很有吸引力。 一想到昨晚上和他发生的事，明冉涨红了脸的瞬间，思绪又飘散开来，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脸简直就像是煮熟的龙虾。 她刚刚……竟然在回味？！ 明冉有些懊恼地闭了下眼，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可又忍不住不去想。她甚至在心里悄悄问自己，这就是成年人的快乐吗？ 她不得不承认，过程是愉悦的，甚至可以说到后面的的确确是享受的。 明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闭着眼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最终说服了自己，这就是两个成年男女因为酒精上头发生了一些成年单身男女允许发生的事，她不必为此太过在意。 ……可她根本就做不到不在意！ 想着想着又有些后悔，自己昨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被盛婷阴阳了一下就要跟她喝酒斗气，这根本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怎么算都是亏。 也不对。明冉想，像楚原这样级别的男人，如果只是单纯的炮友，她也应该算不上亏吧？ 她胡思乱想着，思绪发散到了外太空，根本就没注意到楚原已经睁开了眼睛。 楚原就这么看着明冉眼珠子动来动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微表情丰富得很。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轻轻笑出声，随后手一用力，就将明冉往自己怀里拉近了些，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亲昵问她： “想什么呢？” 明冉回过神来石化了一下，她几乎想也没想，就磕磕绊绊说：“那个……昨天我们都喝多了，所以……那个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楚原的脸就已经黑了下来。他沉声质问：“你想始乱终弃？” 明冉一噎，有些没底气反驳：“我们这也算不上始乱终弃吧……” “昨天是你留下我的。”楚原盯着她，一字一句说着，“人你得到了，就不想负责了？” 第75节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看……”明冉还想辩解一下，可楚原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难道你是对我昨天的表现不满意？”楚原忽然倾身而上。 明冉愣了下，随即想到常有人说男人对这方面自尊很强，如果她说不满意，没准楚原就会恼羞成怒离开，之后再也不会再提。 于是她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是”吞回肚子里，用沉默以对。 楚原微眯了下眼睛，在明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吻住了她。 “那就重新再评估一次。” …… 等到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时，明冉才红着脸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忽然想到一句话，叫做清醒着沉沦。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方面，她和楚原的确挺合得来。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快乐。 明冉在某一瞬间觉得楚原这个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不光牵扯着她的心，就连身体居然也为他倾倒。 人的生理反应是最直观的情感体现。 明冉必须得承认，楚原的确对她有巨大的吸引力，所以她最开始的挣扎才会显得那么无力，而后面身体给她的反馈才是最直接的。 她的确喜欢，甚至享受。 明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浴室的方向，她隔着一扇门，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身影，脑子里竟然已经勾勒出画面。 她吞了吞口水，然后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 “明冉，别想了。”她提醒自己。 但明冉更清楚，这件事不能这样含糊着过去。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在餐桌前坐下吃饭时，明冉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楚原好几眼。 饭菜是楚原点的外卖，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吃饭，让明冉生出一种他们在过家庭生活的错觉。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明冉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楚原，我们谈谈吧。” 楚原放下筷子，抬眼看她：“谈什么？” 还没等明冉说话，他又先开口补充：“如果你想让我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 一句话就将明冉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明冉想告诉楚原，自己还没有做好跟他和好的心理准备，更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可她又清楚，以楚原现在的态度来看，这样的话恐怕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不会听的。 她想要用个法子让楚原暂且知难而退，不要逼得太紧，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她还没有仔细琢磨是否合适，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楚原，我现在不考虑恋爱的事。如果你是想以后也继续昨晚的事，那做炮友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明冉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后悔了。以楚原的高傲，他听到她这么说，只怕是想杀她灭口的心都有了吧？ 她只是想将这件事缓一缓，让她有时间先自己想清楚，并不想让两人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明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下棋，脑子一抽就将原本可以平手的棋局给搅成了无解之局。 楚原的沉默让明冉越发的心慌。 她想说些什么来补救，可嘴张了好几次，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屋子里寂静得有些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冉总算听到楚原开口。 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63章 不确定关系 明冉傻在了原地。 她垂落在两旁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椅边， 看着对面的楚原差点都忘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听，否则怎么会听到楚原答应了她？ 楚原则是牢牢盯着她，盯得明冉甚至不敢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你……”过了好一会儿明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刚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往下说。 楚原的声音也接踵而来：“不许反悔。” 明冉张了张嘴，在楚原的目光下， 她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只发出一声轻“嗯”。 楚原这才像是放下心来， 他舒了口气，忽地起身绕过餐桌， 伸手将明冉的下巴抬起来，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见明冉还有些呆呆地，他眼里露出些许笑意， 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然后起身往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解释：“康总约了我谈些事情， 我得先走，你好好吃饭。” 等到明冉彻底回过神来， 楚原已经离开了公寓。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不够， 又用力拍了拍， 拍得脸颊微微发疼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她的一时脑抽，她跟楚原的关系就彻底变了味。 明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美□□惑， 又或者是今天清醒地体验过于美妙，她被生理性的愉悦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种话干出这种事。 明冉还是想不明白， 楚原怎么就答应了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发着呆， 明冉电话响起。 “露露？”明冉有些惊讶陆露这个点给她电话。 电话那头陆露声音带着笑意：“在忙吗？要不要出来见我一面？” “你回国了？！”明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啊，刚到酒店。怎么样， 出来吗？” 明冉立即往自己卧室走去：“你等我，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等在咖啡厅见到陆露时，明冉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变成了一头长发。 明冉凑近了看：“你头发怎么突然变长了？” “接发了。”陆露一撩自己的发丝，“看不出来吧？” “你不是一直觉得长发麻烦，从来不乐意留长发的吗。”明冉对陆露的改变觉得有些惊奇。 陆露笑着说：“没办法，大多数患者觉得长发的温柔医生更让他们有倾诉的欲望。短发看起来太利落，让他们下意识有防备和惧怕心理，我这也算是为职业生涯妥协吧。” 说完两人都笑了。 陆露指了指桌面的咖啡：“给你点了杯玫瑰拿铁，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明冉喝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能闻到淡淡的玫瑰香。 “好喝。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明冉问道。 陆露喝了口咖啡，说道：“之前本来就打算回国了，正好我有个师兄，他准备在国内开一家心理诊所，想跟我合伙。我跟他聊了有大半年了，觉得各方面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就辞了工作回来了。” “真的？你要开自己的心理诊所了？”明冉眼睛亮晶晶的，“恭喜啊！你之前就一直想有自己的心理诊所，现在总算是要实现了。” “是啊。”陆露也笑，“你呢？你想要的都拿到了吗？” 明冉笑容收了些：“公司这块倒是七七八八了，就是……” 她有些欲言又止。 陆露却像是看穿了她，说道：“就是跟你那位初恋前任还纠缠不清对吧？” 明冉面上一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露又道：“你之前电话里说有事要跟我说，也是跟他有关吧？” 明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和楚原之间发生的荒唐事说了。 陆露听完，有些抑制不住地轻轻鼓了几下掌，鼓得明冉脸色微红。 她说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生猛的一面呢。炮、友这个提议你也能说出来。” 陆露忍着笑，又解释：“事先声明啊，这种你情我愿的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我没有任何看法，也不戴任何有色眼镜看待。” 明冉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 她低声说：“我就是觉得，我干了件蠢事。从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楚原感觉自己总是犯蠢。” “这说明，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他。”陆露也收起玩笑，认真看着明冉，“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你要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 明冉低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太过于害怕发生当年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敢去相信楚原喜欢你。”陆露一针见血指出来，“你怕到最后是你一厢情愿，你怕他只是为了报复你故意接近你。” 明冉被她说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起来。 陆露叹了口气：“你呀，是心里太在意，所以从来没有真的放下过，这才会踌躇不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明冉有些迷茫地问道。 “不怎么办，不都已经说好做炮友了吗。”陆露笑了下，“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你不如就放宽心，顺其自然就好了，都是成年人，也不存在什么吃亏一说。怎么说呢，以楚原的条件，我倒是觉得睡到就是赚到。” 明冉被她说得差点一口咖啡呛在喉咙。 她连忙喝了一大杯水压了压，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陆露。可陆露一脸认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说真的，其实你们现在这种关系，没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陆露对明冉说道。 明冉不解：“好事？这算好事？” “当然啦。”陆露肯定回答，“你们这种炮友是什么？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种关系。你们又不是那种胡乱在软件上约人只为了享受快感的人，你们现在反而是给彼此递了一个台阶。至于这个台阶你们能不能顺着下来，就得看之后的发展了。” 说完这句，陆露向前靠近一些：“万一你跟他相处久了，发现其实你只是对过去有执念，而不是真的还爱他呢？要是这样，你还能及时抽身，对你来说算好事啊。” 明冉听得头大：“你这样说的我很像一个渣女。” “做个渣女不好吗？”陆露一撩头发，“我觉得挺好的，渣别人总比被人渣来得强。” 第76节 见明冉听得一愣一愣的，陆露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 明冉不知是不是被好友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心里头的一块石头倒像是落了地。她想着陆露的话，觉得或许是个看清自己和楚原的机会。 等明冉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跟陆露简直聊得难舍难分，要不是陆露次日要和合伙人去见投资方，她们或许还会彻夜长谈。 公寓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及时亮起，明冉摸黑走了几步，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咔哒”的声音，偶尔还会出现火苗，有人在走廊里把玩打火机。 明冉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用力跺脚，公寓的感应灯这才亮了起来。 她这才看清站在自己公寓门口的楚原。 楚原一双眼睛幽深，就这么靠着墙壁，侧头看着她。脸上似乎有落寞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在看见她的瞬间，眼里有光亮起来。 明冉下意识就加快了脚步，朝着楚原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后，她问：“你来多久了？” 楚原微低着头看她，开口语气透着点委屈：“三个小时。” 明冉开门的动作一顿，什么三个小时？ “我应酬完就来找你了。”楚原继续开口，“你不在，也不回我电话。” 这时门打开，明冉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跟楚原解释：“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我没发现。” 这会儿她已经反应过来，明白楚原是已经在门口等了她三个小时。明冉第一反应是，幸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得多冷？ 楚原在沙发上坐下，明冉从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 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楚原听到这话，手指在水杯上摩挲了几下，他没说话，喝两口水后将水杯放到茶几上，然后才抬眼看向明冉。 他似笑非笑，反问：“不是你说，要做炮友？我不能来吗？” 明冉觉得楚原虽然笑着，但眼神却带着某种侵略性。她敢肯定，如果自己敢反悔，一定没啥好果子吃。 他的话让她耳后根不由发烫，小声嘀咕：“炮友不也得先约吗……” 话音才落，明冉感觉到手腕被人抓住，随着一股力量将她往下拉去。明冉惊呼一声，跌坐进了沙发里，下一刻被楚原抵在了沙发上。 明冉背部抵着沙发靠背，楚原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明冉的面颊。 她不由放慢了自己的呼吸，楚原一只手扣着她的腰，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楚原看着她，声音低沉：“你这么清楚，难道你还约过别人？” 明冉听得脊背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楚原又靠近了些，嘴唇几乎要碰上明冉的下巴：“那就按我的规矩。” 意乱情迷间，明冉思绪飘散，迷迷糊糊问：“你的规矩是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声低笑，之后她再也问不出任何问题来。 …… 激情退却，楚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将明冉从背后抱住，忽然问：“明氏集团换总裁，你是怎么做到的？明安家应该不会轻易退位才对。” 明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他贪了公款，这个窟窿要补上，所以他才会急需融资。现在补不上，为避免自己坐牢，他不得不答应。接下来，他那一份的分红，就拿来补给公司。” “你居然掌握了他这些证据……” 明冉像是想起什么，最后只说：“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董事会里……总之，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楚原“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追问。 明冉也不知道自己和楚原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但她渐渐似乎也习惯了与他这样的相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拥有了她住处的门锁密码，随时可以出入她的居所。 无数个夜晚，她与他在某方面依旧十分合拍。 只是明冉心底的不安却反倒比从前更甚，这样不确切的关系，反倒像是抓不住的空气，随时都有可能从指缝间溜走。 她越发不敢去想将来。 突然有一日底足缠绵间，她似乎听到楚原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他掐着她的腰，似有些发狠又似有些恳求，在她耳边说：“说你爱我。” 明冉被他刺激得打了个激灵，脑子却异常清醒过来。 她伸手抵住楚原的肩，说道：“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而已，提这个就没意思了。” 楚原面色发沉，用嘴将她堵住，不许她再说什么。 次日，明冉揉着腰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楚原，忍不住骂了一句。 狗男人。 第64章 有你在 海城国际机场。 明冉赶到时， 距离登机时间只剩三十分钟。她急匆匆赶到候机室，刚一进去霍庭寒就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抬头看了过来。 她连忙小跑着过去， 霍庭寒笑着问她：“你爷爷转院的事儿都办好了？” “嗯， 都办好了。”明冉点头，“当年我爷爷的主治医师现在已经是院长了， 有他在， 我也放心许多。” 霍庭寒听到她这么说， 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次我带你去见的这位， 是一位艺术界老前辈钟生，虽然rg艺术奖还没有公布，但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 他应该是评委会很重要的一位评审，而且还是华裔评审。” 见明冉惊讶， 霍庭寒继续说道：“我家里跟他有点交情，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喜欢去a国的农场住一段时间， 这次我们过去，也会在他的农场小住几天。” “如果他是明年rg的评委， 那我们这样去找他， 合适吗？”明冉微微拧眉，有些担心。 霍庭寒笑了：“为什么不合适？我们又不是去走后门。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更了解你一些， 这样到时候看你作品的时候，或许会对画作的感受更准确一些。而且， 我也不准备告诉他， 明年你的画作要参赛的事。” 明冉看着霍庭寒，眼里还是有担忧。她知道rg艺术奖的重要性， 可她不想让人觉得是走后门才拿到的。 “不过是正常的往来。”霍庭寒伸手拍了拍明冉的肩膀，“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要太去往不好的方向思考。那些参赛的画家，有许多也和评委们走得很近，难道评委们就不能拥有画家朋友了吗？你要相信他们作为评审的专业性，也要相信他们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听霍庭寒这么说，明冉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但也暂且让它放下。 她觉得自己在m国的这十年，让她对艺术圈的事有些像惊弓之鸟 ，一点点的波澜就让她紧张。 抵达a国后，霍庭寒直接在机场提到了提前租好的车，开车直奔钟生的农场。 见到钟生时，明冉有些惊讶，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老艺术家，倒是很像农夫。戴着草帽，穿着汗衫，脚上踩着一双高筒的雨靴，和a国农夫的形象也很不相同。 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见到霍庭寒与明冉乐呵呵的，热情招呼他们进屋。 或许因为他这么平易近人，明冉先前的紧张不安也都消失了大半。 钟生在农场的房子，是一幢二层楼的木屋，大约有三百平米，很宽敞。 九月份的海城已经微微有了凉意，但a国却处于春暖花开的春季，气候十分舒服，明冉光是坐在木屋里，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就如同霍庭寒说的那样，他们来到钟生的农场，除了一开始有介绍明冉是他新签约的画家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提及过任何有关画画和rg艺术奖的事情。 明冉觉得自己和霍庭寒就像是一起来远房的亲戚家作客，亲戚热情好客，几天下来彼此都很熟悉。 换了个环境，明冉觉得自己心境似乎也跟着换了。原本这段时间因为明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即便事情结束，但她数次坐在画架前却也什么都画不出来，只觉得脑袋空空。 可这会儿，她在农场里待了三四日，她就有些想画画的冲动。 但手边没有任何的绘画工具，她在屋子里只找到了铅笔和普通的笔记本。明冉也不挑，拿着就坐在屋檐下，用铅笔速写，不一会儿一幅黑白的农场一角就出现了笔记本上。 笔记本的页面是带有横线的那种，十分破坏画作的完整性，但明冉毫不在意，她画得很畅快。画农场无人注意的角落，画卷毛的小羊羔，画皮毛发亮的马…… 她以前很少画这样纯大自然的作品，但现在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些画家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喜欢去与大自然接触，甚至住在深山老林里。 的确是会激发灵感。 明冉心想，她大概也可以多和大自然接触，去看看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没准枯竭的灵感就会瞬间注满。 “在画画？” 钟生的声音在明冉背后响起。 她立即停下画笔，转头看去，回答道：“对，随便画画。” 钟生走上前看了眼她手里的笔记本，点头：“功底不错，不愧是ny出来的。” 明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想要将笔记本合上。 钟生却突然问：“能让我都看看吗？” 明冉一愣，然后将笔记本递到了他手里：“当然。” 钟生拿过笔记本，翻阅了几页。每一页上速写的东西都不同，到了画作的最后一张，还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素描图。 明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画了这么多。 看到楚原的脸出现时，明冉下意识抬手去遮，手到了半空又缩了回去。钟生倒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笑着说道： “爱情也是让画家充满灵感的良药，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爱情。” 明冉顿时脸涨的通红，说话也有些磕巴起来：“我，他……” 最后认命似的放弃了否认，只小声问：“您怎么觉得一定就是爱情呢？” “看得出来。”钟生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楚原的脸跟着左右晃了下，“虽然只是简单的人物素描，可你画得很有感情。你看他的眼睛，就是一双在爱人的眼睛。” “爱人的眼睛……”明冉小声重复了一遍，自己也去看她画的楚原。仔细一看，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画的竟然不是记忆中十七岁的楚原，而是现在的楚原。 记忆中楚原现在看她的眼神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对着那双眼睛，也有些看呆了。 “原本还以为你跟庭寒……”钟生欲言又止，随后他耸肩笑了笑，“但现在看来，庭寒恐怕是没机会了。也好，事业上的合作伙伴，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男女感情在里面比较好。” 第77节 钟生说完，将笔记本还给了明冉。 他笑着说：“这个笔记本到时候记得带回家，别忘了。” 明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钟生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问道：“你之前画展展出的那幅《自我》，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为什么？” 听到这话，明冉愣住。 她的个人画展上，有几幅人气很好很多人讨论的画作，在画家圈子里也算得上是有了姓名。但《自我》这幅画，就比较边缘了，或许是因为她画的太过于意识流，用的色彩也不像其他几幅大胆，所以注意到它的人很少。 她没想到钟生会注意到。 事实上，她画这幅画时的状态，算得上是最好的状态之一。 钟生看到她的反应，嘴角翘了下：“看来我说对了。画的不错，很期待你下次的作品。” 等钟生离开，明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 明冉拿出手机，发现是楚原发来的微信。 【在干吗？】 明冉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应该是楚原刚下班的时候。 她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笔记本上楚原的画像，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纸上楚原的脸，轻轻笑出了声。 离开钟生农场回国那天，明冉将笔记本放在了随身的包里。 刚抵达a国机场，电话却疯狂响了起来。 明冉接通，表姐程越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小冉，你能不能带人来救救我妈？！” 程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在忍着哭意，恐惧隔着电话都能传递过来。 明冉抓着手机的手收紧：“出什么事了？” “我爸这次疯了！他今天去见了小舅，不知道聊了什么，回来喝得醉醺醺地就冲着我妈发疯。”程越压低声音，明冉还能听到那头似乎有人砸碎什么东西的声音，“我妈已经受伤了，头和手都在出血。我今天刚好回家撞见，现在带着我妈躲在小卧室里锁了门，可他还在拿东西砸门！” 明冉几乎坐不住，她立即说道：“报警，立马报警！” “不行，我妈不肯报警，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程越这下是真的哭出声来，“我未婚夫也不在海城，我在海城也没什么朋友，这下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听姑姑那套做什么？！有什么比命更重要？”明冉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你现在马上报警，找东西堵着门，我找个朋友，看他能不能来帮忙。” 霍庭寒端着两杯水走过来时，就见明冉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着藏不住的怒意。 他还没开口询问，就见明冉打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接通得很快，明冉在对方开口的瞬间就说道：“楚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霍庭寒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听到明冉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末了明冉还强调：“我怕我姑姑死脑筋，你记得先报警。” 不知道是不是楚原说了什么安抚住了明冉的情绪，明冉看着冷静了不少。 挂断电话后，明冉整个人像是刚坐完过山车惊魂未定的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霍庭寒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他没有具体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说道：“喝点水吧。” 明冉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等喝完以后才发现她拿着水杯的手居然都在发抖。 霍庭寒敛眉，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别担心，你既然拜托了楚原帮你处理，相信他一定能办好。” 明冉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明冉上飞机时，她总算等来的楚原的信息。 【姑姑已经送到医院了，放心。】 明冉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的的确确害怕，自己会再失去一个亲人。 等到飞机落地，霍庭寒直接将明冉送去明安韵所在的医院。 来到病房，楚原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起来是昨天过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等明冉。 明冉在看他的瞬间，手脚忽然就变得发软。楚原迎上来的瞬间，她几乎整个人都跌入了楚原的怀中。 楚原将她紧紧抱住，安抚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哄她：“没事了，都已经处理好了，姑姑也没什么大碍。表姐被吓着了，但没受伤。” 霍庭寒在明冉被楚原抱住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却在这一刻觉得他与明冉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第65章 谈妥 明安韵躺在床上， 冲明冉挤出一抹笑。 “小冉，你来啦。” 明冉看着额角已经处理过伤口的明安韵，又见她脸颊淤青肿成一片， 牙齿紧咬着， 才没有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见明安韵看着她充满慈爱温柔的眼神，明冉只觉得鼻头一酸。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原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低声说：“好好跟姑姑聊聊， 我在门外等你。” 说完，楚原离开病房。 明冉走到病床边， 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了明安韵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明安韵说道： “姑姑， 离婚吧。” 明安韵瞳孔微缩，下意识就要将手收回来， 可明冉却紧紧握住没有撒手。 她继续说道：“姑姑，别再为了什么面子硬撑了。不论是我， 还是表姐，还是爷爷， 都不会想看到你被伤害成这个样子！你是爷爷唯一的女儿， 他如果有天醒来知道你过成这样，该有多心痛。” 明冉将明安韵的手抓得很紧， 手心的热量不断传递给明安韵。明安韵原本冰凉的手竟也觉得开始暖和起来。 她看着明冉，双眼通红：“小冉， 你姑父他不会肯离婚的。我们明家现在不同以往， 你爷爷如果还醒着，我还有底气任性一把。可现在你爷爷他……你小叔是不会为我出头的， 他现在觉得我暗地里帮你联络其他董事，已经恨上我了，不然你姑父这次也不会被他几句话挑唆回来就……” “那又怎么样。”明冉看着明安韵，“现在是法治社会，这次我们也报了警，你也验了伤，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就起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你就这么熬着！” 明冉见明安韵眼中还有犹豫之色，心里急得不行。 她看着明安韵，认真说着：“姑姑，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表姐想想。她明年就要结婚了，如果表姐夫知道她的妈妈在家里是这样的情况，心里会怎么想？以后如果你还像今天这样被打进医院，表姐不可能不管你的，到时候她总是提心吊胆，又怎么能将日子过好？” 明冉的话让明安韵动摇起来。 她的确可以不顾自己，可她唯一的女儿，她却不能不顾…… 与此同时，楚原正在病房外与霍庭寒对面对站着。 楚原看着霍庭寒，笑了下：“谢谢你送她过来，不然她可能在路上已经慌了。” “楚总不用这么客气，她不仅是我公司的员工，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一起出差回来，她家里出了事，我送一下也不算什么。”霍庭寒也冲楚原笑了笑。 楚原脸上笑意淡了点，但始终保持着礼貌。 他看了眼病房门，然后说道：“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说完这句，他看向霍庭寒：“我也不会讲究公平竞争那一套。如果能让她回到我身边，我不介意没那么光明磊落。” 比如当个临时的没有名分的“男朋友”。 霍庭寒听了他这话，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 他也看向病房门口，心里却说，或许你已经赢了。 等明冉从病房出来时，眼睛还泛着红，看着已经哭过了。 楚原大步走过去，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外套，低声问：“聊过了？怎么样？” 明冉小声回答：“姑姑同意和姑父离婚了。接下来需要找个律师代理这件事。” “我约一下陈东的时间，你跟他聊聊。”楚原说道，“虽然他不是主打离婚案件的，但是他的律所里有厉害的这方面的律师，让他给你引荐一下。” 明冉这会儿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听到楚原这么说，条件反射般信任他，点头应下。 她与楚原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霍庭寒。 霍庭寒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原地。等到楚原回头去看时，那里早已经没了霍庭寒的身影。 明冉想到什么，开口道：“秦律师刚才联系我，遗产的事都处理好了。” 她看了眼病房：“小叔已经搬离老宅，我想让姑姑这段时间住回去。” “你觉得好就跟姑姑商量。”楚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相信姑姑能懂你的良苦用心。” 这时程越从拎着保温桶走过来，看到明冉眼眶一红。楚原见状连忙说道： “也到饭点了，姑姑应该饿了，先让姑姑吃饭吧。” 说完又看向明冉：“你也累了，先送你回家。” 程越见明冉一脸疲惫，连忙说道：“对对，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程越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看起来情绪已经缓了过来。 临走时i，楚原对程越说道：“我请了护工，会二十四小时负责照看姑姑，不用担心。” 听到楚原这么说，程越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想到这点，没想到楚原居然想到了。 比起照顾明安韵，更多的应该是保护她的安全吧。 程越不由看了眼明冉，但见她看起来有些呆呆地，像是在放空。又看了眼楚原，心里面对楚原的好感却是上涨了不少。 楚原牵着明冉离开，程越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万分感慨。 她也曾听说过一些明冉和楚原的事，虽然不太清楚全过程，但在她的角度，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是小小年纪就遇上了欺骗她感情的渣男。 虽然明冉什么都没说过，可她当时能那么果决地出国，还哭得双眼通红，程越就知道和她那位初恋脱不了干系。 她本来以为楚原是那种专钓白富美的渣男，当初是看明冉父母去世，明冉失势帮不上他什么了才跟她分手的。可今天来看，楚原一点也不像她以为的那种人。 当时他带着警察冲进她家里来救她和母亲时的场景，她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犹如天降神明。 只是这样的话她谁也不好说，免得引起误会。 明冉直到回到公寓，才觉得自己的情绪彻底缓过来。 第78节 楚原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时却发现了他手背上的划痕。 明冉心一紧，立即将水杯放下，拉过他的手看：“昨晚上弄的？” 楚原也没有将手收回来，本来想说“没什么”，可见明冉眼中露出担心的神色，他心头一转，可怜兮兮说道： “是啊。当时冲进去阻拦你姑父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疼死了。” 明冉小心翼翼用手碰了碰，伤口很细，已经结痂了，可她还是觉得心有些抽疼。 她不敢想昨晚上姑姑家里到底是怎样疯狂的场景，更不敢想如果楚原没有带人赶到，姑姑和表姐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可现在她看到楚原手背上的伤痕，又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姑父发酒疯六亲不认，见楚原去拦，伤了楚原怎么办？ 他连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都可以打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明冉觉得后背发凉，开始一阵阵冒汗。 见明冉脸色发白，楚原知道只怕是将人吓着了，他赶紧笑着安抚：“我没事，你再晚回来一天，我这伤口恐怕都要消失了。” 明冉却抿着嘴没有说话，心里的内疚让她觉得堵得慌。 楚原赶紧将手收回去，伸手抱了抱她。 他轻声说：“我真没事，伤口很浅，刚才逗你的。” 明冉忽然从他怀里离开，楚原心头一跳。 就见明冉认真说道：“楚原，对不起。之后的事，你别参与了。这毕竟是我们家的事，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楚原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冉刚开解释，楚原揽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近了些，语气带着凉意：“你现在是想跟我彻底撇开关系？” 明冉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楚原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然后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同意。你睡了我，就要负责。” 明冉被他说得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烫，渐渐地连脸颊也红了起来。 楚原见她不挣扎不反驳，蓦地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 明冉脸色一红，有些慌乱地去推他的肩，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她说道：“今天不行，我今天没力气了……” 楚原瞥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放进浴室的浴缸里，双手撑在浴缸的边缘，朝她靠近，嘴角微扬。 “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泡个澡好入睡而已。” 说完这句，他眼底带着笑意转身，“好好洗个澡。” 浴室门被关上。 明冉坐在浴缸里有些发懵。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将自己吐槽了一万遍，刚才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明冉看了眼浴室门，脸一阵阵发烫。 等明冉磨磨叽叽泡完澡，她忽然发现没有带睡衣进来。 她只好用浴巾裹住自己，鬼鬼祟祟地打开门，想快速溜去房间换睡衣。 不料一开门，就发现自己的睡衣正搭在门把手上。 她愣了下。 客厅阳台处隐隐传来楚原说话的声音，似乎是要安排工作。 她伸手将睡衣拿下，轻轻地翘了翘嘴角。 第66章 雪山相遇 一个星期后， 明安韵的离婚官司全权交给了代理律师。 可事情却没有像明冉想象中的就此告一段落，只需要等着结果。明安韵的丈夫得知妻子要起诉离婚，不光骚扰明安韵， 甚至还来找明冉的麻烦。可惜明冉已经不在明氏集团上班， 他被明氏集团的保安给赶了出去。 但之后他又打听到明冉签约的公司地址，天天去公司闹， 活像个无赖。明冉不胜其烦， 后来还是得知明氏集团一直有将小部分业务交给他注册的一家公司来做， 明冉以切断业务往来为威胁，才让他消停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环的打击与骚扰让明冉心绪有些不稳， 她数次坐在画架前，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画不出来。一次两次她还没放在心上，可到了第三次四次， 她就有些焦虑起来。 距离rg艺术奖的作品递交还有不到三个月，可她什么也画不出来。 就像是恶性循环， 她越是画不出就越焦虑，越焦虑就越画不出。 这种状态令她不由想起到m国后一年时的样子， 她觉得这样下去，后续又会是一个原来的她的重新开启。 她立即就联系了陆露， 陆露一直在筹备诊所开业的事， 但听到明冉说自己的状况，她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赶到明冉的公寓。 进门时， 她手里拎着炸鸡和奶茶，脸上挂着笑：“没什么是一顿炸鸡奶茶解决不了的， 对吧？” 明冉看着好友手中的袋子， 总算是有了个笑模样。 两人将陆露买来的食物摆在茶几上，自己则在地面摊子上一屁股坐下。陆露将习惯插进奶茶杯里， 递给了明冉。 “新口味，喝喝看。” 明冉吸了一大口，甜甜的温热的奶茶下肚，她觉得心情的确是好了许多。 “虽然说咱们奔三的人要少吃垃圾食品，可奈何垃圾食品就是使人快乐啊。”陆露一边感慨一边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奶茶，“在m国读书的时候，华国人开的奶茶店卖得可真是贵啊。你还记不记得，有时候实在馋了，但是又舍不得钱，咱们就只买一杯拿两根吸管一起喝。” 明冉也被陆露勾起了曾经的回忆，她忍不住也微笑起来，说道：“那时候太穷了，什么都得精打细算。” 奶茶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用较少的钱买到的快乐。 陆露感叹道：“虽然那时候穷一些苦一些，可现在回想起来，居然觉得读书的时候还挺快乐。” 这句话明冉没有接，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在读书时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却是敢想敢冲，勇敢又坚强，像是永远不知疲倦，身上也都是青春的朝气。 明冉预想中的专业心理疏导并没有出现，陆露就像是没有听她提起过焦虑问题似的，只跟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但明冉吊着的一颗心反倒是放松下来，不论什么话题她也都能聊上，和陆露之间没有距离感让她许多事聊起来也更自在。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猛地发现，她们已经聊到了她的问题上。 陆露提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生活几天，出去走走，去看不一样的风景，过不一样的生活，或许对你有帮助。” “换个环境？”明冉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想到换个城市生活，那也和她现在这样没什么区别，不一定就能有什么改变。 陆露却说：“当然不是叫你从海城搬到别的城，而是彻底脱离这样的城市环境，去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 见明冉不吭声，陆露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诶”了声，随后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翻找着。 “找到了，这个。”陆露将手机递给明冉看，“我前两天刚好刷到我这个朋友要去登雪山，在招人呢，说是凑满十人领队才带人上山。你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明冉看着那人发的别人爬雪山的照片，也有些好奇。 她说道：“可是我从来没爬过雪山，没经验也可以去吗？” “他们这个就是爬第一阶段，后面难度大的就不爬了。”陆露解释道，“我半年前在m国爬过一次他们那边的雪山，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没准能给你带来点什么新灵感。” 从旧的环境里彻底脱离出去，到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全新的环境……明冉听着是有些心动的。 她记起自己前段时间在a国农场时的心境，那时候她也有蓬勃的创作欲。 这么一想，明冉说道：“那我直接联系她吗？” “我先帮你问问。”陆露将活儿揽了下来，“问清楚了我再推给你。” 陆露是个实干派，她很快就联系上那位朋友，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三言两语就将情况了解清楚。 和明冉详细说了以后，明冉决定试一试。 她心想，反正中途可以随时退出，也符合爬雪山的规定，她不会因为无法坚持而感到歉意，那便试试好了。 临到上飞机前，明冉考虑再三，还是给楚原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去爬雪山，要离开一段时间。 最近楚原公司在接洽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上面了。明冉也不想打搅他的工作，于是没有提前和他说。 飞机广播里已经通知飞机即将起飞，明冉将手机关机那刻，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嘴上说得潇洒，却还想着出行要和楚原交代。 只是自从明安韵的事后，她和楚原的关系的确变得微妙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暂时不要想太多。 抵达目的地时，负责带队的领队亲自来机场接的明冉。 明冉一上车，他就开始和明冉说这次的注意事项，并且跟明冉确认她是否带齐了所需装备。 “我们会在这里先休整一天，同时也是等另外两个人汇合。缺了东西就尽快在这里补上，否则一旦去了营地，就没地方可以补了。” 领队嘴里的营地指的是爬雪山的起点，那儿会有不同的登山队扎营。 等到全员集合，领队便带着他们前往雪山的登山点扎营。组队的十人都来自不同的行业，大家围着火炉聊着天，很快就相熟起来。 除了明冉和另外一位是新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过登雪山的经验，于是大家都热情地分享自己登山的经验。明冉像一个好奇宝宝，每个人的发言都听得格外认真。 雪山下的信号不大好，手机时常处于无信号的状态。但难得有这样完全放空的机会，明冉也很少会想起来用手机。 正聊着，领队从外头进帐篷，他说道：“今天天气突然变了，明天天气可能会有些不好，咱们明天看下情况，如果不行登山的日期得往后延。” “要延多久？”有人问。 领队摇头：“这不好说，得看情况。” 大家原本欣喜雀跃的心情都落了下来。 明冉也被这种氛围感染，开始担心起这次的旅程是否顺利来。 等到第二天，大家早早起床往雪山方向看。 明冉对这些不了解，不太清楚天气是否符合登山标准。直到领队过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时，所有人才松了口气，高兴地拿好自己的装备，跟着领队上山。 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明冉从登山开始，一路上心情跌宕起伏。她看着四周白雪皑皑，感受着越往上越冷的空气，爬到一定高度四周看，她忽然间也有了一种天地广阔自身渺小的心情。 她累得气喘吁吁，时不时就想停下，可又不敢停下。她怕拖后腿耽误进度，也怕会掉队。 直到听到领队说：“先在这儿原地休整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明冉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第79节 其他人也明显肩颈放松了不少，看来大家都累了。 领队选择的休息点，是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宽阔的地方，虽然也是个斜坡，但是他们站在坡度陡度偏小的地方。只是往旁边看去，不远处就是悬崖一般的陡壁，距离边缘两三米处有一块巨大的透着黑灰色斑纹的石头。 明冉先前没注意到自己爬到了什么高度，猛地看过去不由心都跟着跳快了一拍。她赶紧挪开目光，不敢再往那边看。 这时还有惊呼：“诶？那个人是一个人来登山吗？” 有人跟着看过去，也惊讶：“好像还真是，这爬山的速度还挺快啊，赶时间？” 明冉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就见距离他们这儿不远处有人正奋力往上爬。那人穿着登山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登山杖，脸也都被遮挡起来，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只能从身形上大致判断出是一个男人。 有人还开玩笑说：“这哥们儿一个人爬够个性啊，不如加入我们的队伍。” 明冉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等人到了跟前，明冉透过护目镜看到那人的眼睛。 她惊得瞬间喊出声来：“楚原？！” 第67章 生死一线 “你怎么来了？”明冉看着楚原， 一脸不可思议。刚问完，她又想起来什么，“你是看到我发的短信后， 就买机票飞过来了？你知道我上山了， 所以就自己上来了？” 楚原抿着嘴没吭声，只是就这么看着她。 一旁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离他们远了些。 明冉也不强求楚原非要回答她， 只是她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 一个人爬上来，心中莫名有些恼火。 她压着情绪， 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爬雪山很危险？” 见明冉眼中情绪变换，楚原却突然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他伸手隔着明冉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道：“我知道，所以我要尽快赶上你们的队伍。” 顿了下， 他又补了句：“我不放心你自己来登山。” 这话让明冉瞬间没了脾气，又或者说那股心头的躁郁被他击散， 让她原本要继续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明冉张了张口，最后只说道：“多带一个人， 要看领队乐不乐意。” 楚原点点头， 然后转身自己朝领队的方向走去。两人聊了一会儿，谈妥了多带一个他的价格后， 楚原又返回到明冉身边来。 休息够了，领队叫上所有人继续出发。 楚原跟在明冉身后， 随时注意着她的情况。 明冉跟着他们， 只爬第一阶段，在这个阶段内是不需要互相绑链的， 大家都是一个跟一个的往上走。 只是忽然间，雪山上风云变幻，瞬间扑面而来的大风刮起雪花纷飞，直直往明冉他们的脸上打来。 这变化来得太快。 领队喊着让大家侧身猫腰，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前面不远处能避风的背风坡。 可那风雪来得邪门，且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明冉只觉得护目镜都快被雪花糊住，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说不慌是假的，就连队伍中还过经验的队员心里也绷着一根弦，不发一言地紧跟着领队往前。 明冉感觉到自己的尾椎骨处似乎被人托了一下，让她抬腿往上走时，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下。但那只手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身体，就像是有人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别怕，有他在身后。 明冉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竟真的就安定了不少。 她将手中冰镐每一下都扎得更深，脚每踩下去一下，也都更稳当一些。在她前面的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他虽然看起来很瘦弱，但其实已经是第三次来爬雪山了。他这次的目标是要爬到第二阶段。 他知道身后的明冉是初次登山的新人，还试图安抚情绪：“别担心，咱们领队很有经验的，跟着他不会有事。” 只是话一出口就被风雪吹散。 他的护目镜上沾满了雪花，下一刻，他脚往前踩，可看着是实地的地方，他一用力却是一脚踏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立马将冰镐扎进地里，将差点摔倒的自己稳住。 可没想到，他这一晃，却正好撞上跟上来的明冉。事情发生得突然，明冉毫无准备，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撞得侧身向左边倒去！ 左边是一片斜坡，明冉倒在上面的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她甚至连呼叫都忘了，整个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她听见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可又听不真切。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护目镜几乎被雪花沾满，她也看不清四周的情况。 身体的坠落感让她的恐惧在某个瞬间忽然涌上心头，就像是沿着血管蔓延到了全身，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她想，这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明冉闭上眼，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和楚原告别，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楚原留下心理阴影。 可她紧接着听到了似乎更大的惊呼声。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像是调转了方向，然后更快速地往陡坡下滚落。 随即“砰”的一声闷响，耳边传来男人地闷哼。 而她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滚落的动作也都停止。 明冉缓了又缓，直到听到有人似艰难开口：“别怕，我在呢。”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用手将护目镜擦了个干净，一抬头，发现自己竟在楚原怀中。他的手臂死死抱着自己，后背撞在了一块巨石上。也正因为这块巨石，才挡住了他们，让他们没有跌落雪山一命呜呼。 她在这一刻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明冉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打颤：“你……你疯了？！你怎么能跟着我一起滚下来？！” 话音未落，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往下掉。 她用手擦着楚原的护目镜，透过护目镜看到了一双神色温柔的眼睛。就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看着她。 “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楚原甚至还努力扯出一抹笑，刚想动一动换个姿势，后背却传来生疼。 脚边的雪因为他的动作而滚落山崖。 明冉吓得将他抱紧。 劫后余生的欣喜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明冉发现他们这个位置十分不妙，不仅距离队员们远，而且没有其他的着力点，不管是队员们试图营救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想办法走回去，几乎办不到。 队里另外一位和明冉一样初次登山的新人已经吓得面色苍白，手颤抖着试图拿手机出来打救援电话，可刚拿出来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而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手机还掉在了地上，他甚至都不敢弯腰去捡。 “楚原，我们可能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明冉开口，她这会儿冷静了不少，听到领队让他们别慌，正拿出卫星电话呼叫救援。 她将楚原抱紧，嘴里说着：“如果救援不能及时赶来，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别说冻死，只要这巨石一松动，他们也会掉下去。 楚原试着用手摸了摸明冉的后背，他开口，声音却变得小了许多：“你一定会获救的，别怕……” “明冉。”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明冉立即回道：“嗯？” “如果我们能获救，回去就结婚吧。” 明冉愣了下。 不是和好，不是重新开始，而是结婚。 明冉却觉得眼眶再次湿润。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贴在他怀里。 楚原的声音却变得更加微弱：“……好不好？” “楚原？”明冉听出他的不对劲来，“你怎么了？” 可楚原却没有回答她。 明冉抬头看去，发现楚原已经紧闭双眼，透过护目镜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容。明冉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她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几乎是在哀求：“你别睡，楚原你不能睡过去！” “你还没有听到我答应你，你不能死！” 明冉其实也分不清楚原究竟是睡着还是因为撞到哪里晕了过去。 她忽然间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欲，她看着楚原，满脑子都是——楚原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救命……救救我们……” 她朝着队员们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希望他们能听到自己的求救，希望他们能想到办法，更希望救援的队伍能快些到来。 明冉重复地念着“救救我们”，就像是在向上天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 某个周末，明冉拉着楚原来到海城市最大的室内滑冰场。 她穿着冰刀鞋站在冰场上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几次试图松开扶着冰场护栏的手，可刚一松手她就觉得自己要倒了，只好立马又抓住。 在她身前，楚原也扶着护栏倒退着在走。 明冉虽然不会滑冰，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很乐意和楚原聊天的。 她说道：“我小时候就特别想来学花样滑冰，但是我爸妈都怕我摔坏了，总是不让我来。等我长大了，我也想过自己偷偷来学，但我一个人又有些害怕。” 说到这里，她冲楚原笑：“不过现在有你陪我，我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了。” 楚原学得很快，不过十多分钟，他就掌握了诀窍，已经可以在冰场上自如滑动。 明冉满眼都是佩服，伸手要他教自己。 楚原伸出手，牵住了明冉的手往前滑。 可变故来得很快。 冰场来了几个男生，他们在场内像是在比赛一般往前冲，路过明冉时还恶作剧似的撞向她的肩膀。明冉在瞬间失去平衡，往一旁倒去。 楚原反应极快，他试图稳住她，可最后却还是被带连着一起摔在了地上，明冉的冰刀划过他的手背，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楚原！” 明冉几乎是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她呼吸急促，门外陆露听到响动冲了起来。 第80节 见明冉醒来，她瞬间落泪抱住了她：“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都怪我，不该给你推荐什么登山的……” 明冉这会儿才缓过来，明白自己刚才只是做梦，梦到了从前的事情。 只是梦里那道血痕显得格外恐怖。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陆露一把按住了她：“你要去哪？” “楚原呢？我要见他。”明冉一边说一边挣脱开，穿上鞋就要往外跑。 陆露一把拉住：“他已经没事了！就在隔壁房，还没醒来，你先别急。” 可明冉怎么能做到不急呢？ 她还是出了病房，来到了隔壁房间。 可她却没敢走进去，只隔着一扇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见楚原安静地躺在那里，心底那股恐惧才彻底消散。 陆露站在一旁，看着明冉无声无息地落了满脸的泪。 第68章 因为爱 幸运的是， 楚原和明冉两人只是有些软组织挫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楚原后背撞青了一大块，但让明冉担心的脊柱骨折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等到楚原醒来时， 明冉正接了杯热水往床边走。 她满脸欣喜：“你醒了？” 楚原动了动， 手肘撑在床上就要坐起来。明冉连忙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去扶他， 嘴里说道： “你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 动起来也会疼的， 小心一些。” 楚原没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确定她没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楚原靠在床头，手却紧紧握着明冉的手， 他盯着明冉的眼睛，对她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明冉装傻：“什么？” 楚原又重复了一遍：“我在雪山上问的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 明冉当然知道楚原问的是什么。她看着他，心绪却动乱起来。 “好”字都快到嘴边了， 却又被她吞了回去。在这一刻，她想了许多， 心情也变得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复杂。 她看着楚原的脸， 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她又忽然间很害怕，这种害怕让她踌躇不前。 憋了半天， 说出一句：“……我们还没和好呢。” 楚原看出她的犹豫摇摆，他将她拉近了些， 轻声问她：“你在犹豫什么？” 说着，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几乎有一瞬间就将她拉回到了雪山上。惊心动魄的画面就在眼前像跑马灯似地闪过。 明冉艰难开口：“我不是犹豫， 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楚原问。 明冉看向他，沉思了片刻，终于说出来：“我怕我们只不过是沉湎于过去，可十年了，我们都变了很多。我不确定，我们重新走到一起，是不是真的还能毫无芥蒂地爱彼此。” 楚原却只问：“那你还爱吗？” 明冉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额头轻轻地在他额间蹭了蹭。此时此刻，这个动作已经宣告了她的答案。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楚原伸手将明冉抱住，在她耳边说着，“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将来，可我们至少明白当下我们的心是怎么想的。那些步入婚姻的夫妻，又有谁能保证会永远在一起？可至少他们在做出这个选择时，是因为爱彼此，也是冲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 明冉静静听他说着。 楚原问：“我们也努努力，好吗？” 过了几秒，明冉抬手抱住楚原：“……好。”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都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藏。 谁也没有说话，病房里瞬间也安静下来。 这样平和而又安心的时光，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弥足珍贵。 “哥！” 房门被打开，有人冲了进来，又在看到病房里的场景时刹住了脚步。 王敏静看着在病床上拥抱的两人，脸色就跟变色龙似的。她下意识想要关门，将后面两个人拦在门外，可刚一转身，王敏媛和盛婷已经走了进来。 两人看到楚原和明冉也都愣了下。 王敏媛见到明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楚原看过了来，她还有些不敢跟弟弟对视，只笑了笑，说道：“明小姐也在啊。” 明冉原本背对着她们，这会儿已经从楚原怀抱里离开。她理了理衣服，起身冲她们点头，算是打招呼。 王敏静不由去看盛婷的脸。 盛婷的脸色已经跌到了谷底，她在身前抓着手提包的手青筋都快跳出来。她看向明冉，眼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可偏偏明冉目光平静，这让盛婷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这让她比见到楚原抱着明冉更难受。明家早就不如当年，明冉凭什么看不起她？！ 盛婷上前一步，看着楚原说道：“我们一听说你出事，就立马赶了过来。飞机晚点耽误了些时间，不然早就该到了。” 楚原客气地说道：“谢谢。我没什么事，劳烦跑一趟。” 说完，他又看向王敏媛：“我让小张给你们订酒店，你们既然来了，不如就干脆在当地玩两天。我这边没事，明天就能出院了，你们也不用守着我。” 王敏媛还想说什么，可楚原的眼神却在告诉她，不用多说什么了。王敏媛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他虽然愿意为家人付出，可他也是个犟脾气，认定的事别人是改变不了他的。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看明白了这点。 王敏媛赶紧应下：“好，那我等会儿就带她们过去。” 楚原立马拿过手机给助理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助理就告诉楚原已经订好了，地址也已经发到了楚原的微信里。 楚原将地址转发给王敏媛：“姐，你带她们去吧。” 王敏媛点头，见王敏静还不乐意走，赶紧伸手拉了拉她。可王敏静倔脾气却也上来了，她见盛婷满脸失落，忍不住说道： “哥，这个女人当年把你弄得那么惨，你真的还要跟她在一起吗？盛婷姐多好啊，还一直等你……” “王敏静。”楚原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得心里有数。 楚原语气平静得可怕，王敏媛到了嘴边的话在他的注视下全都不敢再多说。她有种预感，如果她继续说下去，他哥可能真的会不管她了。 王敏静闭了嘴，一旁盛婷却红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赢得了楚原所有家人的心，迟早都能等来楚原的心。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不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做得多好而爱你，像楚原这样的男人，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他爱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是明冉。 可盛婷实在是不甘心。 她上前一步，看着楚原问道：“这么多年我在你面前刷存在感，是不是对你来说，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楚原看向她，见她眼底含泪，他的神色里也没有一丝的动容。 他握紧明冉的手，淡淡开口：“不是。” 盛婷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可楚原却紧接着说：“但我想我很早以前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并不喜欢你，在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明冉一个人。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明冉快速瞟了他一眼，耳垂微微泛红，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既然对我这么无情，那为什么我接近你的家人，和你家人做朋友，你从来没有阻拦过？！”盛婷几乎是有些崩溃地喊出声。 “盛小姐，这里是医院。”楚原平和地提醒，然后才回答，“那是他们的自由，也是你的自由。我只能跟你说明我的态度，但并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顿了下，楚原又道：“盛小姐，我想现在你应该很清楚了。” 盛婷知道他嘴里说的“清楚”是指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不甘心的情绪在身体里叫嚣着，可她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 原本她抱着希望，觉得楚原或多或少都会顾念家里人，如果家人能够左右他的想法，她还是有机会的。可今天来，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楚原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盛婷咬紧牙关，她狠狠瞪了明冉一眼，说道：“别以为是你赢了我。” 明冉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看着盛婷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同情，这让盛婷觉得更扎眼了。可还没等盛婷再说什么，明冉开口先说道： “盛婷，你搞错了。” “什么？”盛婷有些没懂。 明冉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我要赢你什么。”她也握紧了楚原的手，“爱人从来都不是赌注，楚原也不是筹码。” 她这话说得坚定，就连楚原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只见明冉就这么站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盛婷，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偏偏她这副模样恰好是盛婷最讨厌的样子。 明冉说道：“我当初是因为喜欢楚原，才想和他在一起。现在也是因为还爱他，所以才会和他复合。我没有想证明什么，更没有想赢谁。盛婷，你真的是因为爱楚原，所以才这么执着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这话问得盛婷一时半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她眼里忽然间闪过一丝慌乱，嘴上却硬撑：“当然！” 明冉没有继续说什么，盛婷见她不说话了，也见病房里气氛微妙，气得转身就走。王敏媛看了眼楚原，又看了眼明冉，心底情绪复杂。 王敏静则是想也没想，转身去追盛婷。 王敏媛看着明冉，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也离开的病房。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楚原也不吭声，明冉不由扭头看去，却见楚原正看着她，眼神还有些发呆。 明冉见他呆呆的，忽然觉得还有些可爱，忍不住用空着的手捏了捏他的脸。 她凑过去，问道：“发什么呆呢？” 楚原瞬间回过神来。 他深深看了眼明冉，忽然伸手贴上她的后脖颈，用力往前一按——用力吻住了她。 没有人知道，他听到明冉说“爱他”，心里有多高兴。 第81节 第69章 落幕 明冉将最新的画作拿到公司的时候， 霍庭寒正在办公室里等她。 明冉推门而入，将手里的话递到他面前。 霍庭寒接过画欣赏了一会儿，看得有些发愣。随后由衷赞叹：“我相信你这幅画一定能一举成名。” “能赶上rg的报名就好。”明冉浅浅笑了下。 她瞥见一旁的行李箱， 问道：“你要出门？” 霍庭寒将画重新包起来， 听到明冉的问题，他点头说道：“是， 今天正好也要跟你说这件事。霍氏那边有些事， 我必须回去待一段时间， 具体待多久还不能确定。不过公司这边我都交代好了，你就安心创作， 其他事不用操心。” 明冉见他并不想多谈霍氏的事，便也没有多问。她只看着他，说道：“好， 你回去好好处理事情，不用牵挂这边。” 霍庭寒看着明冉， 有些欲言又止。明冉见他动了动嘴角，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心里反倒是卸了力气。 她就像是看懂了霍庭寒将说未说的话，也感激他没有说出口。 明冉冲霍庭寒笑了笑：“一路顺风， 一切顺利。” 霍庭寒也笑了， 他从桌后绕到桌前，伸出手轻轻抱了明冉一下， 在她耳边说道：“多谢。” 交完满意的画作，明冉能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正好也给脑子放个假。 她想了下， 决定利用这段时间搬个家，搬回老宅。 得知明冉要搬家， 楚原将工作行程调整了一下，空出了时间来帮她收拾东西。 等两个人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后，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疲惫的面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事后明冉将这件事告诉陆露的时候，陆露十分不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叫个搬家公司来给你们收拾？他们一条龙服务啊。” 明冉当即被问得愣住，随后她不由感慨，人的习惯有时候真的挺可怕的，她习惯了这些年来自己收拾东西自己搬家，习惯了省下了这笔支出，结果在她并不缺钱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这么干了。 陆露笑着安慰：“不急，你还有余生几十年的时间，做回你的明家大小姐。” 明冉重新站在明家大宅的门口时，她看着自家的大门，没忍住眼眶泛红。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可当她站在这里时，她才发现有些情绪是控制不住的。 楚原伸手牵住她的手，垂眸看着她：“进去吧。” 明冉点点头，和楚原一起往里走。 进入的瞬间，明冉看着家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一些细节处被人换了装饰品。 可她还是觉得不一样了。 一开始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觉得不一样，后来她走到父母的房间时才猛然发觉，原来是味道。 家里的味道已经不是她记忆中当年的味道了。 母亲喜欢的熏香，喜欢摆放的植物都已经不在了，这十年是明安家和他的家人住在这里，自然也是按明安家的妻子的喜好来装点的家。 明冉走到家里的储物间，她踩上一个小矮凳，打开了最上面的柜子，看到里面还摆放着数瓶母亲喜欢的熏香。她伸手拿下一平，解开盖子的瞬间，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很快，香薰的香气就充斥着整个储物间，让明冉有一瞬间被拉回到十年前。 她几乎快要落泪。 明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将香薰放到以前母亲喜欢放置的角落，让家里都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家里早年间的帮佣早就被明安家遣散，只有管家还留着。管家见到明冉也忍不住偷偷抹泪，但嘴上却招呼着新招的帮佣们赶紧将明冉的行李规整好。 楚原和明冉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她家的书房。 就是那个楚原记忆中，仿佛一座小型图书馆的书房。 书房没有变动，看起来有打扫过的痕迹，但似乎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 明冉三两步走到自己最常使用的书柜前，发现上面的书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她不由有些欣喜，她一本本扫过，全都是她当年喜欢的书籍。 楚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里露出笑意，也忍不住勾嘴笑起来。 他忽然开口：“其实当年在这里，我有一件想做但没敢做的事。” 明冉听得一愣，立即转身看他：“什么事？” 楚原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翘起来，眼里满是温柔缱绻，耳后根却莫名其妙开始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回答，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出来。 明冉却有些急了，她上前一步抓住楚原的手，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别只说一半呀。” 语气倒是与当年有些相似了。 楚原捏了捏她的掌心，然后拉着她走到了书桌前，指着桌椅：“你先坐下。” 明冉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坐下，抬头迷茫地看着楚原。 楚原又说：“你趴在书桌上，像以前你学习时累了，趴在上面睡觉一样。” 明冉更是一头雾水了。 她一边嘟囔着“这是干什么”一边又还是配合地做了动作。她就这么侧趴在书桌上，阳光从落地的窗户处洒进来，她的脸被光线照到了一小半，半明半暗却显得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明冉闭着眼睛，感觉到楚原好像在靠近，她忽然就觉得紧张起来，连心跳都加快了。 原本放松的手不由蜷缩，手心竟还热得微微渗汗。 明冉在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连这样也会害羞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这个过程很短暂，短暂到明冉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睛在这一刻睁开，正好对上楚原靠近的双眼。 他眼里含笑，见明冉看向他，他说道：“就是这件事。”顿了下，他又道，“现在我做到了。” 明冉看起来有些傻愣愣的，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楚原笑着去捏她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揉搓着，直到明冉觉得自己耳朵发烫得厉害才回过神来。 她盯着楚原看了好一会儿，才也傻愣愣说道：“我当年也有一件事想在这里做。” 楚原好奇起来：“什么事？” 明冉没说话，只是突然站起来，还没等楚原反应过来，她就一把跳到了楚原的背上。楚原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兜住了明冉的屁股，又将她往上掂了掂，最后固定住她的腿，让她稳稳当当趴在自己后背上。 明冉趴在他耳边，说道：“我以前就很想让你背我来学习。每次不想学习的时候，就会想，要是阿原可以背我来书房就好了。学习结束的时候，觉得累的时候，也会想，要是阿原可以背我回房就好了。” 楚原安静地听着，背着明冉在书房里走动。 一会儿背她去窗边晒太阳，一会儿又背她去书柜边看书。明冉其实就是想感受一下过个瘾，很快就让楚原将她放下来，可楚原却不让。 到最后，楚原还背着她出了书房，来到餐厅吃晚饭。 管家与几个帮佣见到时都吃了一惊，明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脑袋埋进他脖子里，小声带着些许埋怨似的问： “你干吗呀？” 楚原将她轻轻放到餐椅上坐下，看着她说道：“想都补给你。” “嗯？” 楚原说得很认真：“以前你遗憾的，想全部都补给你。” 明冉听得怔愣，随即她反应过来。看了眼周围，见管家和帮佣没有再注意他们这边，她拽着楚原的衣领，抬头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晚上的事，在明冉意料之外，却又让她觉得顺理成章。 在她的卧室里，她就像是干涸河道里的鱼忽然被注入了新鲜干净的水，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地张开来。 她全身心地接纳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体会着属于成年的快乐与疯狂。 到结束时，她觉得自己浑身瘫软，意识也有些迷迷糊糊，感觉下一秒就能入睡。 可后腰处却传来轻轻的摩挲，让她觉得有些磨人。 她睁开双眼，发现是楚原在抚摸她后腰的某处。她翻过身，看向楚原，却撞进楚原柔情似水的汪洋里。 明冉看着他那双眼睛，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轻声问：“你怎么不睡？” 楚原的手在她后腰处稍稍用力按了一下，按得明冉轻叫一声。 她忽然间反应过来，楚原在摩挲的是什么—— 在她后腰处，纹了一朵小小的，花茎带刺的玫瑰。 楚原忽然凑近，对明冉说道：“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过，想要去纹一朵玫瑰在后腰。我问你为什么纹玫瑰，你说……” “因为你是玫瑰。”明冉没等楚原说完，接过了他的话，“在我眼里，你就像带刺的玫瑰，所以想把你纹在身上。” 楚原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明冉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它的？” “在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 楚原说这话时，眼里笑意加深。 在她不知道的时刻，他曾对着文身抽了一整根。 掐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问：“不是说不爱我了吗，嗯？” 只可惜，她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听见。 明冉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你早就知道我还喜欢你？！” 难怪后面他脸皮能越来越厚。 明冉有一种自己被自己坑了的感觉。 楚原却忽然低头吻住她，吻得热烈而又郑重，最后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似恳求般说道：“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吧，好不好？” 问完这句，楚原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明冉才小声说道：“我户口本放在衣柜下面第二格抽屉里。” 楚原将头埋进她颈边，带着笑说道： “明天我会记得帮你带上。” 明冉用力抱紧楚原。 她躺在熟悉的房子里，身边是她此生的爱人。 第82节 明冉在心里轻声道： 爸妈，你们可以放心了。 她长大了，学会了独立面对这个世界，也懂得了该如何好好地爱一个人。 未来即便要历经风霜，她也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爱会打败一切。 爱会赢。 第70章 70领证 ◎“老婆”“老公”◎ 明冉和楚原去领证前, 两人就已经商定好暂时不办婚礼。现在他们两个都是在事业的上升期，尤其是明冉处于一种高速上升时期，先好好做好手头上的事。 去领证的路上,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就傻笑, 就像是被人魂穿了似的。明冉想要矜持些，可余光一见到楚原，她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 这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高兴一直延续到将证拿到手上。 就连工作人员也忍不住说：“你们是我最近见过的来领证表现得最高兴的一对, 就没见你们嘴巴合拢过。” 说得明冉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楚原却是一把牵过明冉的手, 对工作人员说道：“我老婆害羞，您别逗她了。” “老婆”两个字说得十分顺口，明冉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这下是真害羞了。 从民政局出来时, 天边已经布满了晚霞。他们坐在车里, 迎着晚霞向前。 楚原忽然就在路旁停下，他看着前方的晚霞, 明冉看向他。 “怎么了？”明冉问。 楚原看着窗外, 只觉得在这样柔和难得一见的粉色晚霞中，他心里莫名地就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一时间竟让他有些百感交集, 又让他有些鼻尖发酸。 但他终究是压了下去。 他开口, 轻声喊道：“老婆。” 明冉愣了下, 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楚原再度喊：“老婆。” 她回过神来, 见楚原正盯着自己，她不由倾身向前, 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不轻不重, 却刚好能让彼此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唇与自己的紧贴在一起。 明冉松开, 额头抵着楚原的额头。楚原右手在她后脖颈处轻轻揉捏，一下又一下，揉得明冉浑身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缓缓淌过。 他开口：“不叫一声来听听？” “叫、叫什么？”明冉的脸瞬间通红，说话都有些捋不直舌头。 楚原轻笑一声：“老公啊。”见明冉脸红，他故意道，“不然你以为是叫什么？” 明冉被他问得脑袋埋进他肩颈处，然后伸手在他身上锤了一下，惹得楚原哈哈大笑。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朝车里面看上一眼。 “好了，逗你的。”楚原拍了拍明冉的背，“坐好，我们回家。” 楚原说回家，却没有开到明家老宅，而是进了一个明冉并不了解的小区。他一路开进去，最后停在了一栋独立别墅面前。 明冉跟着楚原下车，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别墅，她不解道：“不是回家吗，怎么带我来这儿？你朋友家？” 楚原走到大门口，门几乎是瞬间就打开。在明冉诧异的目光中，楚原牵着她穿过前院一路走进了房子里。 房子里的灯在他们进入的瞬间，全部打开。里面的装修布置尽收明冉眼底，她看着客厅的沙发，餐厅的餐桌，都有些发怔。 这些都是她很喜欢的家居品牌出的新品，她之前看到品牌方发布了预售。 楚原低头问她：“喜欢吗？我们的家。”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明冉觉得这房子不可能是临时就买好的，一定是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可他们和好才多久啊？ 楚原拉着她参观房子，边走边说：“我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辆车，就是你之前坐过的那辆卡宴。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买它不可，但是当我驾驶它的时候，有关你的记忆就自己跑了出来。那时候我忽然明白，其实我就是耿耿于怀，根本放不下你。我甚至，还很怀念高中时坐在你那辆卡宴上，和你一起上下学的日子。” 明冉安静听着。 “后来，我又赚了不少。那时候我很忙，可有一天我路过一家商场，它的led显示屏上正在播放这家小区的售房信息，我就跟鬼迷心窍了似的，自己一个人跑来看房了。”说到这儿，楚原笑了一下，“看了以后我就交钱了，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栋，心想如果哪天你能回来，想跟你一起住在这里。那会儿只付了首付，每个月还还贷。不过现在已经还清了。” “那装修呢？也是慢慢装的？”明冉眼眶微微湿润。 “嗯。”楚原点头，“看了挺多装修案例的，然后一边想你的喜好一边跟设计师沟通，大概花了快一年半的时间硬装才装好。” 明冉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扇尘封的门被打开。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楚原默默爱了她这么多年。 这时楚原打开主卧的房间，明冉也一眼认出使用的上床用品也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品牌家的。主卧不仅带衣帽间，还带化妆间和一个室外阳台。 她走到梳妆台前，发现上面竟然也摆满了护肤品和化妆品，是她自己的东西。想到这儿，她连忙走进衣帽间，果然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挂在了里面。 “你……你今天叫人都搬过来了？”明冉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收拾好的？” 难怪今天出门的时候，他说给她挑了套衣服，拿给她直接换上。大概那时候她的其他行李根本就没有拆，他就没打算让她长住明家老宅。 楚原笑而不语，明冉有些无奈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看来你这是蓄谋已久啊。” “我这是徐徐图之。”楚原将她抱住，“如果没有早做准备，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这些家具你什么时候开始买的？我看基本上都是今年的新款。”明冉问。 楚原回答：“就是那晚后，我就开始逐渐添置了。” “那时候你就有信心能把我拐到手了？”明冉瞪大了眼睛。 “不是有信心。”楚原认真说道，“是给自己下的死命令，一定要重新将你追回来。” 明冉小声嘀咕：“哪儿追了。” “拿命追，不够吗？”楚原说着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明冉不由想起前段时间的雪山遇险，下意识地心头一颤，伸手用力抱紧了楚原。 楚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立即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开玩笑的。” “阿原。”明冉将脸埋在他胸口，说话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嗯？” “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明冉说得认真。 楚原忍俊不禁，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用力亲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啵”声。 他笑着道：“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携手白头。” 两人领证领得低调，明冉就连朋友也是在微信上或者正好碰上面了，轻描淡写的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陆露知道的时候惊得原地蹦跶起来，活泼得都不像个心理医生。 她绕着明冉转了三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感叹道：“难怪我今天见你，感觉你容光焕发，精神面貌大不相同了。看看你这皮肤水嫩得，哪里像是要奔三的人啊？” 明冉被她说得也忍不住笑了，她拉陆露坐下：“别调侃了，说点正事儿吧。你那心理诊所最近怎么样啊，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别提了。”陆露叹了口气，“只差临门一脚了，我们一个投资方突然说要撤资，直接跑路了。我们现在正在找新的投资方呢。我合伙人和我的钱，都已经在前期投进去了，就等着投资方的钱到位，做后期运转的事情。” “那你们找的怎么样啊？”明冉不由跟着忧心。 陆露摇头：“暂时还没什么收获。要么是我们觉得投资方不合适，要么就是投资方觉得我们不合适。能达成共识的暂时还没有。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是一直在国外的，在国内也没什么人脉资源，这一块儿上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你没有啊？”明冉想起什么，冲她抿嘴一笑，“你有啊。” 陆露不明所以：“我有？我哪儿有？” 明冉指了指自己。 “你？”陆露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你是说你家楚原？” 明冉点头：“是啊。楚原毕竟是做投资这块的，或许你可以问问他。没准他那边有合适的投资方可以引荐呢？” “这方便吗？”陆露有些担心，“他们cy风投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楚原这么忙，我找他帮忙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姐妹的资源这会儿你不用上拿来救急，打算什么时候用上啊？”明冉笑着说，“你别有压力，我先跟楚原打个招呼，到时候再详聊。” 见明冉这么说，陆露想到自己的心理诊所，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半个月后，明冉接到陆露电话，非要她叫上楚原一块儿吃个饭。 “我请客，地址我发你微信上。” 陆露似乎很忙，说完这句话，明冉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叫陆露的名字，然后陆露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明冉将画笔洗干净，擦干手给楚原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 过了会儿，楚原的微信就回了过来。 楚原：【老婆约我，必须有空。】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明冉收拾了一下，从画室准备离开。 刚出了画室，就迎面遇上了霍庭寒。 霍庭寒看起来比上次离开时瘦了一些，但也更有精神了一些。见到明冉，他立即大步上前，对她说道：“今天结束了？” “嗯。”明冉点头，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霍庭寒说完想到什么，有些愧疚道，“之前听闻你出事，我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托助理去医院探望你。” “没事，那次其实我没什么事，主要是楚原……”说到这儿明冉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霍庭寒看出她对这个话题的敏感，于是笑了笑，道：“要不要一起去吃顿晚饭？” “不了。”明冉笑着拒绝，“已经约好人了。” 说话间，霍庭寒垂眸看到了明冉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愣了一下，随后眼里露出些不可思议，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这戒指是……” 明冉回答的很快：“我结婚了。刚领证一段时间。” 霍庭寒脑子里有几秒的空白，但他很快就恢复理智。 他手插进裤兜里，看起来镇定自若：“这种好消息，怎么没有通知我？” “我们暂时不准备举办婚礼，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去说。”明冉解释道，“而且我现在也会被媒体关注，我也不想太高调了。” 第83节 不然那些媒体说不准还会想方设法地来挖她这段婚姻背后的故事，她可不想将自己的私人感情公之于众，被人审判。 霍庭寒这一点上很能理解明冉，他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冲她笑着：“祝福你和楚总，百年好合。” “谢谢你，霍总。”明冉由衷道谢，又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不然就要迟到了。” 霍庭寒点点头，却又在明冉刚走出几步时叫住她。明冉回头，眼中略带疑问。 “你……”霍庭寒有些犹豫地开口，“可不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 好像认识以来，她总是客气地叫他霍总，让他不由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曾经也有过片刻走近彼此的时刻。 明冉却冲他明媚一笑，带着些许调侃说道：“那可不行，员工对老板还是得有最起码的尊重的，霍总你说是不是？” 霍庭寒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明冉抵达餐厅时，陆露已经在了，楚原也紧跟其后。 用饭期间，陆露举杯道谢：“楚总，小冉，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们，解了我燃眉之急。不然我这心理诊所，这周铁定开不了业。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啊。” 说完她一口气就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明冉想拦都没拦的及时。 “举手之劳。”楚原也举杯，喝了一口。 陆露看着对面金童玉女的一对，忍不住说：“当年我听小冉说了你们之间的事，就觉得特别可惜。现在你们能够重归于好，真的是太好了。你们坐在一起，多般配啊！” 说完，陆露还冲明冉挤了下眼睛。 明冉忍着笑，她可还记得，当年陆露听完她说的，分明是骂了楚原好几句渣男。不过算了，今天就不戳穿老友了。 不管真假，楚原都听得高兴。 他举杯，想要回敬陆露一杯，可杯子刚刚举到一半，他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大脑处似乎传来一阵抽痛，随即便是就被跌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响声。 “楚原！” 楚原似乎听到明冉的嘶喊，可最终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第71章 71你是唯一 ◎我的唯一◎ “病人颅内的肿瘤必须尽快切除, 从目前片子来看，无法判定是恶性还是良性，需要取出后再做病理活检才能确定。我看病人这个状态, 应该出现头痛症状有一阵子了，怎么没早点来检查做手术呢？” 医生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明冉心上。她自责地低头, 几乎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但她很快又收拾了情绪，压抑着难过问道：“医生, 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最快也要下周一了。” 明冉擦了擦眼泪, 点头道：“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请都告诉我，我们会积极配合的。” 明冉起身, 脚却依旧发软。陆露赶紧扶住她。出了医生办公室, 明冉扶着医院的白强, 走了几步就觉得喘不上来气，只得停下休息。 她靠着墙壁, 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陆露在一旁看得心疼, 安抚道：“小冉，先别想这么多。医生也说了, 他这个肿瘤是可以手术切除的, 而且现在也没有确认是良性还是恶性, 没准就是良性呢？” 说完, 陆露又马上说：“我觉得肯定是良性的。” “可是医生说，这个手术有很大的风险。”明冉哽咽着, 说到“风险”两个字几乎都快失声。 陆露握住她的手, 对她说道：“不管谁做手术, 都是有风险的。医生也是将最坏的结果先告知病者家属, 但这不代表一定就会失败对不对？小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自己镇定一些，接下来的事，楚原还要靠你呢。” 明冉抹了把眼泪，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转身面向陆露，问道：“你眼睛没肿吧？” “一点点。”陆露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的。你是怕楚原醒过来看到你哭过，他会有心理负担？” “嗯。”明冉轻轻点头，“其实生病了，他才是最担心害怕的那个。我不想让他觉得这是个多么大多么严重的事，好让他能放松心情来面对。” 陆露理解点头。 明冉继续往病房的方向走，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尽量让自己的脑子运转起来，想点别的需要考虑的事。 她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得跟他家里人说一声。等会我就去给他姐姐打电话，让他姐姐告诉家里人。” 他们领证这件事，楚原倒是有跟家里人打招呼。王敏媛倒没有多意外，王敏静则是气呼呼的，真正诧异的是父母。特别是楚原的母亲，听到结婚对象是明冉，她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她开口想要反对，可又意识到儿子说的并不是谈恋爱，而是结婚。两个人连证都领了，她反对还有什么用？难道让儿子去离婚，成为二婚男人？她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最后她只能一声叹息，随楚原去了。 只是她心里头多少对明冉还是有些介意的，这种介意倒不是觉得当年的事明冉有多大的错，而是觉得自己儿子对她用情太深，怕他接下来在婚姻生活里也会受伤。更介意当年她的家庭那么高高在上，让他儿子卑微到了尘埃里。想来想去，更介意的，大约还是她不辞而别，让楚原痛苦不堪。 但楚母心中更清楚，她这个儿子在感情上有多犟。劝是不可能劝了，但心里头膈应，就干脆少来往。于是她也没提出，非要这个儿媳妇来见公婆，只对楚原说，让他以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楚原也不勉强，在他看来结婚是他和明冉两个人的事。他也不喜欢明冉去他家里，感受到家里人的情绪。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 陆露也同意明冉的说法：“这个肯定要说的，毕竟是个大手术。” 等将明冉送到了病房门口，陆露就告辞了。明冉推开房门走进去，却发现楚原居然已经醒了。 她快步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阿原，你感觉怎么样？” 楚原对她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感觉挺好的，头也不疼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明冉的脸：“哭过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明冉不知道他是怎么能用这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哄她的语气问出来后面那句，听他这么一问，明冉鼻头一酸，差点又没忍住。 但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对楚原避重就轻说道：“医生说就是颅内有个肿瘤压迫神经，做手术就好。手术时间定了，就在下周一。” “下周一。”楚原念叨了一句，声音很轻，“只有四天了，时间太紧了。” “不紧，要不是医生手术排不开，更早些才好呢。”明冉看着楚原，“早点做手术，早点康复。” 这话她说得笃定，不仅是说给楚原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现在非常需要这样来洗脑自己，告诉自己楚原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他一定会康复的。 楚原摸了摸她的耳朵，说道：“这个手术没这么简单吧？开颅手术一向难度不低。医生有没有跟你说成功率有多少？” “你先别问这个了，这些你都不用去担心。”明冉一把握住他的手，根本不敢将手术风险告诉他，“你只需要配合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傻瓜。”楚原握紧她的手，冲她又笑了笑，“不管做什么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早点知道，心里也有数。若真是风险大，我也好趁这几天，将事情安排了。” “安排？什么安排？！”明冉像是应激了一般，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眼眶再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抱紧楚原，将脸埋在他胸前，“你别说什么瞎话。” 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楚原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依旧是沉着冷静的模样。 他说道：“我不是想说瞎话，只是想着我安排好了，万一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后续手忙脚乱。我安顿好了一切，才能安心上手术台。” 明冉后背都僵住了，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楚原又说：“特别是财产分割这块，是最容易扯皮的。虽然我的家人我相信他们不会跟你争什么，可我也不想考验人性。爸妈的养老，我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他们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退休金，我再给他们留一些，足够他们安度晚年了。我外甥橙橙，我之前承诺过会负担他的学费，给他三百万。小静马上大学毕业了，可以自食其力，但女孩子我也不想她辛苦，我名下在市中心有套两室小房子，就给她吧。” 说完这些，楚原低头看了眼明冉，却只能看见她的脑袋顶，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 “分给他们的这些，大概不到我资产的百分之二十。”楚原轻抚着明冉的背，“虽然我老婆现在不缺钱，可我还是想将剩下的都留给你，包括公司的股份。” “我不需要这些。”明冉再张嘴，说话都是哭腔，“你就算全留给你的家人，我也没意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可我想给你。”楚原亲了亲她的头发，“这些之前我就已经跟陈东沟通过了，相信他一定可以在我上手术台前拟好我的遗嘱。” “遗嘱”两个字就像是在明冉的心口开了一枪，子弹贯穿她整个胸腔，让她一时间不能思考，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楚原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将她拉开一些距离，拧着眉拍她的背：“呼吸，冉冉！” 叫了好几声明冉才回过神来，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落。 楚原心疼地抱住她，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时候跟你说这些。” 明冉这样压抑着哭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在楚原温声细语中平息下来。 她眼睛红肿，靠在楚原怀里，开口声音都哑了：“我不想要你这些东西，我想要你活着，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 楚原心口一滞，痛感后知后觉袭来，一下一下敲击他的心脏。他感觉到明冉无边无际的恐慌与担心，就像是溺水的人，却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他将明冉抱紧，安抚她：“我这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死神带我走的。哪怕只有一口气，我也会努力挣扎着活着。” 听到楚原这么说，明冉带着鼻音“嗯”了声。 两人就这么静静拥抱着，过了会儿明冉开口：“楚原，我新买的床单到了。等你病好了，回家我们一起将它换上吧。” 楚原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回应道：“好。” 周一手术那天，楚原的家里人和明冉的姑姑都来了。 明安韵也是临到手术才听说了这件事，她实在担心明冉，于是周一撇下工作赶来陪明冉。两家长辈也是第一次见，但都没有了寒暄的心思。 楚母在儿子被推进手术的那一刻，眼泪就忍不住地往外流，别人劝都劝不住，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 明冉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长椅上，一双眼睛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好像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了。 她在心里一直不断地祈祷着，希望神明能听到她的心声，保佑楚原平安下手术台，不要将她最爱的人带走。 陆露和陈东赶到医院时，手里还拎了有些食物，他们担心明冉等人太过于悲伤，一整天都不吃不喝。 可不管陆露这么劝，明冉都吃不下一丁点东西。她不是不想吃，是食物到了嘴边，她怎么也吞咽不下去。最后陆露也只能放弃，只时不时提醒她喝口水。 手术一共进行了八个小时。 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明冉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起来得太快太急，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 明安韵和陆露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搀扶着，这才让她站稳了。 “医生，怎么样？”明安韵替明冉问出这句话。 医生摘下口罩，说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一旁还有医生将肿瘤装在盘子里拿给他们看，明冉只瞥了一眼，就差点又要晕厥过去。 “等病理结果，我再通知你们。” “好的，谢谢医生。”明安韵对医生道谢，然后扶着明冉坐下。 楚原的家人们听到手术成功，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可听到“病理结果”，又提了上去。 明冉没有听劝去休息，而是在病床边守了楚原一整晚。病理结果一刻不出，她就一刻都睡不着。 等到第二天，楚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脸憔悴的明冉，正可怜兮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见他醒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这才恢复了些许光芒。 楚原拧眉：“你怎么坐在这里？一晚上没睡？” 第84节 明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说了，楚原肯定会批评她。 她转开话题：“医生说了，你的手术很成功。好好休养，没准下周就能出院了。” 楚原“嗯”了声，问她：“病理结果……” 话还没说完，就有护士来通知明冉：“506号床家属，王医生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找他。” 明冉一听，立马起身就要出去。刚走了两步，她又返回来，俯身在楚原额头上亲了一口，接着才出了病房。 楚原躺在床上愣愣地，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傻笑了两声。 一出病房，明冉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很快，手紧张得攥成了拳头。她知道王医生叫她过去，大概是病理结果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病理结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一路忐忑地往前走，来到王医生病房前又突然有些踌躇不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才轻轻敲响王医生的门。 “王医生。” “来啦？快进来。”王医生冲她招了下手，等明冉在他对面坐下，他就将一份病理报告递给她，“恭喜啊，从病理结果上来看，是一个良性肿瘤，家属可以放心了。” 明冉拿着病理报告的手都不由有些发抖，眼中含泪，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王医生又嘱咐：“不过术后还是要注意观察，一定要病人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王医生，太谢谢你了！”明冉连连道谢。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明冉迫不及待地往病房方向走，走到后面她甚至快赶上小跑的速度。 她冲进房间里，看着病床上楚原朝她投来的目光，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病理报告，高兴地说： “老公，安全了。” 楚原怔愣片刻，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 他何曾没有担心过？只是现在，那些担心都不重要了。 出院那天，两人都婉拒了其他人来接，只是让特助派了辆车，将两人载回家。 一进家门，明冉就去洗衣房外的生活阳台看自己新买的四件套。这是他在楚原术后，抽空回来洗的，这会儿已经干透了。 她将四件套从晾衣竿上取下来，抱在怀里往卧室走，半路就遇上了来找到她的楚原。 楚原将四件套接过去，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是这套？” “嗯！”明冉挽住楚原的胳膊，“我们将它换上？” 楚原点头，两人便一路进了卧室。 这些年，明冉的生活技能倒是锻炼的很不错，像换被套这样的活，她干得很熟练。楚原也不差，两人打配合，没几分钟就将四件套全部都换好了。 明冉拉着楚原的手，两人一起躺在床上，鼻尖萦绕的都是被套上传来的清香。 “阿原，你知道吗？这套四件套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品。”明冉忽然开口，“是我自己设计的。” 楚原扭头看向她：“你不是买的吗？” “对啊，布料是我花钱买的嘛。”明冉笑，“但是图案是我设计的，然后去定做的。” 说完这句，明冉也扭头看向楚原，她认真说道：“以后，我还会给咱们定做许多东西，都是独一无二，世界唯一的。” “好，我期待着。”楚原伸手摸了摸明冉的脸。 明冉忽然起身，整个人都像是钻进楚原怀里，她抱着他，声音很轻：“你也是唯一的。” “嗯？你说什么？” “阿原，你对我来说，也是唯一的。” 楚原笑了，他将她抱紧： “你也是，我的唯一。”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番外结束。接下来是写小包子啦~番外大概会更到周三结束哈~ 第72章 72养娃日常1 ◎宝宝来了◎ 明冉和楚原婚后不约而同有一个共识——暂时不要小孩儿。 对明冉来说, 她还没有做好升级成一个母亲的准备，只想先好好画画和生活。对楚原来说，他是单纯的想要和明冉多过一些二人世界, 毕竟对他来说两个人实在是分开得太久了。 婚后第三年，在明冉第二次拿下国际大奖后, 他们举办了一个小型却温馨浪漫的婚礼。他们爱的和爱他们的人都来到了现场，就连还躺在特护病房的爷爷，也有医护人员通过视频连线, 放在他耳边。 偶尔也要有朋友或者亲戚旁敲侧击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两人都是默契地说顺其自然。 大概是太顺其自然了，等到结婚第五年，孩子冷不丁就降临了。 拿到确切结果的那天, 明冉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个小时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意外有了的。她思来想去, 最终锁定在他们去山林中度假那次。 那天天气很好, 他们睡在玻璃顶的独立小屋中，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漫天繁星。山中静谧, 只有些许虫鸟的叫声, 让人觉得心很静。 明冉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吻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就情难自已得像是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似的, 在繁星之下, 占有彼此。 尽情、尽兴, 尽心, 似乎不知疲倦，明冉到最后连爬起来去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被楚原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 明冉都忍不住脸红, 有些害羞地捂了下自己的脸。这样一回忆，她记得更清楚了，那天的确是冲动的欢爱，他们都忘了做措施这回事。 然后就有了这个不在意料之中的孩子。 正想着，入户门忽然被打开，楚原几乎是跑着到了明冉身边，额角竟然还渗出汗。他在明冉身边坐下，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明冉有些惊诧：“你怎么还出汗了？这天儿也不热呀。” “你没出什么事吧？”楚原问，明冉不明所以摇头，他这才松了口气，“你说让我回来有大事跟我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明冉的手背在身后，这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磨蹭了一下，才将检查报告从身后拿出来，递到了楚原手里。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儿。” 楚原一开始还有些迷茫，等他仔细看了检查报告的内容后，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跟看傻了似的。 明冉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脸，他也没有反应。 “阿原？”明冉在他跟前挥了挥手，“老公？” 不知道是不是“老公”这个开关成功唤回了他，楚原抬眼看向明冉，眼中激动难耐，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我、我要当爸爸了？”他问。 明冉点头：“嗯。” 楚原又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张开手将明冉抱进怀里。只是刚一搂紧，他就记起来明冉现在怀着孩子，于是赶紧又松开了一些。 他在她面颊上亲了两口，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这太突然了，我都不敢相信。怎么就……怎么就怀了呢？” 明冉笑他：“那你高兴吗？” “高兴，我当然高兴！”楚原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明冉靠在他怀里，脸上的笑意也没有落下来过：“那就好。之前你说不想要小孩儿，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小孩儿。” “怎么会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糯糯小朋友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季，那天刚好下了海城第一场雪。 漫天雪花飞扬，很快就在地上、树上，屋顶上都积满了雪。拉开医院的窗帘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就像是进入了童话世界。 也不知道是不是糯糯是女孩子的缘故，明冉从怀她开始就没怎么受过罪，宝宝在肚子里就特别乖巧，不怎么爱闹腾。整个孕期，明冉既没有什么难受的孕吐，也没有食欲不振，更没有其他一些不好的情况出现，顺利得不仅同小区的宝妈羡慕，就连她自己也很惊讶。 生产的时候，宫口开得很快，糯糯小朋友也十分努力，没有折腾妈妈太久就出来了。原本明冉还准备不行就直接剖宫产好了，可没想到顺得如此顺畅。 无痛上了之后，她几乎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生完后，明冉躺在床上，旁边躺着女儿坐着老公，窗外下着雪，她觉得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美妙的了。 月子中心是提前半年就定好了的，明冉生产完后的第二天就接了过去。 楚原订的是月子中心最高配置的大套间，每天可以允许一个家属陪护，配备的月嫂也是他们这儿等级最高的，带孩子照顾产妇都很有一手。 为了不打扰明冉休息，楚原每天照常去公司上班，但是下班后他一定按时按点来到月子中心，自己去套房的另一间房继续办公，时不时就过来看一眼明冉。 明冉觉得坐月子似乎也跟她以前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差异，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心理上的变化，抑郁的情绪更是从未出现过。每天看着女儿越发白胖的小脸，她只剩高兴了。 但月子快结束时，明冉也总算咂摸出了一些做母亲后的变化来。比如她也变成了那种会对着小婴儿傻笑，故意糯叽叽说话的妈妈。有时候还会去挡糯糯的眼睛，跟她玩躲猫猫。 这些幼稚的行为她做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有违和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做了。等反应过来时，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下次还会这么做。 明冉觉得变化最大的应该是楚原。她从来没有想过，楚原当爸爸以后，居然会是奶爸的类型。 一开始他也不上手，但是他特别好学。几乎两个星期后，他就全都熟练，并且能够独自上手了。等到月子结束，他已经成为月子中心工作人员嘴里最全能的爸爸。 明冉的月子足足坐了五十六天，等回到家里，楚原准备的育儿嫂也已经同步抵达家中。 育儿嫂请得专业的好处就是，妈妈几乎不需要操太多的心。每天育儿嫂不仅会照顾好孩子的餐饮，还会给他做安抚操，给他洗澡等。而明冉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孩子清醒的时候陪他玩一会儿，享受一下亲子时光。 这样的带娃，让明冉早前担忧的那些事情几乎都没有发生。糯糯又是个特别乖巧的性格，几乎不吵不闹，吃喝拉撒睡都按照他们为她制订的来，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说一声天使宝宝。 等到糯糯六个月的时候，明冉就开始恢复画画，在自己家中的画室里投入创作。 糯糯虽然年纪小，但似乎也很喜欢画画。 有一次明冉在画室画画错过了陪糯糯玩耍的时间，糯糯没看到妈妈委屈得哼唧起来。没错，糯糯小朋友不喜欢号啕大哭，而是喜欢哼哼唧唧的，听起来特别可怜。楚原听过一次就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哄了又哄，之后一口气买了许多这个年纪小孩子的玩具，看得明冉哭笑不得。 育儿嫂来哄却没有用，糯糯小朋友看起来特别有原则，到了这个点该是妈妈陪了，那就得妈妈来陪。育儿嫂没办法，只要硬着头皮去画室找明冉，原本平时他们都是不去打扰明冉画画。 门被敲响前，明冉沉浸在创作中的灵魂突然听到了女儿的哼唧哭声，她几乎是瞬间就从创作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她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过了时间。再仔细一听，门外的确是有糯糯的哭声。 于是她连忙起身打开房门，育儿嫂则刚好抱着糯糯来到了门前，敲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见到妈妈，糯糯高兴起来，小手也动了动。 明冉见女儿哭得鼻头都是红的，满心歉意将她抱过来亲了亲。 “对不起啊糯糯，是妈妈忘记时间了。”明冉跟女儿道歉，然后想起来没拿手机，于是抱着糯糯返回画架前，将手机从一旁小茶几上拿起来。 再一低头，却发现糯糯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努力地往画架上看。明冉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看错了，可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糯糯真的是在看自己的画。 于是她抱着女儿凑近了些，指了指画架：“糯糯想看这个？” 糯糯的手高兴地挥了挥，眼珠子盯着画就不动了。明冉又尝试着将她凑近些，就见糯糯的小手居然想去碰画。 第85节 明冉眼睛里都闪着光，高兴地亲了糯糯两口：“宝宝，你也喜欢画画吗？” 糯糯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妈妈在说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妈妈的情绪，似乎被明冉情绪感染，糯糯也更高兴起来。 经过这次后，明冉画画的时候，如果糯糯醒着，她总会抱她过来看一会儿。糯糯每次来看她画画都不哭不闹，特别耐心且专注，而且每次看完画画都会特别高兴，牛奶都能多喝两口。 陆露来家里看望的时候，听了都觉得不敢相信，她抱着糯糯，一边用手轻轻戳她的小脸蛋，一边对明冉说道：“真的假的？我干女儿这么早就自觉想要被艺术熏陶了？” 说完又低头看向糯糯：“糯糯也喜欢画画呀？那糯糯也来喜欢心理学好不好？以后跟着干妈当心理医生也不错呀。” 明冉听得哭笑不得，也懒得管陆露一个劲儿试图说服不到七个月的糯糯，转身进厨房给她拿水果去了。 糯糯的满月酒和百日都是没有大办的，只是请几个朋友和最亲的亲人一起吃了顿饭庆祝了一下。 但等到糯糯的周岁，楚原却不肯低调度过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了什么，坚定地认为小孩子的生日是非常重要的，必须有仪式感，而且就算小孩子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也得从周岁开始办。 或许是自己的母爱越来越泛滥，明冉这次也不反对，不仅不反对，她也有些想办。 既然要办，自然就要提前准备起来。这次两人分工协作，楚原负责拟定邀请名单和定场地与策划公司，而明冉则负责跟策划公司对接沟通具体的细节。 一岁的糯糯已经会说话了，只是走路还不能独自走，需要牵着大人或者扶着什么东西。但明冉觉得既然会说话，那就可以沟通，于是这次周岁宴她也试图询问女儿的意见。 “糯糯周岁宴想要什么颜色的主题呀？红色？黄色？蓝色？”明冉问。 糯糯小朋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大拇指放在嘴边差点含进嘴里，胖乎乎的小脸蛋有两块肉几乎是要垂下来，让人看着就想戳两下。 她想了想，奶呼呼说道：“妈妈！” “妈妈？”明冉重复了一遍。 糯糯高兴起来，又喊：“妈妈！” 明冉见糯糯笑得眼睛都弯弯的，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试图去理解女儿的意思。她耐心问道：“糯糯想要妈妈的颜色？” 糯糯点头。 见女儿真的是这个意思，明冉又有些发愁。妈妈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她想了想，干脆起身去换衣服。第一套换的是一件蓝色的长裙，比较正式，是她想在周岁宴那天穿的，但是糯糯反应平平。 于是明冉又去换了套白色的套装，依旧反应平平。 连换了几套衣服后，糯糯都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小脸疑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换这么多衣服。 这时帮佣抱着叠好的衣服走过来，说道：“太太，这些衣服都干了，我给您放房间去？” 明冉点头，眼睛看到了最上面放着的淡紫色睡衣套装。这段时间她经常穿这套睡衣，想了想，她拿过睡衣进屋换了。 等她再出现在糯糯跟前时，糯糯眼睛大亮，小手忍不住鼓掌，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明冉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要紫色。 大概是最近真的穿这套睡衣穿得多，被糯糯给记住了，觉得看到紫色就是看到妈妈。 明冉在糯糯脸蛋上亲了一口：“好，那就定紫色了。” 母女俩就这么你说我听的商量着，其实很多时候糯糯根本就不知道明冉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完全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明冉还是跟她有商有量的。 最后的结果两人都十分满意，吃晚饭时胃口都特别好，看得楚原都好奇起来，不知道母女二人在家里是经历了什么。 等到周岁生日那天，明冉楚原站在门口迎宾，小挪挪坐在她的专属豪华推车里跟着一块儿迎宾，要是累了她就直接在车里睡，醒了就又坐起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来宾。 只要她醒着，不管来哪个宾客想跟她聊天，她都能咿咿呀呀地跟对方唠两句。她一点儿也不怕生，长得又可爱，让许多宾客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 排头号的当属汪路。 汪路前年才将林捷追到手，但林捷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至今他也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当初得知明冉生了个女儿，他不知道有多眼热楚原，只恨不得那个女儿是林捷给他生的。 又因为糯糯一生下来就特别可爱，汪路见了一次父爱之心简直爆棚，隔三差五就去看，还死皮赖脸非要蹭个干爹当。 楚原和明冉都哭笑不得，只好让他当了这个干爹。 汪路这个干爹当得可谓是尽职尽责，衣服、玩具乃至一些小婴儿要用到的生活用品，他都是自己问了育儿经验丰富的朋友后给买的。有段时间他买得太频繁，让楚原都觉得自己这个亲爹都插不上手给女儿买东西。后来实在没忍住，严令禁止汪路再擅自买东西，这才算是遏制住了汪路的老父亲心。 可今日是周岁宴，那是名正言顺可以送礼物的日子。 汪路出现的时候差点没给明冉吓一跳，只见他推了个推车过来，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到了他俩跟前就把推车往他们手里一塞，说了句“送给女儿的”，然后就去一旁蹲下身逗糯糯玩儿去了。 在他身后，林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又忍不住和明冉他们一起笑起来。 明冉凑到林捷身边，小声道：“林姐，真不考虑今年跟汪哥结婚？你看汪哥这模样，将来肯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林捷看着汪路逗糯糯的模样，嘴角含笑，说道：“看他表现吧。要是表现好呢，今年领证也不是不可以啊。” 明冉注意到汪路耳朵都动了动。 她跟林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懂了。 林捷又故意说：“站得有点儿累了。” 她话音刚落，汪路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一只手摸了摸糯糯的脑袋，然后火速来到了林捷身边，谄媚说道：“宝，咱们进去坐呗。” 林捷扑哧笑出声，然后挽着汪路的手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陈东和陆露也来了，这两人凑到一起是明冉跟楚原都没有想到的。想当初他俩还是因为明冉和楚原领证请客吃饭时认识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自己联系上了。等过了大半年，陆露就告诉明冉，她跟陈东在一起了。 “你俩怎么这会儿才到？”明冉好奇地问。 陆露与陈东对视一眼，然后从包里掏出两本红本本：“去办大事啦！” 明冉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陆露却甜蜜地靠在陈东肩膀上，对明冉说道：“特意选了跟咱们干女儿生日同一天，以后没事儿还能一起庆祝，多好。” 陈东笑着解释：“其实是我今天刚好能腾出时间来，就干脆一起办了。” “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啊？”楚原伸手在陈东手臂上拍了下。 “年底吧。” 明冉靠进楚原的怀里：“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霍庭寒来的时候，糯糯又睡了一觉刚醒来。 她睡眼蒙眬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叔叔，等看清人以后她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 霍庭寒还以为吓着孩子了，温声说道：“糯糯是不是不记得伯伯了？” 结果糯糯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忽然伸出手，就往霍庭寒身上扑，霍庭寒连忙接住她，在明冉首肯下将糯糯抱了起来。 糯糯搂着霍庭寒的脖子，乖乖趴在他身上，看起来比平时更乖了。 明冉都有些没想到，她笑着说：“霍总，看来我家糯糯很喜欢你。” 楚原动了几下脖子，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女儿居然这么喜欢霍庭寒？ 他轻咳了两声，试图伸手将孩子接过来：“糯糯，爸爸抱好不好？” 糯糯没有动，还冲着楚原眨巴了两下眼睛，楚原立即露出有些受伤的眼神。明冉见状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调侃道：“别逗糯糯了。” 有老婆在怀，楚原就不是那么计较女儿在别的男人怀里了。 这时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他们时间快到了，要准备开始了。于是几人干脆就这样走进去，由霍庭寒将糯糯抱到了她在宴会厅里的位置上。 周岁最精彩大家最期待的就是抓阄。 糯糯小朋友的抓阄物品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大桌。有钱、手表、笔、书、鸡蛋、网球、车……数都数不过来。 物品都是打乱放的，就看糯糯自己要什么。 楚原将糯糯抱到桌子上，告诉她喜欢什么就可以去拿什么。糯糯听懂了，但她没有立即行动，她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陷入了沉思。 选哪个呢？ 陆露忍不住笑：“宝宝不会是选择困难症了吧？” 明冉也笑，然后引导：“宝宝喜欢哪个呀？喜欢就去拿，拿了就是你的了。” 在糯糯小朋友眼里，这些都是“新玩具”，她家里虽然也有好多玩具，可她也还是喜欢新玩具的。 于是思考片刻后，糯糯就开始挪动了。她在桌子上慢慢爬着，似乎是在认真挑选。左看看右瞧瞧，有些东西伸手去摸了摸，可最后却没有拿起来。 选来选去，最后她手一伸，一把抓住了画笔。 “画笔？”汪路开口，“哎呀，看来咱们宝贝这是以后想跟她妈妈一样当大画家呀！” 来参加周岁宴的宾客也都高兴起哄。 明冉也很高兴，如果女儿愿意画画，她当然是一百个支持的。楚原见明冉这么高兴，就觉得女儿干得太棒了，凑过去亲了糯糯脸颊一口。 糯糯拿的第二样是一个硬币，又有人调侃糯糯以后这是要从事金融行业。 而第三样，则是一本《民法典》，这是陈东自己贡献的。 三样东西，大家觉得样样都好。现场气氛被哄抬到了最高点，一个个都乐呵呵的。 糯糯小朋友见大家高兴，她也十分高兴，咯咯咯笑个不停。 等到周岁宴结束，糯糯小朋友已经累到呼呼大睡起来。 回去的路上，明冉看着在睡篮里睡觉的女儿，忍不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而她不知道的是，前面开车的楚原，也正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她们一眼。 第73章 73养娃日常2 ◎快来陪糯糯玩呀◎ 糯糯小朋友一岁半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可以走可以跑，说话又变得更加利落的缘故，变成了一个小话痨。 每天逮着谁就要跟对方说半天的话。 不仅是个小话痨, 还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对世界万物都有一颗强烈的好奇心, 看到什么都想问两句。 对于她这个状态，大家一开始觉得挺有趣挺可爱的，可是时间久了, 连明冉都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比如她画画的时候, 糯糯小朋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看，现在她可以自己坐在专属的椅子上看了，可她的嘴却停不下来。 “妈妈, 这个是什么？” “妈妈, 为什么天空会有绿色呢？” “妈妈, 为什么这里要画水呢？” “妈妈，你为什么不把糯糯画上？你画糯糯好不好呀？” …… 第86节 诸如此类, 数不胜数。 一开始明冉还能耐心回答女儿的问题, 毕竟育儿书上都写了，不要泯灭孩子的好奇心, 要让他们的好奇心一直保留着。也要多跟孩子沟通, 为孩子答疑解惑。 可是到后来, 明冉却只觉得拳头都要硬了, 甚至产生出想要胖揍女儿一顿的想法。她觉得这样下去太可怕了，于是连夜收拾好了画室里的东西, 和楚原商量之后, 第二天就重新开启了去公司画室画画的日子。 一开始糯糯小朋友还以为妈妈去上班就跟平时一样, 是出去逛街了。偶尔妈妈也是会出门和别的阿姨逛街的, 每次回来还会给糯糯带玩具或者是好吃的，所以糯糯看到妈妈出门并不会觉得不高兴，反而还会很开心。 但明冉接连几天都不在家，糯糯就觉得不对劲起来。她觉得妈妈是不喜欢在家里待了，也不喜欢跟糯糯待在一起了，嘴巴一扁，就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育儿嫂怎么哄都没用。 楚原出差回来，下了飞机就直奔家里，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女儿的哭声。下车后他急急忙忙就往家里跑，一进门就循着声音到糯糯的休闲房，就看到女儿闭着眼睛大哭，哭得眼睛都肿了，脸蛋鼻子都红红的。 “宝宝，怎么了？”楚原赶紧走过去。 糯糯听到爸爸的声音，这才将眼睛睁开，见到是爸爸更加委屈了，嘴巴翘得老高，眼泪包在眼眶里，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楚原赶紧一把抱住糯糯，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嘴里一边哄着一边轻轻拍她的背，抱着她往花园里走，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大概是在爸爸怀里还是更有安全感一些，糯糯哭了一会儿后就逐渐平静下来，只偶尔还会抽噎两下。她安静地趴在楚原的肩头，也不说话，只是很依赖地一只手一直在摸楚原的耳朵。 楚原这会儿才小声问她：“宝宝怎么了？怎么今天哭的这么伤心呢？” 糯糯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鼻子又抽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妈妈不回家。” “不回家？”楚原一愣，“没有啊，爸爸这几天晚上跟妈妈视频的时候，妈妈不都是在家里吗？” 糯糯消化了一下楚原的这句话，然后又精准地表达：“妈妈白天不回家。” 楚原一听，立即就懂了糯糯的意思。他抱着女儿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让秋千轻轻地摇晃起来。糯糯果然被分散了吸引力，眼睛滴溜溜就转到秋千上去了。 见她这会儿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于是楚原将她抱着在自己腿上面对自己坐下，扶着她的后背，父女俩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 楚原又问：“糯糯是因为妈妈白天不在家，所以才难过的？” 糯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因为点头太用力，脸颊上的肉还跟着颤了颤。 楚原没忍住用手捏了捏糯糯的脸蛋，对糯糯说道：“但是妈妈出门都跟糯糯打过招呼的，对不对？妈妈是不是有跟糯糯说，要去上班了？” 糯糯想了想，点头。 楚原笑了：“是呀，妈妈现在要上班的，所以白天就不能待在家里了。隔壁的小小哥哥的妈妈，也每天都要出门上班呀，对不对？” “妈妈……不能不上班吗？”糯糯嘴巴扁了扁，又要哭了。 楚原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柔解释：“不能哦，因为妈妈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宝宝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不对？” 糯糯歪着小脑袋，没想明白。 楚原引导着：“宝宝每天要跟普阿姨做宝宝操，还要玩两个小时的玩具，下午还喜欢在院子里踢球，每天晚上还要听luna姐姐的童话故事，是不是呢？” 糯糯听到自己熟悉的内容，立马点头，大声回答：“是！” “这些就是宝宝每天要做的事啊。”楚原看着她，“如果爸爸妈妈不同意宝宝做这些，宝宝会不会伤心呢？比如，不同意你喝牛奶。” “不要！不可以！要喝！”糯糯立马反对起来，“宝宝会伤心。” 楚原忍笑，不会有人告诉糯糯，爸爸正在偷换概念。 他一脸认真，一边摸着女儿的脑袋，一边耐心说：“你看，宝宝每天要做的事如果不做就会伤心，那妈妈也一样呀。妈妈要去上班，就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你不让妈妈做，妈妈也会伤心的。” 糯糯皱着小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楚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讲道理讲得通，也不知道女儿看着在沉思是不是真的在思考。但是他没有急，就这么抱着她荡着千秋，等糯糯自己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儿，糯糯像是泄气了似的，啪叽一下趴在楚原肚子上，然后说道：“好吧，那妈妈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上班？宝宝想妈妈，妈妈可以明天不上班吗？” 明天是周末，按照明冉的规划，她的周末就是留给孩子的。于是楚原趁机赶紧说道：“可以啊，妈妈那么爱宝宝，肯定会愿意陪宝宝的。嗯……陪宝宝两天好不好？” “好耶！”糯糯瞬间高兴起来。 楚原却要跟她做约定：“那宝宝跟爸爸约定好，妈妈陪宝宝两天，宝宝以后不可以因为妈妈上班就哭了，好不好？” 糯糯有些不愿意，可一想到妈妈陪自己两天……其实她对两天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觉得比一天多就很好。 于是糯糯最终点头应下，还跟楚原拉钩钩。 楚原强调：“约好了就不许反悔不许变哦。” “好。”糯糯用力点头。 等明冉回来时，家里已经恢复一片祥和。 楚原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而一旁糯糯则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吃着她的辅食。 见到妈妈回来，糯糯高兴得手舞足蹈。明冉不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见糯糯这么兴奋还有些意外，目光赶紧朝楚原看去，楚原冲她使了使眼色。 明冉几乎一秒就懂了，肯定是糯糯在家里闹过了。 她没有立马抱糯糯，而是等糯糯吃完辅食后，才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得糯糯咯咯直笑。 “糯糯今天在家里乖不乖呀？”明冉明知故问。 糯糯小脸上出现了一秒宕机的表情，随后有些心虚地低头，然后脑袋就往明冉怀里钻。明冉忍俊不禁，知道女儿这是觉得没表现好不好意思了。 明冉也没有直说，只扭头同楚原说话：“老公，辛苦了。” 楚原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弯下腰。明冉扣住女儿的脑袋，让她始终埋在自己怀里，然后在楚原嘴上亲了一口。 等糯糯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来时，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记得跟爸爸的约定，于是趴在妈妈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问道：“妈妈，明天不上班，好吗？” 明冉笑了：“好呀。” “哇！”糯糯高兴得大叫一声，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看起来格外可爱。 她伸出五根手指，然后大声说：“两天！” “好，两天不上班。”明冉忍着笑点头应下，在女儿快乐的神情中，她终于忍不住也笑起来。 糯糯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笑，但是看妈妈这么高兴她也觉得高兴，就笑得更欢了。 两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糯糯被育儿嫂抱走去洗澡。明冉这才有机会和楚原单独说话，她还没开口，楚原就将今天的事儿说给了明冉听。 明冉听得心口发胀，鼻头也有些酸酸的。眼前的饭菜似乎也没有那么香了，她搅动了一下自己碗里的汤，说道：“糯糯还太小了，我……” “你不要这么想，也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楚原打断了明冉后面的话，“她一岁半了，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且家里还有这么多专业的人照顾她。许多普通家庭的母亲，可能孩子才半岁就出去工作了，人家孩子不也照样长大了吗？”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明冉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放弃我的事业。只是想到糯糯这么小，又说想妈妈，我心里有点心酸而已。大概这就是做母亲的心吧……” 当妈妈之前，明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可以软成这样。可是当妈妈以后，她就发现只要有关孩子，她就是世界上最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心软而做出错误的抉择，对孩子好的方式不一定就是牺牲自己的喜好。 楚原看着她：“糯糯从小我们就培养了她的独立性，她现在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但等她接受了妈妈需要去上班这一个事实，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 事实证明，楚原说得的确很在理。 在明冉和楚原扎扎实实陪伴了糯糯一个周末后，糯糯反而喜欢上了这种妈妈上几天班然后可以陪伴自己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里，妈妈会比以前每天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多得多，爸爸也是！ 明冉没想到女儿适应能力居然这么好，于是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在每周的工作日去公司的画室画画。 等到糯糯两岁生日时，小糯糯已经长大了一圈。 今年依旧是给糯糯开生日趴体，只是相比于周岁的盛大，这次则是低调许多，只是小范围内的亲朋过来庆祝。 在吹灭蜡烛后，汪路忍不住逗糯糯，问她：“糯糯今年的愿望是什么呀？” “愿望是什么呀？”糯糯反问。 汪路哽住，想了半天，才回答：“就是糯糯想做什么？” 糯糯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她想做什么？她最想做什么呢？小脑袋瓜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她高兴地一把抓住汪路的大拇指，声音脆脆回答： “去幼儿园！” “幼儿园？”汪路一愣，“你这么小就想上幼儿园？” 糯糯兴奋地喊：“幼儿园！” 明冉和楚原也被自己女儿突然拔高的声音吸引，转头看过来发现是汪路在陪着女儿玩。他们走过来，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汪路有些不可思议地直起身，然后对两人说：“糯糯刚才说，她想去上幼儿园。” 啊？ 明冉也很意外。但她很快想到一件事情，于是说道：“前几天我结束得早，就带她出去走了会儿，正好赶上咱们小区门口的幼儿园放学，糯糯看到了问了几句，我就跟她说了，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 糯糯眼睛亮闪闪的，眼里都是对去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玩的渴望。 “才两岁，太小了吧？”汪路拧了拧眉，他可记得他其他朋友的孩子三岁被送去幼儿园，跟父母分别是那叫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他一想到糯糯也会这么哭，他就舍不得了。 他把糯糯一把抱起来，对明冉和楚原说道：“不然我带回去养一段时间？你们也好过二人世界，太小了送幼儿园不合适。” 楚原哭笑不得：“我们什么时候说了要现在送去幼儿园了？” 他说着从汪路手里将女儿接过来，然后走到旁边去跟女儿沟通，告诉她小朋友要三岁才能去幼儿园。 汪路看着不远处楚原的背影，不由感慨道：“要是放以前，我是真的想不到楚原婚后会是这副模样。谁能想到在外面叱咤风云，冷面冷心的楚总，在家里就是一个老婆奴女儿奴呢？” 明冉轻笑一声，瞥了他一眼：“五十步不笑百步。” “你们在说什么呢？”林捷从旁边走过来，她脚步又稳又快，根本不像一个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孕妇。 “没什么，聊了下糯糯，她想去幼儿园。”明冉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林捷的肚子。 林捷拧眉：“现在送幼儿园太小了吧？你们要是想过二人世界，就把孩子送我家来养一段时间。” 明冉扑哧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刚才汪哥还这么说呢。不用啦，我们不会送的，你这怀着孩子在家也得好好休息。” “今天陆露怎么没来？”林捷扫了一圈，没看到陆露的身影。 “她快临盆了，我不让她来，免得磕了碰了不好。”明冉解释。 林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几个人正说着，明冉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看到是陆露的来电，她赶紧接通：“喂，露露？” “明冉！我要生了！”陆露言语里都是慌张。 明冉急了：“什么？你现在在哪？陈东呢？” 电话被陈东接过去，传来陈东的声音：“我在，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露露羊水已经破了。她说她害怕，得给你打个电话。” “好，你们去医院，我马上过来。” 明冉挂断电话，赶紧找到楚原说了下情况，最后决定楚原带着糯糯留在这边等生日宴结束，明冉先一步去医院。 等明冉赶到医院的时候，陆露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第87节 “医生怎么说？”明冉问道。 陈东满脸紧张：“医生说羊水流速过快，保险起见直接进行剖宫产。” 明冉自己是顺产的，她不知道剖宫产会是什么情况。但是她之前自己怀孕了的时候查询过不少信息，于是安抚陈东道：“你别紧张，现在剖宫产手术很成熟了，相信医生。” 陈东紧张的手脚冒汗，明冉的话他听到了，但是很难听进心里。 他也坐不住，一个人忍不住来来回回地走。明冉没有去强求他坐下，她知道这会儿最紧张最担心的人肯定是陈东。 但明冉还是尝试分散他的注意力：“双方父母通知了吗？” “通知了，陆露的爸妈还在m国，已经在买机票准备回来了。”陈东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明冉的问题，“我爸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明冉拿起手边的纯净水递给陈东，她安抚道：“你们之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要相信你们自己。对了，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了。”陈东知道明冉说的是什么，“产后要穿的用的我都早早收拾好了，她一发作拎着就来了，这会儿在车上。” 既然做全了准备，接下来就只有等了。 陈东的父母是从底下的县城赶来的，他们刚好去县城里走亲戚了。他们到的时候，楚原也正好赶来。他没有带糯糯，让育儿嫂将糯糯带回了家。他私心里不大希望孩子没事儿进医院。 “怎么样？”他问道。 明冉回答：“在做剖宫产。” 陈东的父母正围在儿子身边小声安抚不安的他，楚原赶紧过去打了招呼，陈东父母是认识楚原的，见到楚原笑着寒暄了几句。 直到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喊着“陆露家属”，陈东才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跑到了护士跟前。 护士笑着将孩子给他抱，说是个小男孩儿，睫毛特别长。 陈东下意识说了句：“怎么不是女儿？” 护士笑了：“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你们现在的年轻爸爸，怎么都想要女儿？” 陈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又问：“我老婆呢？” 护士表示在进行最后的缝合，一切都很顺利，陈东这才放下心来。等再看手里的孩子的时候，就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陈东父母也在旁眼巴巴看着孙子，从儿子手里接过孙子时，嘴角笑得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明冉却始终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她眼下还没有心思去看孩子，只对他们说了几句恭喜，眼睛都忍不住飘去了手术室大门。 等到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看到陆露从里面被推出来，医生告诉他们一切顺利，陆露也平安无事时，明冉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她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抬手一抹才知道她居然在看到陆露的瞬间哭了。 陆露看起来很疲惫，她看到明冉哭，下意识想要抬手去给她擦眼泪，可没什么力气。明冉一把握住她的手，跟着推车往前走，对她说：“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因为陆露是剖宫产，要在医院住一个星期。 头两天因为陆露的父母刚赶回国，还处于一个倒时差的状态，明冉便叫老两口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她来替他们去医院看陆露。 陆露的房间里每天都有人来探望，有她的患者，也有她的同行和同事，倒是一点都不无聊。 陆露还开玩笑对明冉说：“早知道应该去纹个眉和美瞳线什么的，这会儿也懒得化妆，也太丑了。” “这次有经验了，下次再说吧。”明冉打趣她。 明冉和陆露说着话，就听到门口陈东的声音传来：“我儿子可爱吧？怎么样，配糯糯还是够格吧？咱们订个娃娃亲怎么样？” “不订。”楚原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陈东一脸不可置信，“咱们两家知根知底，这多好啊！再说了……” 门外两位爸爸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听得房间里两位妈妈无奈地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说了句：“幼稚。” 说完两人忍不住笑起来。 只有我们糯糯小朋友，坐在家里的地板上有些不解地看着休闲室的门口。 怎么的呢？今天不是周末吗？为什么爸爸妈妈都去上班啦？ 她这会儿已经知道周六周日是周末，是爸爸妈妈可以陪她的日子。她反复问了育儿嫂好几次，确定今天是周日，应该是爸爸妈妈在家的日子，可是爸爸妈妈都不见啦！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出去了。 而且，还是在她睡午觉的时候，就偷偷走了，她醒来就不见人啦。 于是糯糯又屁颠颠去问育儿嫂，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见啦？ 育儿嫂笑着告诉她：“爸爸妈妈去医院看陆露妈咪生的弟弟啦，等会儿就回来了哦。” “看弟弟？”糯糯小脑袋一歪，然后生气起来，“看弟弟为什么不带糯糯？糯糯也要看弟弟！” 糯糯小朋友头一回在家里“大闹天宫”，就是因为没有带她一起去看弟弟。 最后育儿嫂没办法只好给明冉打电话，明冉想了想就叫司机将她和糯糯送到了医院。 糯糯终于亲眼看到了弟弟，香香的，软软的……丑丑的？ 算了，是陆露妈咪生的弟弟，她不嫌弃哦！ 糯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玩具，趁人不注意扔进了弟弟的襁褓里，她小声在心里说：弟弟，姐姐送给你的哦。 弟弟快点长大，陪糯糯玩呀！ 作者有话说： 糯糯，我的梦中情娃！ 第74章 74幸福美满一家人 ◎真好呀，真幸福。◎ 自从当年雪山事件后, 明冉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怵雪山、滑雪场这样的地方。那次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她差点失去了楚原，每次只要一想到都会后怕。 但是没想到, 糯糯小朋友五岁那年，居然喜欢上了滑雪。 那年冬奥会在华国召开, 到处都是赛事转播，糯糯小朋友有一次逛商场的时候，在商场的大屏幕里看到了滑雪赛事, 居然看得走不动道了。 她本来是家里阿姨带着来商场游乐场玩的, 结果看比赛看得游乐场都不想去了，就这样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人家在滑雪，眼里都是新奇与兴奋。 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念叨“滑雪, 滑雪”, 明冉听得莫名其妙, 问了阿姨才知道，原来小家伙今天去商场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滑雪赛事！ 不光是看了赛事, 她还请阿姨帮她打听有没有滑雪场, 得知附近就有一个室内滑雪场后，她就心心念念想去体验滑雪。 这可把明冉愁坏了, 滑雪那么危险, 女儿还这么小, 能行吗？ 可是糯糯又这么的想去。其实糯糯小朋友总体来说是一个很乖巧的小朋友, 她越来越大，哭的时候都特别少, 有什么事情只要跟她讲道理跟她沟通, 她都是可以很配合的。 她也很少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几乎很少提要求。小时候也就最多是要爸爸妈妈陪她玩儿, 可是严格说起来，她想要买什么，想要去做什么，好像几乎没有提过额外的要求。 女儿这么乖，明冉就更舍不得拒绝她，可她心里实在是担心。 于是她只好跟糯糯说，这件事需要跟爸爸商量。 等到楚原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明冉就把糯糯的想法说了。楚原倒是毫不犹豫，听说女儿想去滑雪，他立马表态：“这周就带她去。” 明冉看着他：“你确定吗？这个会不会太危险了？” “没事儿，小孩子重心低，穿戴好护具再找个教练，没什么的。”楚原看出明冉的担忧，安抚道，“室内的滑雪场一般也不太高。” 明冉欲言又止。等关了灯躺下后，明冉趴在楚原怀里，又问：“糯糯一提要求我们就答应，会不会太惯着了？育儿书上说，惯孩子不好。” “惯着又怎么样？我的女儿我当然惯着。”楚原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或许是自己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楚原一丁点苦都不乐意女儿吃，女儿的心愿他也全都想满足。 “而且你小时候，爸妈也挺溺爱你的，你不也好好长大了？”楚原说着亲了亲明冉的脸。 明冉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儿时的生活，突然间就被说服了。 她点头：“也是。”她自己都是被无限宠爱长大的，那她的女儿也被宠爱又怎么样呢？不管将来如何，她相信她和楚原都是能给孩子兜底的家长。 楚原感受到明冉的情绪，知道她大概还是在担心滑雪的危险性，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边说道：“等周末我们一起带糯糯去，你也实地看看场地，或许就不那么担心了。” 明冉应了下来。 等到了周六，糯糯一大早就自己爬起来换好衣服洗漱好，然后坐到餐桌边吃早饭。 等到明冉和楚原起来时，糯糯早饭都快吃完了。这让他们都吃了一惊。 “糯糯今天怎么这么早？”明冉走过去亲亲女儿的脸蛋。 糯糯兴奋说道：“今天要去滑雪啦！” 原来是惦记滑雪，兴奋的早起了。 明冉有些无奈，但是她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于是和楚原吃过早餐后，就带着糯糯出发前往滑雪场。 他们去的滑雪场并不是阿姨那天打听的那个，而是楚原跟朋友打听到的更好的一家，据说那儿的教练资质更佳。 三人来到滑雪场，糯糯一到场地就忍不住“哇”了一声，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她这么高兴，明冉看着也不由笑起来。 她放眼看去，发现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滑雪，也有不少小孩子在跟着教练练习滑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气氛都很欢乐，明冉原本紧张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明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一下，她扭过头，就见楚原正微微垂眸看她，隔着手套将她牵住，对她说道：“我带糯糯去找教练，你要不要一起去？” 明冉点头，于是一家人就跟着滑雪场的工作人员到了教练处。 教练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瞧着一身腱子肉，还长了双笑眼，看着特别喜庆。糯糯人生中第一次拥有教练，盯着他看个不停。 教练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大喊着：这也太可爱了！ 于是在教练再三保证一定会确保孩子的安全后，明冉和楚原放手让糯糯跟着教练去儿童学习区滑雪去了。 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滑雪场里的糯糯一脸认真跟着教练做动作，有时候摔了，明冉便会紧张得后背发紧。楚原发现后，干脆搂紧了老婆，安抚着她。 明冉很快就发现，糯糯即便摔了也不怕，既不喊疼也不哭，也不会看向爸爸妈妈求助。她反而学得更认真了。 大概人的生命中总会跟一些事物或者人投缘，糯糯就和滑雪特别投缘。见她人小小一只，却跟着教练不厌其烦的做着基础联系，教练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好像记住了，楚原和明冉一颗心都落了下来。 楚原牵住老婆的手，对她笑着说道：“糯糯有教练管，我有老婆管。” 明冉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呢。” “不过今天老婆还是归我管吧。”楚原说着牵着明冉往器具区走。 一开始明冉还不知他要做什么，还以为他是拉着她去室内休息场所。结果楚原直接带她来器具区，不光替她挑选了合适的护膝护肘一类的护具，还给她挑了滑雪板。 “你这是……想带我滑雪？”明冉问道。 楚原“嗯”了声，拎着滑雪板示意她跟上，嘴上说：“我教你，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