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耽美文里为了不OOC苟且偷生NP H》 男主试炼(一) 夜长,门上的传事云板轻扣几音,却未惊醒悠远的梦。 陆涟猛得一抖,半眯着双眼。环顾四周,身下华贵的雕云纹梨木床却令她分外恍惚。 这是她作为非主控穿越的第二个副本。系统采取随机制挑选副本,说是保证公平,其实S级的副本一样的又烂又难。 陆涟选择的是榜单第三难度的副本,且是非主控剧本。副本大致是围绕万人迷攻崔择展开。大概是小废柴爬上王者巅峰,和一众后宫打打闹闹的解压爽文。 可惜她不是主控人生大赢家崔择,她目前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系统的身份栏写的是未知。 保密级,懂得都懂。 不过陆涟目前的身份倒是挺牛逼的,她穿书的是一个修仙文,分三大派系,为首的总派便是青莲派,属于这个世界的顶端存在。 故事嘛,大概率就是很俗套地在这里展开。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作为这个耽美世界里格格不入的存在,如果想要强行介入龙傲天崔择的人生,终究还是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命数抹杀。 这是她第七次重生了,前五次,她都是等着崔择羽翼未丰就想着杀掉崔择,五一不失败了。之后的两次,她都劝诫自己,再等等吧,再等等吧,可是她总是按捺不住自己。 打蛇不死反遭噬。 她累了,疲惫了摆烂了。这一世,她等着崔择已经登上宝座,再想着取他性命吧。 明日就是崔择的化炼之行,作为他的的预备“亲亲”师尊,自然是期望崔择按照原有剧本拿到绝世密器,登上巅峰。 陆涟不介意硬碰硬,输了就重启。无所谓了,这个修仙世界也挺好玩的。 “师尊。”门外响起的是林术远的声音,他是崔择的师兄,副本里第一个被攻略的男人。 “进。”陆涟换了一个姿势,她半卧在云榻上,显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未等她这个做师尊的先开口,林术远走到她身边道:“弟子听闻崔师弟明日就要去虞渊了。” “是他亲口向我允诺能从虞渊回来,我就收他为关门弟子。”陆涟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面对林术远的焦灼,她显然气定神闲。这是当然啊,你去质疑本副本的主角----传说中的气运之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说笑呢。 “可是,师尊,就阿择,崔师弟他一人,以往去虞渊炼试都是几人一同前去。我担心.......”林术远显然是害怕崔择出什么差池,他现在一整颗心都扑在崔择身上,他害怕崔择会有闪失。自然顾不着其他,只是他的嗓门在陆涟越来越沉的脸色下渐渐压低。 “你是在担心他?要不然你替他去?”陆涟摆弄着她的发丝,红色的丹蔻鲜艳至极。林远术明白,她越是平静就表示她越是不喜。如若惹怒了这位师尊,自然吃不了好果子。 “弟子不敢。”林远术深知自己说不动师尊,几欲再言,终究缄默不言,只能暗自叹气,退出了房门。 待到林远术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林涟忽地噗嗤一笑,捏了一个手诀,继而对着窗外说:“崔择,你想在外面偷听多久?” “师尊。”崔择从窗外运气而进,见了面,也不行礼。崔择左肩刮了彩。 真不想看见你,我的生死敌人。陆涟本能地讨厌眼前这个少年。前七世不是被他捅死,就是被他相好捅死。 “你无需换本尊师尊,尚未通过虞渊炼试就跑来本尊住处叽叽喳喳,聒噪。”陆涟本身就拿了一个刻薄美艳女反派的剧本,她本能地想要压住恨意,故而只能先开开嘴炮过瘾。 青莲派另一位师尊楚玄极端护着崔择,属于在男主成长过程中无私奉献的存在。即便崔择人前是倨傲不已,总有人类前赴后继赶来维护他。 陆涟不想管,也懒得管。 “师尊说笑了,弟子只是提前来门派拜会师尊。做您的弟子,我胜券在握。”崔择当然不介意陆涟的口气。他本身就没把林涟放在眼里。他深知自己灵根独特稀有,拜在陆涟门下只不过是因为林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存在罢了。 哦吼,好大的口气。陆涟直接不加修饰地翻了个白眼。吹牛逼不打草稿。 “嗯?那本尊倒要对你拭目以待,未来的乖徒儿。”陆涟恶意地笑笑,“明日本尊会亲自为你送上一程。” 兰舟留言:日更日更绝不太监!欢迎宝子们收藏留言投珠珠 女主非圣母类型!和原副本男主敌对状态 男主试炼(二) 前几世的副本陆涟都有意在试炼中暗中使袢,她确实有让崔择在虞渊有去无回的目的。 奈何这里是崔择的甜宠世界,不会叫她这种反派如意。顺应一贯的尿性,崔择当然是安全无恙地完成试炼,并且从虞渊试炼归来之后,他的实力大增。原因,无从得知。 陆涟思至此,把玩着小小的缠丝玛瑙杯,稍稍一用力,就捏得粉碎。无非就几种可能,要么遇到什么隐士高侠,兴许还能为其后宫添砖加瓦,要么就是遇到什么灵兽啊,剑冢啊之类的。 她这一次倒要看看崔择能在虞渊搞什么幺蛾子,如果真有什么奇珍异宝,她纯靠捡漏分一杯羹也好。她的要求不高,杀死崔择就可以。 未几,天已亮,明澈得有种湿漉漉的感觉。陆涟看向窗外,绿意葳蕤,那些棕到黝黑的枝干在绿影的映衬下幻化为一道又一道直线,穿插在绿云中,像是一层没有依靠,悬在半空。 崔择早已在陆涟居处的院落外等待。不得不承认,这迷得天下神魂颠倒的男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姿容。 陆涟眼尖地发觉他腰间的配剑是楚莫的。她玩味地瞥了一眼崔择,啧啧啧,他倒是善于笼络人心,都拿下了这张王牌。 楚莫是青莲派的大师尊,世俗意义上的高岭之花。这是她几世交集颇多的人,她极其明晓楚莫的为人与性格。他不是护短之主。 崔择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凭借他平日装演的和善谦逊以及自带的人气吸引体制,这七拐八拐倒也收到不少护身法宝。 真令人嫉妒啊。 虞渊远在边域,从青莲山御剑出发尚要几日。陆涟可不愿借出灵兽。她指派了崔择两日就要到达虞渊边界,她只为崔择停留一个时辰。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楚莫将他的配剑相赠,又不惜让宠爱有加的灵兽护送崔择前往虞渊。 故而当陆涟还在美美躺尸的片刻,就收到了崔择的千里传音。“师尊,徒儿已至虞渊。” 陆涟前七世赶赴虞渊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去挑选灵兽。楚莫也去过虞渊,他带回了已经驯服的灵兽,是一头巨大的白鹿。真是好生的威风。不过陆涟作为一方师尊,当然不愿意被力压一头。她也去过两次拐回来一只巨蟒。 “楚莫倒是偏爱你。”陆涟忍不住讥笑,她走近崔择的身边,崔择微一顿首,本能地后退。陆涟偏不成他意,上前摸着崔择腰间配剑的剑穗,“只不过,不能带过去。”陆涟微微仰起头,她的眼圆润尾端微微上挑,看谁都是一副多情的模样。 当然,没有人会知晓,她陆涟也修炼过合欢宗。合欢宗宗徒的举手投足间便是魅惑浑然天成。 “哦,徒儿倒想问问师尊为何不可?”崔择眯了眯眼。他抽出那把剑,剑刃触风,爆裂出尖锐的剑鸣。 “也罢,你若执意要带着,本尊也不便阻挠,毕竟是楚莫师尊的好意。”陆涟早知崔择的态度,妩媚地笑笑,笑不至眼底。她故意把尾音咬的极重,又拖得又慢又长。 崔择只觉得她惺惺作态,暗自不屑。对于陆涟所说的,不以为意,只料陆涟如此这般,只是嫉妒罢了。 “乖徒儿,为师会等你的好消息。”陆涟坐在她的灵兽上漫不经心道。她的灵兽是一条长出翅膀的琥珀瞳鲜红巨蟒。此时正吐着信子,可怖又危险。 陆涟活了七世,任何时候都像一个真正的反派一样处之泰然。哪怕突遭变故,也只会邪魅一笑,然后幽幽吐出那句经典语句“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她们反派嘛,拼得就是一个心态。在他人看来,无悲无喜,只有敌对主角的欲求。 崔择讨厌陆涟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物。当年他初入青莲,也是她的择徒日。他尚还记得那个怪物。也如今日的他一样,将抵虞渊。陆涟明明对那个怪物是满心认可的,他当然不甘了。 即便对陆涟的不屑有莫名其妙的不甘,在知晓到陆涟的恐怖的强悍之后,他愿意拜她为师。这是对强者的拜服。 灵兽择主,能被这般凶猛异兽选中的,大抵也是洪水猛兽吧,崔择想。 而虞渊与外界只有一层结界。一层牢固的结界。其实就连陆涟也并未真正地向虞渊腹地走去。青莲派四大师尊选徒的方式各自不一,若要拜入她陆涟的门下,便是要在虞渊待满七日。 这是独属于反派的恶趣味,真正获得陆涟首肯,带进虞渊的,千百年间,他崔择是第二个。 世人皆惧无知之域,可以说普天之下,真正进入虞渊的少之又少,世间流传的关于虞渊的说辞也是无从统一。 民间若想止小儿夜啼,便可以搬出丢到虞渊的说辞,保管有用。 她很好奇,这一次偷偷跟着崔择进入虞渊会不会有什么触发剧情或奇遇。她拭目以待。 兰舟有话说:假期会双更 非假期日更哦宝宝们 求收藏珠珠投喂 可以去微博@也渡兰舟03找兰舟玩(是新开的号!) 女主绝非善茬!各种意义上的反派哦!是妩媚大姐姐类型! 男主们后会渐渐推进 半数是弯掰直半数是直男(我喜欢看傲娇死狗为爱变直 or追妻火葬场) 妖怪娶妻(一) 虞渊与外界到底不同,方才看外头还是晴空万里,一瞬间便黑了下来,晦暗的天际铺排着血红与胎青的交杂。 有一说一,这种天空挺适合拍灾难片、丧尸片和恐怖片导演取景的。 目之所及就恰似荒野,死寂一片,无鸟鸣,无兽叫。半点声响全无。只有冷风略过败草。难测是何辰光。 小陆的荒野求生之旅开启。陆涟暗自好笑,给自己打气。 陆涟晚崔择一步进入虞渊,这短短片刻,崔择便声色无踪。这臭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陆涟无奈,空对这荒原,她尝试屏息探查崔择的行踪,不过了无痕迹,崔择确实已经走远了。 可是再远能到哪里去呢? 这一端,崔择身处异界,此时正低垂着眼帘,他的唇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眉头也皱出更高的轮廓,眉弓隆起,锐利如剑。 他自踏入虞渊就被一阵力量裹挟至此。陌生的地方。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无数短促的金光剑气在浓稠的黑暗里一闪而过。崔择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等到他的身体不再颤动,仿佛和周身相融。崔择稍一运气,只是那微光只是从他的手指迸发片刻就即刻熄灭了。 哼,师尊居然没骗他?在虞渊,他的修为被限制,运气,无用。 这究竟是哪里?崔择到底非常人,短暂疑惑之后还是选择主动而为。他继续往前走。 眼前是茫茫无垠之地。 另一端,巨蟒携着陆涟飞驰,“乖宝,你怎的看着轻车熟路?”陆涟摸了摸巨蟒的鳞片,疑惑道。 片刻就来到一处城郭外。隐隐有火光闪过。陆涟有些心疑,为何这里会有城镇? 陆涟预测崔择应该也会摸到这里。诶,不管他摸不摸得到,反正他崔择死不了。只是这好奇心驱使她也要往前一探究竟。 单看这里与凡间的城镇无异,不过在晦暗的暮色里灯火喧嚣的市坊里却显得尤为的诡异。无数的人在那些街市上游走,很僵硬的,就像,就像什么呢?套着画皮的妖怪? 这里是陆涟副本剧情里也未曾提及的地方,她明明刷了那么多暗线支线,对这里却一无所知。 她坐在巨蟒的身上,停滞在半空,如若此时有“人”抬头望一望,倒能看得那巨蟒身上的艳美女人了。 陆涟撑着下巴俯视,可算得上是很寻常很寻常的画面。但是这人间繁杂反倒假的有点像影视剧的画面。 叮铃,叮铃,清脆的铃铛声渐起,喧闹的市坊瓦肆顷刻失去声嚣,十丈渐宽的官道上,行着獠牙外咧,凶神恶煞的妖兽。 陆涟来了兴趣,耳畔是威严磅礴的号角声。这种时刻,绝对是有什么大人物出场,陆涟准备按兵不动。 只见每一只妖兽凸起的深色的脊背上有一只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一只巨大的轿子,恰似女子出嫁的花轿。但这轿子恍若重若千钧,那些妖兽拉得气喘吁吁,眼球暴突,利爪勾住地面留下划痕。 陆涟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参与副本挑战之前,她闲暇时就喜欢看些书啊,影视剧之类的,大部分恐怖向惊悚向的都告诉她一个真理,不该知晓的不要知晓,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主动远离是非,获得光明天地。 “乖宝,我们离开这里吧?”陆涟轻轻命令巨蟒,但平日乖巧的巨蟒反倒是对此充耳不闻,它一个俯冲向上,径直向远处的悬崖飞去。 飞到高空,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巨兽摆成的长龙正密密麻麻地一点点向远处的悬崖急驰。陆涟感觉到越近浓雾就越多,“嘶-----”巨蟒发出利刃长空的尖锐鸣叫,每一声,陆涟都觉得周身的寒意与雾气加重。 下雪了?陆涟完全呆住了?在视野混沌的雪花里,陆涟有些疑惑,她不知巨蟒为何如此,当下就是要让乖宝停下。 她努力运气,魂力激荡,无数风雪陡然炸裂,她迫切地想要停下来。那些巨大的冰雪形成交错的冰刺,密密麻麻挡住巨蟒的去路,她建造出一处冰冷的墙堵,想要拦住巨蟒的去路。 但是下一秒陆涟,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大气流震得呼吸不畅。该死,她轻轻抬手,拉回重心,心知在高速飞驰的状态下还是不要表演杂技得好,毕竟她是一个惜命的反派。 巨蟒飞驰着载着她来到悬崖边的一处宫殿-----暗色系审美。宫殿开起来四通八达,仿若迷宫。陆涟觉得此建筑的设计师估计挺辛苦的。 正门几百米的铜门似血盆大口,正引诱着她进去,再一口吞下。陆涟站在悬崖边往后看,无数的巨兽直冲而来,一股奇异得想要战栗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过奈何她陆涟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她拍拍巨蟒,巨蟒也像心有灵犀一般蹭蹭她的身子,领着她从宫殿偏门的一处小道进入。 宫殿内外并无人,所有的火光都聚集在主城内。陆涟还想着四处绕着看看,如此奇异的场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里建议给剧组征用拍奇幻片。 也不给她多作思忖,巨蟒载着她也往火光中飞去。 主城大殿里已然是人头攒动,她看到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只是那些人很怪异,那些欢快的叫喊就像是他们从腹腔而不直接通过喉管里直接涌出来的。 在大殿的中央,坐着一个少年。 不过是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极其白皙,耳侧遍布青黑的纹路。他的眼眸上挑,是金色的。红唇仿若染上鲜血,给整张脸增添妖冶的美感。少年的发上编着铃铛,一串一串缠绕着浓密的黑发。 大殿两侧落座着无数的“人”,他们翘首打量着陆涟。陆涟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她甚至想给群众来个飞吻。 巨蟒把陆涟放下,就嘶嘶地对着那个奇异的少年吐着信子。 “这就是我的新娘?”即便少年吐出的言语她丝毫没有听过,但是不知道为何就像同声传译一样她莫名其妙知晓了少年的意思? “新娘?什么新娘?”陆涟听得一头雾水。她转头疑惑地望向巨蟒,“乖宝,这是什么意思?” 巨蟒温驯地收起自己的尾巴,慢慢游向少年侧座的座位上。 少年用金黄色的眼珠紧盯着陆涟,贪婪的欲望不言而喻。这样的眼神没有夹杂回避与收敛,像是一排细密的牙齿,微微啮咬陆涟的身体。 陆涟试图侧脸回避他,艾玛,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像反派。 陆涟本能地想要运气离开这里。但是不知为何,发觉自己的脚踝处被套了一只铃铛,刚想抬脚,就传来钻心的疼。可以忍,她想,不过下一秒她便没了气力,身体被一股力量鬼使神差地推着走向那个少年。 恰如少年所言,她成了新娘? 少年把她拉到身边,像小兽一样歪着脑袋,偏偏要做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真奇怪啊,陆涟差点被蛊惑道。 “我的新娘。”少年看着她,“来自外面的新娘。我应该怎么唤你?夫人,哦,夫人。” 陆涟有点怀疑这小鬼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话也说不明白。 “夫人......”他忽地开口,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笑容绽开越来越大,以至于牵扯脸上的肌肉体现奇异的弧度。徵笑得全身颤抖,以至于蜷缩在一起。 他用长长的,尖锐的指甲反复抓挠耳侧的纹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如同河中的尖石,不会避让水中的血液一般。又猛地将身上的人皮撕开。 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哪里了,师傅,我到那妖怪的老巢了。 兰舟有话说:只写轻松向小甜文 !!! 求宝子们收藏珠珠投喂!!! 妖怪娶妻(二) 虞渊深处原来是妖物的老巢。 万年前,在她还尚未参与副本,也就是陆涟本体还未诞生之时,仙界和妖界有过大战。可是在青莲藏书阁的记载中,妖界不应该早就覆灭了吗?万年前,仙界斩草除根,屠戮尽妖界的后患。 为什么他们会藏匿在虞渊? 显然虞渊里的妖物无意于冲出虞渊。但是,他们似乎对她这个外来的新娘很感兴趣。 所以这是《外来媳妇本地郎(耽美甜宠版)》吗? 虞渊时序无差,陆涟对时间的概念并无把握,她被安置在主城最高的城塔里。准确来说是被囚禁。 陆涟赤着脚,脚踝上扣住的铃铛冰凉,紧贴着温热的肌肤,这或许可以稍稍缓解站在百尺高楼所带来的眩晕感。她其实已然听到厚重悠长的号角声,懒得挑起帘子去观望。 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此时的情绪,与其说在嘲弄略显忐忑的自己,更多的是一种好玩的好奇。 未几,门被撞开。“涟......”穿着掐丝金线红服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脚下的玉靴与地板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这是陆涟的新郎,单名一个宴。 宴是一只妖,万岁的妖。明明是万妖之主,却要一副人类的皮囊。 宴对于陆涟一见钟情,妖化作的少年霸道的占有欲近乎可怕。他不允许任何一只妖借此窥探独属于他的新娘。 故而陆涟被安置在这里。 宴送过陆涟无数的珍宝,陆涟却一眼相中一枚玉佩,碧绿色的绶带。但玉佩有结,陆涟解不开,但也一直挂在腰侧。 陆涟越看越觉得熟悉,她不慕钱财珠宝,却唯独觉得这玉佩熟悉得很,喜爱赏玩。 这是崔择的玉佩?! 陆涟捏着这枚玉佩,顿时变了脸色。如果她不是一时兴起随崔择进入虞渊,那万年来第一个深入虞渊腹地,成为宴的新娘的就会是----崔择? 想到这里,陆涟感觉那种熟悉的战栗感席卷全身。 如果前七世,崔择都是只身一人进入虞渊,是不是意味着他都成为了所谓的妖怪的新娘?而这一世,她的进入改写了这个进程,第一个踏足虞渊的不是她,而是崔择。 会不会这件事和崔择实力大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管宴的新娘是崔择还是她,至少宴已经认定了她是新娘。陆涟就像真正的妖王的新娘一样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真的很爽,在妖界当个土皇帝真的挺爽的,陆涟暗暗地想,除了没有阳光容易抑郁,但是这里的衣食住行已经让她乐不思蜀了。 在虞渊,她神奇地有了和巨蟒沟通的能力,“乖宝,我们应该怎么出去?”陆涟倚在巨蟒的身上问道。 “主上,您是宴的新娘 。”巨蟒漫不经心地舔舐着他的尾巴。 “你难道想要在虞渊待一辈子吗?你不想念青莲山嘛?你不想要到青莲池里沐浴?”陆涟明显感觉巨蟒有了动摇。她继续循序渐进:“乖宝,你一定知道出去的方法吧。” “在密境,不过只有宴可以到达那里。”巨蟒答道。 “本尊不可吗?”陆涟继续撒着娇。 “除非主上拥有宴的妖力。”巨蟒不紧不慢地回复道。 陆涟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自己灵兽的NPC重要程度,他似乎话里有话。 “乖宝,那本尊应该怎样攫取宴的妖力。”陆涟玩味地笑笑,是杀,是抢,亦或是...... “主上只需夺取他的元阳。” 就这么简单? 和这个不分善恶,只遵从内心的妖相处甚至比和人相处来的轻松。陆涟说不清对于宴的情愫。总之夺取他的元阳即可。 宴就像稚童一样,他的笑像是妖界的天,晦暗不明。他唤陆涟夫人。 这本就可笑,新娘?他命令整个妖殿的妖都唤陆涟为夫人,一个被困在一隅的夫人。 陆涟,暗想,徵终究是妖,不明或是曲解了夫人的含义。 宴也和人间的少年一样喜闻声色。 陆涟为他斟满酒,满得溢出来了。徵痛饮数杯,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原来妖也会发酒疯啊。宴窝在陆涟的怀里,叫嚣着要陆涟抱着他。 陆涟倒有几分动容,遂伸手摸了摸他的鬓发。 于是陆涟在众妖的眼皮子下堂而皇之地抱着宴离开。宴的体温滚烫,呼吸却是冷的。他不断地喊着陆涟的名字,艳红的唇瓣不断翕动开合,。 宴喝醉了,宴告诉陆涟,预言里有不久就会有外界者闯入虞渊,那就是宴等待了万年的新娘。他如此筹备,就是设宴举行与她的婚礼。 陆涟有些难以置信,她试着用神识问他,为什么新娘是我? “涟,你是宴万年来第一个遇到的,是宴的新娘。”他直直地看陆涟,偏偏又要装作一种单纯无暇的模样,也或许妖的天性让他不善修饰,不会逃避欲望,直视自己的罪恶。 “我是你的新娘。”陆涟并没有阻挡宴亲昵的动作,他就好像一只雄兽,不断地侵占、攫取属于自己的领地。“那是不是表明你是我的东西?”陆涟凑到宴的耳边呼气。 宴显然在慢慢消化陆涟的意思,半晌,他乖驯地重复着陆涟的话:“宴是涟的东西。” “那宴可以为我献上什么?” “一切。” 陆涟一步步后退。 “涟,你害怕宴?”宴欺身向前,他在模仿陆涟,一点点吐出模糊的发音。陆涟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意这些语句的用法。 陆涟摇摇头,她试着安抚宴,她轻轻抱住他,“我不会离开你。” 下一秒,她将宴扑倒在床上。 兰舟有话说:下一章开始吃肉 夺取妖力 陆涟在性事上向来喜欢主导,如果像驯服幼兽一样把童真之人占为己有,哪种感觉她甘之如饴。 她感觉到宴紧绷着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浮上红云。醉眼迷离的模样。 陆涟解下发带,黑发如瀑。她的唇顺着宴的身体游离,一寸一寸地向下。宴就像砧板上待宰杀的羔羊,明知无法逃脱,居然还是用无邪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 真叫人犯罪。 宴在喘息,像濒临绝境的感觉,带着绝望与欣慰。显然他明晰接下来的...... 宴的身体的身体在颤抖,陆涟跨坐在他的身上。宴把下巴支在陆涟的左肩与锁骨相连的凹陷处。硬物的触碰会让陆涟的那处凹陷酸涩不堪。 她把肩膀塌下,在失去重心的时候,将嘴唇轻轻触碰宴的唇瓣。 宴面对的是骄傲的、矜傲自持的天使,代表着尘世和美的天使,她是来自美丽宫廷的使者。在一阵狂欢中为他打开了通向一切罪过和荣耀的大门。 宴迫不及待地回应这一切,他感觉意识缥缈无着地。 滚烫的热潮狠狠地吸附着他,他只有忘情地不断挺动着。 “啊......啊,真棒,就是那里,宴......”陆涟忘情地骑坐着,宴的尺寸可观,被紧紧地包裹吸吮着。“不要不专心......”陆涟点了点宴的唇。 陆涟明显感知到,宴在担心什么,在惶恐未知的东西。他长长的指甲会在和她过分亲密的时候划破了脊背,深黑色纤长的指甲勾勒背部肌理,划出鲜红的血。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翻涌在浪潮里并不顾忌这些。 直到陆涟迎来了宴的喷涌,终于可以瘫软在宴的身上。陆涟尝试着运气。 陆涟感觉到突如其来猛蹿的力量。连同原先体内被压制的力量,一齐在体内堆积内化。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宴。宴像缺氧濒死的鱼,他瘫软在床榻上,无助地喘着气。 “涟,不是宴的新娘。”宴似乎还在消化这种惊愕的情绪,他容貌昳丽的脸上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陆涟,宴连说话都困难,像被掌控着的提线木偶。 陆涟明显感知到体内充盈着巨硕无比的力量,这股力量无限冲撞,被她的魂力所一点点吞噬。陆涟真切地感受到了妖力。 陆涟真正成为了牧羊人,她拥有吉格斯之戒,她窃取了宴的妖王的力量,无穷的力量。 而真正的妖王,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涟在欺骗宴。涟不是新娘。”陆涟似乎并未从宴的眼神里捕捉悲伤恐惧愤恨等负面情绪。相反那种偏执的眼神紧紧缠绕着陆涟。 “涟是害怕宴吗?涟是想要离开宴吗?” “涟…..” 巨大的尖锐的啼啸划破黑夜,像是黑色绸缎被划刀割破的缺口。地面迅速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无数寒风卷着气流向上翻涌。觉得崔择的衣衫猎猎作响。 崔择感觉到一股触电的麻痹痛感从脚底贯穿。崔择施了一个阵法,想要阻挡那些将要从地面喷涌而出的东西。但是阵法终究抵挡不住,从中断裂开。 崔择隐隐感觉自己抵抗不住,正欲抽身,他感觉到有一股异动从远方奔腾而来,又是尖锐的啼啸。一只黄金色的巨鹰裹挟着周身的窜动的金色光芒飞驰而来。 这是,灵兽吗? 崔择想到陆涟的鲜红的巨蟒。 那巨鹰扑到那处裂口上,不断啄食吞吃着那些奔涌而出的东西。等到那道裂口不再上涌那些黑色雾状的东西,巨鹰也吃饱了。 他转过脑袋,注意到崔择。巨鹰明显的停顿动作。 他用巨大的臂展笼罩天地,崔择就像幼鹰一样被覆在其下。崔择有些疑惑,这巨鹰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主人,吾等待您万年了,吾的主人。”巨鹰忽而幻化成一个英俊的男人,他虔诚地匍匐在崔择的脚下。 “吾愿与主人缔结契约,做您生生世世的奴仆。” 兰舟有话说:兰舟笔下的女主不是阿廖沙式的圣徒。 陆涟的最终旨归还是杀死崔择。 即便是如此基调我也会写的是轻松向小甜文。 大家平时学习工作之余看看兰舟的文乐呵乐呵就OK 兰舟的文比较反套路呼呼 除掉崔择 崔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从未在青莲山上见神兽幻化人形,一时间惊叹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掐了寻常的御兽诀,与男人缔结契约。 “吾的主人。”男人恢复原身,展开双翼。 他将成为崔择忠诚的仆人。 陆涟夺取了妖王的妖力,本体与虞渊有了融合,她可以感知到到在目之所及之处的细微变化。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崔择,如果有了这层妖力,她是否可以直接杀死崔择,直接让未来BOSS折在新手村? 原来的如此尝试无一都因为种种原因夭折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至于宴,她设下结界,她把宴藏匿在高城的顶端,一个可以眺望远方的地方。 “宴。”陆涟一点点划过宴的胸膛,似乎源自人类的挑逗对于宴并无用处。 宴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安静脆弱。他的眼里有对陆涟的痴缠,那种奇怪的人类的情感。 “涟,涟......”宴一遍遍冲撞着陆涟,在情欲的促使下他抓挠着陆涟,全身的血痕。他们就像猛兽一样疯狂地交合着。 痛快淋漓。 “涟会回来吗?”宴就像一个稚嫩无知的孩童,他在一点点捕捉陆涟情感变化,他在学习内化那种情感,他甚至笑出来了。 “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等到一切的结束.......我会把妖力还给你。”陆涟挑起宴的下巴,给了他一个深吻。 陆涟还记得她合上门宴的眼神,他就像司空见惯的样子,甚至看出了宠溺的样子? 虞渊只有两季,酷暑与寒冬。寒冬的季节就快要过去,在两季之交,植物只能在这段短暂的适宜的气候里疯长。 陆涟坐着巨蟒穿过长空,她就像雷达监测一样开始地毯式搜索崔择。 其实她好几次都想要开口问巨蟒,结合那日,巨蟒似乎和陆涟有交情,并且懂得很多。不过自那日有如仙人指路般的提点之后,巨蟒就恢复了寻常妖兽的样子。对她的提问不答不应,充其量就是通人性罢了。 或许这里有什么隐藏伏笔,未来再触发奇遇吧。陆涟作为老玩家倒也释然,不急于求成。 待到虞渊的边界,她有感觉到不寻常的痕迹。空气里浮动着的是情欲的味道?难道崔择在这里撸了一发?要不要玩这么大? 在那些消失殆尽的浮动的气味里,陆涟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在这里,追。”陆涟内心不安之感越来越重。她留了一个心眼,改变了自身模样,不以真身示人。 虞渊的中心有一处湖泊,常引附近凶猛妖兽聚栖。巨鹰载着崔择在此暂做停留。 “盟,你要带我去哪里?”崔择疑问道,他给巨鹰取了单字盟。盟已经载着他长空翱翔许久,盟在寻找什么。 “主人,王的气息就在这里。”盟淡淡地回道,他已经能感觉到王的气息逼近。他在等。 “王,什么王?”崔择并不知晓妖界尚存,“盟,我该如何离开虞渊?”估算下来,陆涟规定的时间将至,他得赶快离开虞渊。 “离开虞渊?”盟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吾的主人......”未等盟下一句吐出,一股强大的气流混合着深青色的光芒直冲而来。气流裹挟着地面的沙砾在空气中翻涌。 “你是谁?”陆涟模仿着宴的神态,只是三分像,那种嗜血的兴奋的狂热并不是一个情绪不通的妖应该抱有的。 “王?”盟感知到了强大的妖力,和妖王一样的面孔,属于妖王的力量,但是盟可以肯定她不是妖王。 “你不是王?” 陆涟自然不能回答,她深知反派死于话多。既然盟发现了这个秘密,按照惯例自然也不能活命。 陆涟接二连三的攻击又快又猛,只取命门。崔择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只是还有一个碍事的盟。 这只狡猾的鹰,呼朋引伴,引得无数的狂暴的妖兽向着陆涟扑来。陆涟只消一动手,就可以把万丈高的巨型妖兽撕扯成碎片。 “哎呀,真是脏得很。”陆涟不紧不慢地扯下粘在嘴角的碎肉。她的脸上已经被血污糊满了,深青色的衣衫斑驳脏污,在她的身下,无数的妖兽的尸体堆迭着,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在绝对力量的支配下,陆涟完全杀红了眼,那些前赴后继地扑来的妖兽,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只要把你杀死,我就解脱了。” 等到陆涟把最后一个扑上来的妖兽斩杀,这个屠戮的修罗场悄无声息。 她把身子附在地面,去感受虞渊大地的轰鸣。这片虞渊,失去了崔择的踪迹。 真不巧啊,又给崔择逃走了。 那她也应该走了。 新的神兽 陆涟在青莲山待了万年,青莲山上始终青雾弥漫,下笼大地,万物尽失。雾可厌,可喜。 杜甫诗上写“春水船如天上坐”,在浓雾中,己身居若天外。 陆涟有些厌弃这样天外之景,冷清,让她不免想家。究竟能不能杀死崔择,早日完成副本,尚未有定数。 拉回思绪,她起身回望,日出之下,崔择已然在练功。 自虞渊归来,崔择修炼得尤其勤勉,常令她来指教。她也乐得教学,毕竟崔择越强时间线就越来越近。 少年的腰挺得笔直,一身干练的短打。挥剑有力,甚至不余残影。 陆涟观看了许久,她起身反手把住崔择的手腕,提点道:“提息,步法不实,手执剑自然不稳。” 陆涟点着崔择的手臂,少年悟性极高,略略言上几句就可触类旁通。陆涟自创的剑法一择,一个时辰便学得像模像样。 崔择的汗黏湿了发,脸颊被刺得酥痒的。他稍作歇息,拱手向前,“请师尊赐教。” 陆涟忽然的来了下去,提眉道:“你与本尊比试一场,若抵挡三步,本尊便赐你心法。” “谢师尊。”崔择低头道谢。 崔择的剑法也是一等一的好,三招之下都是剑走偏锋,招招激进。陆涟并未用气,只是也寸步不让,回回在崔择败落前挑起前刃,“剑,永远指向敌人。”陆涟最后一招故意不出常路,反刃挑落崔择的剑。她云淡风轻地挽了个剑花才收刃回鞘。 仅仅三招,崔择输得心服口服,他与陆涟之间需要跨越的鸿沟绝非朝夕便可。 陆涟借这几招探看崔择的修为,不免也会讶异。老天赏饭吃的修气奇才,尚且如此勤奋,怪不得越来越难杀。 她也是一世又一世的反悟才明白把敌人养在身边是最好的,金鱼只有在鱼缸里才是最美的。 如若未来崔择知晓他的师尊想要杀他,不知作何感想呢? 她太害怕生出异端了。就像虞渊的那个变故。 崔择的强大的妖兽。 “平安渡过本尊的试炼,你是天下第二个。拜于本尊门下,你可有觉悟?如此莽撞。”陆涟并没有单刀直入崔择在虞渊的经历。 “弟子当知。师尊定下虞渊之盟,虞渊险劣,弟子无匹夫之勇,则定不敢进入。”崔择不服,反呛道。 “故而不作后策?”陆涟不怒反笑,“如若尚缺楚莫的药丹,你可以活着回来?” “我......这世间并无万全之策,世事易变,况且......”崔择哑然,他刚想吞下话说。 “况且什么?”陆涟眯了眯眼,“你藏匿了什么?” “弟子原在虞渊缔结神兽,而后突遭袭击,受了重伤,失了大半记忆,只记得是一个穿青黑衫裙的人。”崔择思考片刻,还是如实而言。 “黑衫之人?”陆涟面不显色,“嗯,从未听人记载过?倒教本尊好好查询。不过、本尊听闻你的神兽?”陆涟画风一转,终于点到正题了。 “请师尊与弟子赶赴后峰。” 后峰辽远,一路野风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盟————盟—————”少年在山野间奔跑,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声响攀升至青山之间。 脆裂的鹰啸掩映在远山的云雾中回应。那是鹰,他的鹰,少年张开双臂迎接。 陆涟看到了金色的翅羽渐近,遮蔽天地,那双鹰眼紧盯着他的猎物,仿若下一秒就会将其撕咬吞噬殆尽。 “师尊,这是弟子在虞渊缔结的神兽。”崔择甚至带着炫耀的语气,那种神态就好像求着陆涟夸夸。 崔择往前了几步,那鹰如临大敌,用巨大的脑袋拱了一下崔择,示意他远离陆涟。崔择显然不曾会意,他向陆涟抱歉笑笑,“盟,不可无理,这是师尊!” 陆涟在好好审视这头巨硕的鹰,同样他也在审视她。盟用利爪攀附岩壁,他旋转着头,他感受到了微弱的须臾一瞬的王的气息。 这个女人和妖王有关? 盟不敢确定。但是作为妖兽的直觉,他对这个女人很不放心。 他失去了和妖王的联系,甚至无法再打开虞渊的结界。 “长得倒好生漂亮,正好可以和本尊的乖宝作伴。”陆涟对盟粗鲁的举动并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嘴唇,露出笑容,“哦,不过本尊忘记了,他们是天敌。” 崔择点点头,不知为何,师尊很少对他展露笑颜,他只当是师尊对神兽的认可。 “有了神兽要好好教化才是,勿要生了事端。”陆涟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故作高深,她旋即又言“本尊赠予你一乾坤宝袋,可容万物,平日在前山操练,就让他待在这里。” “是,师尊。” 兰舟有话说:求宝子们珠珠收藏评论三连 为爱发电全文免费嘟!!!! 梦魇时分 世间总是没有免费的馅饼,吞噬妖王的妖力,陆涟感觉到体内的异变。她的腰腹蔓延出宴身上的青黑色纹路。 她顶替了崔择的身份,同样拿到了宴的妖力。与前七世不同,她从这个节点已然改变了命运走向———妖王的能量已安然在她体内。 腰间原本属于崔择的玉佩,被她牢牢掌握,这是最强有力最安稳的象征。 青莲山上静悄悄,玉石雕锲的路上映着微光清凉。陆涟不知如何被触动了情思,怔怔呆愣放空许久,直到门口一声“师尊”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师尊,弟子求见。”屋外蓦然传来崔择的声音。崔择急急闯进来,差些没站稳,望着她直喘粗气。 陆涟下意识把玉佩藏进衣袖里,抬首问道:“怎么,修炼突破有困难?” “深夜便可歇下了,待你突破这一层,方可抛下睡眠。”陆涟又细看崔择脸上汗津津的,以为是他深夜刻苦训练,装作关切道。 “师尊,我想知道,温已敛是谁?”崔择低头思索片刻,终于发问,他脸色不佳,话语里有些许颤抖,显然也在疑虑,不住地偷望着陆涟。 “温已敛?”陆涟重复道,静静盯着崔择,好像要看透崔择一般,起先未置一词。 崔择你别急你先别急,容我想想怎么措辞。 “温已敛?”陆涟有些微微失神,目光失去焦距,她在回忆什么。 “师尊认得?我原不知这人,又觉得名字读来顺口熟悉,加之近来常梦里相见。总是这人缠绕,却不见真切的。”崔择不知陆涟的动静如此异常,又补充道。 青莲山都知道陆涟的逆鳞,谁也不能碰,其二就是陆涟第一个关门弟子,这世间第一位从虞渊活着归来的人———温已敛。 世人皆知,温已敛已被陆涟手刃,挫骨扬灰,这世间,早已没了温已敛。 一枚红叶飘然,陆涟捡起一片夹在书中。清秋的萧索,穿过窗牖,踱步而来。 许多模糊的碎片在记忆里发出凌厉的光。 “怎么突然梦到他了,你怎么会梦到他?”陆涟略微皱眉,眼神犀利。 听闻这话,崔择莫名觉得心头酸涩,一摸竟然坠下泪来。“师尊,他是谁?” “师尊,我怎么哭了......”崔择努力想记起什么,但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无数模糊的剪影。原来铁打的人也会被伤到。 “你真的想知道他吗?”陆涟笑笑,并不作答,反而转移话题“那你还记得我接你来青莲派之前的事吗?” “不记得了,全然不记得了。”崔择摇摇头,他对现世记忆残存极少,只记得被从街上接回青莲山,一点点模糊的片段罢了。 陆涟挑了挑眉,嘴角隐了笑,这样子显得刻薄又无情。不过崔择因着落寞失神并未看及。“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活好当下。” 你时日无多了,别问东问西节外生枝。臭小子。 “可是,师尊,我梦到很多很多...我梦到...”崔择只觉得心跳得极快,如今努力想着梦里让自己心悸的画面,不过都徒劳无功。 “你可是怕了?”陆涟越过帘帐上前,她点了点崔择的额头。 哎,果然还是孩子。 “本尊明白了,本尊素不喜吵闹,原想你找人同伴,你也寻不到去处歇息,今晚就到本尊这里睡下。” “谢师尊。”崔择眼神闪动,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谢。寻了处软榻,侧身朝里躺下。 “崔择。”暗夜里,陆涟忽地幽幽叹了口气。 “师尊?”崔择迷迷糊糊地应着。 “无事,你睡下吧,本尊明日命医阁的人给你调配安神补气丸。” “谢师尊。”崔择闷闷地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修仙之人眼力尚佳,一眼便知崔择拘着身子,睡不踏实。她起身出走,吹了灯,独留崔择在屋里歇息。 月影重重,庭间花木扶疏,一大迭交相辉映,光影随着缝隙撒下去,凌乱招张,越发看得人心沉。陆涟止不住心悸动,沿着甬道走了几步就靠着栏杆坐。 崔择见屋内无人,便躺倒在卧榻上,屋内都是陆涟身上的香气,也许是陆涟之前的嘱咐,他内心踏实着,渐渐觉得稳下心来,入了梦。 一夜无梦,崔择只觉得是这几日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陆涟早已在后山修炼,此时霞光无垠,陆涟周身亦是无数闪烁不定的金光。崔择远观着,沉溺在这巨大而恢宏的宁静中。 他也知晓,这宁静又无法言语的宁静有怎样的动荡。 即便是日出,一日也有一日的不同寻常。 为徒良久,崔择从原先的心高气傲到如今的强者之道的心服口服。他的师尊,实力强悍又勤勉。这一路他成长颇多。 崔择一点点地心性蜕变,在青莲山闭关的这些时日里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关外每日都源源不断的书信,他因着修炼每日回复得都不及时。楚莫师尊偶来看望他。他并不想丢了陆涟的脸。 “崔择。”大抵是过了很久,陆涟才能自然地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旬日后就是无双之聚了。长老们推本尊也应下来,本尊未推惧,想来也带你一起去。” “你可愿意?” 兰舟有话说:求珠珠收藏评论谢谢谢谢谢谢啦 无双之聚 崔择听罢陆涟的话,自然欣喜不已,忙不迭地应下。 臭小子,你就乐着吧,我在给你开辟地图搞副本。陆涟把崔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依旧是寻常副本里爱的惯常套路,无双之聚就类似几校联考,测试各门派的综合学业水平。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老东家合欢宗也会前来。 于是乎陆涟拭目以待,总不可能派宗主也来吧? 天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各派出了各自师门,则不得过于抛头露面,于世人面前不可展示实力。下了青莲山,就是地位尊贵如陆涟也只能扮成寻常模样。陆涟感觉这有点类似角色扮演(普通版)。 每一世即便展开铺排的情节相同,不过期间的走向还是相异,陆涟现在都要把着指头数数有几位后宫佳丽要出场了,方便她应对。 青莲派这次只有陆涟出山,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好事,杀人放火,无人作陪。 “为了避人耳目,暂且在外认做兄弟。”陆涟在青莲山关外就嘱咐过崔择,在外不可节外生枝。 “是,师尊,哦......不,兄长。”崔择拱手,陆涟推过,摇摇头,“青莲外,不必拘泥礼数。如今也是你重回山外,多接触接触人气也是好的。路程要几日,也好在途中歇息玩乐。” 崔择只着件月白对襟窄袖长衫,再在外披一件金丝祥云纹披风,玄黑长裤扎在其中金靴中,乌发只用一束落纱带随意绑着,肆意间带着几许贵气。 陆涟挑了件形色相似的衣衫,耳坠两只红色蝴蝶摇摇曳曳,美得生姿。 陆涟和崔择来到最繁华的万安弄巷。不巧正下了雨,细密如银丝的小雨笼罩天际。小桥人家,曲巷深弄,枕河人家,是一份水乡的风情韵调。于崔择自然是新鲜有趣的,精致的开合桥,老屋的木雕,还有过街砖拱洞间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 陆涟前几辈子来了好几次,已经腻了。 在不远客舟上布置了点小酒小菜,夜游湖上,赏景啄酒,陆涟倒是会享受。听着歌女咿呀的唱曲儿,混合着桨橹舀过水面的声音,让陆涟久经KPI追逐的心情微微释放缓和。 暗夜略寒冷,星火微光勾勒近处景物,那些建筑在新雨之后恰似洗净的器物,细节被微光放大后点燃。一壶清酒,原是不会醉的,但善饮的她倒是认为自己醉了。 恍惚间,她看到邻舟内的一个身影影影绰绰,正待她睁大双眼而寻,那人却奇迹般的消失了。 “师尊,不可再喝了。”崔择在一旁劝诫道,他几欲夺过酒杯,都被陆涟躲过去。 “本尊没喝醉,崔择。”陆涟不满地摆摆手,酒精上头有些兴奋罢了。“你且回去,别教本尊说第二遍,回去好生歇息,好明日赶路。本尊自去醒酒。” 崔择无奈,只应下,出了舟舫转身上楼。 “呼,终于走了。”陆涟换了沉醉模样,冷风一吹也清醒了大半。来到这世几近万年,她刚心血来潮强制退出副本,到控制面板上想要去看看过往的陈述,无意间在角落有看见系统字样的勾选。询问系统是五次失败以上就会有系统辅助功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陆涟当然毫不犹豫地勾选了是。 但是最叫人难过的是,有得也有失,陆涟会丧失50%关于崔择的记忆点,如若要解锁,需要领取任务开启。 杀不死我的只能把我杀死。陆涟在内心冷笑。 她尝试点开三个初级任务: 解锁关键人物(2) 恢复合欢宗身份,抛弃神尊身份 制造崔择和关键人物偶遇 艾玛,这不是杀死男主计划,这是给男主牵线搭桥的红娘企划。杀死我自己,奉献给群众。 陆涟已经被封锁关于后宫团的记忆了。是不是让她空手接白刃? 陆涟苦思冥想一下,先回人间的根据地再想办法。 舟在河岸上缓缓泊下,十步之外,却是人头攒动,灯光掩映,嬉笑之声不绝于耳。夜深月高,花街柳巷却是喧闹依旧。未近,便有似有似无的暗香浮动,引人遐思。婉转清丽的歌声混着压抑的娇吟于影帐中传来。 戴上系在腰侧,一扯银丝翠线扣住,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名为“柳外圆”的风尘馆,踏过汉白玉石桥,一堵白墙映入眼帘,正中一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 推开大门,一幅奢华弥乱之境铺排。内里有根根巨柱支持,凿柱为画,画的是目送秋波、欲语还休的年轻少年。 早有眼尖的龟公凑上来,见那罗刹面具,心下一惊,低低说了句:“随奴家来。”忙领着陆涟到了内间,绕过长廊,到了后院一处华丽的楼阁,池水环绕,浮萍落花。水雾蒸腾,使楼阁显得如梦如幻。 陆涟用余光瞟着,是不是装修了?怎么感觉变模样了。 却见楼阁的一扇窗开着,陆涟提气而上,内里早坐着个俊美少年,桃花眼微微上挑,生的是比女儿还要娇媚。见了来人,只瞟了一眼,反倒自顾自倒了一壶酒,开口就抱怨道:“好生着,每月都望日前来,约莫是菊月冷,迟了三日。” “你还好意思着?我从青莲山上下来压了内力,颠簸着都累死了。快给我倒杯酒漱漱口。”陆涟倒也不计较,躺倒在床上,撑着脑袋看他。 “死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桃花眼白了一眼陆涟,“出了青莲山,到这儿的地界上,你要喊我师尊。” “你最近约莫是瘦了,我带的养颜丸用了没有?”桃花眼像个老父亲似的絮絮叨叨,见陆涟翘着脚丫子一脸怡然自得,因着趴卧的动作,胸前春光大好。一时气急,脱了外衫给陆涟披上,“怎么回事,在外面就是这么胡闹?” “我没有,虞染。”陆涟索性躺卧下来。 “不许直呼其名,失礼节!”虞染捏了捏陆涟的鼻子。 “唔,你干什么?”陆涟瞪了一眼虞染。 “我当然知道你干什么,无双之聚?”虞染眯了眯眼睛,捏着陆涟的后颈,和制服小狗似的。 关键人物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来,给本尊捏捏肩。”陆涟嘴唇轻勾,喝下虞染喂过的水,嘴唇故意擦过虞染的手指。 虞染嗤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杯口方才陆涟对口的地方。他的手指涂了很鲜红的丹蔻。 “没个正形的。我还听说,你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刚从虞渊活着回来。”虞染的薄唇开开合合,他的唇色红得出奇,让陆涟还以为涂了口脂。 虞染尽心尽职地为陆涟捏着肩,却见享受者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时间倒是恨铁不成钢,轻轻扯陆涟的头发,“你这死孩子,问你话呢。” “是啊,啊哟,轻点,虞染!”陆涟狠狠瞪了一眼虞染,“你也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是与你商计着我不想当这青莲派的师尊了,好生没有意思。还不如回合欢宗来的有趣儿得多,你意下如何?” “什么?”虞染登时停了捏肩的手,“你要放了高高在上的师尊不做?你莫不是糊涂了。” “总之,我只是向你汇报一下,我的好师尊。”陆涟不满地皱了皱眉。她做的决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若这世间所有人都背叛她,还有虞染在后面说东不走西。 “唉,那涟涟你准备如何脱身?”虞染见劝不动陆涟只好转其道而行之,为陆涟出谋划策。他的手指顺着陆涟的发丝上下摩挲。陆涟觉得发痒,索性拉过他作乱的手不让动弹。 “大不了闭关呗,闭它个三千五百年。”陆涟在虞染面前就喜欢说些幼稚的话,她伸了个懒腰,又不免被自己的话逗笑。 “啧,真是个好方法,等你哪天高兴了回去了就再出关。”虞染冷着脸笑三声。 “我不准备回去了。这世间就不要再有陆涟师尊噜。”陆涟忽地很认真地说道,“虞染,我累了。青莲山一点都不好玩,我讨厌那里。” “你,胡闹!”虞染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合欢宗,你以为是江湖快意吗?放着天下大宗不做,偏要来这下作的地方。”说罢,虞染垂下眼眸颤声道。 他娇媚的脸上闪过凝重,而后咬咬牙,放出狠话:“你若真要如此玩闹,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陆涟蓦然张口,咬在虞染的小指,在他的手上留下牙痕。虞染松了手,似乎又要做声。 “你这死孩子。”虞染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她。 “你当真做好决定了?”虞染久久不出声,“你要思量好,一旦脱去了这层身份,往后,可不好走。” 我当然知道啊,我也不想这样啊老铁,剧情让我这么走,我也没办法啊。谁没事放着大老板大股东不做,从新手村继续出发呢? 陆涟当然欲哭无泪。 “罢了,我就来和你知会一声。宗里一切安好?”陆涟松松束了发。她捏了个口诀,又变成少年郎的模样。 “都好,诶,夜里冷,你多披件褂子再走。”虞染应了声,开了窗,一股冷气扑面。 “不必了,我先走了。”陆涟未再多说什么。 回至客房,陆涟悄悄走到崔择的窗前,她用神识往里探照一番。 还没睡,她也懒得管。 第二天照旧赶路,如此几天便也快到了。无双之聚设在域外庄园,只有发了请帖的天下豪杰有资格进入。 庄园身在山巅,又设了结界。对陆涟来说和青莲山并无二致。只不过是从一个山头到了另一个。 待递过了请帖,入了结界,便不必压制内力。陆涟素来张扬,她一袭红裙抹胸吸睛无数,再者她的神兽又是一条可怖的巨蟒,辨识度非凡。 “那巨鹰呢?你且也唤他出来,难得的聚会倒也教他们看看本尊徒弟也捕获到了神兽。”陆涟吩咐,师徒二人乘着神兽一路飞驰至主庄园。 待到了庄园内,却见都是熟面孔。她环视一周,除开青莲派,山苍派与积元派都来了重量级嘉宾----地位是丝毫不逊于陆涟,看来各大门派对此次无双之聚可劲儿重视。 “涟尊。”却见一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走来。他的眼神越过陆涟盯着崔择。 陆涟盯着来人,登时自脑海里传出任务提示音-----“关键人物(2/1)”陆涟自然了然,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身子,微微颔首示意:“本尊瞧着是谁呢?原来是弟弟。” “择儿,这是你不同师门的师叔,第五谋,来,和谋尊问好。”陆涟妩媚笑笑,抬手介绍道。 小孩子嘛,还是要有礼貌问好。 “师叔好。”崔择一时没意识到这种亲昵的称呼,暂时一愣,而后俯身行礼。 “本尊早听说了,他就是涟尊那个虞渊归来的徒弟。”第五谋摸摸下巴,盯着崔择。 崔择被这种直勾勾的眼光盯着不自在,下意识移开双眼。 第五谋这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一时众人聚在一起讨论着。崔择自然也不习惯这种场面,咬着唇不说话。 陆涟感觉自己有些像领着自家孩子见亲戚的家长,这诡异又温馨的氛围。 初次交锋 “你叫崔择?”第五谋眸光闪烁。 “是。”崔择吐唇,那话虽然轻,却够冷够硬。 第五谋的笑容更甚,他对崔择没由来的兴趣浓厚。崔择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接近。 崔择求救似地朝陆涟看去,陆涟却像没事人一样转头和其他人洽谈着。 得嘞少爷,和您的攻略对象展开1V1的对战吧。奴才先不奉陪了。 崔择见陆涟不搭理自己,又无法脱身,不咸不淡地回答着第五谋的问题。 陆涟一向处事周全,和诸位师尊关系融洽,且又是热络大方的模样。当然不免有人当面含笑揶揄陆涟对崔择的信心,让一个刚入师门的毛头小子来无双之聚见见世面。 陆涟勾唇笑笑,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第五谋,可不是嘛,我不来就见不到后宫圆的人啊。 众人神态各一,给陆涟留足了面子。除了第五谋一贯把持着那种霸道总裁的油腻的居高临下让陆涟极端不爽之外,其余的陆涟都不放在心上。 这种期末结业分析会谁爱来来,她也是被逼无奈。 几大主流门派会面之后,基本上都于主厅落座闲聊。 陆涟不喜这种群聚氛围。她支开众人往侧厅走。 侍从在一旁煮着茶,发出柔和的水沸声。听得出在万籁俱寂之刻,声音却有两重,稍远,像是打斗声。 “涟涟,你在看什么?”积元派的二长老袁心鱼见陆涟心不在焉,也悄悄跟着出来。她凑到陆涟的耳边轻语,把陆涟吓了一跳。 袁心鱼是陆涟的好友。平日头因着派别有分很少能见面,如今难得一聚,当然不顾着身份凑在一起说着体己话。 “没什么。”陆涟捏着袁心鱼的手,“倒是你,眼珠子提溜着,准有什么坏心思。” “瞧你兴致缺缺的,过会儿你感兴趣的人就要来喽。”袁心鱼嘘了一声,一脸神秘的模样,让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谁?”陆涟一时好奇,靠着问她。 “还能有谁?我们派的小祖宗。”袁心鱼挤挤眼。 “他怎么来了?” “你不是明知故问,还不是蝴蝶追着某位娇花来?” 陆涟喜欢沾花惹草是出了名,她不羁任何,早些年四处留情。就那媚骨天成的模样酥了多少人的骨头。 偏偏无意还好,纵然有那些个纯情的,被撩拨之后就念念不忘。 宋山玉便是一个。他爹是积元派的大长老,又拜在第五谋的门下,实力不俗,目中无人。他是个娇惯的主,平日傲气得很,猫儿似的。性子又古怪的变扭,只会恶言恶语地推拒,仗着旁人哄惯着。 陆涟喜欢变扭小孩,三番五次哄逗他,又诱他吃了他的童子身。宋山玉便非她不可了。 正厅这里,不待多时,骏马拉着辆金贵马车前来。早有两侧侍从先一步弯腰弓在下轿处。一锦衣少年掀开帘子,不着痕迹地点在侍从的背上下了轿,再任由他整理衣冠。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厅,脚上的金丝蟠云靴踏着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犹显突兀。 那少年环视一周,又没见着心上人的身影,匆匆寻来人问陆涟所在何处。 少年出外寻找,却见崔择抱着剑环胸而立。 “你是谁?”少年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手腕翻转,剑指向崔择。 “公子不应该清楚不过吗?”崔择身着青莲派的衣衫,自然好认。 “你不说我怎知?”少年不料他会反问,赌气道。 “在下是青莲派陆涟师尊座下弟子。不知公子是?”崔择冷眼看他,回答得不卑不亢。 少年看他那副模样心里陡升不快,“我且与你比试二三可好,我倒要瞧见什么人能被涟.....师尊瞧上。” 兰舟有话说:陆涟快要换身份了 之后就突出一个苟且偷生了/ 弯掰直的男主不会多首先哦/ 欢迎宝宝们收藏评论给猪猪三连谢谢啦 家人们这个Po每次发文都极端不方便 验证码永远不对 好心累 陆涟受伤 袁心鱼和陆涟是手帕交,宋山玉私下里没少贿赂这位二长老,常来探听陆涟的消息。 宋山玉原对无双之聚兴致缺缺,自打打听了青莲派敲定了陆涟师尊来,他就到亲爹那儿撒泼打滚,也央求着要去。大长老当然知道自家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想借此好好敲打宋山玉一番,定然就同意了。 “听闻涟尊......”大长老卖了个关子,话尚未说完,就被宋山玉急急打断,“爹,涟尊怎么了?” “冒冒失失的,让我把话说完。”大长老瞪了一眼宋山玉,继而又说:“这次无双之聚,涟尊带了她的关门弟子一齐来,你和那弟子好好讨教讨教,能被涟尊看中,又是从虞渊回来的,实力定然不在你之下。” “什么?涟尊何时有弟子了?叫什么名字?”宋山玉脸色突变,他不由得瞟向窗外,二长老怎么没有告诉他? “我听你师尊说,是涟尊之前那个捡回来的孩子。我就说,涟尊无缘无故捡了个孩子回来,想来也是看出来那崔家小子灵根独慧。”大长老说着说着,发觉宋山玉的脸越来越沉,“珏儿,你好好准备着,涟尊和你师尊会面。妍皮不裹痴骨。免不得让你和那崔小子比试比试,别丢了积元派的脸。” “这是当然。”宋山玉一脸志得意满。 话归今日,崔择当然不明了宋山玉对他怀有不满的弯弯绕绕。尚未到比试时刻,他谨跟着规定来,于是乎只能开口:“这位公子,无双之聚尚未开始,于此时开始比试或许不妥,等一日后和公子比试也无妨?” 宋山玉可顾不了那么多,他就是不服愤懑。 话音刚落,崔择抬首便见一股剑气扑面,当下侧身躲过。他留了心眼,侧殿时有人经过,把宋山玉引到空地上再甩脱他再说。 宋山玉惯用匕首,自然是适合贴身近搏,他仗着自己身形轻盈敏捷,一来一回间灵活异常。崔择虽单轮武力在其之上,但灵活度略逊一筹,自然也不讨好。 “看你也不过如此?”宋山玉挑眉挑衅道,一个掌风打得崔择身形不稳。 崔择微微倾身,表情冷静又倨傲。 两人在打斗都未占上分,衣衫被割破了几道,手臂碰撞的地方已经泛红淤青。 宋山玉暗骂一声,他下腰发力,绷直腰向崔择冲来。崔择心底一惊,见宋山玉不留情的招数,提剑相挡。 匕首断而细,无比锋利,贴着剑刃顺着惯性继续往前冲,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陆涟只不过不在崔择身旁看候片刻,脑海里系统响起警报:“主角有危险!主角有危险!”她顺着警报的指引直冲前去。 “涟尊!”宋山玉看见陆涟挡在崔择的面前,原是一喜,又见着自己的剑插进陆涟的腰间,顿时脸吓得惨白。 “涟尊......”陆涟面不改色地拔出插在腰间的剑,血从伤口中渗出。她不紧不慢地掐了个咒止血,全程未看宋山玉一眼,“择儿,走吧。” 宋山玉想说什么,被崔择的一个眼神警告。 他几乎是目送陆涟离开,他的眼神没有离开陆涟分毫。被汗洇湿的垂睫隐藏了眼底的痴迷。 崔择见陆涟前来相护,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师尊。”崔择愧疚地想要说什么。 “不必说了。”陆涟淡淡道。你说个锤子你说。你是主角伤不到你,我们配角挨刀都是不怕疼的。 崔择不甘心,但是他知道陆涟的脾气,只能噤声。 钻进了系统的圈套,好幸福。 她原先在崔择和宋山玉打斗时系统就有了反应,她本来的期望是坐山观虎斗,没准儿宋山玉可以替她完成风光大业。没想到系统明令崔择属于主角,只能由她来斩杀。 《小窗有记》有言:“当乐境而不能享者,毕竟薄福之人;当苦境而反觉甘者,方才是真修之士人。” 陆涟觉得自己放平心态才是正道,慢慢布局吧。 她觉得当下最好就是去睡大觉养精气神。 她这处是安然。可宋山玉那里却不太平。宋山玉误伤了陆涟又是那副模样,和曾经远不一样,一下心神烦闷。沐浴入寝后,湿发呆坐半晌,自觉头脑有了些虚空的清明。他起身走到门外,庭中月色溶溶,明月已排云而出,皎皎可爱。 他继续往前走,绕过殿墙,裙摆晃动泛起满院花草香气浮动。站定几刻,又觉得心热得很。 那种变扭确实像细密的牙齿,隐隐在他的心中啮咬。宋山玉觉得很奇怪,他想去问问别人,但是这种奇异的秘而不宣的心思他又想为他一人所有。 之前都是陆涟过来打扰他,整个心思都扑在他身上,怎么崔择一来,对他的态度就这么冷淡了。 宋山玉少年英才,抛开身份不谈,事事顺意。不过他却屡屡在陆涟这里碰壁。 不行,他要亲自过问陆涟。难道在床笫间的那些话都不当真了吗? 兰舟有话说:傲娇小狗(1/1) 撞破春宫 陆涟所处的系统任务栏已经完成了与一个关键人物的会面,还有一个,会在哪里呢?她决定带崔择出庄去碰碰运气。 遇到什么关键人物触发奇遇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要怎么顺理成章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摇身一变改身份?死遁还是?这是当下最大的难题。 陆涟一路上想着心事,也未在意走来的路的异样。直到她一脚踩上阶梯,想要进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地方。走来时七拐八拐的,也不知自己走到什劳子地方。 陆涟往回退了几步,大致看着这间房子,自己是没见过这屋子,屋前没有门匾。其内有烛光摇曳,也没见有人。正想着,她抽出别在后腰的地图,对照了一番,这坐落的一处,地图上赫然是一丛修竹,不可能啊?! 她望了望屋子,红漆门似血盆大口,正引诱着进去,再一口吞下。一股奇异得想要战栗的感觉涌上心头,再张望四下无人,一股凉意袭来。正当她下定决心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高度紧张下,她忽闻得西南角落有人影闪过。 “有人!”陆涟轻呼,不动声色地退回来,驻足片刻,照着地图慢慢摸索着回去。 废了会工夫,陆涟也不知道又走到哪里去了,这破庄园,屋子都一个样。 眼瞅地似乎是她的住处。她甚至想要光明正大拉住前门守卫,问问“涟尊是住这里吗?”不过这确实要让人笑掉大牙,她陆涟还有今日窝囊。 陆涟拢了拢衣袖,怪冷的,她抬脚刚想走进去,忽而闻到空气弥漫着一股子淫弥的味道。嘿嘿,这个味道她铁熟。作为半脱凡身之人对气味极其敏感,谅她脑内飞速旋转,手已经推开了门。 捏妈妈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肌肉遒劲的宽背,正覆在床上做着挺动运动,床吱吱呀呀地自身下传来。眼神向上,标志性的高马尾,陆涟深吸一口气,恨不得自插双目。 完犊子,撞破别人的活春宫。 陆涟甚至来不及探究那高马尾究竟和谁共度春宵。她慌不择路,绕过一处亭台,贴着水面到了对岸,待到离远了才又对照着地图走了回去。 一来一回也折腾到半夜,见屋内点着灯烛,陆涟还以为没吹灯。这多危险,酿成火灾怎么办?陆涟赶忙奔走进去剪灯芯。 余光中看见屋里暗处冷不丁站了个人。 “啊!”陆涟被吓了一跳。 是宋山玉那臭小子! 宋山玉湿着发,只熏了香就急急着去找陆涟。 宋山玉和第五谋都住在偏西的院宅,如果要到青莲派的宿处要绕过一片林子,再经过一处亭台楼榭往东走一段路就可以。他早在来之时就打探好了。 他在陆涟的屋里等了很久,湿发都要干了。 可不曾在陆涟久久不回来,甚至侧屋也没有声响,崔择也出去了? 宋山玉不敢离开,害怕前脚走,陆涟后脚就回来了。 “珏儿,你怎么来了?”陆涟稳了稳身形,她走近,抑着呼吸,想要找回平日里妩媚轻佻的语气。 宋山玉听陆涟努力压着的声线,只以为陆涟还在作气,他并未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陆涟。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舔了舔嘴唇,一定是渴了。 他总是不敢抬头看她,陆涟每次挥动手腕,红色的衣摆便时隐时现。金色的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陆涟见宋山玉这个火山脾气头一次和个木头似的,就想着戳戳他的脑袋。“怎么,傻了?” 宋山玉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他拉住陆涟的手臂:“你才傻呢!” 陆涟笑得花枝乱颤:“本尊还猜你是不是转性了,还是这泼猴脾气。” “你!你又逗弄我!”宋山玉越说越不快意,他狠狠瞪了一眼陆涟。没办法,宋山玉在陆涟这里十有八九就会被踩到尾巴,吃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疼。”陆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对不起!”宋山玉自责道,他连忙掏出伤药。 “ 涟,还疼吗?”宋山玉又低下头在陆涟耳边轻轻说。他的手轻轻覆在陆涟的肩上空,甚至不敢触碰。 陆涟没有作答。 陆涟其实腰伤早就好了,她又不是肉体凡胎。但是小狗来负荆请罪确实很可爱。 “如果还是疼,还是气,你给我也来一刀,你不要生气好了好不好?”小狗急了,蹭着陆涟哼哼唧唧。 陆涟觉得好笑,又想着将计就计。于是眼波流转,忽然凑近宋山玉轻轻呼气:“珏儿是想给本尊治疗吗?想要,怎么治疗呢?”陆涟的手顺着宋山玉的唇慢慢往下游离,划过喉结,大有向下的趋势。 宋山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又窒了呼吸,但他也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也听懂了这背后的含义,像只小狗一样,眼神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宋山玉盯着陆涟,他是一个极其容易陷入迷离恍惚的人,此时此刻又情难自禁。 “哦,珏儿这么好心?上一次见面不还是叫嚣着要杀了我?”陆涟讽刺笑笑,她可不想宋山玉这么快如意。 “你,别不知好歹!”宋山玉一愣,很快回神,又生硬地冷哼。他的手收下,捏着陆涟的肩。 “珏儿又耍小娃娃脾气了。”陆涟微微一笑,发丝凌乱,微张红唇。 “陆涟!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宋山玉气急败坏叫嚷道。 啧啧啧,这火山脾气,真是一点就着。 “过来。”陆涟幽幽开口,就像魅惑的妖精。 宋山玉发觉自己诚实得要死,脑袋迷迷糊糊地,跪在陆涟床边。 陆涟的手瑟瑟而动,轻轻抚摸着宋山玉的脸。陆涟看着宋山的模样,忽而觉得有些罪恶。她的手指同时停止摇曳,垂下去。 宋山玉以为自己被厌弃了,感觉更不安了。他渴望得到抚摸,恒久渴望。他就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小狗,那些轻轻抚摸的动作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不要抛下我。”宋山玉,忽然觉得很委屈,瓮声瓮气地说。 陆涟的手心贴着宋山玉的脸颊,掌心滚烫。 宋山玉每一次靠近陆涟都会有紧张地一阵一阵的头皮发麻。他觉得内心的野兽在撕咬他的心。 少年青涩的吻落在面颊。 假意试探 陆涟避开了这个吻,她退后一步,将两个人的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宋山玉只要往前一步,伸手就可以够得着。 这种够得着却吃不到的状态下,宋山玉低低地喘息着,眼神不复清明,他一步一步跟着陆涟后退的脚步。 地板发出清脆的踩踏声。 近了,近了。 “涟”宋山玉唇瓣溢出的低低的呢喃,他的脚步声一点点踩踏在地面,最终归于平静。 陆涟轻轻关上门,临闭合之际,回头又望了昏迷的宋山玉。宋山玉的脸掩映在阴影里,那片阴影又凝聚成巨口,吞噬一切。 月色溶溶,“宋山玉”拿着地图指对方向,慢慢走回宿处。 门吱呀着开了,“这么晚了,才回来?”第五谋压着气音低声问,挡在门前,只留了一条小缝。 “是啊,我从没来过这里,和积元山又不一样,我随便逛逛,天又是无双之聚,睡不着。”“宋山玉”疑惑地皱眉上下打量着第五谋,“师尊,怎么这么巧啊,我一回来就来开门就问我?难不成就把着时间看我有没有回来。” “宋爹不会让你看着我吧?”“宋山玉”及时咬住吐出的字眼,说道。 “没你早些休息。”第五谋没料到“宋山玉”伶牙俐齿地反问,他倒没显现出什么心虚,抱胸回复道“无事,就早些回去吧。” “谢师尊。”“宋山玉”满不在乎地点点头,绕过第五谋想要走。“诶,师尊这么晚了,不睡觉,这是要干什么?”她脚步一顿,又回身想要走进第五谋的屋子。 第五谋高大的身子抵在门口,像一道屏障。“宋山玉”推了推他,纹丝不动。“嘶,师尊,怎么了?我不能进去吗?” “你今晚到底去哪里了?”第五谋眯起眼审视起她。 “师尊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兴奋得无法入眠,外出逛了逛。”“宋山玉”还想着往里挤,“诶,师尊,怎么回事,不让我进去吗?”她挑眉挑衅道。 “咳,还没回答为师。山玉,你今晚很古怪?”第五谋长臂仍然挡着,不让进去。他有着双锐利的鹰眼,目光所到之处总让人不寒而栗。 “师尊多虑了。”“宋山玉”直视他探究的目光,“师尊的屋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怎么不让徒弟我进去?”话说完,“宋山玉”还假意往里面望去。 听闻这话,第五谋眸光暗了暗,“宋山玉”被迫吃了个爆栗,“有宝贝也定当被你搜刮了去。” “哎呦,疼!”“宋山玉”看着好说歹说第五谋还是挡着不让进去,短暂思虑片刻还是决定以退为进,“哼,罢了,师尊真有什么宝贝也不见得愿意给徒弟分享,嘿嘿,那我还是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毕竟后日无双之聚就要开始喽。” “宋山玉”头也不回地绕过第五谋的前屋,进了里屋,不久就吹了灯。 第五谋在屋外又站了会儿,才回屋。 “宋山玉”,哦,不,陆涟在宋山玉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服了,那家伙怎么不让我进去?那东西又放哪里去了?” 陆涟为了可以在日后稳妥地金蝉脱壳,现下摆了几道可行的法子,这多管齐下,才有机会嘛。 而其中一条和第五谋宋山玉有关。按照前几世的剧情,宋山玉都是败给崔择。在每一世待机复盘副本的时候,陆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宋山玉在与崔择比试之前,被第五谋发觉使诈盗用了积元派的神器,而第五谋作为后宫团的顶梁柱怎么可能让人招惹他感兴趣的人。 副本还介绍,这神器是当年妖神大战的法器,断灵根灵脉,而宋山玉那傻小子自然不晓得其中利害。无论情理,无论如何,第五谋也会阻止。 那如果宋山玉在比试的时候使用了真正的法器呢?听说这法器威力杠杠的。 她想要赌一把,靠着这个契机。 陆涟一贯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嘛,属于那种知晓自己的绝望命运之后仍能笑得出声的人。 在这之前呢,陆涟想要带着崔择先出庄门一趟,第二位关键人物尚未出场,她而后改换身份再与崔择亲近便不是易事。 大考前人们通常习惯通宵复习,哪怕临时抱佛脚也好。而陆涟选择悄悄带着崔择出庄游玩。 出庄游玩 陆涟当然也没有底,她劝服自己还是需要碰碰运气,早点把任务交差。 陆涟规划了一日游的路线。从无双山庄出来,下了山,绕过关口,往外走不过一个时辰,就是城郊。陆涟前几辈子经常去游玩,那儿的街道巷子人气足,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颠簸片刻,陆涟就带着小尾巴崔泽到了街市。时逢庙会,街市上人来人往。你见那挑夫戴着新的瓦楞帽,穿着新鞋新袜,扁担上挑着几大块熏肉,一大条鱼和一些存着的腌过的旧笋。你又见那伙计牛车上端着个盒子,内里是些针线鞋面,一旁又有个大捧盘,里面几杯大果子茶,都装的满满的,让人疑心伙计一个动作就会把茶泼了。 陆涟反倒觉得新奇,看从浮桥走来,一路都贴的花花绿绿的。待到经过一处酒楼,里头做账的人闲着,看到陆涟立刻眼神一亮。 崔择闷不作声地打量来人,是个白净面皮的青年人,圆脸圆眼圆鼻头,看着有几分幼气,这人约莫也是这么想的,留了几绺胡须。 “小的来拜,公子好久没光临敝店了。”这青年人一面热络地把陆涟往里迎,一面叫旁边打杂的仆役去煨热热的茶,端来果盘。 “是啊,好久没来这儿了,怎么样,近日生意可好?”陆涟见是老熟人也喜上眉梢,关切问道。 “哎呦,您别说了,之前您来,托您的福,我们这儿进账那是哗哗的。”青年人狡黠笑笑,做了个手搓钱的动作,“您一段时间不来,店里的气运都没您暖暖,小的那叫一个愁心诶。” “还是老位置?”青年人知晓陆涟的喜好,只是她略一点头,就拱背招呼着崔泽落座:“小公子,您也座。 青年人嘴甜,陆涟笑嗔道:“你也是会贫,我来这酒楼还是要借重掌柜你的。” “您来,小的那是脸上有光。”青年人和陆涟耍了几番嘴,之后放了两杯茶,两个茶匙,应付着而后布菜,就先离开了。 “师尊,您怎么和酒楼的人认识?”崔择瞅见陆涟今日心情不错,问道。 “本尊之前来这处办事,救助了他的妻儿,以此结缘,后又知他是这酒楼的掌柜,我又不愿负了别人的情,就偶来走动。” 崔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堂的端来了一碗芦蒿炒豆干,白蒸鲟鱼,缀了辣椒段的腊鸡丝 清炒菜心,还有一碗梗米饭,都是寻常的小菜,胜在干净清爽。 陆涟也贪嘴,哪怕这句身子已可辟谷,她却时常要偷跑下山打打牙祭。毕竟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科技与狠活,食材调料百分百都是纯天然的,不吃白不吃,毕竟五谷食蔬养气血嘛。 杂役把滚烫的茶倒在一个细长的壶口里,往俩人的茶杯里一倒,出来的水只冒着点热气,不复初时的滚烫。 陆涟慢慢品茶,左手撑着叁楼的栏杆,漫不经心地往外瞧着。 街肆从东到西两侧有几处地标性建筑,这酒楼是一,还有一赌坊,一唱戏的剧院,还有一处烟花楼。 陆涟准备待吃饱喝足去这叁处逛逛。 “酒楼饭菜怎么?”陆涟闲不住,她没话找话说。 “师尊选的定然是好的。”崔择明显进食到速度快上几快。 “吃完了准备去哪里?你平日都在山上修炼,少在外面玩,本尊曾带着温……本尊也不想亏待你,拘束了你的天性。” 崔择感觉陆涟的态度比之前热切多了,他强压住内心的疑惑感,只感激道:“我从没来过,只愿意跟着师尊四处走走,看看人间风景就可以了。” 陆涟总感觉还是要依着崔择的打算,他想去的地方才可能遇到关键人物。她抛了叁个选项:“你要去看杂耍,听曲儿还是…….” 崔泽显然好奇陆涟欲言又止的选项。陆涟脸不红心不跳地问:“还是去烟花楼?” 崔择不是傻小子,他看到陆涟过于波澜不惊的脸,排除了这个选项。“师尊……咱们还是去看杂耍吧。” 赌场风云 宽敞的官道上聚集着无数的商贩,手艺人,杂耍的。有众多人聚在一处看武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个灰扑扑的长衫,拦腰系着草绳。他站在台子上,走到栏杆旁,先一撸袖子,一手提起只石锁,颠了几颠,然后向空中一掷,又举手很得意地向上一托,那石头锁便稳稳落在他的右肩。 陆涟在台下看得也是暗暗称奇,一个常人居然和修士一样力大无穷,抛起这石锁毫不费力。 除开这抛石锁,还有些胸口碎大石,喷火些杂七杂八的耍技,陆涟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等了些许时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顺着街道向外走去,田野的那边,有几株矮墩的树,还有一座浮屠,在浮屠敞地上,有人在那团聚。 街道旁有沿途表演的说话人,占了块露天的摊子,四周散着十几只小板凳,围着张木桌子。有几个脚夫在坐着喝茶。说话人的合声小说他们也不大在意,几口浓茶喝得适意。 “先生这儿有什么好说讲的,给您开开张。”陆涟见人可怜,变了块银子递给他。说话人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地接过钱,摸了下鼻子。 “公子金贵,怎么在这里?”说话人看陆涟崔择身着体面,料想是不会来这处。 “四处逛逛。”陆涟四处看看,随口问道:“附近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陆涟也想打听打听。 “哟,公子问对人了,那您要听天上的,还是地下的?”说话人一拍大腿喊道。 正所谓天上就是那风月场所,地下的就是酒食场所以及赌场之流。 “地下?”陆涟还不懂其中门道,又想天上的不会是他们派系的什么八卦之类的吧? “赌场这几日进了西域的新货,好多官家的老爷们都去选了。您倒可以去看看,挑一挑什么满意的。”说话人说着还神秘地半捂着嘴挤眉弄眼。 陆涟听完没回话,只是温和地点点头,道谢后就离开了。回身时她一直在琢磨,崔择见她没头苍蝇似的,疑惑道:“师尊,我们要去哪里。” “崔择,跟着本尊。”陆涟卖了个关子,带着崔择往赌场走。 一直走到最西头,穿过幽深狭窄的小巷,这里长满了低矮杂草与沿墙攀援的藤蔓,地上是陈年污水与残枝枯叶。推开一道铁栅门,再绕上几个拐角,映入眼帘的便是别有洞天。 陆涟也是头一次来,她用眼神示意崔择跟上。赌场叁层楼高,里头是镂空,恰似一个大体育场,半地下室结构的,从上头一望,黑压压的一片。 “师尊,这......”崔择扯了扯嘴角,为难道,“来赌坊赌博?我不会......” “无事,你看本尊即可。”陆涟满不在意地招招手,拉了个跑堂的来招呼他们。 来的是个中年人,他的外表不吸引人,高高的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前额微秃,显得脸更加方圆。他虽然有些胖,却有一种安详踏实的感觉,他的嘴巴形状很喜人,中间突出,两边向下弓。 崔择站在陆涟后面,看着来人的嘴巴,看着像鲤鱼的嘴巴,再也憋不住笑。那人略略打量了两人一眼,把他们的行头装扮稍微评估一番,又见其谈吐气质不凡,就知道两人必定非富即贵。所以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恼怒,双唇向后缩,露出一排牙。而后他把眼神收回,说:“两位爷,瞧着面生得很,要小的领着入座?” 鲤鱼唇一路带着他们找空桌,一路给赌客分着叁六九等。陆涟崔择看着得有二叁等,他也不敢怠慢,又是生客,估摸着也找个生客拼着。 陆涟有意往人群里靠着走,就等着系统的提示音。 “该死,怎么什么都没有。”陆涟在心底暗骂,鲤鱼唇已经把她们领到一处空桌上,“您先稍作歇息。”鲤鱼唇扯出抱歉的笑意,不一会儿被其他的赌客派遣到别的地方。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拼桌赌博,陆涟和崔择索性到人群中去当看客。见西侧的几桌围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本着羊群效应,陆涟也挤过去看热闹。就见那几桌人穿的是非富即贵,正在投掷骰子赌注。 在不远处,有好几十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外头罩着黑布,不知里面是何物。陆涟用灵力探照了一下。 我去,这里头都关着活生生的人,年龄都不大。陆涟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起伏,无助、哀伤、愤恨、惊恐...... 这不是纯纯的人口贩卖,说书人所说的西域的货,难道就是这些人? 崔择当然也探照出这些笼子里关押的都是人,与陆涟的淡定相比,崔择到底少年血性,他拉了拉陆涟的衣袖,被陆涟回头嘱咐一声静观其变,得到师尊的吩咐,他只能气愤地捏着拳头在人群里站着。 人群议论纷纷。“这金二爷也是下了血本,他都赌了好几个了,还不知足 ?都收到宅子里去。” “人有钱,而且今儿不是最后一天嘛,赌场的规矩,越到后头好东西越多。” “不是还没介绍这能赌到什么?万一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个烈货回来怎么办?赔了钱还和张爷那样丢了半个命根子,哈哈哈。” 陆涟留意到身侧的人在交谈着。 过了片刻,待到这一轮赌局完结,胜者高高兴兴去领奖品,输的人则捶胸顿足惋惜输出去的金银细软,佃租房契。 “大人们稍等,小的今儿来介绍最后一波大的。”人群之中,原先那个鲤鱼唇拍拍手,吸引到众人注意之后继续喊道:“这是今儿的重头戏。” 说罢,那鲤鱼唇走到那些笼子的最中间,一把掀开最大的那个。 “嘶.......”只闻得一阵倒吸气。笼子里关押着一个男孩。约莫七八岁,不着寸缕。他一定被关了很久,倚靠着笼子边缘蜷缩着。他还没有适应强光。最惹人注意的就是他一头深红色的长发,很长,几乎要遮盖住整个身子。 “任务完成。”陆涟自打看见这个男孩就好像被扼住呼吸。脑海里蓦然想起的提示音让她猛的一愣。 面板任务 1、解锁关键人物(2/2) 2、恢复合欢宗身份,抛弃神尊身份 3、制造崔择和关键人物偶遇(1/1) 奖励 1、关键人物好感度解锁 2、关键人物喜好解锁 任务: 1、恢复合欢宗身份,抛弃神尊身份 2、待解锁 3、待解锁 异瞳男孩 红发男孩似乎注意到所有人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他警惕地睁开眼。 陆涟几乎要叫出来,绿瞳?!不会是带了美瞳吧。男孩的眸子幽幽,是极其剔透纯正的青绿色。 男孩像个小兽一样,怯生生地缩着,他抽抽鼻子嗅闻,甚至威胁性地露出牙齿。这样的举动无疑又带来了一阵骚动。 这哪里是人啊,难道是野兽和人的产物?这样的异于常人的“怪物”倒是让那些淫奇巧物的人们犯了难。 耳畔一直重复着系统的提升音。 如若说这个小异瞳男孩也是关键人物,那势必就是崔择日后招惹的后宫团之一。必定也会阻挠她的任务。 那系统意图让她制造崔择和他们的偶遇,难道只是牵线搭桥吗?陆涟陷入沉思。 陆涟看着系统没有更进一步的任务分配,她并不想让崔择和这个小男孩有更进一步的接近。 陆涟挤过人群,轻声对崔择说:“崔择,走吧,时候不早了,明日就是......了。”陆涟用眼神提醒。 “不,师尊,我们救救他好不好,他真的很可怜......”崔择摇摇头,眼神一刻也没有移开,动了恻隐之心。 无论是言情还是耽美,这样的情节真的多得数不胜数,陆涟甚至可以为后面的情节背书:崔择把这样的小男孩接回去养大,小兔崽子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爱上了崔择,最后扑倒。自此矢志不渝地留在崔择身边。 不可以,她从宴的身上可算是悟出来了,她可以篡改原有剧情,那也一样可以从源头上掐断这条感情线。 “不可。”陆涟沉声道,她的脸阴沉得可以滴水,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崔择,警告意味溢于言表。 崔择低下头,不知为何,倔脾气一下涌上来,冲到那赌桌上。此时对家还迟迟没有人落座,就独留崔择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赌桌旁。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华服公子。 人群中窃窃私语:“怎么是他?” “有什么奇特的吗?”陆涟好奇问了一嘴。 “您甭提了,这人也奇怪,老子在这儿赌场两叁年了,回回这人都在,也不赌,就看。老子就纳了闷了,这人真的是顶顶牛,手也不痒。今儿个,我敢打赌,他第一次摸这个赌桌。” 华服公子大喇喇地坐下,见人齐了。 赌局开始,赌局始要拿出那些筹码,先由赌场代收保管。 华服公子把腰间坠着的扇子往桌上一拍。“请。” “请。”崔择也有模有样把楚莫赠的金锁往桌上一拍。 台下识货的人已经开始喟叹崔择的财大气粗。 陆涟见阻拦不住,站在不远处干着急。这崔择也真是厉害,楚莫特地灌了灵力进去的金锁是说当赌注就当赌注。不知道要是真的被赌输了,楚莫得知了是什么嘴脸。陆涟一想到楚莫冷脸上要是出现龟裂,就心里乐开了花。 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两人之间。相比较崔择的忐忑,华服公子显得云淡风轻。 崔择对这赌场规矩可是半分都不懂。磕磕碰碰地赌了几局,只赢了一局。 已经有人在下面唱衰,陆涟抱胸看着赌桌上的两个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去几回,崔择果不其然败下阵来,扣押的金锁也抵在那里。至于什么时候赎回来,陆涟不得而知,她就当不认识这金锁。 “公子,失礼了。”华服公子抱拳,似笑非笑地对崔择说。 “愿赌服输,只求公子好好待他。”崔择深深望了一眼那异瞳男孩。 “这是自然,我们,后会有期。” 赌局结束,尘埃落定,人群也渐渐散去。崔择走出来。“师尊。”他为难地望一眼陆涟,想说什么,却被陆涟瞪了回去。 “走罢。”陆涟敲了一下崔择的脑袋。 “是,师尊。” 回程一路,崔择神色怏怏,几次想要开口,都叹了气。陆涟只猜他输了金锁不好回去交待。 “收好,下一次再不会了。”陆涟把金锁还给他,心里默言不会有下次了。 崔择见到失而复得的金锁,心下欢喜,连忙应下。 在无双山庄青莲派来去自由,也无人在意消失半天的两人,几乎到场的所有人都在筹备着明日的比试。 兰舟有话说:求猪猪评论收藏!!! 结界比试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天下叁派的比试。 崔择哪怕入门晚,到底是陆涟的亲传弟子,实力不俗。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斗得场内只剩下几人角逐无双之位。 陆涟坐在看台上盯着宋山玉。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成败在此一举。 宋山玉也在看她,只是对视一眼之后就变扭地移开眼。 “青莲派与积元派比试。” 比试的舞台在结界之内,无限空旷,所有人在外通过传音结界可以实时观看。 域内空旷,四周都混沌着黑暗。 当真是应了那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山玉招招狠辣,不留情面,匕首贴着崔择的耳侧,削去崔择耳侧碎发。 陆涟好几次看崔择侥幸逃过去都在惋惜,主角光环实在分外强大。 对手难缠,招招输出,崔择想着破局之法,他和宋山玉打得难解难分,宋山玉擅近战,出手又灵活,他避之不及,只好回身进四周混沌浓雾。 宋山玉见崔择隐没在浓雾之中,也冲进去。 原先偌大的结界内,皆无两人踪迹。 宋山玉想要速战速决,他打开乾坤戒,拿出积元派的神器-----摄魂鞭。 又不过多久,两人又出现在画面里。 “二位神尊的爱徒真是后生可畏啊。”无双庄庄主赞叹道,“百年了,老身还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打斗。” 宋山玉发了狠似地横冲直撞,他保持着绝佳的速度,挥鞭直冲着崔择打。摄魂鞭迸发出的威力同蛛丝般层层迭迭蔓延,想要笼罩住诱饵,再将其吞噬。 尖利如凄嚎叫的鞭音产生的巨大光晕几乎要闪瞎人眼,千万缕光芒飞快地旋转。崔择用了十成的力,大脑因高速运动缺氧而嗡嗡地响,他不敢停。无双之聚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可是宋山玉自从换上那条威力巨大的鞭子就下死手,好像要把他杀了。 崔择想要呼救,但是宋山玉一下又一下的挥鞭击打让他有脱不开身。 陆涟的神识联结宋山玉,结界内他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神力,他的意识被摄魂鞭压制住。宋山玉胸口一紧,一股鲜血翻涌而上,瞳孔涣散,宋山玉的脸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陆涟心跳如鼓,时机还没有到。陆涟尝试着倾注源源不断的神识给宋山玉,试图让这个已然癫狂的人清醒起来。 摄魂鞭的神力把结界冲撞得摇晃模糊。 “怎么回事?”第五谋紧紧盯着摇曳不定的结界画面,“山玉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第五谋心头闪过一丝寒意,“胡闹!” 而此时,结界画面终于崩溃不住,模糊一片。所有画面归于平静,却不知结界内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传音结界外的豪杰们议论纷纷,一时也无人商量出对策。 崔择拼命闪躲,“宋山玉,你疯了吗?快停下!”崔择颤抖着双唇,他几乎快要破音,泪在眼里翻涌,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挪不开步子。 宋山玉并不回答他,他的眼神如古井无波,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脸上却翻涌着腾腾的杀意。 一个闪失,崔择的上等神器已经被宋山玉的摄魂鞭勾走,击得四分五裂。他只能躲进浓雾中,宋山玉就如鬼魅般,不知下一秒会从哪里突然冲出。这种未知的危险的恐惧就像冰冷的鱼,游进她的身体,肆意搅动浑浊的泡沫。 “警告!警告!警告!主角遇险!!!”又是熟悉的冰冷的电子音在脑内冲撞,陆涟强压着这种噪音,现在还不可以。 “开结界。”第五谋冲庄主吼道。 “这。”庄主犯了难,他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想着不能破了规矩。只是看到陆涟也站到一旁施压,只得开结界。 “滚开,都滚开。”宋山玉被蛊惑了心智,如今口中喃喃,有了摄魂鞭的加持,一时无人近得了他的身。 陆涟首先冲进结界,被第五谋拦住,“你小心,山玉他的鞭子,摄魂。” 第五谋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告诉陆涟真相。 宋山玉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神志,他的神力不足以支撑他使出摄魂鞭的全力。在他的肩膀和大腿处,已经被第五谋的刀刃攻击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即便不使出全力,第五谋也有点吃紧,躲避尚可,想要近身控制太难了。 宋山玉的鞭力冲撞,直接把崔择撞晕,倒在那里。 “第五谋,你先带他离开,这里本尊来应付。”陆涟给了第五谋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 “本尊是杀戮仙。” “好......那涟尊保重。”第五谋知道陆涟实力非凡, 一时也无法控制宋山玉,只能交由陆涟。 一点火光就能引燃这漫天浩荡。登时爆裂,在外,无人能进去。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看见第五谋抱着伤痕累累的崔择闯出结界。 “涟尊呢?”所有人围过来。 “还在里面。”第五谋艰难开口,他散退身边的人。 结界之内,确是酣战。空气仿佛凝固了,摄魂鞭感受到更诱人的猎物的存在,驱动着宋山玉如闪电般冲过来。他的身影在极高的速度下拉成了一道阴影。摄魂鞭疯狂翻卷狭长薄锋,以非人的刁钻角度和速度冲击。 破空声明晰,陆涟反刃抵挡,避也不避,任由鞭绳余力擦断发端,墨发如瀑披散,遮掩陆涟的脸上带着那种诡谲又傲慢的笑容。 这次不是你攻我防,陆涟知道时机已到。 无双之聚被迫终止,突传变故,结局也不为外人道也。 陆涟为了治住走火入魔的宋山玉,生生挨下了摄魂鞭,散尽万年修为,神魂分离。 青莲派只对外传,陆涟自此闭关,不复出山。 世人当然有疑虑,但是这终究是后话。 兰舟有话说:双更双更 身份 陆涟本着派发任务百分百的心态用计脱身,倒是身前哪管身后事,乐得轻松自在,不曾再顾及青莲山上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通过系统面板,喜滋滋查看MVP结算画面: 【完成任务】 【解锁全新系统】 什么?全新系统,陆涟疑惑,点开系统栏细细查看。原先未知的身份栏出现了待解锁的字样。点开解锁,出现了合欢宗宗徒的选择面。也就是说她的第一个身份-----清莲派师尊的身份已经是过去式了。 而后任务栏的任务还尚且派发。吃过之前的亏,陆涟还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面板的信息,就怕遗落了任何信息。终于在面板的很小的角落看到一行小小的注:挑战者需言行一致,不可与选定身份背离,产生OOC效果,重则受到惩罚。 陆涟早前和虞染布局,恰应了这无双之聚,可堂而皇之地脱身。终于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大本营-----合欢宗。 合欢宗对外是邪派魅宗,私下也承包些杀人越货的业务。合欢宗如其名,修得就是阴阳两合,相合而欢。 除开宗主虞染,众人这位大师姐总有疑虑,平日她总是深入简出,忽而活跃在眼皮子底下有些不适应。 陆涟重获自由,不用被拘束,行事自然大胆一些,叁番五次就惹恼了虞染,被禁了足。哪怕一时有故被禁足,但总有人巴着其头衔,前赴后继来送些机巧玩物讨她欢喜。陆涟管着全宗的任务分配,肥差,任务轻松,油水又多。 陆涟还没安生几日,就被师弟师妹缠着着在禁足的院落里练腿脚功夫。合欢宗虽是要在床上狠下功夫,但是床下功夫也不能免于懈怠。 清晨走在竹林古道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罅撒射开去,银光波澜。陆涟只能拘在一处,不能赶往别处,只能信步观览。这竹叶薄而细软,阳光之下,宛如银叶,连竹杆也如同银器锻造。竹侧一旁的道路,缀满红蓼,明明时令不符,可实际铺排在眼前的就是此景。 沿着清流上溯,就见瀑布滚滚而落,一片好风光。瀑布飞溅的银珠中,站着一裸身的青年。他们合欢宗,就是这么“张扬肆意”。 青年回身也不避,只用衣物略微擦拭赤裸的上半身,穿了纯白亵裤。 “杭帘师兄。”陆涟微微颔首。 被唤师兄的青年人未曾想见有人来,一怔。他的表情里有微微的不喜。 “打扰师兄练功。”陆涟察言观色,回身想离开,又被杭帘拉住,说是要比试一番。 不知为何,陆涟总觉得杭帘有些针对于她,无论是拆招过式,还是训练提点,往好处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这绝对是私仇公报,她也不知自己在先前和杭帘有任何过节。 好在陆涟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使了巧劲,绕到杭帘身后,一脚把他踹得好远。“杭师兄,真对不住了,方才真是无意之举。”笑得一脸天真,少女精致的面容上贴着被薄汗打湿的发丝。 “无事。”杭帘捂着受伤的腰嘶声,扭头不再看她。 她陆涟可不是什么神仙圣人,少有宽宏大量的时候,这一腿是下了狠手。嘴边含笑,眼角无意间瞥见一抹纯白的身影向这里飞奔而来。 白兰烟罗软沙遮住曼妙的身姿,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罗沙。来的是个小姑娘。她提着裙,快步向霍辞奔来,甜甜地唤了一声:“涟姐姐!” 小姑娘的脸上扬着一抹绯红,小嘴微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涟,好似眼睛里只容得下她一人。少女娇糯的嗓音让陆涟听得心花怒放,张开双臂揽崔兰徵入怀。 她明显感受到了背对她的杭帘身形一塌,慢慢转过身来,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涟摸着崔兰徵发丝的手。 “涟姐姐真是的,好久都不来找莺莺。”小姑娘红着脸撒娇,初见的端庄秀美不复存在,似乎只有对着心上人才能如此的娇憨可爱。 “莺莺不乖,我自然就不找莺莺来玩啊。”陆涟心下觉得好笑,这小妮子江湖传言是出了名的泼辣难缠,怎的到了她这里,就成了软绵绵的小兔子?她爹崔南川又是不要命的顶级刺客杀手。不都传闻崔南川恋女成痴?一刻也不容许自己的女儿离开半步? 温香软玉在怀,却无法肆意妄为,陆涟觉得自己若是调戏了崔兰徵,明日崔南川这不要命的疯子就会来斩杀了她。 可惜她现在不是金字塔顶端的陆涟师尊,只是一个小小的可怜的合欢宗宗徒。 “呜呜,涟姐姐身上好香,莺莺最喜欢了。”看着小姑娘一直挂在自己身上,陆涟也有些许尴尬,莫名咳嗽了一声。 “师妹,你的百媚心诀还未练好,快去练。”杭帘似乎是忍了好久,狠狠心,终究又不愿对崔兰徵说什么,只能把怒气洒在陆涟的身上。 “那莺莺先回去,等我有空再来找莺莺?”陆涟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道。 “不好,涟姐姐带我逛逛吧,爹爹从来不让莺莺出来,莺莺听闻了涟姐姐出关了,央了爹爹好久,才能来见姐姐。”小姑娘委屈得嘟嘴。 “好,涟姐姐带你逛逛。”陆涟平日里最受不得小姑娘撒娇,被迷惑着晕晕乎乎的,只能歉意地和杭帘一笑,在 他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拉过崔兰徵的手。 修剪过的低矮灌木沿着庭院的塌石排开,一只彩蝶戏于其间。而后又几只飞来,或藏身于树丛,或擦着枝叶边缘飞过,快活非常。却见几只,混作一团,莫非在争斗?陆涟暗想,她想给崔兰徵捉一只,用着最原始的扑蝶。忙活半晌,蝴蝶都绕在她身边,不往高处飞却根本捉不住。 陆涟而后又与崔兰徵聊聊逛逛片刻,把小丫头哄好了,再嘱咐人送崔兰徵出去。 待崔兰徵一走,陆涟想着未完成的比试。未近身,杭帘的掌风就毫不留情地向其劈来,陆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虚晃就躲了过去,和杭帘展开了对决。 任务 陆涟和杭帘比试时耍了小小计谋,自然逃不过虞染的眼。不可避免地又被禁足,这次是活动范围缩小至小小的院落里。 今日本被禁足而闷闷不乐的陆涟,原在院里折梅观赏,早料到会有些阿谀奉承的人来送些机巧物儿,便嘱着几位师弟师妹早早在门前充当阍人等待。 奇淫巧物自是不必说,其中她最为心悦的便是有人送来的赤练红狐。精致小巧的身子,毛皮油光滑亮,冬日里最为适合抱着暖怀。 红狐慵懒地躺在一方柔软的金蛾流云纹软枕上,尾巴不时扫过空中,当真是比一群冷冰冰的物件儿来的生动有趣。 陆涟想到她的灵兽。 陆涟令便宜师弟把送来之物搬进库房,又伸手欲将那红狐捞进怀中。红狐想来是经人驯养,也不畏生,象征性地挣扎一番便也就不再动弹,任由抚摸。 “我瞧是谁,回来几日都宅在屋里,不来看我。”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几日天冷下来,陆涟在合欢宗敛了神力,自然也和普通修者无差,也怕寒怕燥。故而她一直躲在屋子靠着汤婆子续命。 如此懒惰,自然有人来兴师问罪。 虞染慢悠悠晃进陆涟房里:“回了合欢宗可合了意,不闹脾气了?” 陆涟闻言,将怀里的红狐置于一旁,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或许吧,你就一直想着我在合欢宗,陪陪你也好。”素手把玩着玉漏,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是觉得待在我这里无聊了?”虞染扶了扶额,顺势坐在一旁软垫。许是他自觉语气偏重,又补充:“那我明日陪你出去逛逛?” “哼,早料到我的想法,还明知故问。”陆涟终于展露笑容。但是她话头一转,又摇摇头。 “合欢宗近日可有招头?我无聊得紧,也给我些事情做做。” “可以,明日你当面去选。” 翌日,约是未时,红日高悬,驱散了些冬日的寒气。陆涟一大早就赶到合欢宗的议事厅。 议事厅居东,陆涟最熟悉不过,她之前从青莲山上借闭关名义下来,在议事厅干了好长时间的上传下达的事。 合欢宗和旁的机构部门有异,因着名头不佳,都会做些私密勾当,保密性甚至比刺阁还强。合欢宗会领下合适的或是奖励丰厚的任务,再酌情派发。 分轻重缓急四类。重为难度最大,出勤率也是少之又少。 陆涟偏好挑战不可能,又因为系统尚未派发任务,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专挑了重类的木匾来瞧。她的指腹略过镌刻的字,一点抚摸。 密密麻麻都刻着目标。 “就这个吧,看着有趣的紧。” 陆涟扯下相应令牌。 顺着陆涟所指————是刺阁任务。 刺阁是由霍以白、霍以玄两兄弟建立的刺客机构。早年就以精干高效为名,如今时月更是势头壮大。刺阁里头的也都是江湖的佼佼者,或是至尊,一点也不逊于叁派。 霍家兄弟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幼时失散的胞姐,以此为切入点。陆涟的任务就是,装成霍家兄弟的胞姐,以刺探消息。 初见 帷帐外隐隐传来年轻男子的对话,未几就一阵光亮射进来。 陆涟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她的右腕露在被外,掩于被下的左手攥紧着。右手贴着睡颜放在枕上,唯有半个拇指藏在面颊下,微微向外弯曲。白皙的手光润如玉。 “哥,姐姐她还睡着,今日都不会醒来吗?”嗓音轻佻稚嫩的那个仿佛为了触碰陆涟的手般这样说道。陆涟感觉有人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摇晃几下。 那人的手很暖,温暖的血色从她被握住的手背向指尖蔓延,越发浓厚。 “睡醒了?”低沉沉稳的那个显然是在和陆涟说。 陆涟见状只顺势缓缓睁开眼,微张唇,显出一副久睡方醒的模样。似乎是睡得发了燥热,她撩起披散的发,耳垂的红诉说着少女的羞涩。 “嗯。”陆涟叮咛如蚊蝇,而后又歪着脑袋去打量兄弟俩。陆涟颜色媚若桃花,眼波流转,总是含着湿润的水雾,看起来勾人得很。 不知合欢宗从何处寻得的消息,霍家兄弟的胞姐自幼时与家人失散,而今久在花楼里。胞姐如今有幸觅得好夫婿,哪里还想着与刺阁的人有一分沾染。恰好给合欢宗钻了空,她顶替了原本的那霍家姐姐被送到刺阁。 那些该对照的供词那霍家姐姐早和她接洽,逞论她如何胡作非为也是人无对证。 陆涟斟酌着情绪,那霍家姐姐是见惯风月,胆识非常,想着此时此刻倒也不怕。 “奴家不曾想......这世上还有嫡亲的亲人。”陆涟说得真切,几欲堕泪。她的表演浑然一股媚态,不知道有没有骗过霍家兄弟,几乎情真意切倒自个儿都相信了。 “姐姐不必伤怀,如今我和哥就是你的亲人,你的弟弟。”霍以白(弟弟)迟疑了一下,瞟了一眼身边年长的,安抚道,他的手摩挲着陆涟的手背,强硬地掰开她微屈的手指。 陆涟感觉一股毛骨悚然涌上心头。如今系统按照任务适配,角色界面停留在合欢宗宗徒的身份上,而她的修为功力也止步于此。如今在刺阁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那是正好。”陆涟装作听不出威胁的含义,就挣扎着要起身,身子却软下去,衣衫滑过圆润的肩头。 “姐姐可要仔细着,别教外男看去了。”霍以白故意滑过陆涟裸露的肩头,那种温热的略痒的触感叫人忐忑。 比起霍以白的显露,陆涟反倒在意起一直站在身侧居高临下望着的霍以玄,即便未知全貌,那双眸子倒是锐利得紧,仿若能洞悉人心。 霍以玄坚冰似的,对这个多出来的姐姐也未有多大的欢喜。 “这位是玄弟弟吧。”陆涟故意抛了个媚眼。 霍以玄未接话茬,只冷冷瞧她一眼。 霍以白似乎不满陆涟的偏爱,他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弟弟,唤奴家露娘。”霍家姐姐原先在烟花楼的花名就是此。倒也凑巧,露娘,陆娘。 “露娘。”一对字眼被霍以白读得缠绵悱恻,好似在呢喃心上人的名字。 相比较霍以白的热情,霍以玄始终抱胸处在审视阶段,陆涟总感觉他眼神炙热,不过经由她刻意的对视后他又恢复到那种冰冷的表情。 一番各怀鬼胎的交谈,陆涟觉得糟心得很。事实上到现在,她也尚未找到合适的契机看到霍家兄弟的模样。两人都带着罗刹面具,除开是一黑一白,比量其余特征倒是无法辨认谁是谁。 一番认亲过后,陆涟就推脱着要休息。她被安置在一间素净的屋里,屋里尚有两个丫头坐着,案头上是几杯清茶,散着袅袅余香。那两个丫头见了她,别在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暗里又不住悄悄看她。 陆扶鸾见都是同性,未有何不妥,心里一安。她低垂着头,只站在门外笑着。 一位着青衣的丫头站了起来,向前迎她,轻启丹唇:“姑娘就是阁主的胞姐了。奴婢几个是阁主派来侍奉姑娘的婢子。” 陆涟闻言,望那丫头应有的光景,接口道:“那劳烦姐姐了。”接着又一顿,将脸转向中间,“不知姐姐们如何称呼?慧娘初来,怕莽撞了姐姐们。” 她见这些个姑娘是极美得,最有风韵,锁住了江南的灵韵。娉娉袅袅的,都悄悄看她。一瞬不觉脱口而出:“真真是神仙姐姐们,这般模样,露娘是何其有幸,能和姐姐们同处一室。” 这些个丫头原先听闻阁主的胞姐是烟花女子,原是不喜的。如今见了,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举止粗俗不同,又如此亲近,便也欣喜异常了。陆涟到底嘴甜,哄得她们一愣一愣。 “奴婢唤阿梳,这位是阿篦。”另一位的丫头抢先开口。又回身倒了杯茶,递给陆涟。 “姐姐不必,露娘不渴。”陆涟接过小小的翠玉杯,在手里把玩。 怀疑 薄雨渐落,滴落于窗畔的雨声渲染成六弦琴音。寒风裹挟湿润的水汽冲撞进来,与屋内淡淡的血腥味相融合。 仆役已洗扫数遍,木质地板仍残留暗红的痕迹,血已干涸,渗透进去。 霍以玄仔细查看着屋内排布的一切,并无凌乱的痕迹。 “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真的好生巧合,自打姐姐来后,刺杀之人都变少了。”霍以白眼神闪烁,隐晦地笑笑。“本来一波又一波地赶来送死,真可惜啊......”他指尖轻点在干涸的血渍上,而后又嫌恶地走到窗边,把手伸出去,让雨冲刷污垢。 “她必定有问题,我信任不下。即便不是细作,她一样对刺阁有威胁。”霍以玄神色淡漠道。 “那哥早知如此,为何不动手?”霍以白微微垂下眼帘,扯出一丝笑意。 “不必着急,真相自当浮出水面。”霍以玄剪了一柱已熄的灯烛,灯烛燃烧的炸裂声在氤氲的空气里炸起。 雨势转小,陆涟将窗户的撑脚张开,微微透出一条缝,湿润的风一时吹了进来。先前离开的阿梳、阿篦又陆续进屋,熟稔地端来清茶、白瓷盆还有巾帛。又在那莲花模样的熏炉上点一枝安神香。 陆涟喜用香,多浓多烈都无妨,且刺阁遍布血腥味,点些暖香熏一熏也好。 约是戌时就吹了灯。陆涟从前脱凡胎无需睡眠,此时还有些不习惯。躲在印花绸被里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哪怕阖眼却无法睡去。 “姐姐们,睡了吗?”按捺不住性子,陆涟一喊,又恐惊扰到她们,又立即没了动静。侧室门开着,却无回响,陆涟支起身子坐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撇撇嘴继续躺下。 待到陆涟呼吸渐渐平稳,那两个丫头皆是张开了眼,“睡下了?”不知是谁的声音。 “还没呢,露娘睡不着。”陆涟冒失地回了一句。 “姑娘还没睡下?”是阿篦的声音,声线平淡,未展露任何情绪。 “是啊。”陆涟坐起身,摸黑下床点了灯,举着灯烛走过来。“露娘第一次离家,这几日都睡得不踏实。”她的脸上泛起一股愁色,好似在感怀从前的岁月。 阿篦阿梳闻得这话,脸色略古怪,“姑娘说得什么话。” “阿玄和阿白呢?”陆涟摆弄着香炉,掀开盖子看看里头燃烬的灰,借着由头问起,“自打露娘来了,就未曾见过两位弟弟,他们也歇下了吗?”陆涟喊得脆生生的,好像真的是和霍家兄弟那么亲密一般。 “还没。”阿梳弯下腰,低低地回答。 “索性露娘也睡不下,不如去会面他们,最近夜里寒了,也要填衣。”陆涟喜上眉梢,说罢也不管阿梳阿篦的反应,就欢欢喜喜地走出去。 白日里记下了霍家兄弟的寝处,她却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摸索。刺阁多眼线,若是轻车熟路地寻过去,难免不会被人发觉存了心思。 刺阁走廊两处都坠了低光的明珠,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路。 “嘶。”陆涟猛不丁地被来人撞了一个踉跄,腿脚一弯,险些跌倒。腰间多了一只手,避免了事故。 陆涟抬头,就见得如鬼魅般的罗刹白面具,和她的那副有些许相似。 “啊!”她假意装作被吓到了,攥着衣袖,挡在面前,眼里蓄着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霍以白扶着她的腰站稳,陆涟被锢在怀里,一时动弹不得。 “阿白弟弟,怎么这么冒失,姐姐被你吓了好大一跳。”陆涟发觉来人,又娇娇笑了一声,反客为主,挑起霍以白的下巴,迫他与她对视。 霍以白哪里料得她如此大胆,“姐姐生得如此娇美,弟弟自然不舍得放手。” “这说得哪里话?油嘴滑舌的,我是你姐姐。”陆涟嘴上说着伦理道德,手上却并不闲着,她的手顺着霍以白的脖颈向下游离。到底是练家子,即便搁着坚硬的软质盔甲,陆涟都可以隐约摸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想吃,陆涟馋了。 霍以白紧紧卡住捉住陆涟作乱的手。 “阿玄弟弟去哪里了。”倘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被兄弟捏着手,当下也要脸红一大片,陆涟却神色如常,问道。(未有雌竞/兰舟的小说中女性角色不可能因男性资源雌竞嘟) “我在这里。”霍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深了,在这里做什么?”霍玄对于姐姐这个称谓不熟悉,他顿了顿,话在嘴边,还是不准备喊出来。 于陆涟而言,霍以玄的眼神里总是有审视探究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摇曳的水草般的情绪。他对她的态度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生硬,和霍以白的主动形成鲜明对比。 “夜里睡不着,来看阿白,不可吗?”陆涟可不管他生硬的态度,从霍以白的臂弯里挣开,又挽起霍以白的手臂。 陆涟到底不叫他满意,只拉住霍以白当挡箭牌。 霍以玄点点头,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陆涟与弟弟相缠的手臂上。 哪怕霍以玄以弟弟自居,陆涟却总有种他是长兄的错觉。想来不久之前,她还过着一呼百应的潇洒日子,如今人在屋檐下,还要看人眼色过活。 不过她不喜低眉顺眼地过活,哪怕明里不能抗争,暗里也要狠狠踩回去。 “夜里冷,进屋说。”霍以玄又见陆涟穿得单薄,嘱咐道,先一步走到屋里。 恐吓 兄弟俩住一间房?陆涟随着进了屋。 她一时有些好奇,那如此说屋里是两张床还是一张大床呢?兄弟俩是分床睡还是? 在这篇耽美文里,NPC也会附加耽美属性吧。骨科之类的,也是可以接受。 陆涟一时神游天外,还是被霍以白拉进屋的。 让她大为讶异的是,这屋里除开案几,和一排书架之外显得空空荡荡,西边的墙壁上挂了一排琉璃珠,在烛光的掩映下把屋子里照得五光十色的。 大开眼界,大跌眼镜...... 陆涟原以为是可以见得小说里那种顶级杀手的暗黑性冷淡风卧室,结果呢,除了没有安床,布置得确是像模像样,非常温馨。 再回神看看站在身侧的两兄弟,这种反差萌让陆涟的心思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大约是陆涟的目光灼灼,霍以白先按捺不住了,象征性咳嗽了一声,压低嗓音问道:“姐姐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陆涟摇摇头,正色道:“露娘都未曾真正见过弟弟们的真容,哪里谈得上是否认得。” “难道姐姐从前没听得我们兄弟的大名吗?”霍以玄走到陆涟的正前方,他很喜欢看陆涟因紧张而娇羞的模样,他的身子往前倾,几乎就要贴着陆涟的脸了。 “只从姐妹那里听过一些。”陆涟脸红着移开脸,而后又像记起来什么似的,神色有些慌乱,小脸一下煞白。 “她们说了什么呢?”霍以白来了兴趣。 “说,说见过你们的,真容的,都要被拉过去砍了脑袋……身子还动着,脑袋就......啊!”陆涟被抓着肩膀,害怕得惊叫起来。 “就什么了?姐姐不要害怕嘛,弟弟又不会对你怎样。”霍以白恶劣笑笑,他的手已经快要掀开那一副面具,陆涟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唇。 很漂亮的唇形,应该是那种求吻唇。 霍以白的动作不像存心作戏,语气也听不出恶作剧的成分,以便让人放下心来,再煞有介事地透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弟弟,不要……露娘不要看了……”陆涟连忙摆摆手,侧身闭眼,不住地颤抖着,“再也不看了......”话到最后都染上了几分哭腔。 陆涟真真的要为自己的克制力叫好,她都已经准备一睹芳容了,突然发现想起来千万不能OOC,又装回了那朵妩媚小玫瑰。 “哥,你看,姐姐真扫兴,明明掀了让姐姐看看,姐姐偏不看。”霍以白回头看向霍以白,抱胸叹气。 “在刺阁,不该看的不可看,哪怕,你是我的…..姐姐。”霍以玄告诫道。 “露娘明白。”陆涟低下头,委屈答道。她弯腰认伏,桃色的衣袂裹着她窈窕的身子。 能在异性面前祈求原谅或者是获得好感,首先就不能做人,可以是猫,可以是虎,也可以是这豺狼虎豹聚集之地不曾有的,路边被雨淋得湿乎乎的可怜小狗。 霍以玄喉头动了动,如此这般香艳的示好的场景他并不陌生,但是陆涟的这些动作,勾勒的少女的腰线,却在他的脑海里搅动一片浪花,可以看到水底沙子般细微而浑浊的沉积。 “诶,哥,你对姐姐这么凶作甚,你看把姐姐吓得。姐姐的手真冷,我来给姐姐暖暖。”霍以白不以为意,拉过陆涟的手。 霍以玄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她那即便负气又畏葸的眼神,他从那种眼神里读出了嗔怪和不满。 “姐姐来了这么多天一定都没有在这里逛逛吧,明日正好无事,雨这会儿也停了,看来确实是好天气。带姐姐四处逛逛可好。”霍以白突发奇想。 陆涟眼神亮了亮,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打探那件消息。明日如若霍以白真的带她去“游览”刺阁,总之不是坏事。 “阿白弟弟,手好疼......”少女蹙眉轻声喊道,“露娘不冷了。”她的脸上就是少女娇憨的神色,却让霍以白愣了愣,松开手。 “姐姐,夜深了,若是无事的话,早些歇息,弟弟明日带你到这里逛览可好?”即便霍以白的口吻里带着若无其事,陆涟也郑重而欣喜地点点头。 “好。” 陆涟很少在这种紧张的高压下与人相处了,散漫肆意惯了,猛然松下来竟然有些疲乏无力。她走出温暖的房间,竟然有些颤抖。 “等等。”陆涟未回身,一件披风就轻靠在肩上,霍以玄伸长手臂在披风连缀的地方打了个结,他的唇若有若无擦过陆涟的脸颊,发痒。 这样的动作放在寻常的情人身上无所谓,如若是放在一对姐弟身上,却显得尤为的暧昧。 “风大。” 陆涟转过身,对着霍以玄,她红着脸点点头,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羞涩。“谢谢弟弟。”仰头看着霍以玄,扯了扯他的衣袖,极小声地说。 陆涟的美,具象化体现在眼眸,常含着一汪碧泉。她看着你,你就有一种被深切爱恋着的体会。那种水雾柔情让她的烟波流转之间蕴含的爱意好像就是真切了一般,酿成一杯美酒。 霍以玄完全愣住了,他尝试读懂她眼神的含义,眉头略蹙,终而舒展开,他点点头。“嗯。” 廊下的窗在寒风中呼呼作响,一列昏暗的灯火延续到远方。陆涟就这样气喘吁吁地奔跑,又害怕行为异常被人看见,就喘息着在房间旁的回廊停住脚步。 她支在雕花窗台上,眺望外面。今夜无月色,远处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融进月色里,廊下昏暗的灯火所及范围内,可以约略看清。 有人给她拢了披风,陆涟被吓了一大跳,方才看清那黢黑的面具,“吓人,阿玄弟弟!你怎么跟过来了。 “刺阁晚上,危险。” 密信 “谢谢弟弟关心。”陆涟扬起温柔的笑脸,“你且等等。”她嘱咐道,回屋取了一个有长手柄雕花暖炉,“夜里可真冷啊,带着回去吧。” 陆涟的小指刮擦到霍以玄摊开的手指,他的手指反射性弯曲进去,他并没有推辞,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接过暖炉。 “怎么傻乎乎的了?”陆涟见霍以玄站在原地发怔,小声调侃了一句。 “嗯?” “哎呀,无事,快回去吧!” 净手焚香,孤灯下,陆涟也准备歇息下了。她照惯开一条缝的窗通风,屋外漆黑如墨,烛光剪影,洒下迷蒙美感。 靠窗的桌上,砚台压着张纸。陆涟挠挠头,慢慢移开砚台:原来是刺阁的地图,用丹青而绘,每一处写下院名,字是遒劲有力。陆涟拿起它,“没想到这他们这么不设防,不会是监控到我不认得路,后脚就叫人送来了吧?” “看来我这个姐姐的行踪还是颇入得了他们的眼啊。”陆涟自嘲地撇撇嘴,看来他们的警戒心还未下。 将地图卷好塞在桌缝,又为自己倒了杯水。 每一次参加副本,离开了电子产品,又离开了青莲山,一时也无事可做,雅兴顿发。陆涟一时心性起,看案上整齐铺排的文墨纸笔,铺纸想要写写画画。 目光自然是转移到了靠窗桌前的瓷瓶里。瓷瓶里花娇艳欲滴,陆涟细细地瞧,紫玉兰,连翘,紫薇,迎春......都是些寻常且娇媚的花,色彩鲜艳,陆涟倾身闭眼嗅闻。 “等等?”陆涟疑惑地睁开眼,“紫......薇?”不可能,紫薇她曾在植物园里见过,导游说紫薇花只在夏日开放,如今寒雪未消,不可能见到紫薇花,况且这个时代园艺不比现代,又不是在青莲山,再者也没有什劳子的大棚,不可能能开出什么奇异的品种。 她掰下一朵花瓣,细细嗅闻,摇摇头,无香?烛光莹莹,为其花瓣镀上橙黄的橘粉。陆涟探出窗外,四下无人。立马“啪”地一声关上窗。她坐在桌前,见又没有什么帕子,情急之下,撕下幔帘的一角,将那朵紫薇拿起。 意外地沉,陆扶鸾咧咧嘴角。 没想到紫薇的下端还连着一卷包好的巾帛,陆涟见怪不怪,果然有玄机。她沥清水,将紫薇花又插回花瓶。打开巾帛,发现其中包着一张纸,只写着寥寥几字“日月颠倒。” 未署名,陆涟里外端详了片刻,确实也没有什么显着的几号记号。什么鬼话,日月颠倒? 这下犯了难,暗暗记下这话,把纸烧了毁尸灭迹,又前前后后地看了看那帕子,寻常无异,陆涟寻思着明日寻个剪子绞了。这等东西不可久留,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屋子是单独给她备下的,这必定是给她的密函。至于是什么人给她的,她也不得而知。谁会在眼线重重、防备森严的刺阁传递讯息呢?难不成是内鬼?不应该啊,合欢宗的任务指令基本上只会派遣一次,不可能下达二次命令。 系统会不会知道?陆涟去面板上查看了一会儿,不过也毫无收获。 整个晚上阿梳阿篦来过几次,陆涟都装作若无其事。 “姐姐!起了吗,姐姐!”清晨确实是好天光,红日尽染,陆涟还想着贪觉,嚷了一嗓子叫屋外拍门扰人清梦的人滚出去,揉揉眼睛之后清醒才想起来,霍以白这死小子咋就恁够准时的! 屋外一听陆涟的嘶吼,一时间更起劲了。 唉,倒霉就像慢性咽炎,和它的缘分是一天也消磨不了,陆涟匆忙收拾了自己,挑了件深色的褒衣广袖。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打开门。 霍以白已衣装齐整地站在屋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熟悉的白罗刹面具,视线下移,他今天着一套印花流纹式的长袍,质地略显厚重,但入手便知绝非凡品。 “姐姐,快出来吧,今天带你逛一逛你的家,未来生活的地方。”霍以白站在门口催促道。 刺阁内排布复杂,霍以白顺着散步的方向一一介绍着,陆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听得比高数课还要认真。 从寝阁往外周边都是空旷的土地,视野开阔,只种了些低矮的花草,再往外是专饲的马厩。 霍以白甚至带着她试了试刺阁的马,“姐姐原先在那里肯定不曾骑过马,别怕,弟弟带你坐一坐马。” 陆涟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把自己圈在怀里,让马小步跑,故意在马背上后仰,好像要栽倒下去一样,陆涟坐着是胆战心惊。 路上铺了雕刻花纹的青砖,若是有心观察,就可以发觉青砖上的花纹是刺阁的专属标志。至于作用?是防伪的吗?陆涟想着脚踏的地方都是驰名防伪砖,不禁觉得好笑,脚下速度也放慢了。 约莫走了片刻,寝阁的屋已消失在视野,几栋极高的连缀着一起的五层高楼(背景定位在古代玄幻,生产力不会过高/五楼在古代算是极高的建筑了)。 “弟弟,这里是干什么的?”陆涟一路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接话。 “姐姐要亲自去看看吗?” “真的可以吗,弟弟?”陆涟总感觉霍以白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肯定有猫腻。 试探 “哎呀,去嘛,去嘛!”霍以白在一旁蛊惑着,面具里透露出的淡褐色的眼睛里满是责备和失望。 陆涟发觉霍以白很喜欢撒娇,她这辈子恐怕会被猫咪般撒娇的人拿捏得死死的。 这些楼左看右看都透露着不正常,窗户多得不正常,几乎每间隔一米就会开一扇小小的窗。最奇怪的是,入门通道设置在三楼。 陆涟仰头注意到这点,诧异地望着霍以白,没事吧阿SIR,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们普通人很不友好? “不碍事,姐姐,我抱你上去可以吗?”霍以白未等她点头同意,立马一个公主抱把陆涟抱上去。 “哎呦,仔细着,别把露娘摔了。”陆涟和霍以白相处时日不多,却也摸清了的性子,在不惹毛他的前提下应该是可以适时开开玩笑活跃气氛的。 “好嘞,姐姐,诶诶,别摸我的脖子!我怕痒!”霍以白抱着陆涟安稳上楼,却没有放下她的动作。 “放露娘下来,有脚。”陆涟不知道霍以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软化,但仍然恼他。 “嘘,姐姐,别说话。”霍以白轻轻嘘了一声,他的眼睛透过面具轻轻眯起,“你看,地上,脏还是弟弟抱着你吧。” 陆涟被霍以白陡转的态度整得莫名其妙,周身因着建筑的构造,多窗却窗小,阳光只能一缕一缕射进来,被分散的光芒所照亮的程度一下锐减,视野内暗沉沉的。 悄无声息,真正的悄无声息。陆涟甚至可以听到浓稠的水滴落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 “这里是哪里呢?”陆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装作害怕,她凑近霍以白的耳边小声问。 “姐姐看了就知道了呀。”霍以白用气音回答,尾音微微上翘。他的语调很奇怪, 像是稚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微微上扬,甚至尖锐的嗓音。 在昏暗的甬道一点点往前走。陆涟可以听到很多很多的哀嚎,腥臭的味道从两侧的阴暗的照不出光的地方四溢,还混合着土层下落叶腐烂的味道。 有一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她和陆涟差不多高挑,丰满而富有力量的身材,让人误认为是像亚马逊女战士一般的人。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醒目的鹰钩鼻让她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而不可以亲近,很高的颧骨让她在打量人的时候,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气势。 “没有。”这个女人对陆涟的到来没有表现一丝一毫地兴趣,她的左脸被溅到了鲜血。她淡漠地对着霍以白摇了摇头,随后打开身后紧闭的一扇门。 里头很昏暗,一豆烛光照亮了一个垂着脑袋低声哀嚎粗喘的男人。他已经很老了,个子又瘦又小。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因为溢出来的血液而沾在头皮上,可以看到斑驳伤痕的头皮。 陆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的黢黑皮肤里堆迭着的皱纹,上面露出一根根粗凸的皱纹,这些皱纹从下颌骨延伸。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眼神已经涣散了。 很熟悉的味道,让她兴奋又喜悦,但她没有认出这是什么气味,是仇恨的气味,令人感动的甜美的气味,那是与爱相背驰的贪婪所发出的、令人透不过气的气味。 陆涟在当年和崔择的决一死战时闻到过更浓更烈的气味。 霍以白站到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隔着那扇门和屋外的女人交谈起来,一点也不避讳陆涟,聊到一些施刑的手段时他们都发出低低矮矮的笑。 那个老男人疲惫地睁开眼,从他浑浊的瞳孔里,她可以看到那些徘徊与尖叫。 陆涟选择凝视。人类的意识究竟能驱使人体承受到何种的程度的苦难呢? 霍以白坐到一旁的案桌上,陆涟因着重心,把手撑着桌上。 “姐姐,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露娘”陆涟闭上眼摇摇头。 从那扇门外,可以听到高亢声音的厉声尖叫。 “啊,姐姐不知道啊,那弟弟告诉你好了。”霍以白把住陆涟的腰,让她不再颤抖,像在顺炸毛恐惧的猫儿一样。 “这是背叛了刺阁的下场呢姐姐这里,装的都是背叛了我们的人呢。”霍以白说得极端轻巧,又是那种语调,顽童做完坏事之后无辜的语调。 陆涟忽而从心底涌现出那种强烈的恨意,想要把霍以白的面具掀开,再狠狠地蹂躏,这种强烈的屈辱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 “哦,对了,现在姐姐还没用膳吧?阿釜,去端碗云吞来。”霍以白的假惺惺的假以辞色。 一碗香气四溢的云吞,食物的香气和血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陆涟想站起来,她摇晃了一下身子。 “姐姐,快吃吧,这是弟弟的好意呢。” 陆涟颤抖着手挽起袖子,她想拿起汤匙,抖动着手指,汤匙碰撞在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涟手拿着汤匙,胸部微微前倾,泪水滴在碗里。 “诶,姐姐怎么不吃,这是弟弟的好意呢?”霍以白摸了摸下巴,他的语气意外地不耐烦,“真的不吃吗?” 陆涟死死咬住嘴唇,泪已经盈满在眼眶里,因为习惯性的合眼而顺着脸颊落下,微微晃动着脊背,呼吸变得细微起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哽咽,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拣了一个入口,汁水清甜,回口余香。有她偏爱的菇、水芹和笋,有别腥荤的清香,更能突出其美味。 陆涟执勺而啖,吃得很慢。 “好吃吗?” 陆涟点点头。 “姐姐回到我们身边,自然要吃饱睡,你说是不是?”霍以白问着门口的女人,她没有作答。 陆涟讨厌受制于人,她的眼神几乎要压不住浓浓的恨意了。像个玩物一样被肆意捉弄,真是令人不爽。 陆涟索性不装了,既然已经被怀疑了,再费劲心思地做戏自然不是好事。 “弟弟允诺露娘吃饱睡暖,现在在干什么呢?带姐姐来看惩罚坏人,是把露娘也当成坏人了吗?”陆涟向后仰,躺倒在霍以白的怀里,把玩着他衣摆的流苏。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霍以白的笑意越来越大了,“既然姐姐不欢喜这里,我们就走吧。” 出庄 陆涟等庄内布置好,就规划了一日游的路线。 从无双山庄出来,下了山,绕过关口,往外走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城郊。 陆涟前几辈子常去游玩,那儿的街道巷子人气足,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颠簸片刻,陆涟就带着小尾巴崔泽到了街市。时逢庙会,街市上人来人往。 你见那挑夫戴着新的瓦楞帽,穿着新鞋新袜,扁担上挑着几大块熏肉,一大条鱼和一些存着的腌过的旧笋。 你又见那伙计牛车上端着个盒子,内里是些针线鞋面,一旁又有个大捧盘,里面几杯大果子茶,都装的满满的,让人疑心伙计一个动作就会把茶泼了。 陆涟反倒觉得新奇,看从浮桥而出来,一路都贴的花花绿绿的。走水路反倒有趣,船家见两人都人物雅致,请在中舱坐。中舱原有两个人坐着,陆涟拱了拱手,也坐下。 船行河涧,摇摇晃晃的,中舱两人就闲聊起来。两个人不知说的哪里的话,称呼彼此都叫客人,好玩地紧。 待到下了船,经过一处酒楼,里头做账的人闲着,看到陆涟立刻眼神一亮。 崔择闷不作声地打量来人,是个白净面皮的青年人,圆脸圆眼圆鼻头,看着有几分幼气,这人约莫也是这么想的,留了几绺胡须。 “小的来拜,公子好久没光临敝店了。”这青年人一面热络地把陆涟往里迎,一面的司茶的小厮去煨了热热的茶祛寒,他去端来果盘。 “是啊,好久没来这儿了,怎么样,近日生意可好?”陆涟见是老熟人,也喜上眉梢,关切问道。 “哎呦,您别说了,之前您来,托您的福,我们这儿进账那是哗哗的。”青年人狡黠笑笑,做了个手搓钱的动作,“您一段时间不来,店里的气运都没您暖暖,小的那叫一个愁心诶。” “还是老位置?”青年人知晓陆涟的喜好,只是她略一点头,就拱背招呼着崔泽落座:“小公子,您也座。” 青年人嘴甜,陆涟拍手笑嗔道:“也是会贫,来这酒楼还是要借重掌柜你的。” “您来,小的那是脸上有光。”青年人和陆涟耍了几番嘴,之后放了两杯茶,两个茶匙,应付着而后布菜,就先离开了。 “师尊,您怎么和酒楼的人认识?”崔择瞅见陆涟今日心情不错,好奇地悄悄问道。他故意压低了嗓音,不叫人听去了两人的真实身份。 “本尊曾在山脚救助了他,以此结缘,后又知他是这酒楼的掌柜,本尊不愿负了别人的情,就偶来走动走动,赏赏人情风光” 崔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久走堂的端来了一碗芦蒿炒豆干,一碟白蒸鲟鱼,缀了辣椒段的腊鸡丝,还有一小碗清炒菜心,盛了满满的碧梗米饭。不过都是寻常的小菜,胜在干净清爽。 陆涟也贪嘴,哪怕早已可辟谷不食,她却时常要偷跑下山打打牙祭。 毕竟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科技与狠活,食材调料百分百都是纯天然的,不吃白不吃,五谷食蔬养气血嘛。 杂役把滚烫的茶倒在一个细长的壶口里,往俩人的茶杯里一倒,出来的水只冒着点热气,不复初时的滚烫。 陆涟慢慢品茶,左手撑着三楼的栏杆,漫不经心地往外瞧着。 街肆从东到西两侧有几处地标性建筑,人流量大。这酒楼是一,还有一赌坊,一唱戏的剧院,还有一处烟花楼。 陆涟准备待吃饱喝足去这三处逛逛。 “酒楼饭菜怎么?”陆涟问道。 “师尊选的定然是好的。”崔择明显进食到速度快上几快。 饭后又有人送了些茶点心,陆涟趁人不注意把它们放进冰箱乾坤袋里。 “准备去哪里逛逛?你平日都在山上修炼,少在外面玩,和温……本尊也不想亏待你,拘束了你的天性。” 崔择自打虞渊过后,感觉陆涟的态度比之前热切多了,只以为是真的认可自己,于是感激道:“我从没来过,只愿意跟着师尊四处走走,看看人间风景就可以了。” 陆涟总感觉还是要依着崔择的打算,他想去的地方才可能遇到关键人物。于是乎她抛了三个选项:“你要去看杂耍,听曲儿还是…….” 崔泽显然好奇陆涟欲言又止的选项。陆涟脸不红心不跳地问:“还是去烟花楼?” 崔择不是傻小子,他看到陆涟过于波澜不惊的脸,排除了这个选项。“师尊……咱们还是去看看杂耍吧。” 赌场 宽敞的官道上聚集着无数的商贩,手艺人,杂耍的。有众多人聚在一处看武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个灰扑扑的长衫,拦腰系着草绳。 他站在台子上,走到栏杆旁,先一撸袖子,一手提起只石锁,颠了几颠,然后向空中一掷,又举手很得意地向上一托,那石头锁便稳稳落在他的右肩。 陆涟在台下看得也是暗暗称奇,一个常人居然和修士一样力大无穷,抛起这石锁毫不费力。 除开这抛石锁,还有些胸口碎大石,喷火些杂七杂八的耍技,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等了些许时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顺着街道向外走去,田野的那边,有几株矮墩的树,还有一座浮屠,在浮屠敞地上,有人在那团聚。 街道旁有沿途表演的说话人,占了块露天的摊子,四周散着十几只小板凳,围着张木桌子。有几个脚夫在坐着喝茶。说话人的合声小说他们不感兴趣,也不大在意,只几口浓茶喝得适意。 “先生这儿有什么好说讲的,给您开开张。”陆涟见人可怜,变了块银子递给他。说话人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地接过钱,摸了下鼻子。 “公子金贵,怎么在这里?”说话人看陆涟崔择身着体面,料想是不会来这处。 “四处逛逛。”陆涟四处看看,随口问道:“附近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陆涟也想打听打听。 “哟,公子问对人了,那您要听天上的,还是地下的?”说话人一拍大腿喊道。 正所谓天上就是那风月场所,地下的就是酒食场所以及赌场之流。 “地下?”陆涟还不懂其中门道,又想天上的不会是他们派系的什么八卦之类的吧? “赌场这几日进了西域的新货,好多官家的老爷们都去选了。您倒可以去看看,挑一挑什么满意的。”说话人说着还神秘地半捂着嘴挤眉弄眼。 这还就提点了陆涟。 陆涟听完也没回话,只是很温和地点点头,道谢后就离开了。 她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去,崔择见她没头苍蝇似的,疑惑道:“师尊,我们要去哪里。” “崔择,跟着本尊。”陆涟故意卖了个关子,带着崔择往赌场走。 一直走到街道的最西头,穿过幽深狭窄的小巷。这里长满了低矮杂草与沿墙攀援的藤蔓,地上是陈年污水与残枝枯叶。推开一道铁栅门,再绕上几个拐角,映入眼帘的便是别有洞天。 陆涟觉得赌博属于无底洞,本人也是坚决贯彻远离赌毒。 她也是头一次来,用眼神示意崔择跟上。 赌场约莫三层楼高,里头是镂空,恰似一个大体育场,半地下室结构的,从上头一望,黑压压的人一群。 “师尊,这......”崔择扯了扯嘴角,为难道,“来赌坊赌博?我不会......” “无事,你看本尊即可。”陆涟满不在意地招招手,拉了个跑堂的来招呼他们。 崔择知道陆涟平日行为就洒脱乖张,又不好劝说,只能灰溜溜跟着。 来的是个中年人,他的外表不吸引人,高高的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前额微秃,显得脸更加方圆。虽然有些胖,却有一种安详踏实的感觉。嘴巴形状很喜人,中间突出,两边向下弓。 崔择站在陆涟后面,看着来人的嘴巴,看着像鲤鱼的嘴巴,再也憋不住笑。 那人只略略打量了两人一眼,把他们的行头装扮稍微评估一番,见其谈吐气质不凡,就知道两人必定非富即贵。 所以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恼怒,双唇向后缩,露出一排牙。而后他把眼神收回,说:“两位爷,瞧着面生得很,要小的领着入座?” 鲤鱼唇一路带着他们找空桌,给两边赌客分着三六九等。陆涟崔择看着得有二三等,他也不敢怠慢,又是生客,估摸着也找个生客拼着。 陆涟有意往人群里靠着走,就等着系统的提示音。 人群嘈杂。 “该死,怎么什么都没有。”陆涟在心底暗骂,说话间鲤鱼唇已经把两人领到一处空桌上,“您先稍作歇息。”鲤鱼唇扯出抱歉的笑意,不一会儿被其他的赌客派遣到别的地方。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拼桌赌博,陆涟和崔择索性到人群中去当看客。见西侧的几桌围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本着羊群效应,陆涟也挤过去看热闹。就见那几桌人穿的也是非富即贵,正在投掷骰子赌注。 在不远处,有好几十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外头罩着黑布,不知里面是何物。 陆涟用灵力探照了一下。 我去,这里头都关着都是活生生的人,年龄都不大。可以清晰感知到他们的情绪起伏,无助、哀伤、愤恨、惊恐...... 这难道不是纯纯的人口贩卖,说书人所说的西域的货,难道就是这些人? 崔择当然也探照出这些笼子里关押的都是人,与陆涟的淡定相比,崔择到底少年血性,他拉了拉陆涟的衣袖。被陆涟回头嘱咐一声静观其变得,于是只能气愤地捏着拳头在人群里站着。 人群议论纷纷。“这金二爷也是下了血本,他都赌了好几个了,还不知足 ?都收到宅子里去。” “人有钱,而且今儿不是最后一天嘛,赌场的规矩,越到后头好东西越多。” “不是还没介绍这能赌到什么?万一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个烈货回来怎么办?赔了钱还和张爷那样丢了半个命根子,哈哈哈。” 陆涟留意到身侧的人在交谈着。 过了片刻,待到这一轮赌局完结,胜者高高兴兴去领奖品,输的人则捶胸顿足惋惜输出去的金银细软,佃租房契。 “大人们稍等,小的今儿来介绍最后一波大的。”人群之中,原先那个鲤鱼唇拍拍手,吸引到众人注意之后继续喊道:“这是今儿的重头戏。” 说罢,那鲤鱼唇走到那些笼子的最中间,一把掀开。 “嘶.......”闻得一阵倒吸气。 只见笼子里关押着一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样子,不着寸缕。一定被关了很久,倚靠着笼子边缘蜷缩着。男孩还没有适应强光,用手挡住眼睛。 不过最惹人注意的就是他有一头深红色的长发,很长很长,未曾修建,几乎要遮盖住整个身子。 “任务完成。”陆涟自打看见这个男孩就好像被扼住呼吸,脑海里蓦然想起的提示音让她猛的一愣。 面板任务 1、解锁关键人物(2/2) 2、恢复合欢宗身份,抛弃神尊身份(未完成) 3、制造崔择和关键人物偶遇(1/1) 奖励 1、关键人物好感度解锁 2、关键人物喜好解锁 任务: 1、恢复合欢宗身份,抛弃神尊身份 2、待解锁 3、待解锁 异瞳 红发男孩似乎注意到所有人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他警惕地睁开眼。 陆涟几乎要叫出来,绿瞳?!不会是带了美瞳吧。 男孩的右眼眸光幽幽,是极其剔透纯正的青绿色。 他像山野里的小兽一样,怯生生地缩着。又抽抽鼻子嗅闻,甚至威胁性地露出牙齿。这样的举动无疑又带来了一阵骚动。 男孩苍白的皮肤就像是长年躲在深渊里不见日月导致的孱弱,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疤,间隔尚远,凡人的眼力未必能及,这道伤疤看起来像是曾经在眉心中央有一道锋利的刀口,而后愈合形成的淡淡的玫瑰色的伤痕。 耳畔一直重复着系统的刺耳的提升音。 陆涟尝试到系统的人物栏去寻找关于男孩的介绍面板。 始终是灰屏待解锁。 如若说这个小异瞳男孩也是关键人物,那势必就是崔择的后宫团之一,也必定也会阻挠她的任务。 那系统为什么意图制造崔择与他的偶遇,难道只是牵线搭桥吗?陆涟陷入沉思。 之前未曾绑定系统她都行的是深水泛舟,很多可为与不可为,都打着擦边球。 陆涟眼看系统没有更进一步的任务分配,她并不想让崔择和这个异瞳男孩有更进一步的接近。 陆涟挤过人群,轻声对崔择说:“崔择,走吧,时候不早了,明日就是......了。”陆涟用眼神提醒。 “不,师尊,我们救救他好不好,他真的很可怜......”崔择摇摇头,眼神一刻也没有移开,动了恻隐之心。 无论是言情还是耽美,此类情节真的多得数不胜数,陆涟甚至可以为后面的情节背书:崔择把小男孩接回去养大,小兔崽子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爱上了崔择,最后扑倒。自此矢志不渝地留在崔择身边,为崔择上刀山下火海。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从宴的个人线上可算是悟出来了,她可以篡改原有剧情,那也一样可以从源头上掐断这条线。 “不可。”陆涟沉声道,她的脸阴沉得可以滴水,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崔择,警告意味溢于言表。 崔择却蹙眉站着,一副心思满怀的样子,眉间淡淡的折痕。沉默有时,倔脾气一下涌上来,冲到那赌桌上。 此时对家还迟迟没有人落座,就独留崔择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赌桌旁,赌场有不成文的规矩,无人斗桌,就折三成赠予。 确实无人想把这异域的宝贝白白送给一毛头小子,一华服公子一拍折扇,也走上前去。 人群中窃窃私语:“怎地是他?” “有什么奇特之处吗?”陆涟好奇问了一嘴。 “甭提了,这人也奇怪,老子在这儿赌场两三年了,回回这人都在,也不赌,就看。老子就纳了闷了,这人真的是顶顶牛,手也不痒。今儿个,我敢打赌,他是第一次摸这个赌桌。” “是哇,最早来最晚留,以为他坐镇真君子,原来是没讨到真宝贝,嘿嘿……” “我还听说有人点名和他赌,他是直愣愣说句不要拿一个子。” 到底是自制力惊人还是有超乎寻常的欲望和野心呢? 赌局初,始要拿出些筹码,先由赌场代收保管。 华服公子把腰间坠着的扇子往桌上一拍。“请。” “请。”崔择也有模有样,把楚莫赠的金锁往桌上一拍。 台下识货的人已经开始喟叹崔择的财大气粗。 这就是主角的脑回路吗,也真是厉害。楚莫特地灌了灵力进去傍身的金锁是说当赌注就当赌注。 不知道要是真的被赌输了,楚莫得知了是什么嘴脸。陆涟一想到楚莫冷脸上要是出现龟裂,就心里乐开了花。 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两人之间。相比较崔择的忐忑,华服公子显得云淡风轻。 崔择对这赌场规矩可是半分都不懂。磕磕碰碰地赌了几局,只赢了一局。 已经有人在下面唱衰,陆涟抱胸看着赌桌上的两个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去几回,崔择果不其然败下阵来,扣押的金锁也抵在那里。 “公子,失礼了。”华服公子抱拳,似笑非笑地对崔择说。 “愿赌服输,只求公子好好待他。”崔择深深望了一眼华服公子。 “这是自然,我与公子,后会有期。” 赌局结束,尘埃落定,人群也渐渐散去。崔择狼狈地走出来。“师尊。”为难地望一眼陆涟,崔择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涟瞪了回去。 “走罢。”陆涟重重敲了一下崔择的脑袋。 “是,师尊。” 回程一路,崔择神色怏怏,几次想要开口,都叹了气。陆涟只猜他输了金锁不好回去交待。 “收好,下一次……再不会为你托底了。”陆涟把金锁还给他。 崔择见到失而复得的金锁,心下欢喜,连忙应下。 回至山庄,陆涟都冷脸不言,崔择心性敏感,他又感觉到师尊又恢复到原先的那种看死物的眼神。 “师尊……” “初时潜光隐曜,内修秘密;现在又索性是卖弄才智,外露精明,你以为本尊就真的喜欢如此吗?”外人面前,陆涟脸上很少有冷色,不过她隔三差五就敲打崔择,很少对其施展笑颜。 “这……”崔择脸了又白,心思被点破,反倒不复平日巧舌如簧。 崔择恨不得咬了舌头,他确实有意在师尊面前卖弄,不慎又弄巧成拙。他不过是讨要两句真心实意的认可罢了。 无双之聚,定要让师尊刮目相看。 PS:崔择对陆涟无男女之情 只有对尊师的尊重 陆涟抛开任务不谈 还是恪尽职守教导之人 比试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天下三派的比试。 哪怕崔择入门晚,他到底是陆涟的亲传弟子,又是稀少的从虞渊全身而退者,实力也不容小觑。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斗得场内只剩下几人。 下一场是崔择和宋山玉的角逐。 这是重要的一环,成败在此一举。如若可以,陆涟便可在公众面前全身而退。 筹码都压在宋山玉的身上,陆涟不免多看了几眼。宋山玉穿了掐丝金线的红衫,还特意编了红绳,显得少年英资,不像比武,倒像比美。 宋山玉注意到陆涟的“暗送秋波”,在一个飞吻过后,脸上火烧火燎地转过脸去,耳尖一抹红却暴露了他。 “请青莲派与积元派比试。” 比试的舞台在结界之内,无限空旷,所有人在外通过传音结界可以实时观看。 域内空旷,四周都混沌着黑暗。 当真是应了那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山玉招招狠辣,不留情面,匕首贴着崔择的耳侧,削去崔择耳侧碎发。 陆涟好几次看崔择侥幸逃过去都在惋惜,主角光环实在分外强大。 对手难缠,招招输出,崔择想着破局之法,他和宋山玉打得难解难分,宋山玉擅近战,出手又灵活,他避之不及,只好回身进四周混沌浓雾。 宋山玉见崔择隐没在浓雾之中,也冲进去。 原先偌大的结界内,皆无两人踪迹。 宋山玉想要速战速决,他打开乾坤戒,拿出积元派的神器-----摄魂鞭。 又不过多久,两人又出现在画面里。 “二位神尊的爱徒真是后生可畏啊。”无双庄庄主赞叹道,“百年了,老身还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打斗。” 宋山玉发了狠似地横冲直撞,他保持着绝佳的速度,挥鞭直冲着崔择打。摄魂鞭迸发出的威力同蛛丝般层层迭迭蔓延,想要笼罩住诱饵,再将其吞噬。 尖利如凄嚎叫的鞭音产生的巨大光晕几乎要闪瞎人眼,千万缕光芒飞快地旋转。崔择用了十成的力,大脑因高速运动缺氧而嗡嗡地响,他不敢停。无双之聚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可是宋山玉自从换上那条威力巨大的鞭子就下死手,好像要把他杀了。 崔择想要呼救,但是宋山玉一下又一下的挥鞭击打让他有脱不开身。 陆涟的神识联结宋山玉,结界内他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神力,意识被摄魂鞭压制住。 宋山玉意识涣散胸口一紧,一股鲜血翻涌而上,瞳孔涣散,脸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陆涟心跳如鼓,时机还没有到。她尝试着倾注源源不断的神识给宋山玉,试图让这个已然癫狂的人清醒起来。 摄魂鞭的神力把结界冲撞得摇晃模糊。 “怎么回事?”第五谋紧紧盯着摇曳不定的结界画面,“山玉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第五谋心头闪过一丝寒意,“胡闹!” 而此时,结界画面终于崩溃不住,模糊一片。所有画面归于平静,却不知结界内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结界外,豪杰们议论纷纷,一时也无人商量出对策。谁都不想破了规矩。 结界内崔择拼命闪躲,“宋山玉,你疯了吗?快停下!”颤抖着双唇,他几乎快要破音,泪在眼里翻涌,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挪不开步子。 宋山玉并不回答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脸上却翻涌着腾腾的杀意。 一个闪失,崔择的上等神器已经被宋山玉的摄魂鞭勾走,击得四分五裂,无奈只能躲进浓雾中。宋山玉就如同鬼魅般,不知下一秒会从哪里突然冲出。这种未知的恐惧就像冰冷的鱼,游进身体,肆意搅动浑浊的泡沫。 “警告!警告!警告!主角遇险!”又是熟悉的冰冷的电子音在脑内冲撞,陆涟强压着这种噪音,现在还不可以。 “开结界。”第五谋冲庄主吼道。 “这。”庄主犯了难,他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想着不能破了规矩。只是看到陆涟也站到一旁施压,只得开结界。 “滚开,都滚开!”宋山玉被蛊惑了心智,口中喃喃不断。有了摄魂鞭的加持,一时无人近得了他的身。 陆涟欲首先冲进结界试探,被第五谋拦住,“涟尊当心,山玉他的鞭子,摄魂。” 第五谋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告诉陆涟真相。 宋山玉已经完全失去神志,神力不足以支撑他使出摄魂鞭的全力。在他的肩膀和大腿处,已经被第五谋的刀刃攻击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即便不使出全力,第五谋也有点吃紧,躲避尚可,想要近身控制太难了。 陆涟和第五谋两侧的合力夹击让宋山玉改变了目标。 鞭力冲撞,直击崔择,神力激荡,余威直接把他撞晕,倒在那里。 第五谋瞳孔紧缩,“你先引开山玉。” 陆涟点点头,吸引宋山玉的注意,让第五谋得以抱起崔择。 “第五谋,你先带他离开,这里本尊来应付。”陆涟给了第五谋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 “本尊是杀戮神,无事。” “好......那涟尊保重。”第五谋点点头,知道陆涟实力非凡, 一时也无法控制宋山玉,只能交由陆涟。 一点火光就能引燃这漫天浩荡。登时爆裂,在外,无人能进去。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看见第五谋抱着伤痕累累的崔择闯出结界。 “涟尊呢?”所有人围过来。 “还在里面。”第五谋艰难开口,他散退身边的人。 结界之内,确是酣战。空气仿佛凝固了,摄魂鞭感受到更诱人的猎物的存在,驱动着宋山玉如闪电般冲过来。他的身影在极高的速度下拉成了一道阴影。摄魂鞭疯狂翻卷狭长薄锋,以非人的刁钻角度和速度冲击。 破空声明晰,陆涟反刃抵挡,避也不避,任由鞭刃余力擦断发端。墨发如瀑披散,遮掩陆涟的脸上的那种诡谲又傲慢的笑容。 无须你攻我防,陆涟松了口气,时机已到。 无双之聚被迫终止,突传变故,结局也不为外人道也。 陆涟为了治住走火入魔的宋山玉,生生挨下了摄魂鞭,散尽万年修为,神魂分离。 青莲派只对外传,陆涟自此闭关,不复出山。 世人当然有疑虑,但是这终究是后话。 身份 陆涟本着派发任务百分百的心态用计脱身,倒是身前哪管身后事,乐得轻松自在,不曾再顾及青莲山上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通过系统面板,喜滋滋地查看结算画面: 【完成任务】 【解锁全新系统】 什么?全新系统,陆涟疑惑,点开系统栏细细查看。 原先未知的身份栏出现了待解锁的字样。再点开解锁,出现了合欢宗宗徒的选择面,左侧的青莲派师尊的字样已成为灰色,点击也没有反应。也看情况那就是说她的第一个身份-----清莲派师尊的身份已经是过去式了。 任务栏的任务还尚且更新。吃过之前的亏,陆涟还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面板的信息,就怕遗落了任何信息。 终于在面板的隐蔽的角落看到一行小小的注:挑战者需言行一致,不可与选定身份背离,产生OOC效果,重则受到惩罚。 陆涟早前和虞染布局,恰应了这无双之聚,可堂而皇之地脱身。终于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大本营-----合欢宗。 合欢宗对外是邪派媚宗,私下也承包些杀人越货的业务。合欢宗如其名,修得就是阴阳两合,相合而欢。 除开宗主虞染,众人对这位师姐总有疑虑,平日她总是深入简出,忽而活跃在眼皮子底下有些不适应。 陆涟重获自由,不用被拘束,行事自然大胆一些,三番五次就惹恼了虞染,被禁了足。 陆涟还没安生几日,就被师弟师妹缠着着在禁足的院落里练腿脚功夫。 合欢宗虽是要在床上狠下功夫,但是床下功夫也不能免于懈怠。 好不容易清闲一天,陆涟准备到周边走走。 清晨走在竹林古道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罅撒射开去,银光波澜。陆涟只能拘在一处,不能赶往别处,只能信步观览。 这竹叶薄而细软,阳光之下,宛如银叶,连竹杆也如同银器锻造。竹侧一旁的道路,缀满红蓼,明明时令不符,可实际铺排在眼前的就是此景。 沿着清流上溯,就见瀑布滚滚而落,一片好风光。瀑布飞溅的银珠中,站着一裸身的青年。 没错,他们合欢宗,就是这么“张扬肆意”“不拘洒脱”。 青年见来人,回身也不避,只用衣物略微擦拭赤裸的上半身,穿了纯白亵裤走出瀑布。 “杭帘师兄。”陆涟微微颔首。 被唤师兄的青年人未曾想见有人来,一怔。他的表情里有微微的不喜。 “打扰师兄练功。”陆涟察言观色,回身想离开,又被杭帘拉住,说是要比试一番。 不知为何,陆涟总觉得杭帘有些针对于她,无论是拆招过式,还是训练提点,往好处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这绝对是私仇公报,可她也不知自己在先前和杭帘有任何过节。 好在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使了巧劲,绕到杭帘身后,一脚把他踹得好远。“杭师兄,真对不住了,方才真是无意之举。”少女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鬓角上贴着被薄汗打湿的发丝。 “无事。”杭帘捂着受伤的腰暗暗嘶声,还顾着体面忍着。 哼,叫你针对我。 她陆涟可不是什么神仙圣人,少有宽宏大量的时候,这一腿是下了狠手。嘴边含笑,眼角无意间瞥见一抹纯白的身影向这里飞奔而来。 白兰烟罗软沙遮住曼妙的身姿,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罗沙。来的是个小姑娘。她提着裙,快步向霍辞奔来,甜甜地唤了一声:“涟姐姐!” 小姑娘的脸上扬着一抹绯红,小嘴微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涟。少女娇糯的嗓音让陆涟听得心花怒放,张开双臂揽崔兰徵入怀。 她明显感受到了背对她的杭帘身形一塌,慢慢转过身来,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涟摸着崔兰徵发丝的手。 “涟姐姐真是的,好久都不来找莺莺。”小姑娘红着脸撒娇,初见的端庄秀美不复存在,似乎只有对着心上人才能如此的娇憨可爱。 陆涟专要气杭帘,还得寸进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莺莺不乖,我自然就不找莺莺来玩啊。”陆涟心下觉得好笑,这小妮子江湖传言是出了名的泼辣难缠,怎的到了她这里,就成了软绵绵的小兔子? 她爹崔南川是不要命的顶级刺客杀手。不都传闻崔南川恋女成痴?一刻也不容许自己的女儿离开半步? 温香软玉在怀,却无法肆意妄为,陆涟明白自己若是叫崔南川知道她轻薄了崔兰徵,明日那不要命的疯子就会来杀过来砍了他。 可惜她现在不是金字塔顶端的陆涟师尊,只是一个小小的可怜的合欢宗宗徒。 “呜呜,涟姐姐身上好香,莺莺最喜欢了。”看着小姑娘一直挂在自己身上,陆涟也有些许尴尬,莫名咳嗽了一声。 “师妹,你的百媚心诀还未练好,莫要耽搁了。”杭帘似乎是忍了好久,狠狠心,终究又不愿对崔兰徵说什么,只能把怒气洒在陆涟的身上。 闻言小姑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杭帘。 “那莺莺先回去,等我有空再来找莺莺?”陆涟实在笑得憋不住了,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道。 “不好,涟姐姐带我逛逛吧,爹爹从来不让莺莺出来,莺莺听闻了涟姐姐出关了,央了爹爹好久,才能来见姐姐。”小姑娘委屈得嘟嘴。 “好,那涟姐姐带你逛逛。”陆涟平日里最受不得小姑娘撒娇,被迷惑着晕晕乎乎的,只能歉意地和杭帘一笑,在他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拉过崔兰徵的手。 修剪过的低矮灌木沿着庭院的塌石排开,一只彩蝶戏于其间。而后又几只飞来,或藏身于树丛,或擦着枝叶边缘飞过,快活非常。 却见这后飞来的几只混作一团,莫非在争斗?陆涟暗想,她想给崔兰徵捉一只,讨她欢心。 用着最原始的扑蝶。忙活半晌,蝴蝶都绕在她身边,不往高处飞却根本捉不住。 崔兰徵却不在意,不住地给陆脸呼喊加油,最终还是没捉到。 而后她又与崔兰徵聊聊逛逛片刻,把小丫头哄得高高兴兴,再嘱咐人送崔兰徵出去。 待崔兰徵一走,陆涟想着未完成的比试。未近身,杭帘的掌风就毫不留情地向其劈来,陆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虚晃就躲了过去,和杭帘展开了对决。 任务 陆涟比试时耍了小小计谋,逃不过虞染的眼。不可避免地又被禁足,这次是活动范围只能缩小至院落里。 本被禁足而闷闷不乐的陆涟,原在院里折梅观赏,早料到会有些阿谀奉承的人来送些机巧物儿,便嘱着几位师弟师妹早早在门前充当阍人等待。 虞染对她知根知底,在青莲山上招风唤雨的,恐她在合欢宗心里有落差。给她安排了个闲差,掌管着合欢宗里的户部,掌管着人员分配。 如今哪怕陆涟被象征性地惩罚,溜须拍马赶着上趟的也大有人在。 这奇淫巧物自是不必说,其中最为心悦的便是有人送来的赤练红狐。精致小巧的身子,毛皮油光滑亮,冬日里最为适合抱着暖怀。 红狐慵懒地躺在一方柔软的金蛾流云纹软枕上,尾巴不时扫过空中,当真是比一群冷冰冰的物件儿来的生动有趣。 大约野兽也和人一般,有了好吃好喝伺候,也散漫起来。 陆涟令便宜师弟把送来的物件都搬进库房,又伸手欲将那红狐捞进怀中。红狐想来是经人驯养,也不畏生,象征性地挣扎一番便也就不再动弹,任由抚摸。 “我瞧是谁,回来几日都宅在屋里,不来看我。”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几日天冷下来,陆涟在合欢宗敛了神力,自然也和普通修者无差,也怕寒怕燥。故而她一直躲在屋子靠着汤婆子续命。 如此懒惰,自然有人来兴师问罪。 虞染慢悠悠晃进陆涟房里:“回了合欢宗可合了意,不闹脾气了?” 陆涟闻言,将怀里的红狐置于一旁,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或许吧,你就一直想着我在合欢宗,陪陪你也好。”素手把玩着玉漏,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是觉得待在我这里无聊了?”虞染扶了扶额,顺势坐在一旁软垫。许是他自觉语气偏重,又补充:“那我明日陪你出去逛逛?” “哼,早料到我的想法,还明知故问。”陆涟终于展露笑容。但是她话头一转,又摇摇头。 “你这死孩子,我还不知你脑子里的想法?” “合欢宗近日可有招头?我无聊得紧,也安排着给我些事情做做。免得在你合欢宗说我霸占着宗主不放。”陆涟故意挤眉弄眼揶揄道。 “哼,让那群小兔子崽子说去,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是真的无聊了?那明日你当面去选,挑个称心如意的,玩好了再回来。” 翌日,约是未时,红日高悬,驱散了些冬日的寒气。陆涟一大早就赶到合欢宗的议事厅。 议事厅居东,陆涟最熟悉不过,她之前从青莲山上借闭关名义下来,在议事厅干了好长时间的上传下达的事。 合欢宗和旁的机构部门有异,因着名头不佳,都会做些私密勾当,保密性甚至比刺阁还强。合欢宗会领下合适的或是奖励丰厚的任务,再酌情派发。 分轻重缓急四类。重为难度最大,出勤率也是少之又少。 陆涟站在分选任务的一串木匾之前。她细细地看了看。 “哟,怎么还有接了去积元和山苍行刺杀?不怕他们的镇山使者杀过来?”陆涟点着木匾以下悬挂的小木牌,笑着问虞染。 “这有何,有利就收,成功与否,不在计划内。”虞染漫不经心道。 陆涟观察到他今日特地涂了口脂,还编了发,甚至靠近他身旁有一股淡淡的熏香。 “嘿嘿,奸商、奸商,你就是奸商啊……”陆涟喜欢像个孩子一样缠着虞染,她按着虞染的肩膀让其坐下。 “有没有梳子?我要玛瑙梳。”陆涟抚摸着虞染的秀发,把编发的绳串一点点捋下。 “在那处染了红色的柜里,对,最下头放着。”虞染指了指,无奈笑笑。 陆涟取来梳子,就给虞染顺发。 “虞染,你累不累呀,来,躺到我腿上来,我给你顺发休息。” “你这死孩子,又没大没小的,哎呦,别扯我的头发,啧……行行行,我躺还不行嘛。” 虞染的发又长又密,合欢宗的人人都爱惜皮囊,不消说虞染每日以鲜花精油滋养发,日夜泡温泉嫩肤。此时哪怕从死亡视角看他,依旧美得惊人。 虞染美的雌雄莫辨,显得很鬼魅阴柔,比陆涟还要妖媚。 他安静地躺在陆涟的腿上他的胳膊抵在陆涟的腰侧。 “好香的气味。”陆涟撩起一缕丝绸般的发,凑近了嗅闻。 “气味吗,那应该是我的味道吧。” “是一股香甜的气味。” “啊,那是广玉兰的香味,早日我用它来洁面。” “明儿送一碗过来,我也要和你一样的香味。” “好。” 红光照拂,让两人沉溺在某种不可言语的温馨中,他们都没有说话。 陆涟的手握住虞染的手臂,把他的手拉过来。虞染的脉搏在跳动,与她的心跳相呼应。 真美的手,虞染的手指甲磨得极漂亮,染着丹蔻。每一侧的丝纹都像泛着光的贝壳纹路,她不自觉把手放到一旁对比。 虞染好像睡着了,浅浅的均匀的呼吸,他垂下鸦羽般的睫毛。 陆涟摩挲着细长的指甲,不自觉碰到了他的指尖。见没有反应,她大胆地把手掌贴合着他的手。 穿过指尖缝隙,陆涟悄悄和他十指紧扣。 虞染手弯了弯,几乎两只手就要回扣了。他却及时抽出了手。 “起来吧,涟涟的怀里温暖,我差点要睡过去了,你自行去挑选任务。”虞染睁开眼,氤氲着雾气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陆涟愣了愣,应了一声。嗯。” 系统尚未派发任务,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她专挑了重类的木匾来瞧。指腹略过镌刻的字,一点抚摸。 密密麻麻都刻着目标。 “就这个吧,看着有趣的紧。” 陆涟扯下相应令牌。 顺着陆涟所指————黑底烫金纹写着二字“刺阁”。 是刺阁任务。 刺阁是由霍以白、霍以玄两兄弟建立的刺客机构。早年就以精干高效为名,如今时月更是势头壮大。刺阁里头的也都是江湖的佼佼者,或是至尊,一点也不逊于天下三派。 霍家兄弟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幼时失散的胞姐,以此为切入点。陆涟的任务就是,装成霍家兄弟的胞姐,以刺探消息。 初见 帷帐外隐隐传来年轻男子的对话,未几就有一阵光亮射进来。 陆涟尚未适应光照,不着痕迹地皱了眉,睁不开眼。 她的右腕露在被外,掩于被下的左手攥紧着。右手贴着睡颜放在枕上,唯有半个拇指藏在面颊下,微微向外弯曲。白皙的手光润如玉。 “哥,姐姐她还睡着,今日都不会醒来吗?”嗓音轻佻稚嫩的那个仿佛为了触碰陆涟的手般这样说道。陆涟感觉有人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摇晃几下。 那人的手很暖,温暖的血色从她被握住的手背向指尖蔓延,越发浓厚。 “睡醒了?”低沉沉稳的那个显然是在和陆涟说。 陆涟见状只顺势缓缓睁开眼,微张唇,显出一副久睡方醒的模样。似乎是睡得发了燥热,她撩起披散的发,耳垂的红诉说着少女的羞涩。 “嗯。”陆涟叮咛如蚊蝇,睡得发懵了,而后又歪着脑袋去打量兄弟俩。陆涟颜色媚若桃花,眼波流转,总是含着湿润的水雾,看起来勾人得很。 不知合欢宗从何处寻得的消息,霍家兄弟的胞姐自幼时与家人失散,而今久在花楼里。胞姐如今有幸觅得好夫婿,哪里还想着与刺阁的人有一分沾染。恰好给合欢宗钻了空,她顶替了原本的那霍家姐姐被送到刺阁。 那些该对照的供词那霍家姐姐早和她接洽,逞论她如何胡作非为也是人无对证。 陆涟斟酌着情绪,那霍家姐姐是见惯风月,胆识非常,想着此时此刻倒也不怕。 “奴家不曾想......这世上还有嫡亲的亲人。”陆涟说得真切,几欲堕泪。她的表演浑然一股媚态,不知道有没有骗过霍家兄弟,几乎情真意切倒自个儿都相信了。 “姐姐不必伤怀,我和哥,是你的弟弟。”霍以白(弟弟)迟疑了一下,瞟了一眼身边那个年长的,安抚道,他的手摩挲着陆涟的手背,强硬地掰开她微屈的手指。 陆涟感觉一股毛骨悚然涌上心头。如今系统按照任务适配,角色界面停留在合欢宗宗徒的身份上,而她的修为功力也止步于此。 如今在刺阁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她决定还是小心为上,迎着这两人的脾气,不可以惹恼了。 “那是正好。”陆涟装作听不出威胁的含义,就挣扎着要起身,身子却软下去,衣衫滑过圆润的肩头。 “姐姐可要仔细着,别教外男看去了。”霍以白故意滑过陆涟裸露的肩头,那种温热的略痒的触感叫人忐忑。 比起霍以白的显露,陆涟反倒在意起一直站在身侧居高临下望着的霍以玄,即便未知全貌,那双眸子倒是锐利得紧,仿若能洞悉人心。 霍以玄坚冰似的,对这个多出来的姐姐也未有多大的欢喜。 “这位是玄弟弟吧。”陆涟故意抛了个媚眼。 霍以玄未接话茬,只冷冷瞧她一眼。可是陆涟发现他裸露在外的耳尖微微发红。 霍以白似乎不满陆涟的态度,他掰过陆涟的肩膀,贴近了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不得无礼。”霍以玄皱眉训斥道。 “弟弟,奴家唤露娘。”霍家姐姐原先在烟花楼的花名就是此。倒也凑巧,露娘,陆娘。 “露娘。”一对字眼被霍以白读得缠绵悱恻,好似在呢喃心上人的名字。 相比较霍以白的热情,霍以玄始终抱胸处在警惕阶段,陆涟总感觉他眼神炙热,不过经由她刻意的对视后他又恢复到那种冰冷的表情。 在一番各怀鬼胎的交谈,陆涟觉得糟心得很。 事实上到现在,她也尚未找到合适的契机看到霍家兄弟的真实的模样。两人都带着罗刹面具,除开是一黑一白,比量其余特征倒是无法辨认谁是谁。 这就是惯在刀尖舔血之人的高明之处吗,不易被发现真身。 一番认亲过后,陆涟就推脱着要休息。 她被安置在一间素净的屋里,屋里尚有两个丫头坐着,案头上是几杯清茶,散着袅袅余香。那两个丫头见了她,别在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暗里又不住悄悄看她。 陆扶鸾见都是同性,未有何不妥,心里一安。她低垂着头,只站在门外笑着。 一位着青衣的丫头站了起来,向前迎她,轻启丹唇:“姑娘就是阁主的胞姐了。奴婢几个是阁主派来侍奉姑娘的婢子。” 陆涟闻言,望那丫头应有的光景,接口道:“那劳烦姐姐了。”接着又一顿,将脸转向中间,“不知姐姐们如何称呼?慧娘初来,怕莽撞了姐姐们。” 她见这些个姑娘是极美得,最有风韵,锁住了江南的灵韵。娉娉袅袅的,都悄悄看她。一瞬不觉脱口而出:“真真是神仙姐姐们,这般模样,露娘是何其有幸,能和姐姐们同处一室。” 这些个丫头原先听闻阁主的胞姐是烟花女子,原是不喜的。如今见了,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举止粗俗不同,又如此亲近,便也欣喜异常了。陆涟到底嘴甜,哄得她们一愣一愣。 “奴婢唤阿梳,这位是阿篦。”另一位的丫头抢先开口。又回身倒了杯茶,递给陆涟。 “姐姐不必,露娘不渴。”接过小小的翠玉杯,在手里把玩。陆涟笑脸推辞,又寒暄了几句,大致问了几嘴关于霍家兄弟的擦边球的情况。 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操心弟弟的姐姐而已。 兰舟说:很爱吃兄弟盖饭(放心一定会有3P)+背着一方和另一方偷Q的类似情节 怀疑 薄雨渐落,滴落于窗畔的雨声渲染成六弦琴音。寒风裹挟湿润的水汽冲撞进来,与屋内淡淡的血腥味相融合。 仆役已洗扫数遍,木质地板仍残留暗红的痕迹,血已干涸,渗透进去。 霍以玄仔细查看着屋内排布的一切,并无凌乱的痕迹。 “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真的好生巧合,自打姐姐来后,刺杀之人都变少了。”霍以白眼神闪烁,隐晦地笑笑。“本来一波又一波地赶来送死,真可惜啊......”他指尖轻点在干涸的血渍上,而后又嫌恶地走到窗边,把手伸出去,让雨冲刷污垢。 “她必定有问题,我信任不下。即便不是细作,她一样对刺阁有威胁。”霍以玄神色淡漠道。 “那哥早知如此,为何不动手?”霍以白微微垂下眼帘,扯出一丝笑意。 “不必着急,真相自当浮出水面。”霍以玄剪了一柱已熄的灯烛,灯烛燃烧的炸裂声在氤氲的空气里炸起。 雨势转小,陆涟将窗户的撑脚张开,微微透出一条缝,湿润的风一时吹了进来。先前离开的阿梳、阿篦又陆续进屋,熟稔地端来清茶、白瓷盆还有巾帛。又在那莲花模样的熏炉上点一枝安神香。 陆涟喜用香,多浓多烈都无妨,且刺阁遍布血腥味,点些暖香熏一熏也好。 约是戌时就吹了灯。陆涟从前脱凡胎无需睡眠,此时还有些不习惯。躲在印花绸被里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哪怕阖眼却无法睡去。 “姐姐们,睡了吗?”按捺不住性子,陆涟一喊,又恐惊扰到她们,又立即没了动静。侧室门开着,却无回响,陆涟支起身子坐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撇撇嘴继续躺下。 待到陆涟呼吸渐渐平稳,那两个丫头皆是张开了眼,“睡下了?”不知是谁的声音。 “还没呢,露娘睡不着。”陆涟冒失地回了一句。 “姑娘还没睡下?”是阿篦的声音,声线平淡,未展露任何情绪。 “是啊。”陆涟坐起身,摸黑下床点了灯,举着灯烛走过来。“露娘第一次离家,这几日都睡得不踏实。”她的脸上泛起一股愁色,好似在感怀从前的岁月。 阿篦阿梳闻得这话,脸色略古怪,“姑娘说得什么话。” “阿玄和阿白呢?”陆涟摆弄着香炉,掀开盖子看看里头燃烬的灰,借着由头问起,“自打露娘来了,就未曾见过两位弟弟,他们也歇下了吗?”陆涟喊得脆生生的,好像真的是和霍家兄弟那么亲密一般。 “还没。”阿梳弯下腰,低低地回答。 “索性露娘也睡不下,不如去会面他们,最近夜里寒了,也要填衣。”陆涟喜上眉梢,说罢也不管阿梳阿篦的反应,就欢欢喜喜地走出去。 白日里记下了霍家兄弟的寝处,她却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摸索。刺阁多眼线,若是轻车熟路地寻过去,难免不会被人发觉存了心思。 刺阁走廊两处都坠了低光的明珠,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路。 “嘶。”陆涟猛不丁地被来人撞了一个踉跄,腿脚一弯,险些跌倒。腰间多了一只手,避免了事故。 陆涟抬头,就见得如鬼魅般的罗刹白面具,和她的那副有些许相似。 “啊!”她假意装作被吓到了,攥着衣袖,挡在面前,眼里蓄着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霍以白扶着她的腰站稳,陆涟被锢在怀里,一时动弹不得。 “阿白弟弟,怎么这么冒失,姐姐被你吓了好大一跳。”陆涟发觉来人,又娇娇笑了一声,反客为主,挑起霍以白的下巴,迫他与她对视。 霍以白哪里料得她如此大胆,“姐姐生得如此娇美,弟弟自然不舍得放手。” “这说得哪里话?油嘴滑舌的,我是你姐姐。”陆涟嘴上说着伦理道德,手上却并不闲着,她的手顺着霍以白的脖颈向下游离。到底是练家子,即便搁着坚硬的软质盔甲,陆涟都可以隐约摸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想吃,陆涟馋了。 霍以白紧紧卡住捉住陆涟作乱的手。 “阿玄弟弟去哪里了。”倘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被兄弟捏着手,当下也要脸红一大片,陆涟却神色如常,问道。(未有雌竞/兰舟的小说中女性角色不可能因男性资源雌竞嘟) “我在这里。”霍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深了,在这里做什么?”霍玄对于姐姐这个称谓不熟悉,他顿了顿,话在嘴边,还是不准备喊出来。 于陆涟而言,霍以玄的眼神里总是有审视探究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摇曳的水草般的情绪。他对她的态度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生硬,和霍以白的主动形成鲜明对比。 “夜里睡不着,来看阿白,不可吗?”陆涟可不管他生硬的态度,从霍以白的臂弯里挣开,又挽起霍以白的手臂。 陆涟到底不叫他满意,只拉住霍以白当挡箭牌。 霍以玄点点头,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陆涟与弟弟相缠的手臂上。 哪怕霍以玄以弟弟自居,陆涟却总有种他是长兄的错觉。想来不久之前,她还过着一呼百应的潇洒日子,如今人在屋檐下,还要看人眼色过活。 不过她不喜低眉顺眼地过活,哪怕明里不能抗争,暗里也要狠狠踩回去。 “夜里冷,进屋说。”霍以玄又见陆涟穿得单薄,嘱咐道,先一步走到屋里。 恐吓 兄弟俩住一间房?陆涟随着进了屋。 她一时有些好奇,那如此说屋里是两张床还是一张大床呢?兄弟俩是分床睡还是? 在这篇耽美文里,NPC也会附加耽美属性吧。骨科之类的,也是可以接受。 陆涟一时神游天外,还是被霍以白拉进屋的。 让她大为讶异的是,这屋里除开案几,和一排书架之外显得空空荡荡,西边的墙壁上挂了一排琉璃珠,在烛光的掩映下把屋子里照得五光十色的。 大开眼界,大跌眼镜...... 陆涟原以为是可以见得小说里那种顶级杀手的暗黑性冷淡风卧室,结果呢,除了没有安床,布置得确是像模像样,非常温馨。 再回神看看站在身侧的两兄弟,这种反差萌让陆涟的心思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大约是陆涟的目光灼灼,霍以白先按捺不住了,象征性咳嗽了一声,压低嗓音问道:“姐姐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陆涟摇摇头,正色道:“露娘都未曾真正见过弟弟们的真容,哪里谈得上是否认得。” “难道姐姐从前没听得我们兄弟的大名吗?”霍以玄走到陆涟的正前方,他很喜欢看陆涟因紧张而娇羞的模样,他的身子往前倾,几乎就要贴着陆涟的脸了。 “只从姐妹那里听过一些。”陆涟脸红着移开脸,而后又像记起来什么似的,神色有些慌乱,小脸一下煞白。 “她们说了什么呢?”霍以白来了兴趣。 “说,说见过你们的,真容的,都要被拉过去砍了脑袋……身子还动着,脑袋就......啊!”陆涟被抓着肩膀,害怕得惊叫起来。 “就什么了?姐姐不要害怕嘛,弟弟又不会对你怎样。”霍以白恶劣笑笑,他的手已经快要掀开那一副面具,陆涟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唇。 很漂亮的唇形,应该是那种求吻唇。 霍以白的动作不像存心作戏,语气也听不出恶作剧的成分,以便让人放下心来,再煞有介事地透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弟弟,不要……露娘不要看了……”陆涟连忙摆摆手,侧身闭眼,不住地颤抖着,“再也不看了......”话到最后都染上了几分哭腔。 陆涟真真的要为自己的克制力叫好,她都已经准备一睹芳容了,突然发现想起来千万不能OOC,又装回了那朵妩媚小玫瑰。 “哥,你看,姐姐真扫兴,明明掀了让姐姐看看,姐姐偏不看。”霍以白回头看向自家哥哥,惋惜地叹气。 “在刺阁,不该看的不可看,哪怕,你是我的…..姐姐。”霍以玄冷声告诫道。 “露娘明白了。”陆涟低下头,委屈答道。她弯腰认伏,桃色的衣袂裹着窈窕的身子。 想在异性面前祈求原谅或是获得好感,首先就不能做人,可以是猫,可以是虎,也可以是这豺狼虎豹聚集之地不曾有的,路边被雨淋得湿乎乎的可怜小狗。 霍以玄喉头动了动,如此这般香艳的示好的场景他并不陌生,但是陆涟的这些动作,恰好能勾勒的少女的腰线,还有耳后裸露的白嫩的肌肤,却在他的脑海里搅动一片浪花,可以看到水底沙子般细微而浑浊的沉积。 “诶,哥,你对姐姐这么凶作甚,你看把姐姐吓得。姐姐的手真冷,我来给姐姐暖暖。”霍以白不以为意,又拉过陆涟的手。 霍以玄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她那即便负气又畏葸的眼神,他从那种眼神里读出了嗔怪和不满。 “姐姐来了这么多天一定都没有在这里逛逛吧,明日正好无事,雨这会儿也停了,看来确实是好天气。带姐姐四处逛逛可好?”霍以白突发奇想,向陆涟撒娇。 陆涟眼神亮了亮,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打探那件消息。明日如若霍以白真的带她去“游览”刺阁,总之件不是坏事。 “阿白弟弟,手好疼......”少女蹙眉轻声喊道,“露娘不冷了。”显现的少女娇憨的神色,却让霍以白愣了愣,松开手。 “姐姐,夜深了,若是无事的话,早些歇息,弟弟明日带你到这里逛览可好?”即便霍以白的口吻里带着若无其事,陆涟也郑重而欣喜地点点头。 “好。” 陆涟很少在这种紧张的高压下与人相处了,散漫肆意惯了,猛然松下来竟然有些疲乏无力。她走出温暖的房间,竟然有些颤抖。 早些回去歇息吧,好累。 “等等。”陆涟未回身,一件披风就轻靠在肩上,霍以玄伸长手臂在胸口披风连缀的地方打了个结,他的唇若有若无擦过陆涟的脸颊,发痒。 这样的动作放在寻常的情人身上无所谓,如若是放在一对姐弟身上,却显得尤为的暧昧。 “风大。” 陆涟转过身,对着霍以玄,她红着脸点点头,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羞涩。“谢谢弟弟。”仰头瞄了霍以玄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极小声地说。 陆涟的美,具象化体现在眼眸,常含着一汪碧泉。她看着你,你就有一种被深切爱恋着的体会。那种水雾柔情让她的烟波流转之间蕴含的爱意好像就真切了一般,酿成一杯美酒。 霍以玄完全愣住了,他尝试读懂她眼神的含义,眉头略蹙,终而舒展开,他点点头。“嗯。” 廊下的窗在寒风中呼呼作响,一列昏暗的灯火延续到远方。陆涟就这样气喘吁吁地奔跑,又害怕行为异常被人看见,就喘息着在房间旁的回廊停住脚步。 支在雕花窗台上,眺望外面。今夜无月色,远处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融进月色里,廊下昏暗的灯火所及范围内,可以约略看清。 有人给她拢了拢披风,陆涟被吓了一大跳,方才看清那黢黑的面具,“吓人,阿玄弟弟!你怎么跟过来了。 “刺阁晚上,危险。” 密信 “多谢弟弟关心。”陆涟扬起温柔的笑脸,“你且等等。”她嘱咐道,回屋取了一个有长手柄雕花暖炉,“夜里可真冷啊,带着回去吧。” 陆涟的小指刮擦到霍以玄摊开的手掌,霍以玄的手指反射性弯曲进去。他并没有推辞,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接过暖炉。 “怎么傻乎乎的了?”陆涟见霍以玄站在原地发怔,小声调侃了一句。 “嗯?” “哎呀,无事,快回去吧!”陆涟匆匆道了声晚安。 净手焚香,剪掉灯芯,陆涟也准备歇息下了。她照惯开一条缝的窗通风,屋外漆黑如墨,烛光剪影,洒下迷蒙美感。 靠窗的桌上,砚台一角不平,掀开来,压着张薄纸。陆涟挠挠头,慢慢移开砚台:原来是刺阁的地图,用丹青而绘,每一处写下院名,字是遒劲有力。 陆涟拿起它,“他们这么不设防?给我送了地图来,不会是监控到我不认得路,后脚就叫人送来了吧?”言罢她还心虚地左顾右盼。 “看来我这个姐姐的行踪还是颇入得了他们的眼啊。”陆涟自嘲地撇撇嘴,看来他们的警戒心还未下啊。 将地图卷好塞在桌缝,她又为自己倒了杯水。 参加副本之后,她每天忙于应付诸多事宜,基本上脱离了闲散的摆烂时光。离开了青莲山,一时也无事可做,雅兴顿发。一时心性起,看案上整齐铺排的文墨纸笔,铺纸想要写写画画。 陆涟很中意诗鬼李贺的诗,她本身也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人,那种诡谲多变的幻想世界让人痴迷。 写罢几首,目光自然转移到了靠窗桌前的瓷瓶里。瓷瓶里花娇艳欲滴,陆涟细细地瞧,紫玉兰,连翘,紫薇,迎春......都是些寻常且娇媚的花,不由得倾身闭眼嗅闻。 “等等?”陆涟眉间青筋跳了一下,疑惑地睁开眼,“紫......薇?”不可能,紫薇她曾在植物园里见过,当时导游介绍说紫薇花只在夏日开放。如今寒雪未消,不可能见到紫薇花,况且这个时代园艺不比现代,又不是在青莲山,再者也没有什劳子的大棚,不可能能开出什么奇异的杂交品种。 掰下一朵花瓣,细细嗅闻,摇摇头。烛光莹莹,为其花瓣镀上橙黄的橘粉。即便凑近了闻也没有草木清香,陆涟探出窗外,四下无人,立马“啪”地一声关上窗。她坐在桌前,想要把那朵紫薇花拿出来瞧瞧。 陆涟生性多疑,她唯恐这花儿上沾了什么毒,环顾四周,见又没有什么帕子,情急之下,撕下脸巾的一角,将那朵紫薇的根茎包起起。 比意料中的沉,陆涟咧咧嘴角。 紫薇花的下端还连着一卷包好的巾帛,陆涟副本参与多了,也见怪不怪————果然有玄机。她小心地拆开来,沥清水,将紫薇花又插回花瓶。打开巾帛,其中包着一张纸,只写着寥寥几字“日月颠倒。” 未署名,陆涟里外端详了片刻,还把巾帛放到火上烤,险些给烧焦了。确实没有显着的记号。 什么鬼话,日月颠倒?这是什么哑谜。她陆涟不像主角哇,拿了剧本,小脑瓜子机灵,随便猜一猜就能知道,这日月颠倒她要去哪里找参照呢? 现下的系统也和死机一样,该派发的任务和奖励也无法刷新。 陆涟完全犯了难,只能暗暗记下这话。把纸烧了毁尸灭迹,又前前后后地看了看那帕子,寻常无异,陆涟寻思着明日寻个剪子绞了。这等东西不可久留,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屋子是单独给她备下的,这必定是给她的密函。至于是什么人给她的,不得而知。谁会在眼线重重、防备森严的刺阁传递讯息呢?难不成是内鬼?不应该啊,合欢宗的任务指令基本上只会派遣一次,不可能下达二次命令。 夜晚阿梳阿篦来过一次,并没有在房间巡查什么。 一夜无梦。 \ “姐姐!起了吗,姐姐!”霍以白早就在屋外拍门了。 确实是好天光,红日尽染,陆涟还想着贪觉,嚷了一嗓子叫扰人清梦的人滚出去。揉揉眼睛之后清醒方才想起来,霍以白这死小子咋就恁够准时的! 屋外一听陆涟的叫嚷,一时间拍门拍得更起劲了。 唉,倒霉就像慢性咽炎,和它的缘分是一天也消磨不了。陆涟匆忙收拾一下自己,挑了件深色的褒衣广袖。用了玫瑰花油涂抹了几下耳后和手腕。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打开门。 霍以白已衣装齐整地站在屋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熟悉的白罗刹面具,视线下移,他今天着一套印花流纹式的长袍,质地略显厚重,但入手便知绝非凡品。 “姐姐,快出来吧,今天带你逛一逛你——的——家。”霍以白和他那心思深沉的哥哥不一样,表面上嘻嘻哈哈的。 刺阁内排布复杂,霍以白顺着散步的方向一一介绍着,陆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听得比高数课还要认真,她脑袋里大致有刺阁的方位,就目前走过的地方来看地图方位正确。 从寝阁往外周边都是空旷的土地,视野开阔,只种了些低矮的花草,再往外是专饲的马厩。 霍以白甚至带着她试了试刺阁的马,“姐姐原先在那里肯定不曾骑过马,别怕,弟弟带你坐一坐马。” 陆涟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把自己圈在怀里,让马小步跑,故意在马背上后仰,好像要栽倒下去一样,陆涟坐着是胆战心惊。 陆涟穿得厚,因为颠簸背部摩擦着霍以白的坚硬的盔甲,一下一下磨得生疼,她不由得往前靠着。 所幸没多久霍以白就带着她下了马,走到别处。 刺阁的道路上铺满了雕刻花纹的青砖,若是有心观察,就可以发觉青砖上的花纹是刺阁的专属标志。至于作用?是防伪的吗?陆涟想着脚踏的地方都是驰名防伪砖,不禁觉得好笑,脚下速度也放慢了。 约莫走了片刻,寝阁的屋已消失在视野,几栋极高的连缀着一起的五层楼房(背景定位在古代玄幻,生产力不会过高/五楼在古代算是极高的建筑了)。 “弟弟,这里是干什么的?”陆涟走得气喘吁吁,她跟不上霍以白的脚步,脱了外套。 “姐姐要亲自去看看吗?”霍以白接过陆涟的外套帮她拿着。 “真的可以吗,弟弟?”陆涟总感觉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肯定有猫腻。 怀疑 “哎呀,去嘛,去嘛!”霍以白在一旁不住地“蛊惑”,面具里透露出的淡褐色的眼睛里满是责备和失望。 陆涟最见不得人撒娇,她被霍以白哄得找不着北,笑呵呵答应了。 这些楼阁左看右看都透露着阴森,很像鬼屋。窗户多得不正常,几乎每间隔一米就会开一扇小小的窗。最奇怪的是,入门通道设置在三楼。 陆涟仰头观察时注意到这点,诧异地望着霍以白,没事吧阿SIR,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们普通人很不友好? 她现在的身份是普通人,这三楼挖个门让人进真的是难为老奴了。 “不碍事,姐姐,我抱你上去可以吗?”霍以白未等她点头同意,立马一个公主抱把陆涟抱上去。 “哎呦,仔细着,别把露娘摔了。”陆涟和霍以白相处时日不多,却也摸清了他的性子。 或许在不惹毛他的前提下应该是可以适时开开玩笑活跃气氛的。 “好嘞,姐姐,诶诶,别摸我的脖子!我怕痒!”霍以白抱着陆涟安稳上楼,却没有放下她的动作。 “放露娘下来,有脚。”陆涟不知道霍以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软化,但仍然恼他。 “嘘,姐姐,别说话。”霍以白轻轻嘘了一声,他的眼睛透过面具轻轻眯起,“你看,地上,脏......还是弟弟抱着你吧。” 陆涟被霍以白陡转的态度整得莫名其妙,周身因着建筑的构造,多窗却窗小,阳光只能一缕一缕射进来,被分散的光芒所照亮的程度一下锐减,视野内暗沉沉的。 悄无声息,真正的悄无声息。陆涟甚至可以听到浓稠的水滴落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 “这里是哪里呢?”陆涟咽了口唾沫,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表现出明显的害怕神情,凑近霍以白的耳边小声问。 “姐姐看了就知道了呀。”霍以白目不斜视,用气音回答,尾音微微上翘。他的语调很奇怪,像是稚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微微上扬,甚至尖锐的嗓音。 在昏暗的甬道往前走,两侧的镂空囚笼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哀嚎,腥臭的味道阴暗的照不出光的地方四溢,还混合着土层下落叶腐烂的味道。 艾玛妈呀,啥地方啊,涟脑袋抽抽。 两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其中一个站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让人可以勉强看清她的模样。她和陆涟差不多高挑,丰满而富有力量的身材,让人误认为是像亚马逊女战士一般的人。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醒目的鹰钩鼻让她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而不可以亲近,很高的颧骨让她在打量人的时候,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气势。 另一个站在后面,掩映在黑夜里,很娇小,但是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不曾找到。”这个女人对陆涟的到来没有表现一丝一毫的兴趣。陆涟注意到,她的左脸被溅到了鲜血。女人淡漠地对着霍以白摇了摇头,随后打开身后紧闭的一扇门。 陆涟忍不住好奇,也往里面瞅了瞅。里头很昏暗,就是密闭的空间。一豆烛光照亮了一个垂头低声粗喘的人。他已经很老了,个子又瘦又小。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因为溢出来的血液而沾在头皮上,可以看到斑驳伤痕的头皮。 陆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的黢黑皮肤里堆迭着的皱纹,上面露出一道道伤痕,从下颌骨延伸。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眼神已经涣散了。 很熟悉的味道,让她兴奋又喜悦,但她没有认出这是什么气味,是仇恨的气味,啊,那令人感动的甜美的气味,那是与爱相背驰的贪婪所发出的、令人透不过气的气味! 陆涟闻到过更浓更烈的气味,是崔择所发出的味道。 霍以白站到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隔着门和屋外的女人交谈起来,一点也不避讳陆涟,聊到一些施刑的手段时他们都发出低低的笑。 那个老男人被吵醒了,疲惫地睁开眼,从他浑浊的瞳孔里,她可以看到那些徘徊与尖叫。 陆涟选择凝视。人类的意识究竟能驱使人体承受到何种的程度的苦难呢? 霍以白坐到一旁的案桌上,陆涟因着重心,把手撑着桌上。霍以白并不让陆涟如意,他把住陆涟的腰,然后手臂从腿弯处绕过,让陆涟侧坐他身上,整个重心都压在他的身上。 “姐姐,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因为陆涟低低地俯着脸,她的眼因为微眯着而颤抖,就像一对因为狂风临时停在叶面上的蝴蝶。忽闪的修长的睫毛,是不住扇动的蝶翅,那瞳孔就是翅膀上奇妙的斑纹。 “露娘......”陆涟闭上眼摇摇头。 “睁开眼,姐姐。”霍以白觉得那双眼是多么缺乏诚实,靠得像情人那样的近,本该是露出似水的柔情,如今却显得这么淡漠。 他更喜欢陆涟用惯有的眼神看他,那绝不是谄媚,从那里扩散的令人迷惘的甘美和馨香,绝对不是挟肩谄笑的媚态。 从那扇门外,可以听到高亢声音的厉声尖叫。那只蝴蝶又颤动了几分。 霍以白把住陆涟的腰,让她不再颤抖,像在顺炸毛恐惧的猫儿一样。 “这是背叛了刺阁的下场呢......这里,装的都是背叛了我们的人呢。”霍以白说得极端轻巧,又是那种语调,顽童做完坏事之后无辜的语调。 但是他又不让人逞着那意可以发泄怒气,他忽而把陆涟抱在怀里,“姐姐,不要害怕,弟弟相信你,弟弟舍不得。”他像哄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陆涟的肩。 陆涟闭上眼,从心底涌现出那种强烈的恨意,想要把霍以白的面具掀开,再狠狠地踩在蹂躏。她恨透了这种受制于人,强烈的屈辱让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 “哦,对了,现在姐姐还没用膳吧?阿釜,去端碗云吞来。”霍以白假装没有看到陆涟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他继续假以辞色道。 一碗香气四溢的云吞被端来,食物的香气和血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陆涟想站起来,她摇晃了一下身子。 “姐姐,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凉了,这是弟弟的好意呢。” 陆涟颤抖着手挽起袖子。她想拿起汤匙,抖动着手指,汤匙碰撞在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涟胸部微微前倾,泪水滴在碗里。 陆涟死死咬住嘴唇,泪已经盈满在眼眶里,因为习惯性的合眼而顺着脸颊落下,微微晃动着脊背,呼吸变得细微起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哽咽,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拣了一个入口,汁水清甜,回口余香。有她偏爱的菇、水芹和笋,有别腥荤的清香,更能突出其美味。 陆涟执勺而啖,吃得很慢。 “啊呀怎么哭了,乖,不哭。”霍以白温柔地擦拭陆涟的泪。 像个玩物一样被肆意捉弄,真是令人不爽。 陆涟索性不装了,既然已经被怀疑了,再费劲心思地做戏自然不是好事。 “阿白带姐姐来看惩罚坏人,是把露娘也当成坏人了吗?”陆涟向后仰,躺倒在霍以白的怀里,把玩着他衣摆的流苏,冷脸委屈道。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霍以白摇摇头。“既然姐姐不欢喜这里,我们就走吧。” 宴会 p𝑜18𝓬b.𝓬𝑜𝓶 人心总难测,霍以白如此突兀地给了一个下马威后也并没有多一步的试探或者猜忌。他偶尔会表现出真的对血亲的依恋的神态。 霍以玄忙于刺阁上下内务,多是派遣霍以白来陪她。相处时日多了,霍以白看她的眼神多了几丝温良。即便陆涟知道他不信她,但他还带着陆涟的去拜祠堂。 祠堂里雕刻的霍家先祖仍慈眉善目,阖目不见后辈杀戮深重。霍以白脱下面具,燃起香烛拜了三拜。 香烛缭绕,为祠堂包裹幻色,近看还是会觉得荒芜。 “姐姐,你且坐下,替哥哥拜上一拜。”霍以白郑重道。 陆涟刻意移开眼神,她知道禁忌。净手,闭目接过,在霍家祖祠里叩拜。更多精綵好妏洅⒫õ18⒝t.ⓒõm韣jīá鯁噺梿載 請収㵴蛧圵 晨钟渐起,敲打在心间。 “新年快到了……”霍以白在离开祠堂的路上感慨。 “唔。”陆涟在此生活了万年,流年易变,对新年也无概念。 “真好,今年的春节有家人陪着我们。”霍以白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陆涟以为他是试探,连忙接口道:“对啊,今年能和家人在一起,是露娘几世修来的福分。” 陆涟轻轻拉过霍以白的手,眼神很真挚。“我们是家人。” / 佳节的气象渐渐浓厚起来,即便是刺阁,也是压不住的欢腾的氛围。 金樽唱晚,月斜纸窗。难得的清净,陆涟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看着楼底空地来来往往的暗卫杀手。 “姑娘,水烧得热热的了,可以去沐浴了。”阿梳端了皂角等物儿在外头喊,陆涟点点头,“露娘来了。” 也不知刺阁每日的盈利来源来自哪里。盥洗室都如此奢靡,以青玉砖铺地,脚下温润清凉,墙壁上缀着南海烨珠,衬得满室亮堂堂的。骄奢淫逸,骄奢淫逸哇!喜欢! 烟雾缭绕,陆涟眯着眼坐在浴桶里,热水漫过脖颈,她心悦地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 陆涟不喜洗澡时有人伺候,早把阿梳阿篦打发走了。 陆涟被热气熏得昏昏沉沉,享受着,没有注意到屋外站着人。 陆涟面带潮红,见了门突然打开,一时呆愣住,待看清来人,一时窘迫,身子一沉入水,紧抿着唇,尴尬地盯着霍以玄。 陆涟见霍以玄久站不动,水略有余温,但唯一可以遮掩的雾气在渐渐消散。陆涟现时清晰可见,小脸娇艳欲滴,唇如丹果,眸如点漆,远山黛眉微微皱起,一脸无辜。 “我以为你晕倒了”霍以玄尴尬得背过身。 “哎呦,弟弟你先出去吧,你进来把冷气都带进来了。”陆涟被霍以玄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 霍以玄望此景,又不住咽了咽唾沫,目光幽暗,随机又恢复清明。他见久持不下,嗤笑一声,他的声音忽然很低沉,带着微微的男性的磁性,“收拾好到南书房候着。” “好哒”陆扶鸾没怎么听清,小脸一扬,背过身离开的霍以白听到这话一顿,又像无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经过这一茬,欲睡的神思被吓得消失,“阿嚏!”陆涟在心里咒骂谢辞,快马加鞭地收拾好赶赴南书房。 一别昨日的微寒,陆扶鸾发尾犹湿,她胡乱地扎了一下。疾步穿过回廊,淡月疏影,屋上的瓦片在温柔的月光下,和凌秃的地面融为一体,夜色将檐角翘起的那抹弧度吞噬得更加模糊。 霍以玄找她干什么? 密信 二十四章 路不长,霍以玄就跟在她身后,陆涟总怀疑他要搞背袭,一直警惕着,但是转念一想霍以玄应该不会如此,如果是他弟,那就说不清楚了。 霍以白那小子,莫名其妙对她满满的恶意。 “多谢弟弟关心。”陆涟在门前停步,扬起温柔的笑脸,“你且等等。”她嘱咐道,回屋取了一个有长手柄雕花暖炉,“夜里可真冷啊,你带着回去吧。” 陆涟的小指故意刮擦到霍以玄摊开的手掌,霍以玄的手指反射性弯曲进去。他并没有推辞,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暖炉。 “怎么傻乎乎的了?”陆涟见霍以玄站在原地发怔,手摆弄着披风上的小绒球,小声调侃了一句。 “嗯?” “哎呀,无事,快回去吧!”陆涟匆匆道了声晚安,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净手焚香,剪掉灯芯,陆涟也准备歇息下了。她照惯开一条缝的窗通风,屋外漆黑如墨,烛光剪影,洒下迷蒙美感。 靠窗的桌上,砚台一角不平,掀开来,压着张薄纸。陆涟挠挠头,慢慢移开砚台:原来是刺阁的地图,用丹青而绘,每一处写下院名,字是遒劲有力。 陆涟拿起它,“这么不设防?还送了地图来,不会是监控到我不认得路,后脚就叫阿梳她们送来了吧?”言罢她还心虚地左顾右盼。 看了一眼滴漏,阿梳阿篦还要一会儿才会过来。 “看来我这个姐姐的行踪还是颇入得了他们的眼啊。”陆涟自嘲地撇撇嘴,把地图上的大致内容留有个印象。 将地图卷好塞在桌缝,她又为自己倒了杯水。 参加副本之后,她每天忙于应付诸多事宜,基本上脱离了闲散的摆烂时光。离开了青莲山,一时也无事可做,雅兴顿发。一时心性起,看案上整齐铺排的文墨纸笔,铺纸想要写写画画。 陆涟很中意诗鬼李贺的诗,她本身也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人,那种诡谲多变的幻想世界让人痴迷。 写罢几首,目光自然转移到了靠窗桌前的瓷瓶里。瓷瓶里花娇艳欲滴,陆涟细细地瞧,紫玉兰,连翘,紫薇,迎春......都是些寻常且娇媚的花,不由得倾身闭眼嗅闻。 “等等?”陆涟眉间青筋跳了一下,疑惑地睁开眼,“紫......薇?” 不可能,紫薇她曾在植物园里见过,当时导游介绍说紫薇花只在夏日开放。如今寒雪未消,不可能见到紫薇花,况且这个时代园艺不比现代,又不是在青莲山,再者也没有什劳子的大棚,不可能能开出什么奇异的杂交品种。 掰下一朵花瓣,细细嗅闻,摇摇头。烛光莹莹,为其花瓣镀上橙黄的橘粉。即便凑近了闻也没有草木清香,陆涟探出窗外,四下无人,立马“啪”地一声关上窗。她坐在桌前,想要把那朵紫薇花拿出来瞧瞧。 陆涟生性多疑,她唯恐这花儿上沾了什么毒,环顾四周,见又没有什么帕子,情急之下,撕下脸巾的一角,将那朵紫薇的根茎包起起。 比意料中的沉,陆涟咧咧嘴角。 紫薇花的下端还连着一卷包好的巾帛,副本参与多了,也见怪不怪————果然有玄机。她小心地拆开来,沥清水,将紫薇花又插回花瓶。打开巾帛,其中包着一张纸,只写着寥寥几字“日月颠倒。” 未署名,陆涟里外端详了片刻,还把巾帛放到灯烛上烤,险些给烧焦了。确实没有显着的记号。 日月颠倒,这是啥子哑谜?她陆涟又不是主角哇,拿了剧本,小脑瓜子机灵,随便猜一猜就能参透,这日月颠倒她要去哪里找参照呢? 尝试依靠系统,可现下系统也和死机一样,该派发的任务和奖励也无法刷新。 陆涟完全犯了难,把纸烧了毁尸灭迹,又前前后后地看了看那帕子,寻常无异,陆涟寻思着明日寻个剪子绞了。 这等东西不可久留,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屋子是单独给她备下的,这必定是给她的密函。至于是什么人给她的,不得而知。谁会在眼线重重、防备森严的刺阁传递讯息呢?难不成是内鬼?不应该啊,合欢宗的任务指令基本上只会派遣一次,不可能下达二次命令。 夜晚阿梳阿篦来过一次,并没有在房间巡查什么。 一夜无梦。 \ 人心总难测,霍以白人前倒是温良乖顺,人后总给陆涟难堪。他说一些难听的话激她,陆涟当然也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软柿子,伶牙俐齿,步步不让。 陆涟的身份未公布,鲜有人认识她,她便无权在刺阁自由进出。 进度太慢了,她可不什么坐以待毙的人。 她先前有意无意在守卫前和霍家兄弟表现出亲密的神态。她知道无法完全绕开守卫巡逻和警备,不过只要她没有异常举动,一定不会被阻止。 绕过一片竹林,继续往前。不远处是幽幽的潭水,尽处是一座气派的建筑。 按照地图描绘,此处只是休憩的小处。犯不着有什么机密情报。 跨过门拦,再往里走,拾阶而上,借着未熄的火,陆涟大致环顾四周,屏息聆听,已经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不由得暗笑,继续往深处走,却冷不丁见得余光侧屋有更亮的摇曳的烛火,暗自稳住心神,继续往前走。 里头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你怎么会来这里?”云为衫面对宫远徵探究的目光并不躲闪。 他就像抓住了陆涟的把柄,言辞不由得尖锐起来。 “你不知道吗?”陆涟一反常态,反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嗯?”宫远徵不料她会反问,不由得也赌气道。 “桌上摆个瓷瓶尚还有两个耳朵,你却不知道姐姐二字的笔画。”陆涟说的不紧不慢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来这里,阿玄弟弟不是应允吗?” 两人皆不做声,只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霍以白略一愣神,等再细细琢磨话语,居然心下陡生不快,冷笑道:“哥哥应允了,我可不同意。你偷跑至此,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在霍以玄的眼皮子底下,霍以白到底年少,恶心中所恶所恶,一吐为快。他拔出剑,抵着陆涟的下巴。 “弟弟,你在干什么?”陆涟把住匕首,“你真的要这样吗?” 受伤 霍以白没料到陆涟倒打一耙,心中陡升不快,冷笑道:“你怎知我不会?”欻地拔出匕首,往上挑了几分,匕刃锋利,擦过皮肤,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白阿郎”陆涟倔强地挺直腰,决不落入如此淤泥中。眼里蓄的泪几乎要滴下来了,“你不认我这个姐姐了吗?”深吸一口气,陆涟开始大声质问起霍以白来。 这声称呼生生将霍以白的心推回到童年。 哐当,玄铁制成的匕首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霍以白难以置信地盯着陆涟,在面具之下,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像含着刀刃。 霍露娘事无巨细地把霍家兄弟童年的细节都告诉了陆涟,为的就是万全以不露破绽。陆涟不会傻乎乎地叫嚣说她就是儿时走失的霍露娘。从细节一点点突破,再给一些半真半假的态度,需要这些狡猾与敏锐。 刺客杀手类的都猜忌心重,陆涟多坦露几次心胸他们也未必全盘接受。足以不算一步。 “何必如此轻贱?何必如此轻贱,何必如此......”陆涟哀愁地蹙眉,她哭得继续要喘不过气,哽咽了几声,刀口烈烈地疼,于是她就拍着胸脯控制住自己不在哭泣。 “不相信吗?不相信,为什么要找露娘回来?”陆涟憎恨地盯着霍以白,歇斯底里道,她猛然喷出一口血,软软地倒下去。 身后自然有双手扶住她下滑的身体,霍以玄从阴影中走出来。 “哥......”霍以白翕动着嘴唇,幸好有面具挡着,他现在难堪极了。撞击着耳鼓的“裂帛”般的呐喊,听起来犹如细细裂缝迸发出的火焰。 霍以玄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打横抱起陆涟,转身离开。独留霍以白一个人站着,呢喃道:“哥,你不是说她不可信吗?我明明不是故意的......” 霍以白的暗器上都淬了毒,他确实起了杀心,想要除掉陆涟。 陆涟料想到千万种结局,没想到扑街在霍以白的淬了毒的匕首上。她原先在脑子里存了大量的腹稿,准备侃侃而谈。 变故打乱了她的步骤。 霍以玄给陆涟服了解药,并把她安置在里房。 陆涟本想着暂时装昏,但也迷迷糊糊间也睡着了。她感觉到霍以玄没有离开,就在她的身边。不过她太累了,眼睛重的睁不开。 或许是做梦,她感觉一双微凉的手。十指扣得太紧,缠绕不可分。 睡眠后的余热让熟睡的陆涟微微的挣扎,她不自觉扯开衣领。如若有人看到,就可以看见她的锁骨也变得绯红,衬着黑发,格外引人联想。 确实有人看到。 陆涟困得睁不开眼,感觉到凉意的来源,自然地抬起手,包住霍以玄的手,轻轻贴在发烫的脸颊,是温存地贴上来。 霍以玄没有收手,他坐在床沿,在他的视野里,那双眼睛似乎半睁半闭。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不应该这样,他轻轻抽出手,陆涟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发出一丝不满的叮咛。霍以玄没有走,他的眼神不断游离,好似夜行动物恐惧黎明而不安地逡巡着。 霍以玄这般思忖的同时,开始产生一种奇妙的安然的情绪,睡意终于袭上他的心头。 / 陆涟早已脱了凡胎,寻常的毒可自行化解,她聚拢了身体的毒素没有净化。于是只是寻常人的体质,即便服用了解药,也卧床大病了一场。 而后霍以玄扭着霍以白来道歉,她也顺水推舟没有为难。他们都默契地对一些事情避而不谈,究竟是否是表面的平静呢? “弟弟还是孩子,露娘作为姐姐不会怪他。”陆涟淡淡地笑,她的面色还有些苍白,涂了很艳红的口脂显气色,就像风雨夜里还怒放的海棠。 不知是否是心里有愧,霍以白总是避开陆涟。探看病情也是霍以玄一个人。也是因着这层原因,陆涟和霍以玄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阿玄,姐姐煮了血燕粥,你尝尝看好吃吗?”陆涟已经摸清了霍以玄的作息定向,今早就特意炖了血燕粥来。 没完全推开门,就传开陆涟笑盈盈的声音。 霍以玄下意识抬头看着在一旁的弟弟。 陆涟对他视而不见,把一碗满满当当的血燕粥放在案前。 霍以白敏锐地察觉到陆涟口吻上的变化。 “你去哪里?”霍以玄原在习字,并没有抬头,忽而冷不丁地出声。 “白弟弟在这里,露娘就不打扰了。”陆涟关上门离开了。 而后几天她都没有来。 冒失 ý𝓊zhaǐw𝓊h.𝓍ýz 难得的清净,陆涟怡然自得,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她连着几天没去找霍以玄,按照十一天习惯性养成,霍以玄已经应该习惯了她的“叨扰”了。 让霍家兄弟对她放下警备心,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 “哥,还在处理事情啊。”霍以白大喇喇地推开门,走到霍以玄旁边坐下。 霍以玄看着书,一派沉静的样子。 屋里头梅子青釉熏炉散着袅袅的香。“好香啊。”霍以白皱皱鼻头,暗自嘀咕道,“好熟悉的味道,哥,难怪我近来常闻到香味,原来是你熏了香。” 霍以玄顿首,拿眼半觑着他,斜支着下巴,“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来打扰。”看逅χú章櫛僦到:s𝓮xiá𝑜sℋц.𝕔õ𝔪 “哥,怎么了?” “无事。” “哈哈,哥,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不会,嘿嘿,是想哪家的姑娘吧,之前的贺家的那个二小姐挺漂亮的,只可惜啊”霍以白爱拿哥哥打趣,他知道哥哥不会在意这种玩笑。 “聒噪。”霍以玄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他的指节轻轻叩在泛黄的页面上,眼底映射明灭,他嘴角微抿,只好强压下心神不宁。 好像隐秘的心思一下被揭穿,霍以玄的语气里都带着丝恼羞成怒,后知后觉的失态让他有点惶恐。 “我先出去了。” / 金樽唱晚,月斜纸窗,好光景。 “姑娘,水烧得热热的了,摸着舒服,可以去沐浴了。”阿梳端了皂角等物儿在外头喊,陆涟点点头,提着裙子小心地跨出门,“露娘来了。” 刺阁在外并不显山露水,却连盥洗室都如此奢靡,以青玉砖铺地,脚下温润清凉,墙壁上缀着南海烨珠,衬得满室亮堂堂的。 骄奢淫逸,骄奢淫逸哇!喜欢! 烟雾缭绕,陆涟眯着眼坐在浴桶里,热水漫过脖颈,她心悦地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她不喜洗澡时有人伺候,早把阿梳阿篦打发走了。 热水挥发的气息裹挟着花香熏得人想困觉。 这个世间总有人对自己也不坦诚,霍以玄就占一个。 他不想说自己对于一些事物是隐隐有期待的,他也不想说盼望的时刻没有来临就焦躁地像个孩童。情难自禁吗?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对,应该只是一点小苗头。 霍以玄满腹的心思,不自觉就走到陆涟的住处。他像做贼一样四处观望一番。 陆涟并不在寝处,霍以玄往里走,从外屋向里有一条窄窄的走道,里头还有几间屋子。 他的耳目清明,闻得有隐隐水声,心下微动,顾不得思考就走过去。 门内是隐隐约约的哼唱声,他轻轻推开门。 水略有余温,但唯一可以遮掩的雾气在渐渐消散。陆涟现时清晰可见,小脸娇艳欲滴,唇如丹果,眸如点漆,远山黛眉微微皱起,一脸无辜地看着闯入者。 “我以为你晕倒了”霍以玄慌不择言,尴尬得背过身,寻了个拙劣的谎话。 “哎呦,弟弟你先出去吧,把冷气都带进来了。”陆涟被霍以玄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冻死人了都!” 她的嗔怪倒是给霍以玄解了围。 霍以玄望此景,又不住咽了咽唾沫,目光幽暗,随机又恢复清明。他见久持不下,忽然丢下一句话,“我等你。” 陆扶鸾没怎么听清,霍以玄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经过这一茬,欲睡的神思被吓得消失,“阿嚏!”陆涟在心里咒骂。 一别昨日的微寒,陆扶鸾发尾犹湿,她胡乱地扎了一下,就走出去。霍以玄站在拐角处等她。 穿过回廊,淡月疏影,屋上的瓦片在温柔的月光下,和凌秃的地面融为一体,夜色将檐角翘起的那抹弧度吞噬得更加模糊。 “弟弟怎地突然造访?”阿梳早来点了暖炉,屋子里热乎乎的,陆涟有些燥热,脱掉了御寒的外衫,就留一件单衣。她和霍露娘最大的相同处就是见多识广了,都是人精,如此看霍以玄的事出反常,反倒是能乐呵呵地沉着应对。 霍以玄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的到来,圆一个滴水不漏的借口。熏炉熏得他脸上挂火。 “明日让弟弟带你去拜祖祠,如今认亲,本来是喜事,前些日子因为事情耽搁了,我们会为你再办一个接风宴。”霍以玄忽然想到事端,借这个话题继续道:“你近来可好,有没有习惯这里” “有弟弟在,就是家。”陆涟笑得眉眼弯弯,“不是吗?露娘原以为就会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弟弟若无事,就帮我梳梳发吧,热气一吹,就快干了。你一来啊,阿梳都不敢进来替我梳发了。”她极其自然地转移话题,那些个亲人情分来不及细细诉说。 她让霍以玄坐于梳妆台后,为他绾发。 陆涟的发质柔软,入手仿佛触摸绸缎,霍以玄温热的手指在微凉湿润的发间穿插起落,很是舒服。 兰舟有话说:明天想写一个DO的番外 类似嫂嫂开门我是哥哥的那种剧情 嘿嘿大DO特DO 感觉二十几章里都没有一章完全有肉 戏弄 “啊......你的手好暖。”陆涟懒洋洋开口,她喜欢这样被侍弄,哪怕只是捏捏肩,顺顺发,她都很欢喜。这样舒服地触感让她不由得慨叹一声,停在后颈的手顿了顿。 “很暖和吗?”背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是的,露娘从小体寒,很小很小的时候,刚去花窟的时候,妈妈把露娘放在门洞边上,风呼呼地吹哇,很冷很冷,会不会是那时候落下的病呢?”陆涟声音轻轻的,似乎在诉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很害怕冬天。”陆涟回过身,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冬天会冻死很多人。冬天总是孤零零的,她们都不会找我,我的房间太冷了。” “暖和一点了吗?”霍以玄包住陆涟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掌心滚热,源源不断的热源。 “嗯,谢谢阿玄。”陆涟点点头,她笑起来就眉眼弯弯了,“你来见露娘,露娘就好开心。” “嗯。”霍以玄感觉脸颊微热,但是只能摸到冰凉的面具。他想摸一摸陆涟的脸,是不是和她的手一样微凉呢? 陆涟和他靠得很近,他几乎秉持着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对于一个生性多疑、行事谨慎的人而言,这可不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但是这种感觉很奇妙,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这一瞬间的感觉,一直不断在他的心间缠绕。 / 翌日,确实是好天光,红日尽染,陆涟还想着贪觉,嚷了一嗓子叫扰人清梦的人滚出去。揉揉眼睛之后清醒方才想起来,霍以白这死小子咋就恁够准时的! 屋外一听陆涟的叫嚷,一时间拍门拍得更起劲了。 唉,倒霉就像慢性咽炎,和它的缘分是一天也消磨不了。陆涟匆忙收拾一下自己,挑了件深色的褒衣广袖。用了玫瑰花油涂抹了几下耳后和手腕。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打开门。 霍以白已衣装齐整地站在屋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熟悉的白罗刹面具,视线下移,他今天着一套印花流纹式的长袍,质地略显厚重,但入手便知绝非凡品。 就他一个人,加上怀里抱着的金瞳黑猫。 “哥哥给你抱来的猫儿,哼,真娇气。”霍以白冷哼一声,把猫咪推给陆涟。 沉甸甸的小黑猫,脾性也大,似乎嗔怪霍以白动作的粗鲁,躲在陆涟怀里冲着他狐假虎威般喵喵叫。陆涟顺了顺怀里的小猫,抓了抓它的下巴,猫咪儿立马舒服得呼噜噜地眯着眼哼唧。 “真正娇气的人是这个小家伙。”陆涟轻轻把它放到里屋的榻子上,“猫儿乖乖,先睡着,回来陪你玩哦。” 陆涟总感觉霍以白被他哥哥敲打之后乖顺了很多,但是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保不齐有什么法子整治她。 陆涟一贯是那种顺着打人的竹杆还能爬三爬的性子。她见霍以白如此抵触她,并排走还要隔着几千里,反倒是愈加想要逗弄这个变扭的弟弟。 “白弟弟。” “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离露娘这么远?” “我警告你,别搞什么幺蛾子!”霍以白狠狠瞪了一眼陆涟,接着心虚似地提速往前走。 “白弟弟,走这么快干什么?”陆涟在后头惊呼,“哎哟!” “干什么?”霍以白回头喊道。 “露娘摔倒了。”陆涟半跪在地上捂着脚踝,“嘶......好疼......” “怎么回事?”霍以白后退去看陆涟的伤势,脚踝处确实是肿了一大块。 “啧,我带你回去。” “可是阿玄说......”陆涟咬唇为难道。 霍以白听到这个称呼莫名其妙不爽起来,声音也开始透露不满:“那你去找哥哥啊!我办不了。” 陆涟几乎一瞬间眼底就弥漫水雾,她摇摇头,“没有关系的。” 霍以白嘴上不耐,却去寻了损伤膏给陆涟涂上,往后的路段,都是霍以白抱着她去, 刺阁内排布复杂,霍以白顺着散步的方向一一介绍着,陆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听得比高数课还要认真,她脑袋里大致有刺阁的方位,就目前走过的地方来看地图方位正确。 从寝阁往外周边都是空旷的土地,视野开阔,只种了些低矮的花草,再往外是专饲的马厩。 霍以白总是感觉内心憋着一口气,他看到那些奔跑的骏马,计上心来。 “你要试一试吗?”霍以白扬起下巴,点了点远处的马场“姐姐原先在那里肯定不曾骑过马,别怕,弟弟带你坐一坐马。” 陆涟当然知道霍以白没那么好心,但是她断然不会精明地拒绝。 陆涟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把自己圈在怀里,让马小步跑,故意在马背上后仰,好像要栽倒下去一样,陆涟坐着是胆战心惊。 陆涟穿得厚,因为颠簸背部摩擦着霍以白的坚硬的盔甲,一下一下磨得生疼,她不由得往前靠着,但是身体由于惯性会不断向后撞去。背部碰到霍以白的身体就会有一种酥麻感,下体摩擦这马背鬃毛所产生的快感也让人心神荡漾。 霍以白当然也不好受,他本想着个陆涟一个真正的下马威,戏弄她一番,但是当他的胸膛不断地触碰陆涟柔软的肉体的时候,那种陌生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就会裹挟全身。他有几次甚至坏心地勒马,让陆涟撞进他的怀里。 下体也涨涨的,霍以白感觉不是很好受,强抑想要呻吟的冲动,他害怕被陆涟当作是害怕的露怯。他偷偷用肿胀的下体偷偷蹭着陆涟的臀瓣,他天真地觉得陆涟不会察觉到。 陆涟怎么可能不察觉,她早就感觉到抵着臀部的肉棒了,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她坏心地后仰,让臀部不住地摩擦着肉棒,随着马背的颠簸,肉棒好几次几乎要擦过臀瓣与马背的缝隙里。 霍以白觉得心神激荡不已,这种快感过于舒适了。但是他难以坦白是陆涟给予的这种快感,他不愿承认,但是他确实很快慰。 快感尽头,脑海里闪过白光,霍以玄拽着缰绳的手略略松开,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下体的冰冷。 他泄了。以往要为了尝到快慰,要揉搓肉棒很久,如今就短短驯马片刻,居然就泄了。 陆涟难道有什么魔力吗?霍以白咂舌。所幸有外衫挡着,他的窘态只为他一人所知。 他抱着陆涟的时候刻意抬高手臂,强迫自己忽略下体的湿润。 陆涟不知霍以白心中的小九九,不过方才的共骑把她心中的欲火点燃了,可以感觉到霍以白的尺寸可观。算起来确实许久未曾欢好,有些寂寞了,但是在刺阁里.......总有办法的。 祖祠 刺阁的道路上铺满了雕刻花纹的青砖,若是有心观察,就可以发觉青砖上的花纹是刺阁的专属标志。至于作用,是防伪的吗?陆涟想着脚踏的地方都是驰名防伪砖,不禁觉得好笑。 霍以白面色不虞,下体的冰冷的黏腻叫人难受。他转移注意,悄悄打量起陆涟来。从幼时劫难之后都养在刺阁里,身边都是刀光剑影,鲜少有会见过刺阁之外的人。 无法否认,他其实对陆涟很好奇,无论是作为一个孤单的小孩渴求结交同龄伙伴,还是作为即将成熟的少年压抑不住的对异性的探究和渴求。 可他对自己都不坦诚。 “弟弟,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陆涟一直保持着腿弯勾着的动作,大腿有点发麻,象征性地动了动,凑到霍以白的耳边问。 “不需要。”霍以白像个置气的孩子,斜眼觑她。他好想要把自己的焦躁传递给陆涟。他的手往上一颠,让受力后移,这样对陆涟还说会被抱着舒服一点。 陆涟可不会知难而退,她对待霍以白皆是没皮没脸的,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面具,像个顽童一样咯咯咯地笑。那只白里透红的手腕来不及移动,霍以白的身子微妙的歪斜下来,这样使得两人可以靠得更近。 “你不累,露娘还累了,还有多远?”陆涟继续追问。 “快了。”霍以白加快脚步。 按礼应该洁面净身方才能进入祠堂,霍以白带着不净的证据踏进这片土地,陆涟跌跌撞撞随他进入。霍以白嗤笑一声,拉着她的手腕借力给她。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陆涟的脉搏,咕咚咕咚咕咚...... (此处对有祖祠文化的UU们说声抱歉) 她在紧张吗?她在紧张什么?霍以白舔了舔唇,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陆涟的雪白的脖子。 祠堂里雕刻的霍家先祖仍慈眉善目,阖目不见后辈杀戮深重。霍以白脱下面具,燃起香烛拜了三拜。 香烛缭绕,为祠堂包裹幻色,近看还是会觉得荒芜。 “你且坐下,替哥哥拜上一拜。”霍以白郑重道。 陆涟刻意移开眼神,她知道禁忌。净手,闭目接过,在霍家祖祠里叩拜。霍以白闭上的眼半眯,窗外吹来的风在原先封闭的空间里吹拂,一些新鲜的空气。 霍以白有点害怕自己此刻的心态,裤子的黏腻仿佛是他成熟的狡黠的象征,这种快感让他有点兴奋。 晨钟渐起,敲打在心间。 拜过祖祠,无论如何造次,至少在明面上,陆涟的身份已然被认同。 “小姐,阁主送了衣裳来,说仅您喜欢的挑。”阿梳是个活泼性子,她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道,和后头的阿篦以及几个婢女捧了几个匣子进来。 “阿玄送来的衣服吗?他有心了。”陆涟欢喜道,阿梳把几件衣服都扑在软垫上。 大抵是参考了陆涟带来的衣物,都是鲜艳的色调,裁剪也好看,缀了绒毛,但是拿起来又很轻便。 “玄主今日出去了,是白主送来的。”阿篦顿了顿,尴尬地纠正道。 陆涟淡然一笑,心思不显。“替我谢过白弟弟了,露娘都心仪,都收下了。” “白主还让奴婢知会小姐,后日您的接风宴就会举办。” “好,诶,先别走。”陆涟点点头,温柔道,她回身从橱柜里摸出一套兔毛锦织围脖,“劳烦你们送去。” “是。” “她什么反应?”霍以白看着眼前的围脖,扯下手套,手摸了摸柔软的兔毛。 “什么,没有反应?”他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但很快收敛下来,还有人在为他此刻的心情作证,这使得他觉得有点不自在。“那这围脖,是她送我的?” “奴婢不知。” “这是给哥哥的?”霍以白的语调有些变了,但是听到“小姐未明说”这类模糊的论断之后就又像被熨斗烫平了一样。 一个想象贫乏的主儿,完全要倚靠先有论断获取判断的食量,但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会立即筑起想象的堡垒,并将自己囤入其中。那霍以白明显是后者。 他待人走后,从敞开的窗户里,看远处金辉掩映的地方。心中涌现的那种淡淡的失落随着金光渐渐消散。他有点想去问问陆涟,这个柔软的兔毛围脖究竟是给他的,还是他哥的。他有点恨自己旺盛的想象力,一整个夜晚他都在想这个问题,他私心是给他的。毕竟姐姐会对他甜甜的笑,去祖祠如此重要的事情也是他带她去的,这个礼物会不会是她感激他的礼物呢? 夜里睡得迷糊,又像坠入云端,霍以白觉得很渴,他习惯性地去抓床边的水,但是只能抓到一团空气,他睡眼惺忪地半支起身。有水通过温热的唇渡到口中,他舔了舔那个唇,水润润的。 霍以白觉得晕晕乎乎得很,他现在迟钝得很,但是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支燃烧的蜡烛,他是瘫软的火热的烛液。 有一双手在身上游离,痒死了,他在心里想,但是根本说不出口,因为这些瘙痒之后伴随的酥麻直冲头顶。很奇怪,摸到他的喉结,最敏感的地方,他忍不住小小地抽搐。那坏心的手停顿了,在他的喉结上左右滑动,在深凹的墨黑的欲海洒下金色的玻璃。 宴会 真的很舒服,完全不同于生硬的自渎。霍以白感觉像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他忍不住轻泄出呻吟声:“嗯......嗯......不要停。” 耳畔是女子的轻笑,怎么会有女人?那应该是在做梦吧?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光线被人遮挡,霍以白起先还意欲挣扎,但是他的大脑混沌,索性就不做思考,随着任性妄为了。 他的下体硬邦邦的,撑着衣料生疼,他无意识地想把那根肉棒摆正弄开,但是在那处炙热的旁边他摸到一只温热的手。那只手狡猾地扣住他的手,不让离开。甚至,甚至还拉开了他的裤子。他感觉到下体一阵凉意,冬夜的空气微寒,他能感觉到肉棒受到冷空气而一跳一跳的。但是寒冷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肉棒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湿润黏滑的甬道我,狠狠被容纳吸附,再挣脱。这种快感来得太猛烈了,他都来不及发出任何表达快慰的字眼,只能发出似痛苦似快慰的嘶哈声。 恍惚间他听到女子快慰的低吟,还有不断的肉体碰撞。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都忽悠悠地昏眩了一会儿,只有下体的快感最为真切。没有过多久他就射出了白浊,即便他此时不知此举的意义,但是天性上他觉得很羞耻。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硬挺,然后卖力地在那个湿润的会吮吸的甬道上耕耘卖力。 DOI爱写女本位的视角/写男性在快感上沉沦 一夜无梦,霍以白醒得极早,脑袋尚晕晕乎乎的,下体整洁干净。 原来是梦啊,霍以白撇撇嘴,他还在反复回味那个梦。不过真让人脸红啊,原来他们说的春宵一梦这么美妙。但是梦里的那个身影,让他觉得莫名很熟悉。 / “小姐莫要紧张啦,阿梳阿篦会陪着您的。”几乎是赶鸭子上架般的,时间快转到接风宴当晚。 霍家兄弟会正式在宴会上宣布陆涟的身份。 此前阁主接回来位女子,本身就引入议论纷纷了,不过大家都未在明面上表露。这女子究竟是何人,难不成是阁主的心上人?自打进了刺阁,她就被保护得极其的好,只有贴身的人才有机会知晓。 刺阁内有三正殿,霍以白并没有介绍过。殿堂由一道绘着松竹的白底屏障连接起来。每座殿前筑起三段洁净的石阶,再向上便是直抵门扉的十段木阶梯。深长的庇檐掩没了朱栏及其金黄的断面,殿前悬挂着祛毒瘴的白瓶,浮现在深深的暗影里,犹如野兽洁白的牙齿。 接风宴只有刺阁的顶级杀手才能被邀请。赴宴的不过十几人,都是神色如常。 陆涟着以盛装,看神态显然不适应,但是看起来又习惯他人审视的眼神,怡然自得地享受所有人的目光。 到底是暗杀机构,保密性做的极好,落座上除去几个刺客教习,几乎人人都带着遮掩身份的面具或者斗篷。也对,连他们主子也带着面具,底下人定然也要效仿。 陆涟也带了面具,但是在这种接风宴上,很难不联想到什么二次元COSPLAY聚会。真的很好笑,她看到底是在参加什么奇装异服聚会。 “诸位,今日小聚,是姐姐的接风宴。”霍以白见杀手们齐聚,如此罕见的时刻,他把酒樽往上一举。 陆涟坐在居右的主位,也象征性地举起酒杯,喝完杯口向下。 有侍女来添酒,陆涟扭头道了谢。 “不必客套,今日阁主的姐姐回来了,大家得不醉不归。”坐于侧座的带着银灰面具的男子接腔,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之后又嫌弃面具不方便,索性脱掉了。面具之下是一张三四十岁的很俊美的脸,左眼下的刀疤莫名给这张很脸平添邪气。 见陆涟一直盯着他,那个男子微顿首:“崔南川。” 陆涟淡定地点点头,可是心底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难怪她刚刚感觉这个男人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崔兰徵说过的那个不要命的疯子爹。怎么是刺阁的人?那崔兰徵也是刺阁的?该死的,虞染怎么没告诉她这茬?她在青莲山岁月尚久,早就不问世事了。 “怎么了?”霍以玄贴心地询问她的异状。 “没事的,弟弟。”陆涟摇摇头,余光扫视了一下落座的众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直觉又不一般。 又抬头看天花板中央有一圈波纹般的雕饰,从圈心垂吊下一盏灯,边沿都点了火,亮堂堂的。灯罩的边缘如起落的波浪,但不动。 霍以白带着点炫耀的心态,他依次介绍了落座者,都是江湖上跺个脚都能抖三抖的人物,其中不乏陆涟听过的名号,如今得以见到真人,感觉还有些奇妙。 陆涟以示尊重都起身行礼。 “既然是阁主的姐姐,那也是我们的姐姐,哈哈,逞这份礼仪我也可以年轻几岁。”座位西侧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你这什么意思,吃阁主的好处。”爽朗男子声旁的女子敲了敲他的头,“有你说的。”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这两位是双兔剑客。”霍以玄又贴心地小声凑在陆涟耳畔介绍道。紧接着又像说了什么逗趣的话,把陆涟逗得咯咯笑。 “哥,别顾着喝酒,吃点。”霍以白夹了勺翡翠虾仁到霍以玄身前的骨碟里,他试图挽回霍以玄的注意力,但是霍以玄只是点头道谢,就又顾着和陆涟喝酒逗趣。 有戏子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在棋盘一样的青砖地板上来回踱步,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家吃饱喝足聚会观赏,场面一时快活非常。 “诶诶,我听说姐姐原先在楼里善舞,如今大伙儿齐聚,可以表演一番吗?”霍以白突然出声,他的言语里带着一点挑衅,不过在场也有几个愣头青,也跟着附和。 陆涟原本是有点不大愿意的,她并不喜欢如此,于是有点为难地看了看霍以玄,把难题抛给了他。 兰舟随想 啊咧咧首先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一定要看到最后) 兰舟发现自己更新频率不高 看兰舟的遣词造句就知道兰舟是属于那种很抠字眼的 华美派吧哈哈哈 对于小说三要素也是这样 兰舟也是力求尽善尽美 在人设方面 大家应该有感觉到兰舟在刻意回避男本位描写 同样 兰舟在写文的同时也在思考 这样的人物走向会不会落入俗套了或者说情感铺垫太快了 兰舟期待写一些别样的人 不是那种非常俗套贴标签的白切黑/疯批/之类的 对于主角陆涟 我并不标榜是大女主 因为在她的角定位中她就是要有菟丝子寄生宿主的敲骨吸髓的特质/不过也可以打预防针 陆涟不可能是遇到难题 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男主救赎的人 (这种太让人生理不适了 好像女性遇到难题只能泪眼求助男人一样) 最后能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可以给兰舟猪猪嘛谢谢谢谢 兰舟会努力更文的 如果大家对兰舟的文有什么看法或者批评 可以到微博@也渡兰舟03 私信兰舟 兰舟很乐意大家的评价和建议!!! or有什么更好的行文素材也可以告诉兰舟 真的很感谢!!! 对决p o18c a.co m “露娘应是会的吧?”霍以玄喝了一口酒,眼神飘到别处,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好像认定了陆涟一定会一样,于是就顺水推舟道。 此番之下,陆涟无法推拒,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人间的舞蹈她未曾学习过,前几世也就偶然看过几次。此前她贵为师尊,一直作为观看方,在这里摇身一变,还要给这群人表演,着实是有点憋屈 老实说,她只会一点点仙乐,还有合欢宗专门魅惑人的舞蹈。 重点呢是,合欢舞步一出,基本上就是宣扬了她的身份。 霍家兄弟的举动多少有点儿戏了啊…… 一般而言,在这种“卓绝”的艰难时刻,系统都会派上个大用场,比方积分兑换什么秘密武器之类的。她试着进入控制面板。在任务栏的一旁赫然看到道具字样。真的有?陆涟惊喜地暗想。 点开道具-已解锁,只有两个初级道具——“时光回溯”和“无中生有”。“无中生有”是什么?她点开介绍栏:使用者任意触发随机事端,可搅乱浑水,让本不该混乱的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什么奇怪的介绍词。时光回溯?无中生有?扶额苦笑,每一个道具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真是抠门啊。 无碍。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8info.c om 侍从从座位侧道清理出一条窄窄的走道,陆涟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就留着一件御寒的内衫。室内有供暖的器具,反而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很温暖,陆涟早就想找个借口把衣服脱掉了。 刺阁是警备森严的重地,哪怕是供人观赏享乐的戏子戏人,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陆涟看中间空地上空无一人,跳舞连个伴舞都没有,偌大的刺阁没有招揽舞女,毕竟危险性过大。 脱了鞋,赤脚走在铺了软垫的地幔上。不知道会不会踩在别人的食物碎屑上,毕竟佐食的小菜有一道多刺的煎鱼,她还在想心事。 这无中生有的道具什么时候生效啊,她几乎要一步一回头了。扭头看着主座上饶有兴趣观看的两人,她的眼神没有飘忽。 “哥。”霍以白用手肘顶了顶霍以玄的腰,暗自笑了两声。 来吧,猜猜看会发生什么。 一股剑风擦过脖颈,震得皮肤生疼,陆涟勾唇,终于来了,她抽出乾坤袋里的鞭子,反身反击。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如裂帛,和长剑撞击,发出让人窒息的声音。 崔南川的眼神越过她往后看,他显然喝得醉醺醺的,但是这时候来找麻烦——找死。 陆涟弯腰后仰,躲开崔南川,运鞭缠绕了一个盛满酒的夜光杯。 她和崔南川打得有来有回。 余光瞥见已经有侍卫提刀在一旁守卫着,不过落座的人倒是波澜不惊,都很亲切地饮酒作乐,仿佛她与崔南川的打斗才是助兴的节目。 事情走向难测,她还不想这么快暴露,没有主角的金手指就是这样。 但转念如此也不是坏事,她慢悠悠抿掉了酒杯里的酒。一般的影视剧,在耍帅的时候敌方会非常人道地不进攻,陆涟对着可是真枪实弹的现场,不容她展现东方不败的经典动作。 崔南川见先前没得手,立马展开下一轮的攻势。剑挑地又快又急,陆涟手腕都甩酸了,她怒瞪着眼睛,悄悄添了几分神力,把着鞭首,手腕一转,把崔南川的剑勾了过来。 剑客无剑,笑话。 陆涟轻蔑地冷哼,把剑扔到一边。并且向四周的人朗声道:“见笑了,便是露娘便以武代舞了。” 她用鞭子缠住崔南川的头,再一转,直接了断地绞断,血一下子喷溅出来,头砰的一下撞在地面,咕噜咕噜滚在人脚边。 “崔大侠的实力,应该不至于此。”陆涟柔柔地笑起来,她把面具摘下来,略略扎了个高马尾,刚刚的运动很热,她都出了薄汗。 “哈哈哈哈……真是好生威力,难怪兰儿都移不开眼。”崔南川笑着拍拍手,把面具又带上,地上咕噜咕噜滚着的脑袋俨然变成了纸人的头,两个胭脂画在白底面颊上,一左一右,红彤彤的,怪瘆人。 “爹爹!”崔兰徵从角落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还没有介绍,这是小女,我的……挚爱。”崔南川介绍道。 陆涟敏锐地发觉这个传闻中不要命的疯子一直注视他的女儿,言语态度看起来又不像是强父权的命令。 陆涟一点一点打量他们。崔兰徵像是怕羞,站在崔南川的背后,被崔南川高大的身子遮住半个。 在背对着所有人的一面,崔兰徵的食指沿着崔南川的被血湿透的后颈滑了下去,她不愿意把手臂腾空,就借力支在崔南川的背部。 陆涟总感觉她看到崔南川从内而外地抖了一下,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崔南川回身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崔兰徵的鼻子,轻哼了一下。 所幸,无人知道他们的秘密,被一阵意料之内的欲望驱使,崔兰徵用膝盖把崔南川的腿稍稍撑开,再从层层迭迭的布料里往里探。 “爹爹,我饿了,快去席上坐着吧”崔兰徵歪头天真道。 崔南川喉头滚动一番,亦步亦趋。 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宴会也是一派祥和安宁。 “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怎的感觉那么熟悉,不介意的话可以唤你声姐姐吗?”崔兰徵来敬酒,她的手很湿润。 “我看你爹爹唤你兰儿,那姐姐也喊你兰儿?”陆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了,不知道她在角落里“欣赏”了多久,可以视若无睹地凑到她这个“弑父仇人”的跟前,那她的思想境界真是恐怖至极啊。 “当然可以,只有你们可以喊我兰儿。”崔兰徵歪头天真地笑。 “我爹爹很记仇的,姐姐要当心哦。” 质问 陆涟咳嗽一声,她知道崔兰徵是真心实意地提醒她,当然她也不是什么自大狂妄的主,他人的提点,放在心上就好,终归是小心为妙。 但是她并不想把崔南川放在眼里,又或者她并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陆涟的确热爱自命清高,没有优越感就活不下去,确实,一想到这世上居然有比她劣等,她便兴奋得难以自抑。陆涟抿了一口酒,玩味的目光扫射坐在主座的两人。 这两个人会怎么对待自己呢?陆涟想着就觉得好玩。 她盯着面前装着白酒和黑酒的酒樽,酒樽应该是陶瓷的,有青裂纹路,一路向上延伸。再然后就是桌面上装饰的花朵儿,有紫薇,有绽放的腊梅,花瓣透着光亮,有几朵的花瓣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吹就能掉落在酒樽里。 陆涟轻轻一吹,助了力。 她的接风宴还在继续,但是当事人却不在席位上,所有人对此都视若无睹。 霍以玄早就在等待了,那种未经遮掩的审视的目光一遍遍扫视过她的皮肤。 “露娘,就没有想说的吗?”霍以玄单刀直入。 就像平静海面突如其来的风暴,陆涟一开始为心理预演的画面打了腹稿,但是她实战时刻忽然改变主意了。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陆涟向前走,几乎离霍以玄只有一拳的距离。 不知道,霍以玄的眼神微闪,但是这种情绪波动没有从语气中传达,他的表现异常平静。“我们查过你的身世,没有任何纰漏。” 陆涟挑挑眉,合欢宗的后续设施布置得这么周密? “你猜猜看呢?”陆涟故意卖了个关子。 “可是一个花窟的女子,怎么会有比肩天下高手的功力呢?”霍以玄眼神凌厉起来,他转到陆涟的身后。让他意外的是,陆涟很信任地把后背暴露出来,她的身体呈很松弛,或者说很懒散的状态。 这至少说违背了他对于一个刺客或者简单点,习武之人的基本认知。 陆涟仍旧没有回头,“弟弟当真要知道吗?” “由不得你在这里打马虎眼。”屋外传来霍以白的声音,他得意地把手中的东西往陆涟眼前晃了一晃。他轻轻笑了笑,这是刺阁暗哨分布的地形图。 霍以玄勾唇冷笑道:“真是厉害,露娘。” “这是什么?”陆涟眼皮都没抬,她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思考这份烫手山芋的出处。 “这份地形图,绘制的如此详细,不难猜到是你们内部的人的杰作。”陆涟先发制人,她眯着眼看着那副图纸。 “对啊,因为这是我给你的呀,姐姐。”霍以白急着邀功,“可是姐姐那么不乖,拿到别人的东西居然没有一点想要归还的意思。” “那弟弟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陆涟满不在乎地问。 “对啊,哥,那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霍以白最看不惯她的无赖样。 “弟弟,你知道的,打蛇不死反遭噬,如果露娘不愿意透露……” “我来吧。”霍以白抢白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的,姐姐如果不说,我至少能取她半条命。” “也罢,弟弟,该出手,绝不留情面,需卦上六尚不妨,当不想它沦为九三了。”霍以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 陆涟被押解到一座奇异的建筑。周身因着建筑的构造,多窗却窗小,阳光只能一缕一缕射进来,被分散的光芒所照亮的程度一下锐减,视野内暗沉沉的。 悄无声息,真正的悄无声息。陆涟甚至可以听到浓稠的水滴落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 “这里是哪里呢?”陆涟咽了口唾沫,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表现出明显的害怕神情,凑近霍以白的耳边小声问。 “姐姐看了就知道了呀。”霍以白目不斜视,用气音回答,尾音微微上翘。他的语调很奇怪,像是稚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微微上扬,甚至尖锐的嗓音。 在昏暗的甬道往前走,两侧的镂空囚笼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哀嚎,腥臭的味道阴暗的照不出光的地方四溢,还混合着土层下落叶腐烂的味道。 哎呀妈呀,啥地方啊,陆涟鼻子抽抽。不会是什么囚禁小黑屋PLAY吧。 两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其中一个站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让人可以勉强看清她的模样。她和陆涟差不多高挑,丰满而富有力量的身材,让人误认为是像亚马逊女战士一般的人。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醒目的鹰钩鼻让她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而不可以亲近,很高的颧骨让她在打量人的时候,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气势。 另一个站在后面,掩映在黑夜里,被衬得很娇小,但是从身形上看可以确定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不曾找到。”这个女人对陆涟的到来没有表现一丝一毫的兴趣。陆涟注意到,她的左脸被溅到了鲜血。女人淡漠地对着霍以白摇了摇头,随后打开身后紧闭的一扇门。 陆涟忍不住好奇,也往里面瞅了瞅。里头很昏暗,就是密闭的空间。一豆烛光照亮了一个垂头低声粗喘的人。他已经很老了,个子又瘦又小。他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因为溢出来的血液而沾在头皮上,可以看到斑驳伤痕的头皮。 陆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的黢黑皮肤里堆迭着的皱纹,上面露出一道道伤痕,从下颌骨延伸。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眼神已经涣散了。 很熟悉的味道,让她兴奋又喜悦,但她没有认出这是什么气味,是仇恨的气味,啊,那令人感动的甜美的气味,那是与爱相背驰的贪婪所发出的、令人透不过气的气味! 陆涟闻到过更浓更烈的气味,是崔择所发出的味道。 用刑 霍以白站到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隔着门和屋外的女人交谈起来,一点也不避讳陆涟,聊到一些施刑的手段时他们都发出低低的笑。 那个老男人被一阵喧嚣吵醒了,疲惫地睁开眼,从他浑浊的瞳孔里,她可以看到那些徘徊与尖叫。 陆涟选择凝视,人类的意识究竟能驱使人体承受到何种的程度的苦难呢? 霍以白坐到一旁的案桌上,陆涟因着重心,把手撑着桌上。霍以白并不让陆涟如意,他把住陆涟的腰,然后手臂从腿弯处绕过,让陆涟侧坐他身上,整个重心都压在他的身上。 “姐姐,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因为陆涟低低地俯着脸,她的眼因为微眯着而颤抖,就像一对因为狂风临时停在叶面上的蝴蝶。忽闪的修长的睫毛,是不住扇动的蝶翅,那瞳孔就是翅膀上奇妙的斑纹。 陆涟闭上眼。 “睁开眼,姐姐。”霍以白觉得那双眼是多么缺乏诚实,靠得像情人那样的近,本该是露出似水的柔情,如今却显得这么淡漠。 他更喜欢陆涟用惯有的眼神看他,那绝不是谄媚,从那里扩散的令人迷惘的甘美和馨香,绝对不是挟肩谄笑的媚态。 从那扇门外,可以听到高亢声音的厉声尖叫。那只蝴蝶又颤动了几分。 霍以白把住陆涟的腰,让她不再颤抖,像在顺炸毛恐惧的猫儿一样。 “这是背叛了刺阁的下场呢......这里,装的都是背叛了我们的人呢。”霍以白说得极端轻巧,又是那种语调,顽童做完坏事之后无辜的语调。 但是他又不让人逞着那意可以发泄怒气,他忽而把陆涟抱在怀里,往前走,到一处暗室里。“姐姐,不要害怕,弟弟是相信你,弟弟舍不得。”他像哄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陆涟的肩。 遮不住的恶意,可是这份恶意从何而来。 陆涟从心底涌现出那种强烈的恨意,想要把霍以白的面具掀开,再狠狠地踩在蹂躏。她恨透了这种受制于人,强烈的屈辱让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但是不是现在。 “哦,对了,现在姐姐还没用膳吧?真是粗心呀,阿釜,去端碗云吞来。”霍以白继续假以辞色道。 一碗香气四溢的云吞被端来,食物的香气和血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陆涟想站起来,她摇晃了一下身子。 “姐姐,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凉了,这是弟弟的好意呢。” 霍以白催促道。 陆涟颤抖着手挽起袖子。她想拿起汤匙,抖动着手指,汤匙碰撞在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涟胸部微微前倾,死死咬住嘴唇,泪已经盈满在眼眶里,因为习惯性的合眼而顺着脸颊落下,微微晃动着脊背,呼吸变得细微起来,她在努力表现出自己抑制哽咽,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诺贝尔,哦不,奥斯卡金奖就应该颁布给她! 拣了一个入口,汁水清甜,回口余香。有她偏爱的菇、水芹和笋,有别腥荤的清香,更能突出其美味。 陆涟执勺而啖,吃得很慢。 太好吃了,等她吃完了再干活。 “啊呀怎么哭了,乖,不哭。”霍以白温柔地擦拭陆涟的泪,他背对着洞开的大门。 “你就爱看姐姐笑话。”陆涟吃完了,用袖子擦擦泪。“开始吧。” 钢鞭一下又一下发出可怖的声响,云为衫眼前浮现出她目睹的各种形式的死亡场景,所有姿态不同却殊途同归的死者无一不张开他们干裂的嘴,他们在说什么。 霍以白并不留情。 “你早知道了。”陆涟满脸血污,“姐姐原以为装的是滴水不漏呢。” 霍以白控制不住自己,看着自己的“杰作”止不住笑起来,“你应该知道的,我这里的刑罚品种是最多的,有水灌五脏,有烟熏六肺。老虎凳,荡秋千......姐姐可以慢慢选,每一样都来一份。” 陆涟撑开眼皮看他,“小傻子。”她一旦扯动自己的笑,脸颊处便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然后随着笑声越来越激烈,陆涟的嘴渐渐张开越来越大,几乎要咧到耳后。 霍以白被这样的画面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跪坐在地上。 陆涟的身体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脓血像滴泉一样下涌,她轻易地挣断了玄铁打造的刑具,然后跪在地上,像个小动物一样歪头打量四周。陆涟的瞳仁全部被染成血色,变得巨大,眼白被挤压得只有一点点。 “你滚开......你滚开,什么妖......”霍以白红着眼睛,啮咬得唇上全部是血痕,他的身子止不住颤抖,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大声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弟弟,不是你要审讯的吗,怎么回事?”陆涟现在的音色已经浑浊不堪了,好像喉咙里堵着什么。 霍以白看见陆涟周身散发血色烟雾,接着那团烟雾渐渐变浓,把他包围住,又是那晚的晕沉麻木。他几乎想要惊惧地咒骂出来,但是话到嘴边根本不能畅快地吐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弟弟。”陆涟附在他的耳边喊到。霍以白的睫毛微微颤动,终究没有睁开。 让人惊讶的是,那层血色迷雾消散之后,陆涟全身整齐,根本没有受刑的样子。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霍以白,不屑冷哼一声。果断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陆涟来刺阁之后一直对霍家兄弟的长相好奇,如今终于给她逮着机会一睹芳容了,不枉费她特地做局邀请霍以白入瓮。 “哎呀,姐姐真是心急啊。”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走进来。 番外:玄白现代PA(1) 【最近推翻之前的部分大纲准备重新着笔 故而明后天更主线】也算某种意义的补肉 但是兰舟这篇主剧情 纯肉的剧情占比不算特别高 但是兰舟还是会写纯肉的 详情见兰舟的另一篇《虚室生欲》 ^_^ 霍以白一点也不满意这个嫂嫂。从他哥介绍起嫂嫂的神态开始,这种古怪的厌恶感就萦绕心头。 他心目中的嫂嫂一定不是这样的,短发?PASS!长得嘛,也一般!看起来也非常盛气凌人,PASS! 他一贯了解自己的秉性。孩提时他的脾性就古怪,不愿自己的玩具被他人染指,哪怕哥哥也不行。今天是和那个女人的见面日,四点半就已经OVER结课了,他还在学校的交览室和同学吹水拖到天黑才回去。 而今见到了已经订婚的被哥哥提到无数遍的嫂嫂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本能地感到厌烦。是的,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女人。 霍以白平时都住校,碰巧申请了学校的交换生,最近方回国。才知道哥哥已经地下恋爱一年多了!气得他几天没理他哥,他最讨厌被背叛了。之前霍以玄就提及嫂嫂会来家里见面,他会正式介绍。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李伯伯接你下课了吗?”霍以玄在餐厅烹饪,对走近的霍以白问道,他把西芹切碎,撒到煮开的罗宋汤里,然后打开柜子翻出切达芝士,擦了一点奶酪碎进去,洛乾爱吃芝士味的东西。 “这几天有coffee chat,稍微留得晚了一点。”霍以白一进门就溜到餐厅里,这里是半开放式,隔着吧台的空隙就可以瞥见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他偷瞄了一眼,心思全在上面,就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他和司机伯伯说今晚的活动,他会自己走回家。他不愿多言,他在哥哥面前撒不了谎。 “帮我把梅干捣碎,本来想做科布沙拉,但是没有酸奶油了。”霍以白有一点害怕晚回家的真相被察觉,他显得很老实,用研钵有一下没一下的捣弄。 炸完了沙丁鱼,霍以白把冰箱里最后一点柠檬切开,汁水挤在上面。 “以白,你的心情不是很好?”霍以玄用白梨味沐浴露洗了手,没有擦干,就恶作剧般得摸了摸弟弟的头,“好了,打起精神。” “知道啦,哥。”霍以白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尾音拉得长长的。话虽如此,他可不选择履行承诺。 霍以白其实在走到客厅之前还有点犹豫,他不清楚要如何压制内心的感觉,如果具象化的来说,他现在就好像在疾驰的火车往断裂的桥梁上迈进,他在思考何时跳车的那种紧张。 家庭聚餐这种形式的交友方式真的逊毙了,霍以白看到桌上有咖喱鸡。 哥哥做了咖喱鸡?还加了点椰子粉调香,让微辣的咖喱有绵密的回香。霍以白看了一眼哥哥,多夹了几筷鸡腿肉。 “好吃吗,这是你嫂嫂做的。怎么不说谢谢嫂嫂。”霍以玄给你续上一杯水,夹掉杯底的冰块。 “谢谢。”霍以白吃到了茴香,呀了一声,而后皱眉小声道。 你笑了笑,“不客气,阿玄说过,弟弟不爱吃辣,我放了椰子粉,弟弟有吃出来吗?” “嗯。”霍以白愣了一下,又猛得低下头,他讨厌你的笑,笑得那么温柔干什么,就看起来好虚伪...... “你今天在学校有遇到什么?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霍以玄给自己添了一点苦艾酒,止住霍以白伸向酒杯的手,“你不可以喝,还没有成年。” “没事的,来一口也无妨。”你止住霍以玄阻挠的手,接过霍以白的杯子为他倒了半杯。“他不是孩子了。”你轻声说。 霍以白看着那半杯酒发怔,喝下去,一开始很酸涩,而后就是苦味上来,最后一点点回甘,实在太烈了,他不习惯那种冲人的酒精味,一下子眼泪就涌上来了。 泪眼迷蒙间他看见你笑着在和霍以玄在说什么。这个该死的女人,就是要让他出丑吗!可恶可恶! “阿玄,你去拿勺子来,弟弟不习惯这么烈的酒。”你接过霍以玄递过来的苦艾酒勺,把方糖放置其上,滴酒点燃。 “想试一试吗?还是和你哥哥一样?”你问他,霍以白总觉得你的话带着莫名的轻蔑,他当然是喝纯酒了。 他咽下一口,含在口中,让香料味极重的酒从喉管一点点滑到胃里,再灼烧。 “好了,适可而止。”你抿嘴笑了一下,拿走了霍以白的酒杯。 你今天穿的是酒红色的衬衫,和橱柜上的红酒一样的色系。他能喝一点葡萄酒。、 霍以白不想承认自己不会喝酒,事实上他已经微醺了?更深的程度词,他醉了。 饭后,霍以白将空盘放置进洗碗机,“以白,你把桌子擦一下。” “我来吧。”你走到霍以白的身边,伸出手,擦过霍以白的指尖。霍以白原先一直昏沉着,一激灵,脸色又古怪起来,他站的离你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白梨味的香水。 太近了,太近了,霍以白在心里喊道。 “怎么了,弟弟?你的脸好红呀。”你忽然凑得很近很近,把霍以白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没什么。”霍以白变扭地移开脸,悄悄自语道。 “是不是太累了?需要我请假带你出去旅游散散心吗,以白,Amber最近有和我反应。”霍以玄凑过来问,霍以白没有回应。 “不需要,我刚刚看冰箱里存货不够了,我去买吧,正好出去透透风。我先出去,你把清单发我的手机里就OK。”霍以白坐立难安,他有点窘迫,没想到他的异常状态连老师都注意到了。 “我陪弟弟一起去吧。”你提议到。 “不是才回来吗,还是休息一下,我陪弟弟去?” “不嘛,就我去,” 番外:玄白现代PA 离住宅区步行十分钟有一处商超,里面的商品种类很全,他点开手机,你把所需要的食材发来了。 襄荷,芝麻菜,扁豆,一些鱼类和肉类,以及酱料,你还偷偷拿了一瓶朗姆酒。他想的很全面,即便被抓包,也可以说这瓶朗姆酒充当腌制菜的配料。 兴许是工作日,商超里人并不多,试吃区集中了一些人。霍以白还想着出来透透气,可是还是觉得特别晕晕乎乎的,尤其是你靠近的时候。 / 霍以白有点怒不可遏,他从小开始到如今,从来没有想到过哥哥有朝一日也会把喜欢的人带回来。这样打破现实的割裂感让他觉得不适应,甚至夜不能寐。 不觉间迎来假期,你出差半月回来,小情侣久不见,腻腻歪歪着,又有婚期在身,你就搬过来一起住了。 “回来了?”霍以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问,霍以白在三楼,应该已经睡了。 你踢掉鞋子,蹲下身摆正了放进鞋柜,即便早做了心理建设,但是听到熟悉的音色还是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 “我以为你早睡了……”你不满地嗔怪道。 霍以玄穿着家居服,消瘦的身体微微弓着,背光,站在光线和阴影交界的地方,你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大致可以猜得到。他一直没有开灯,即便他有一点轻微的夜盲,这是你的习惯。 你最近经常晚上才回来,眼睛已经适应了夜色,如果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线会让她倍感不适。 霍以玄站在夜色里不动,好像木头一样。 “啧。愣着干什么,过来扶我,我好晕。”你跌跌撞撞往前走,撞进他的怀里。 “啊呀,不要你抱。”你嘴上说着拒绝,身子却很诚实,依偎着霍以玄。 “你先去洗,有事情喊我,我去找睡衣。”霍以玄摸了摸她的头,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调好水温,又放置了洗浴用品,最后燃了一支香薰——最近偏爱的味道。 你泡在热水里,全身被暖流包围,微微发愣,酒也醒了大半。 “哼。”你看着留着的门,方便你撒娇喊他来帮忙拿东拿西,傲慢地轻哼一声。 盥洗过后,慢悠悠地在穿衣服,等着霍以玄掐准时间进来帮你吹发。 忙活好几乎要到凌晨了,你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那就不睡好了———年轻的身体禁得住睡眠的缺失 “嗯?”霍以玄有些迷糊了,但是他一直有在你入眠后再睡的习惯。 “你最近怎么了,又瘦了?”你皱了皱眉,语气立马沉了几分。 “乖,快睡吧,很晚了。”霍以玄的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疲惫,他把你的手拉到脸侧,贴了贴,而后往里靠近了几分。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光影射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你借着光细细打量他。你翻身起床,他问你:“是不是渴了?” “睡不着,我去抽根烟。” “嗯,披件衣服。”他起身,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你披上。 “去沙发上。”你又点了一根,烟雾在黑夜里绽开大口,似乎正引诱着她,欲把她一口吞下。一股想要战栗的冲动爬上后脑勺。 你想要了。 霍以玄为难地看了看你,他的喉头微妙地滚动了几下。 他在做性事的时候执意不愿脱下衣服,这样并不尽兴。你有点坏心眼地朝他喷了一口烟雾。他缓缓闭上眼,你吻了吻他的眼睛,那双疲惫的眼睛。 你把全身压在他的身上,下巴抵在他锁骨的凹陷处,轻轻一撞,霍以玄的肩膀就塌下来了,她失去重心顺势趴在他的身上。 “不要……”你像个小兽一样啮咬他的脖颈,沿着凸显的喉结一路打转,发出滋滋的水声。 无论做多少次,霍以玄仍然青涩地像个毛头小子,他的手不会调情一样地回拢,大概率他只会紧紧扯住衣角。 你和霍以玄一直缠绵,你一贯又不会遮掩,快慰的叫喊几乎要冲破天顶,当然会把人吵醒。霍以白本身眠浅,又有着你的这层缘故,当然轻易能被吵醒。 但是你谁也未曾言说,这是你故意的。 夜晚尚欠一分凉意,在楼底沙发上交合的两人确是火热难耐,霍以白像被水泥浇筑一样愣在原地。在黑暗里他的眸子却一眨不眨,从三楼只能看见那一上一下的雪白的背部充斥着他的眼睛。 霍以白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此刻与那个洁白背部交媾的人应该是他。 整个夜里都是那种旖旎的梦境。 身份 陆涟没有立刻回头,按下面具,站起回身。“该说急躁的是谁?一刻也等不及。” 原本只是萦绕心头的淡淡的怀疑,从桌前和宴会上的那朵紫薇她就隐约猜到了,知晓她身份的也只有在她出没之地来去自如的崔兰徵。那如此一来,地形图是霍家兄弟并不高明的诈术,那道暗语就是...密令了? 她如此做定是有自己的道理,陆涟并不感兴趣。 “日月颠倒,这也是刺阁的密令?”陆涟把字眼放在嘴里咀嚼,低头看她。“霍以白就在这里,嘘,那我们把他杀了?好不好。”她蹲下身,坐在霍以白的胸上,一点点扣紧霍以白的脖子。 崔兰徵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虽嘴贱了一点,但是本性也是蠢坏的,我不留他,全凭姐姐定夺。” 霍以白的呼吸被猛然遏制,此时还处在昏迷的状态下,只能靠着本能涨红了脸咳嗽,乱蹬腿,陆涟的腿狠狠地压在霍以白的小腿上,鞋跟和鞋面卡住缝隙。 “叁,二,一.....”陆涟用犀利的目光扫过崔兰徵,露出了宽厚又责备的属于长辈的目光。倏忽,崔兰徵觉得莫名其妙地不安,这滴难以抗拒的墨汁,在她的心头渐渐洇开。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呕。”霍以白不住地发出类似干呕的声响。 “姐姐......”崔兰徵伸手阻拦,陆涟缓缓松开几分紧扣的手,他此时已经失去正常呼吸的能力,只能不断抽动身体,以求让空气更好地过渡到肺里,他的意识还没有清醒,手无意识地向上抓挠着,嘴里一直有嘶哑的吼叫和抽气声。 “兰儿,你看,我是不是做到了?”陆涟用脚尖点点躺倒着的霍以白,嗤笑道“刺阁的阁主现在就像濒死一样地倒在你的面前,你不会感到惊讶吗?” “你也来。”陆涟明明没有发出那个字音,崔兰徵就像受到蛊惑了一样,她伸出手一点点靠近那个垂死挣扎的身体。 “日月颠倒.....兰儿原来是有私心的是不是?合欢宗何曾下过这样的密令呢?”陆涟凑到崔兰徵耳边轻语,“但是,你不要怕,姐姐会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姐姐!”崔兰徵的手攀附在陆涟的身上,“但是这样会不会拖累姐姐呢?” 陆涟没有回话,静静地看着崔兰徵,小姑娘视线一转:“那白主他.....” 崔兰徵有她的顾虑,主导权已经由陆涟过渡到她的手中。 “还能去哪里,他又不是香妃转生,化成蝴蝶都能飞走。”陆涟往外瞅了一眼,满不在乎道,“真奇怪,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查看吗?” “没事的,姐姐,都被我清理掉了。”崔兰徵抿嘴笑了一下。 “想的可真周全呀。”陆涟也跟着笑了一声。 “姐姐不问兰儿何故吗?” “为什么要问,刚刚你在哪里呢?” / 陆涟看了一眼屋外无人,兀自关门。霍以白仍然昏迷不醒。陆涟把他抱起,放置在一旁的熏炉侧边,转身离开。 不知是否是暖气的原因,霍以白的身子火烧火燎般的燥热,耳鸣也加剧了。他晕晕乎乎撩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他把衣领扯开一条缝隙,好让冷风灌进来。 太阳穴依旧因为燥热而嘭嘭直跳,他环视了一圈----无人。露娘人呢?他倒吸一口冷气,胸间的心跳连带着肌肉微微波动,走出一步就能牵扯到腿上的阵痛。他面上不显,大步走出房间,此时已是日下斜阳,余晖透过缝隙射向更远的地方。 霍以白从高空落下到地,强烈的眩晕感让他猛猛拍几下脑袋。面具的暗扣松了,他暗叫不好,强打起精神飞身向霍以玄处奔去。 “哥......不好,她逃跑了......”霍以白一路奔走,只觉得面具覆盖闷得慌,撞开门就要脱掉了面具。 “你说什么呢,姐姐去哪里逃跑。”陆涟原是坐在霍以玄身边说笑着,她看见霍以白冒失闯进,站起身来,一脸平静,“来,把衣服给姐姐。莫不是睡迷糊了,说笑话逗趣?”陆涟拉着霍以白的手臂把他往前拽。 “你……”霍以白一路有无数种陆涟此时何处去也,现实却打他个措手不及。她怎么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霍以白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应该逃走了吗,怎么还自如地在这里。陆涟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完全动弹不得。霍以白恶狠狠地盯着陆涟,好像看怪物一样。 “弟弟,不可对阿姐无理。”霍以玄呵斥一声。 “无事,从小长大的情分,我还不知他?定是有什么不如意。你先出去,我亲自来问问阿白。”陆涟摆手嘱咐道。 “也好。”霍以玄点点头,走出门外。 屋里只剩下她和他。霍以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陆涟,带着一点悚然。 “你是露娘?”霍以白舔了下嘴唇,小心问道。 “怎么,不认识你姐了?上次伤了脑袋,傻到现在了?”陆涟噗嗤笑了一声,抬手想撇下霍以白额前的碎发。 “我,受伤了?”霍以白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出于刺客的本能,他抓住陆涟的手,要不是他能清晰感知陆涟的体温,他都要以为在做梦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梦吗?为什么假姐姐成了真姐姐? PS:此处剧情看似逻辑不同 后续看兰舟怎么圆回去 合作 陆涟总结多次刷副本的经验,在这个甜宠文的世界里,似乎很多爱与恨主观上并不需要什么逻辑。就像她现在仍然还能站在刺阁的土地上,这确实不同寻常。 目前而言,副本任务是不派发的,人是摆烂的。在刺阁里也尚不知合欢宗的消息,原先说好了会派人来传信。可是如果能派人进来传信,不就早意味着刺阁里被插入了合欢宗的人,还有必要再故作深沉地刺探个什劳子的消息? 按照一般套路的尿性,这时候还是电视剧的前半部分,她这种间客还在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而后再在什么大战里和阁主并肩作战,取得阁主的信任。但是这样的进度实在太慢了,不符合她雷厉风行、胆大妄为的行事风格。 和阁主套近乎还要套到猴年马月?她还不如主动出击。所幸霍以玄是个明白人,倒也说得清楚,刺阁可以买卖交换情报,她约定了价码,以旬日换另一份情报,或者性命。总之双方都不会亏本。 但是令人满意的买卖总是贯穿着一点小插曲------比方说霍以白这个傻小子,陆涟故意绕开他谈论要事,但是某人却故意撞到枪口上。于是乎陆涟就“小小”地捉弄他一番以示娱乐。 话回霍以白这里,他怀疑自己是否堕入梦魇之中,从看到陆涟变成那种可怖的模样之后他就觉得头脑发懵,之后的记忆就全盘消失了。他可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吓晕过去的。 醒来后的一切也是诡谲莫辨,且不说陆涟如何如何,就是霍以玄,他的亲哥哥也透露着几丝不同寻常的古怪,好几次他想要借故支走陆涟,好找霍以玄问问清楚,但是无一不是被陆涟阻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当然这一切都是陆涟的授意,她就是故意恶心一下这张狂的小子。 刺阁掌江湖暗杀、刺探等一切行当,玄白二主本身实力不俗,来往之间都是大买卖。看来看去这些买卖的危险系数都挺高的,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大。 陆涟翻看了一眼卷宗,扔在一边,随意问道:“就这些,我在你这刺阁都有好些时日,就无江湖大事记吗?现在天下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挑明了身份,反而畅快多了,陆涟不必做什么谨小慎微的模样,大剌剌地成为座上宾。“玄主,你也不必再带个什么面具,有何见不得人的?”陆涟凑近了看他,妄想从那可怖的罗刹面具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事?前日积元山和青莲山的比武论剑,门派弟子相争,似乎都落了伤。”霍以玄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回答道。 陆涟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但愿不是因为她的“任性所为”惹出的事端。她有点做贼心虚的模样,立马调转话头搪塞过去。“就这些?”歪着脑袋又问道,“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无。”霍以玄合上卷宗,他燃了一只香薰,置于桌上。 “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看你的脸?难道你不如你弟弟好看?我看露娘容貌超绝,你弟弟又是秀色可餐,难不成......”陆涟一旦得意忘形就容易尖利起来,她说话无轻重,笑起来又是眉眼弯弯、人畜无害的,倒是难让人讨厌。 “无妨,你看也无事。”霍以玄言语沉沉的,倒听不出情绪来,比起他弟弟,他倒是平易近人许多。 霍以白她原先匆匆看过一眼,和霍露娘长得一点不像,不过大体给人的感觉又确实像嫡亲的姐弟。她记忆力不咋地,只记得惊鸿一瞥,余后你想要细细回味倒也记不住了。而今看到霍以玄的脸,才堪堪把他弟弟的脸记住,兄弟俩共用一张脸。您瞧怎么着,多稀奇-----诶,双胞胎! 霍以玄甚至散下了头发,这样会给他一种很恬然自安的感觉,压住了墨衣的沉稳戾气。 “姑娘不如照旧喊我阿玄好了,我也尊称姑娘为姐姐,在弟弟和外人看来行事也方便。”霍以玄撩了一下衣袖,露出半截手臂,把宽大的衣袖压下。 屋里稍许有些闷热,“姐姐可要吃什么?”霍以玄问道。 “我想吃一点冰凉的吃食,来一点过了凉井水的酪?我原先瞧着阿白吃过几回,疑心他也爱吃,让他一起来吧。”陆涟嗜凉,屋里又热得挂火,总要些东西下下火,她早馋些雪糕,奈何没有,只能吃些冰冰凉凉的酪来解馋,不免又要把霍以白拉出来当托词。 霍以玄冷不丁一愣,而后才点头道好。仆从依言索人,霍以白才操练完归来,身上还带着些许雪霜,旋即入室。又见陆涟,一反常态地淡定。 霍以白脱掉披风,他的左臂包扎着锦布,渗了血,染着锦布颜色深了几分。“这是怎么了?”陆涟假惺惺关切道。 “没怎么。”霍以白还是摆脱不了陆涟突然亲近带来的怪异感,他冷冷地回道。 “是为了忘生萱?”霍以玄叫人备了干净的布料和清水来处理伤口。霍以白的伤口极深,草草缝了针线,如今又开裂了,血从凝合的血痂处往外涌。 霍以白走到香烛旁用火燎了针口,准备穿针。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哥,你的面具呢?” 交易 陆涟表面显着不甚在意兄弟俩的对话,她可鬼精着,抓到了忘生萱这一关键词。这个东西她倒是印象颇深,在副本剧情里,崔择在他的成长历程中历经磨难颇多,九死一生的局面频出。 忘生萱作为一味神界遗失的灵丹妙药在吊命续魂的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功用。忘生萱为并蒂,需共同服用。一半在神界,一半流落江湖。 她尚还记得崔择被某位反派重伤之后,后宫团为他寻得了并蒂忘生萱,捡回来一条命。并蒂忘生萱带来的神力补给让崔择实力大增,还突破了神力限制,直接实力跃上几层楼,还记得当时她羡慕得牙痒痒。 如果她先一步拿到这半株忘生萱,那是不是可以一定程度上逆转未来? “哥,你......”霍以白吃痛,皱紧眉,尽管疼痛,他的手也没有停下,动作有些粗鲁,几下就缝好,他给线尾系上结。 “原先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又添了新伤?”霍以玄嗔怪道,他扶霍以白坐下。 “哼,还不是越郃那厮送了厚礼来,刺阁怎么能不受着?给他一点教训。”霍以白疼得脸泛白,嘴却不饶人。 “忘生萱拿到了?” “没有。” “那你还这么嚣张?” “哎,这也不能怪我,越郃那厮层层设防,我都差点能碰到那容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嘿嘿,没什么,过几日我再去拿。” 霍以白一看哥哥没有责备,登时宽了心,原先任务不完成都是要在那栋楼里受上几日,没想到今天侥幸能逃脱。 “你原先失手,听南川说你从越郃那里吃了苦头,再去他还能如原先的毫无防备?越郃的歉礼都送来了?你要如何再光明正大地去?”霍以玄面色不虞,霍以白在言语间忍不住转动眼珠,他从弟弟的狡黠的神色中读出了满不在乎。他这个弟弟,做事还是这样不计后果。 “无事,我听闻了,那个越郃他记不住人脸,黑的也认成白的,再者,我一直带着面具,何曾探知到?”霍以白接过陆涟端来的冰酪,碗边往伤口处贴了贴,缓解阵痛。 “我与阿白一同去。我明他暗,自然可以。”陆涟接过话,她走近霍以玄“只要,你借我一个身份即可。” “敲定忘生萱为交易可好?我替阿白拿到忘生萱。”陆涟此时显现的神色十分自信,好像有十成的把握。霍以玄的视线从陆涟闪耀着锋刃般光芒的眼眸移到她长期宝爱着的琥珀色修长的纤指。他在陆涟面前好像丧失了拒绝的能力。 “你想用谁的身份,弟弟的,还是我的?”玄此情状下,他的言语中似乎有点恳切的意味。 陆涟没读出那层意思,“谁的都好。”她抬头看了一下霍以玄,笑了一下“用阿玄你的吧,阿白这小子不 会同意我用他的。” “好。”霍以玄轻轻点头。 根据密报,忘生萱在大陆西界,在盘踞大陆西北的军阀-------越郃手里。霍以白曾只身潜入越郃麾下以求近身夺得忘生萱,且也失算。 越郃送了厚礼来刺阁赔罪,说是赔罪却也是逼着人讨要说法。或说那越郃性子古怪,早闻刺阁压城名声,却敢折人于此地步,好生嚣张! 陆涟前几世和越郃有些许交情----你想得没错,越郃和崔择也有情缘。只不过这份情缘属实阴差阳错。而在此时这个节点,越郃与崔择应该是还没有见面,也谈不上什么情缘说法了。 陆涟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打算在刺阁多耗上多久,她做事有始有终,既然答应了虞染,定然要把消息带到,等拿到忘生萱,卖刺阁一个人情。她往后去处就另做打算。系统究竟何时能再次派发任务,只能说只能一等再等。 用小号闯荡江湖虽然憋屈但是还算好玩。 越郃派来的使者就等着回去复命,原以为要耗个“一年半载”,没想到没过三日,刺阁就同意去“负荆请罪”。登时就快马加鞭回报消息,又加急派了厚礼过来,驱了华贵马车来接人。 “这越郃也是有心了,他地处西北,怕不是想靠着刺阁结交东南世族。”陆涟懒懒躺在马车一侧,她在擦拭一枚小小的昙花刃。 “是,越郃一直有心结交,现在细细想来,他不授意,我也不可能能近得了他的府邸。”霍以白的伤还没好,他扶着胳膊,一面还小声抱怨越郃的不诚心。 “那你是不是被他耍了?”陆涟笑嘻嘻问道。 霍以白在情绪管理方面一直没有自制力,他原先想着在陆涟面前保持着冷峻的优雅,但是屡屡破功。“你.......” “没事啦,我会帮你的,也耍他一番。”陆涟狠狠拍在霍以白的伤口处。 兰舟有话说:这几日猛猛更 希望大家能满意新男主越郃 驿馆 po18ck.com 三十六章 刺阁行事谨慎,并没有选择宽敞便捷的官道,霍家兄弟临行前已商讨好合适路线,提前派人清理准备妥当。故而这一路除了颠簸漫长以外尚能接受。 陆涟被颠簸的路段颠的有点想吐,掀开窗帘,将脸凑出去透透气。天边流云飘散,有一处很长一条的云彩,她莫名觉得这片云彩像一条蛇,这使得她有点怀念巨蟒乖宝,她头一次和它分别如此之久。她就像担忧孩子的父母,忧虑巨蟒独身是否能安顿好自己,有没有饿着云云。 “到了?”一路忧思之下,时间也流转飞快。陆涟明显感觉轿身一顿,目光收回,她放下帘帐,打了一个哈欠,开始做准备。 “把面具带上。”霍以白看不惯陆涟懒洋洋的模样,警告一句:“真不知我哥怎么同意你来,你千万别搞砸了,越郃好手段,到时候菩萨也救不了你。” 陆涟不紧不慢地理着衣服,她带上面具,故意咳嗽了一声,而后压声故作沉稳:“弟弟,你看这样妥当不妥当?” 入耳和霍以玄的音色无差,除了带了点吊儿郎当的戏谑,霍以白回身惊讶地瞪着陆涟,吓得他刚刚还以为他哥也跟来了。 “我虽不晓得你们江湖的规矩,但是我来刺阁几日见了无数的探子细作,我推之越郃身边定然也不少,就刺阁响当当的名号,未必没和霍以玄打过照面。如此看还是小心为上,做事做全套,你说是不是,阿白?”陆涟听得轿外吵闹,想来还不能下轿。 “不必如此,你反而不用模仿我哥,他不出刺阁,江湖上没人见过他,你此番举动反而不妥。”霍以白无所谓地嗤笑起来。他递了东西给陆涟,“你拿这个防身,当然,他们不敢对我哥怎么样。” “那为什么敢对你拳打脚踢的?”陆涟接过那物件,侧边刻了一个小小的白字。她放在手里端详片刻,收到内襟侧领里,道了声谢。 “你”霍以白临带上面具之前飞快翻了个白眼。 “下去吧。”陆涟撑开帘门,随行的侍从已经佝身轿下,她点了点头,蜻蜓点水般一略而过,只轻轻擦过侍从的背部。侍从依言退后。 车队随越郃派遣使者的指引停到了驿馆。驿馆口身着异域装束的侍从持械而立,较于东南世族的拘泥礼数,陆涟发觉这些侍卫好几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带着打量的神色,也不作侧目低头等回避敬事。 “礼物都备好了?”陆涟侧身问身边的霍以白,霍以白伴作侍从守卫一旁。 “玄主,准备妥当。”霍以白肃声回禀。 使者见此情形,“请。”迎着两人走进驿馆。 难得的正经,陆涟勾唇暗自发笑,随着使者前进。这驿馆的门榑极高,被往来不知多少来可蹭得锃亮,需要提着衣裙才能跨过。 “请阁主歇息落脚。”使者似乎只是来带个话,匆匆几句就欲开言而去。夲伩首髮站:rouwuwu.c om 陆涟命侍从呈上厚礼——都是东南的新奇巧物。“先生,何时可会见越将军。” “这”使者被陆涟犀利的目光瞧着有些心慌,迟疑了两三秒才恢复,“阁主旅途劳顿,且先稍作歇息。” “也好。先派人收拾下去,待时机合适了再去会见越将军也不迟。”陆涟精得像狐狸,她也不愿多作无谓打算,和使者在这里多费口水。几句就打发走这使者。 “就这么放他走了?那越郃好生无礼,生生把我们晾在这里。”霍以白打量了一下歇脚处,发觉还算满意,但是越郃使者的神态语气是直叫人不满意的。 “还不是某人的轻举妄动破坏了刺阁和他本就不多的情谊?这使者就是来探看一番的,我们此番前来本就是落了下风,再无理取闹要去见面,就是更落了下风,讨没脸儿。”陆涟没好气说道。 霍以白一听立刻偃旗息鼓,他哂笑一声,走到周边收拾东西。 “你且安好诸事,我去探看探看这越郃的领地。”陆涟嘱咐道,霍以白在扎缰绳,他闻言抬头问:“你一人,我陪你一起去?” 陆涟心中暗自诽谤:你是越郃的头好敌人,你去不就是个定时炸弹。她面上不显,安抚性地拍了拍霍以白的肩:“越郃领地森严,我一人方便行事,你又受了伤。”言下之意尽显,霍以白也不作纠缠,“也好,那你别被发现了。” 使者说今日不见就不能见吗?陆涟可不相信这些。她一人亲自前去探看一番,先和这越郃打打照面。 凡间不好施展过量的神术,障眼法也堪堪一炷香的时间。够了,陆涟基本上已经摸进了越郃的府邸。意料之中的提前偷窥没有落实,偌大的越府除开前院和周边有人把守,几乎所有地方都无人,异常的安静,当然这样让陆涟犯怵,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越郃的府邸逛一逛,熟悉熟悉地形。 西北偏居一隅,按照陆涟的地理学识,偏向温带大陆性气候,干燥少降雨。但是他们赶路途中也算巧合,连续下了三天的雨。昨日酉时才止雨。陆涟发觉越郃府邸的观赏池的水都要满溢出来了。池子里的淡墨色鲤鱼好像应雨浮上来一般,在水面上缓缓地画着圆圈。 “这么大的鲤鱼,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涟一下被吸引住了,赞叹道。鲤鱼一片一片的鱼鳞边缘还镶滚着淡红的线,摇曳着丝带般的尾巴。 又在越府转了片刻,陆涟趁着神术还作数,摸到一件稍大的侍从的服装,她打算混进侍卫里。当然,主角这么干一般都不会被发现,但是她不一定。 这是铤而走险的的一步。 来得及的话 11点前双更 酒盅 霍以白大致向她讲述过越郃处所及他治下的核心地区。暂且抛开居住的府邸不谈,他的军营,军营旁的训马场,这两处才是越郃最常出没之地。越郃于西北片地拥兵自重,越家域地附近,乱七八糟的地方军阀层出不穷,且互不统属,各怀鬼胎。 越郃此番不计前嫌,有意结交的目的也正是在此,西北东南两地彼此忌惮,鲜有交集,别说结交之谊。 越郃想要统一西北,只能合并治下周边的散军,眼下情形只有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借助东南世族的势力,平定镇压。于此番交涉,双方都退让一步,甚至刺阁显得诚意满满。 她也和霍以玄交涉过,只不过她并没有问,如此重大的外交事务,他为何放心交给自己?霍以玄或许有自己的考量,这里她无从知晓。 北地空阔,催马扬鞭,身后是绵延不绝的苍茫草原,放眼是不见葳蕤的群山,偶有结伴的灰鸟,扑棱双翅。陆涟鲜少骑马,东南水草丰美,且养不出北地的骏马一样壮硕,骑着不爽利。她抚摸着北地骏马的脊背,都能感觉到皮毛底下的健硕的肌肉。 已经进入了越郃军地的治所,远远见陆涟着越家军服,就放行了。近了领地才知,原是在策马习术。围观的不在少数,陆涟扯住缰绳,稳定马身,驱着马向人群走去。西北多用北语,陆涟勉强可以听明白,越郃克敌凯旋,部下为其接风洗尘,演习马术之类云云。 沙场因为马儿的踩踏扬尘无数,陆涟本想着先发制人,如果能在越府私下会见越郃那是求之不得,但眼下情况,她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沙场全是扬沙,对呼吸道不好。 北地的基建不如东南,可供赏乐的事儿也少之又少。于是人们把目光转移到平时的坐骑身上,想着于马儿身上玩出花样。在马上倒立,站立,迭罗汉,又或者是射箭,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看得陆涟是目瞪口呆。 为首表演的那个汉子,垂直着上身,膝下稍稍向后方弯曲,无论做出何种动作,仅上体稍动,下体位置则全然不变,好像钉在马儿身上。策马而驰,过了多时也无倦容。 人群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被挡着,看不清面容。想都不用想那就是越郃。 人群爆发惊呼,原是越郃跃于马上,左手捧着酒盅,纵马饮于其上,过往橼属都提酒捧盅以迎。仰头酒尽,他将酒盅往上一抛,执缰侧离,一个反身,又接过酒盅于手上把玩。 周遭士军都蠢蠢欲动,为首胆大的几个已经冲上去夺那彩头。不知是否有意为之,越郃反倒避也不避,松开缰绳,只轻拍马背,调转马头,往陆涟的方向冲来。 人群自动绕开一条小道,陆涟提绳,兀自向侧边慢移,待到看到远处小点渐渐有了清晰的人影。好机会!她侧身挤开那些汗淋淋的脊背,轻跃至马背,直立于其上。内心数着数,待到位置正好,运气一踮,跨到越郃的马后脊上,扶着他的肩头,扯下那酒盅。 越郃在陆涟扯下酒盅的下一秒,习惯性反手叩击。陆涟哪能如他的意,撑着他的背,趁着一个颠簸往下一跳。 马儿已经抛开人群跃行有一段距离。陆涟看到一大波士兵正在赶来。 她把酒盅勾在手里,抱胸看着越郃勒马回身。 越郃的马对她喷了一个响鼻,像是控诉一般。越过马头,这才看清越郃。 这是一个憔悴艳丽的男人,似乎受了伤失血,脸庞苍白。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的美,一种病美人的感觉。陆涟对男人最高的评价就是美人称呼。甚至霍家兄弟也难称美人名号。如果单看脸,她会有一种越郃原是扶风弱柳的感觉,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但是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顽固,可以用这样的词吗?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固执。 陆涟仅看了几秒,就意识到自己在北地,别人的地盘。该死,她暗骂一声,连忙低下头,双手递上酒盅。 良久,无人接。陆涟再抬头就对上越郃的审视的目光。 越郃的嘴角忽然弯上去,透出令人发冷的微笑。他的打量比陆涟预料还要久很多,久到她的手都发酸了。 “你是哪部的军士。”越郃启唇,终于肯接下那酒盅。 “丹部。”陆涟沉声道。 人群中爆发惊呼,丹部也有人来吗?果然丹部多是骁勇辈,身手了得,胆识过人。 “丹部好啊,都是好儿郎,此番接了将军的彩,重重有赏!“越郃身侧的一个看起来颇得器重的汉子朗声大笑。 “刺奴,你说怎么赏的好?”越郃下马,站于离陆涟一丈多的距离。陆涟蹲着,正好越郃长身,为她挡去阳光。 “依奴说,自然是美酒美人.......沙溪的美人多,让小军士挑一个入帐。“ 那汉子说着走上前去,拍拍陆涟的肩膀。他很是叹服这个小子,敢在马背上抢东西。 汉子手劲儿大,陆涟被拍得差点重心不稳,往前扑棱。摆在她面前的有几个选择,一是随波逐流,接过这点赏赐,然后开溜。二是见机行事,自己开口提点别的要求。 “不如来某麾下,你可愿意?”越郃继续把玩酒盅,话语很随意。 “不愿意。”陆涟抿起嘴,她不愿意取越郃抛下的橄榄枝,只是觉得他心思深不可测,难以度量。贸然在他身边,恐会打草惊蛇。 陆涟还记得刺阁的任务。 “不愿意吗?”越郃审视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接着在她的身上游离。陆涟反而扬了扬下巴。一来这里无人认识她,二来越郃听闻是个脸盲,后续再见面八成是记不住她的模样。 ”那好,刺奴,你带这位去领赏。“越郃的语气里好像带着一点失望,陆涟有点迷糊。 “属下同意。”陆涟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改了主意。入麾也就说明她得以近越郃身,为了任务,她当两头刺客也无所谓。如果能打探到忘生萱的位置,哪怕届时刺阁和越郃谈崩,她还可以美美盗走忘生萱回去复命。 多划算的买卖。 救人 “小军士且慢。”那汉子抬手召唤陆涟,把她往回一拉“丹部的汉子,好!令牌别忘了,去领赏吧!“ 陆涟回身一拜,恭敬地接过。人群中辟出一条道路,让其可以驭马前行。 待到陆涟随行渐远,越郃咳嗽了几声,抱胸问起汉子:“看清楚了?” “回报,属下看清楚了,非丹眉染色,定非帐中军士。”汉子擅观色,又觉将军所为不寻常,于是借故靠近陆涟细细观察一番。 军阀常年混战,战场时常打得敌我不分,于是越家军队想出各部用矿物研磨的颜料染眉以作区分,但为了掩人耳目,异色眉若不贴近观察,远观倒无所差别。 陆涟向来大大咧咧,意气用事。此次来寻越郃也只是掐着彼时的兴奋,脑子一热就如此,没有发觉越家军队的面目异常也是正常。此时她领了赏赐,卡着点,正离开越家治所。 “东南的那帮子书上君子总斥咱们,如今他们才是无脑匹夫。哼,黑白主也不过如此,上次吃了我们几枪,就怀恨来咱们地盘上撒野。”汉子派的人跟丢了陆涟,回来禀报,惹得汉子心生不满,向着越郃抱怨。 “无妨,我瞧他好手段,在霍家的手下定也混出个人样来,定也是个左膀右臂。早晚都会见面,到时再算账。”越郃倒不显在意,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摆手示意汉子离开。 “记得去沐浴,上次那批贺家的香膏呢?你也涂上。”越郃等到汉子走至帐外,又补了一句,帘外脚步一滞,传来一声恭敬又尴尬的“是”。 待到帐外确定无人,越郃脱了衣服,他的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新伤也有陈年旧伤。但是都只均匀分布在几处,看着力度统一,让人生畏。 话归陆涟处,她倒是不知自个被人怀疑上了,美滋滋拿着奖励向霍以白炫耀。 “给你了。”陆涟丢了块猫眼石给霍以白。 “怎么还不愿意收?虽然不是贵重的物品,也是我得来的。”陆涟强硬地掰开霍以白的手,塞进去。 “你为什么要来刺阁?”霍以白原本犟着脑袋想着不收,但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手里把玩着光滑的猫眼石,他还是问出心中所想。 “因为你啊。”陆涟忽然走到霍以白的面前,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言毕还用手点了点他的腰。她说得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 总归她只是想逗弄逗弄霍以白作乐而已。 霍以玄捏住她作乱的手:“该死,谁要你为了我。况且你明明不是为了我......算了.......不说了。你在越郃的军营可有打探到什么?” “越府的地形我倒是已经打探清楚,排兵巡逻的顺序我还要再看一天,你可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就是。如若后日过了正午再不来接待,我们硬闯便是。”陆涟知道时间紧迫,一再龟缩只能空手而归,越郃处不作动静也方便他们伺机而动。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动身?”霍以白也是个耐不住的人,何况之前的恩怨还未结清,如此只想着快些了结。 两人都是不顾后果的急性子,没聊上多久就一拍即合。 是夜,陆涟与霍以白携几位亲兵潜入越府。 “你带着阿斧他们去外院把守,我一人去便可。”陆涟嘱咐道。 “我陪你一起。” “你来了只会添乱。” 也不知是有何掩人耳目的勾当,越郃的府邸夜晚不掌灯,只有门外走廊的夜灯供军士们巡逻,在屋顶上也时常有人把卫。 陆涟在暗处蹲守监视的几个晚上,每每见此情景,都忍不住哀叹:在微弱光线下视物容易得近视,保护眼睛、人人有责。 她捏了隐身诀,快速地一间一间地翻找屋子。但是这些屋子太过寻常,大多都是放置器皿的摆设,根本不像有藏匿忘生萱的样子。 神力时限将至,她先是检查了几处分散的院落门宅,最后的时间锁定在一处极大的复合式住宅,白天这里的守卫尤为多,夜晚反倒少了许多,给陆涟可乘之机。 大部分房宅都是静悄悄的,无人把守。唯独陆涟走近一处门廊,在一排房间前听到了细若游丝的呻吟声。 循声走去,把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她把眼神往里探去。里头烛光明灭,不远处伏着一个阴影-----好像是个活人不是鬼。 陆涟借着烛光摇曳的光看到里头的地垫上趴着个半裸的人。那人的衣裙褪至腰腹之间,自腰际向上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皮肤上都是斑驳的伤痕,陆涟可以闻到很香甜的新鲜的血液气味。 再度把视角转移到周边布景。好家伙!密密麻麻的皮鞭之类的家什挂了满墙。房主人莫非是圈里人? 陆涟侧耳倾听,再探看一遍,确定整间屋子只有趴在地上的人。 陆涟盯着那密密麻麻的伤口,觉得头皮发麻。她瞧这背影乌发如云,身上还带着熏香,又是着颜色鲜亮的裙装,先入为主地把他当作被性虐后的受害女性。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现在想杀人的心都真切存了十分十,对人下这么狠的手,她不削掉越郃的脑袋? 陆涟行走不动声,也时刻留意着周遭变化,竟也盼着越郃杀了个回马枪,她好先砍了他的头。 她见那人趴在地上也不见起伏,只以为他重伤昏迷了。看着那些细密的伤口,幽幽地叹了口气。用冰凉的手指轻拂那背脊,还可以察觉到身下人的战栗。 还好,还活着。 她的剑刃扣在那人的身边,语气冷淡:“别怕,我碰巧路过,你不必喊叫,我不过是看你受伤想着为你处理。”过后她又凑到那人的身边安抚性地解释道:“无碍,我也是女的。” 那人原还想动,但是听到陆涟的身影明显有一顿。 陆涟阻止了那人想要看清自己的举动。“别动。” 环视一圈,屋座柜橱里有摆着些白布条和杂七杂八的小瓶小罐。她不敢妄用,扯了布条下来,为其擦拭血迹。 血止不住外涌,所幸是皮外伤,没伤及根本。只能按压了,她嘴里来了一句“姑娘失礼了”,就顺势坐在那人的腰际 ,把一块儿白布摆在他嘴边,“疼你就咬着”。紧接着手下微微使力,按压了片刻。 陆涟感觉可以感觉到身下人微凸的骨骼,以及在被用力按下规律的颤抖。她在心里哀叹,这得多疼啊。 “你疼不疼?”不久陆涟从其身上起身,又悄悄补充一句:“你若是想走,就应一声,我的人守在外面,我可以带你走。”她不愿节外生枝,但是又觉得这女子太过可怜,思索之下就小小地用气音问道。 身下人不作动静,陆涟只想着她许是有何顾虑,于是只能怒骂一句:“姐妹你万万别怕。越郃那狗贼,我早晚取了他的首级。” 只见身下人“唔“了一声,扣住陆涟的脚踝,陆涟几乎是一个激灵,吓死人了!突然拉着自己的脚。 “你同意了吗?那我带你离开。”陆涟轻轻把那人翻身,避开伤口处,从他的肩颈和腿弯处抱起。好家伙,这女子怎又高又沉的?陆涟抬起膝盖顶着那人的臀部让他小小地颠一下以抱得更稳。 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喝酒了?陆涟挑挑眉。 “喂,醒醒,别睡着了。”陆涟用手肘后顶了几下。 失误 陆涟后知后觉到事出异常,不过悬崖边是勒马免不了要被马带下去。 抱着这烫手山芋,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回驿馆了先,免得打草惊蛇。 没了神力加持,抱着个活人在荒野里游荡难免有些劳累。陆涟已经出了些薄汗,她心道要是能看到个的破庙,暂作休息也是好的,哪怕有个黑山老妖也无妨。 在行路过程中,一个想法在心中渐渐清晰,且在她调整姿态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这他爹的是个男人啊! 再往前一想,这身形,这体魄,又能在越郃的内府屋里,能是谁,大概率是越郃?! 她对跨性别者、酷儿这一类性少数群体怀揣着尊重且理解的态度,故而对越郃的打扮并没有太大的诧异,唯一值得思索的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形象与榻上醉酒的女装形象的割裂感。 天哪,陆涟简直要绷不住自己的反派人设了,有苦说不出。她感觉自己像个错点了鸳鸯谱的愣头青,抢婚一则不说该吃个枪子,现在又抢了隔壁张大老爷的千金。 深吸一口气,一记手刀把本就昏昏沉沉的越郃劈晕,拖延几许待机状态。 她必须要把越郃给送回去,愣是让越郃清醒过来看见他在这里,总不能用什么鬼打墙搪塞过去? 思前想后之下,陆涟还是准备原路返回。 西北夜里大风,一路都有沙障阻挡。陆涟勉强开了神力阻挡,但这也拉低了脚程。 无奈,只能摇人----霍以白得讯如约而至。 见陆涟抱着个高大的女子,不免抱胸嗔怪道:“你抢越郃的姬妾有何用,莫不是这女子是他心头挚爱,让他怒发冲冠为红颜予我们那玩意?” 陆涟一时语塞,又不能直道出实情,略微打个哈哈,问道:“小孩子别多问,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总之先与我一同把他送归,司夜君一打鸣,天头一亮就难办了,越郃能不发现他府上少了个大活人,怀疑来怀疑去都要落到我们头上。” 霍以白轻啧一声,嘴里嘟囔几句,但最终还是同意协助陆涟行事。“你累不累?换我来背?” “不必了,这姑娘怪轻的,不碍事。”陆涟咬牙笑了几下,还往上颠了几下,立马运气追上霍以白。 回程时大脑放空,她忽而有些怀念“我在青莲山当大佬的岁月”,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杀生夺予握在手,天下谁人我逗留的上位者风范。 如今倒好,一下解甲归田体验基层生活。 一想到系统,倒也是,她只寻思发放任务时会弹出任务条,这些时日都消磨在刺阁里,未曾顾及系统任务。 意识再度回归控制面板,无意间瞥见任务栏底部有一小行淡淡的灰色字:刷新任务。 那小字和背景色调几乎融为一体。哎呦这粗心脑袋! 陆涟气得咬牙切齿,立刻点击了刷新的字样。 刷新之后出现了一段加载栏,待加载完毕后,任务栏也有了直观的改变---似乎是更加人性化。任务和奖励都黑体加粗红色字样,锁着的任务商城也可以点击进去。 粗略浏览一番,又把重心放在任务栏的标题:反派计划————真是又土又直观的名字啊。再点开一旁的感叹号,出现了解释栏: 【反派计划启动,体验者需在规定时限完成反派任务,阻止主角通关副本。】 【体验者不可与主角隔离天日】 按照此思路捋下去,难道这意味着真正的副本任务才刚刚开启吗?(那书写的前几十章小说有何用?) 她一贯会逐字逐句解读文字。 主角通关副本? 这不是既定的小说吗,为什么崔择也要通关副本? 她又先打开任务栏,收取任务: 【主线任务】 1、阻挠刺阁计划 系统不人道,居然做背刺之事,陆涟不免咂舌,倒是想要说话算话,不过无奈上头派发任务,她也不得不进行。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越郃送归。 她的神力几乎耗光,与霍以白商量着让他引开侍卫,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放回去,物归原主。 越府戒备森严,陆涟选择把越郃背起,伏在暗处。霍以白半蹲在掩体的另一边,淘出一个小罐子,半扯下面具,隔空与陆涟对口型。 话语里大致的意思就是今日风大,遇到危险就洒下粉末便可自保。 沟通过半,眼见守卫轮班换职,陆涟提气从屋檐躲过守卫。她对霍以白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先回去。 霍以白恐会扰乱她的事。 说话间,陆涟感觉到身后的男人用脸蹭了蹭她的脖子,有转醒的迹象。 等到进了原先的处所,她把越郃一掷,立马拔下腿弯处绑着的小剪子,如若越郃清醒后就将计就计开始演戏。 但即便在质地较硬的凉席结实挨了一下,越郃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陆涟心疑他是死了,于是拿剪子抵着越郃,开始去探他的脉搏。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已经涌现几个惯常的小说情节,要么越郃清醒起来开始霸总劲犯了,她被扑倒然后你侬我侬开始酱酱酿酿;要么被指控成刺客,然后越郃一个响指召唤五千精兵,把她押解到大牢里。 前者她无所谓,你爽我爽大家爽;但后者的发生概率也绝非小可,她忖度几秒还是决定收手打道回府。 “水......”越郃迷迷糊糊地拨弄着黏在脸上的几捋碎发,他翻了一个身,嘟囔着抬了抬手。 陆涟僵直在原地,待到越郃下一声软绵绵地叫唤才把她拉回神,暗自自嘲一番后眼光扫了一眼水壶的位置,要绕过越郃才能去拿。 眼下人还神志不清,她心下一横,脱了鞋袜,赤脚走过凉席去拿水,接了满满一杯,保持着平衡着走到越郃身侧,蹲下卡住他的下颚,把水灌进去。 离得更近了,她得以观察越郃的脸,他长得确实俊逸,不过眼下青黑增了几分病美人的风韵。 她注意到越郃的唇很艳红,是涂了口脂吗? 他的鼻尖还有小小的痣,是点上去的吗? 陆涟感觉到他长得莫名熟悉,是之前见过吗? 支线(一) 陆涟端详片刻无碍后,抽身去寻忘生萱的位置。一连翻找几处都不见踪影。 屋内燥热,一整套动静下来腮边也淌下不少汗滴。她用袖口随意擦拭,肘部却无意触碰到某处关节,只闻得“嘎吱”一声,暗门从一处角落翻开。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此时不由得叹服自己还是有点子主角光环傍身。 原来影视剧中的密室情节都是真的?大人物的寝宫里居然都修建密室暗道,难道是方便仇家找过来后的脱身? 陆涟先入为主地认为忘生萱或许就在此,择日不如撞日,她便打定主意去里头探看一番。 末了她还留心故意半掩暗门。烛光动摇,光线并不照及此处,不有心摸过来探察,没人知道暗门开了道小缝。 暗道幽深,因着氧气稀缺,墙壁两侧并不像影视剧里的密道一般用的寻常烛火。陆涟有注意到那灯罩里闪动光线的是一只只扑棱翅膀、尾部发光的小飞虫。 再继续往里走,推开石门,再踏过去,此处就别有洞天了。 是一处天然的穴洞,壁垒上撒着发光物质,再拿夜明珠的光线一照,反而是亮堂起来。陆涟环绕着探看一番后,又折回去看看这暗门外的动静。而后才放心大胆地前进观察起来。 说奇特倒也未必,陆涟看这密室正中央摆着一处大石桌,案头上整整齐齐摆着无数的字画,尚还有书籍,于是一下来了兴趣。 正所谓可以从收藏的诗书字画的类型中揣测一个人的性格,她倒要看看越郃平时爱看哪些个陶冶情操。 于是乎跳上石桌,身体半趴在边缘去观赏这些诗书字画。 脑袋刚凑过去一点,陆涟就被那大写的抬头给惊到了---《西游记》? 当下连呼气也顾不上了,翻看几页,脸颊此刻也痉挛起来,愈看颤动着愈厉害。她发颤的前额撞击到旁边的饰物,也不顾不上龇牙咧嘴喊疼了。 这里为何会出现现实世界的作品,这不是副本闯关吗?消息面板上从来不曾提及过有其他体验者啊? 于是她赶忙召唤出系统,一顿操作询问下来,小客服明确回答当前任务解锁程度不支持多体验者项目。 她不放心地翻阅着这篇《西游记》:内容并不是一板一眼复刻原版,更多的是概括性的故事梗概,很口语化。 心里的情绪从惊讶转向疑惑,思考时不免把目光短放在这暗室的平面和斜面上,叉来叉去很多的曲径,曲径又连着无数洞窟。 站起身把东西物归原处,走来走去地走了一会儿,理了思路。忘生萱作为不易得的灵丹仙草,肯定会被妥善保管到什么锦囊玉盒里。 再言它体积不大,只要有心去寻寻应该不难找到。 再往里处走又有一片空旷的幽地,陆涟在心处谤议,这人无事在这里挖这么大的地下洞藏什么呢? 在斜面的玉珊瑚对面,有一处低矮的平屋,有眼古井。 快步走过去,她先是摇了摇井上的唧桶看,再沉下去,只听那桶哑哑地响了几声,却抽不上水。 探头往里看,却见井底藏着个巨大的珍珠蚌,应是已死多时了,半开着蚌壳不见上下翕动。 井口窄,但井身颇宽,能容下三四人。陆涟用手比划丈量了一下距离。心道忘生萱极有可能就藏在那蚌肉里。于是撑着井沿一点点往下,再纵身一跳。 那眼古井仿佛有强大的吸力,又不知是否是那蚌使的怪,陆涟只感觉被一阵摇晃的头晕目眩,再醒来就身处它处了。 意识还迷迷糊糊,就被一阵刺耳的尖叫抓回了神,一激灵差点翻了个跟头,所幸被身边人稳稳扶住胳膊。 等她身子站稳,那双手就自然而然地收回,紧紧跟着的是一段夹着嗓子的谄媚话:“爷身子金贵着,你们可小心点,涟爷有什么不高兴的,都滚到地府里受刑去。” 接下来就是一溜儿的“爷饶命”。陆涟本来就头晕,被这大噪一喊,登时眉头先皱起来三分。 “爷,劳烦您老人家来亲自查办这一窝贼鼠的事儿,往里头走走,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办了七七八八了,就等着您亲自过目了。”身边一个小官掐着腰奉承着,一脚把身边挡路的都踢走开道。 陆涟体验过好几种不同的职业身份,而后在青莲山上也跟着一众仙家亦步亦趋几千年。而今哪怕再不知何物,走起路来也威风凛凛,颇能震慑他人。 分析说辞,身旁人应该像接待领导视察的地方官,谨小慎微的马屁做派,每隔着几步就要落在陆涟后头跟着。 而她也从其的说辞中捕捉到信息,这个角色身份应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如今来此地查办被抄家的越家的事宜。 “越家。”陆涟无意碰了碰下巴,呢喃出来。 “越家勾结土匪监守自盗真真该死,越上右那竖子的妻儿老小都一并收监,丁充军,女入坊。”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着,他的嗓音又尖又细,还偏要抑扬顿挫,显得很滑稽。 陆涟忍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故作镇定地扫了一眼那人。后者立刻就闭了嘴。 明白这人是认真落实命令后的邀功,记忆还没传输完毕,她一时对此情景是不好下定夺,于是挥手示意那人离开,让她好自行查看有何突破口。 此刻往前走,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踉跄着穿过所在建筑正门出去。回身一望,眼前是几乎被打砸一空的院落,断垣残壁,还有火燎的烟熏味。 陆涟又往自北趋南的大道上无人的地方去。她有感觉身后跟着人,但无杀意,想来应是保镖暗卫之类的。 没多走几步,眼前就自动弹出了任务栏,陆涟有了吃过粗心大意的亏,里里外外阅读点击一遍。 【触发支线任务---神明祝福之子】 1、辨认越家庶子(1/0) 【角色介绍】 陆涟:XXXXXX 【体验者注意千万不可OOC!】 摸清楚这是碰到支线剧情了,但不确定的是她不清楚这是否与主线相背的if线,还是依附主线的时间线。 支线(二) 副本传输记忆略慢,等了一刻钟,陆涟才从飘摇九千里的劲儿才回神。 系统匹配到不错的身份,她是当前副本里圣上钦定的太子爷,未来的天子。其母又是宠冠后宫的淑贵妃。 有此为由,故而小小年纪在这禁宫之内无人招惹,也是赛螃蟹横着走的响当当的人物。 其实这几年内外也有风言风语说她面若好女,但不置可否,她本就是女性。不过也没人敢质疑她的性别,谁敢拔未来万岁爷的胡子? 如此身世和际遇完全复刻且放大了她本就存在的恶劣脾气。按照系统规定,每一个副本的角色运行者就是复刻了体验者本人,只不过抽去了记忆。 但是话说如此,陆涟还是有点不想承认这个恶劣纨绔的太子就是失忆版的她本人。 这人哟,当真可谓恶劣至极!看谁不爽就治谁的罪,在京城从南到北位横着走的爷。偏生的她面皮又薄,还总是要别人惯着。 先前在朝堂上被越司空上右落下面子,如今随便寻了理由来治罪刁难,又嫌不过瘾,直接把人家抄了,弄了个妻离子散。 遵循系统任务,现下就是要折回去寻那越家庶子。但是越家该砸的砸,该毁的毁,满宅的断垣残壁,没有何处可藏人。 为了再次盘查,陆涟让手下把院里地缝全翻起来。 可以说基本上是翻了个里外底朝天,也没见到越家庶子的踪迹。 “都愣在这里干嘛?快滚出去!”原先的那地方官佝偻着身子赶过来。 天渐寒冷,他为了在陆涟面前讨分功劳,愣是陪着仆从们里里外外搜寻。流下的冷汗顺着鬓角一路下滑,背汗湿的内衫贴着肉,外衫又挺括地撑在外面,风再从缝隙里透进来,冷得他直打哆嗦。 “爷的吩咐尽管提。奴才就是问到地下去也要寻出来!”地方官哆嗦着补充道。“走,去取上好的叶子来,给爷泡一盅热热的暖茶温温身子!” 陆涟把手背过去,淡淡问了句:”再没有了?“音调阴恻恻的,带着些许压迫了。 侧屋里站着的年纪尚小的越家孩子一排站在一起,大人下落不明,本就担惊受怕着。如今被这么一吓,鼻子一酸早就绷不住了,忍不住抽泣起来,很快被旁边的哥哥姐姐捏着鼻子憋回去。 “这是怎么了?”陆涟寻声走过去,看到哭泣的越家小孩。于是蹲下身,把年纪最小的揽在臂弯处,替她擦去泪珠,柔声问道。 “爹爹被官府的抓去了......官坏!”话音还未落,年龄稍大的女孩子立马捂住了她的嘴,逼迫其噤声,但是小孩子哪懂这仗势,扒开手憋不住大声哭起来了。 陆涟被尖锐的哭喊声喊得头脑发胀,阴沉地扫了一眼,示意把孩子带下去。 天色已到了尚要掌灯的薄暮侧屋站的四个孩子,他们又饿又累,憋屈站在角落。 两个小男孩,两个小丫头。两个丫头都是主母所出,其余的是二房夫妻的孩子。 越家对外统共就这几个孩子。如果都不是的话,那越家庶子去哪里了?别躲在哪里不出来。 如今越家府邸四周都设了关卡,无论是通关口,哪怕是些山野小道都命人设了限。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专人来报。 料想是没有走远,定还躲在附近。 “真的没有了吗?”她又啧了一声,返回任务界面几次,那个该死的数字还是没有由零刷新至一。 即便有些期待落空的悲伤,但又宽慰自己道不能着急。新支线副本开启到现在也没过多久,没必要如此急功近利,不能像霍以白一样冒失。 在支线副本里她是个乖张狠厉的主儿,但毕竟内核是她本人。她是不忍心伤害祖国的花朵的。 虽然孩子也会撒谎,但是目前而言突破口就在这小孩子身上。 “小丫头。”陆涟再度蹲下,把头低到和那个哭鼻子的小丫头持平,然后很和悦地问她:“你告诉孤,是不是有哥哥姐姐躲起来没有和孤见面呀?” 小女孩此时刚稳下心神,又被调动了情绪,抽抽搭搭着却听话地歪头思考了片刻,而后认真摇摇头。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小女孩的手点了几遍。 陆涟把手放到膝盖上,袖筒有一搭没一搭地抵着大腿。“再把这越家几处井眼洞里查查,有没有落下的?”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从记忆里捋一遍,本来再想试探一下。“再去查查,别漏了井洞。” 一面吩咐下去,还不忘顺带提到了水井————万恶之源啊。 “是。”刚赶来陪侍在身边的小太监闻言,猛得蹲下,低低答应一声。 陆涟随机走到栏杆处眺望远处。越宅坐落郊外,四周是平原,望眼连天,四面无遮障之处。远处的稀疏几户人家点起灯火,明灭无常,森然似鬼气。 这下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个“消失的越家庶子”比作鬼怪了,然后想当然认为他就在哪个角落,或乔装打扮,或公然露面。这样找起来也方便。 “一二三......”陆涟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消磨时间。不待数过百,就闻得传来叫嚷声。 “启禀爷,这儿还漏着一个!这儿还漏着个!”侍卫提溜着领子拎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小太监催着侍卫赶过来,也不敢喘气,半露喜色,压着笑小跑到陆涟身边禀报。 “爷,这小子滑头得很,奴才前天就感觉有人偷摸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不就巧了,嘿!刚刚在这外头窥伺,被奴才逮个正着!” 支线(三):暴露 那孩子被侍卫猛地丢到地上,手上蹭破了一大片皮肉,地上都染了血迹。 他倒是倔得很,咬着牙不哭不喊,陆涟可以感觉到外表下潜伏的恐惧和脆弱————躲猫猫的孩子尽管躲得再严实不可察觉,但是总是希冀着被发现。 小孩子嘛,总是这样的,是协调不了成熟因子的,故而情绪会更外露一点,更容易被捕捉到。 “诶,这是谁呀?”陆涟显出很惊讶的样子,她的身影完全罩住了那个孩子,然后让他孤零零站在阴影了。 在略暗的光线里,小孩的脸上呈现出成人拥有的克制的哀伤和愤怒,他哀怨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然后把手别在身后。 陆涟,守卫,还有站成一排的孩子们巧妙地形成一个三角,把小孩圈在这层无形的屏障里。 “是你的哥哥?”陆涟使用的肯定语气,语气显得不容置喙。她笃定了越家庶子身上应是存在某些秘密的。你瞧,连最小的孩子也知道保守秘密...... “他?才不是哥哥呢。”小女孩都没有正眼看小孩一眼,就立刻呈现出一种机械的讥讽神色。小孩子最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大人的神色来,照猫画虎式无限的讥讽与不屑。 完全可以从她的神态中复刻到旁人的态度。 “他是山沟沟里的脲种...野胎!”小女孩斜睨了一眼,嘴里嘟囔着。原先还有点困惑,但忽而想起了这个词语就得意洋洋地喊了出来。 其余的几个孩子眼里也有样学样地附和道。 不过那小孩对此倒是表现得很木然,想必是已经习惯了,哪怕是被言语讥讽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羞怯。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陆涟身上。他明了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被夹住尾巴的困兽,他比其余的小孩更明白他们的危险处境。 “哦,野胎?确实像,瞧瞧,多脏。”陆涟挤出一抹笑容,不过只是上颚骨连着下颚骨一齐呷呷地颤动,看起来很虚假,好像人偶牵动着面部的肌肉。 这样的表情把小孩吓坏了,但是陆涟也不是有意的,她每日对镜练习,才琢磨出这种木偶式的皮笑肉不笑。非常能把人尘封在怪诞、监控的情绪里。 但是你说他胆大,这小孩双手触地,像是要用肩膀使劲来抑制住肩膀的颤抖;你若说他胆小,这小孩又能直直地仰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任何人。 她绕到小孩的后方,上前一步抚摸着小孩的头发,然后捏住他脆弱的后脖颈,用指腹掐住皮肉,掌心半包住他的脖子。 小孩被拿捏住命脉,也并不敢动,甚至不敢喘粗气。他的眼泪止不住的下坠,只觉得四周的场景模糊起来,然后不住晃动着身体,把最脆弱的喉管一次又一次贴近陆涟的掌心。 “油子。”话语刚落,立刻就有人递上来,陆涟轻柔地擦拭小孩脸上的泪珠。她暗自好笑,这小孩真怪,怎么一言不合就哭了起来。 他究竟是在哭对自己的畏惧呢,还是在哭这几个小孩对他这个庶子的态度呢?陆涟平静地思考片刻,两者皆有吧,或许是这样。 熟悉的系统提示的响起,霎时间时空抽缩,陆涟的面前自动弹出了面板: 【系统已更新】 【接取任务中...】 【支线任务】 1.辨认越家庶子(1/1) 2.待解锁(触发条件:与越家庶子共存1年) 3.待解锁(触发条件:辨认越家庶子的身份) 【奖励已发放至背包】 任务1圆满落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初级奖励不算丰厚,勉强可以塞牙缝的。 回到副本剧情里,她又仔仔细细端详一眼眼前的小孩,不得不说,这目标人物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用《红楼梦》里的话来说就是“可怜见儿的”。 她也不需再在此多做停留了,再借着这事打那事儿,免得叫人生疑。 越家抄家也告一段落,除了吞并了越家私宅的财物绢帛,太子还顺带捞了个小孩回来。 还没到京都,太子带着个小娃娃归京的事就传了出去。当然当事人本就没把这事儿藏掖着。 因着这位主儿行事乖张妄为,演一出这,唱一出那儿的戏码都是时常的事,于是也只作众人笑谈,没掀起什么波澜来。 陆涟有她自己的打算,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先埋下个引子,放长线,钓大鱼。很多事情现在就此铺排下来,总好过忙忙碌碌没有收获。 即便是目标人物,即便是系统钦定的目标人物,有需要的话她仍会不遗余力地用一用。 跟着咱系统走,最终旨归还是在和崔择斗法啊。 再者就是,按照已有年份来看,她现在应该处在主线副本里,只不过时间线要往前推演十几年。 若要找寻这条副本和主线之间联系,只能说她目前踏足之地日后都是————越郃的领地。 越郃,陆涟喃喃道,和这个越家庶子有什么关系吗? 在寻常故事里,主人公一般只会思考到这一层然后就被作者牵着鼻子走到别处了,但她本人是深谙此道。 跳脱主角思维,来一点观众视角,越是这种看似无厘头的巧合,越有可能水到渠成般地引出真相。 即便不能百分百确定这个越郃和越家庶子的关系,多留意一下,多相信巧合更是好的。 支线(四):安置 早春的梅还绽在枝头,尚未败谢,花瓣透露着青胎色的莹润,一如这天际般。 早有宫人婢子敛着声儿聚在一处噪噪切切着,不时惊出些笑意,又急急捂着嘴,恐被人瞧去了。 宽敞的院落里,稀疏地站着几个睡眼惺忪的宫女。昨儿风呼啸了一晚,把人从睡梦中吹醒,搅得不安生。嫩绿的叶儿尚显露生机,不知怎的也掉落了一地。 不只是谁一声绵长的哈欠,每个人眼里都浸出一丝眼泪,湿乎乎的。 一个圆脸小丫头慢悠悠掐了一朵欲开未开的红蓼苞儿,别在头上,又撕了片花瓣放在嘴里咀嚼。 一旁稍大的宫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戳戳小丫头的肉脸,拍掉了头上的花儿,笑骂道:“又偷懒,被姑姑瞧去了,挨打,没你好果子吃。拿你向殿下问罪!” 小丫头却毫不在意,小眼珠子张望着,又长长地呼出口气,推了那发话的人一把:“好姐姐,你要挨打!殿下约莫在梦里头!不睡到日头晒暖和,起不来!” 一旁的宫女也挤挤眉毛附和道:“也是,殿下吃懒,现下一时半会儿在宫里寐着呢,不打急。” 碰巧着管事嬷嬷贪睡,眯着眼才慢悠悠地踱过来,见了婢子们的懒散样儿,吊着嗓子骂道:“你们这群小蹄子,过油锅里打了滚么?吱吱乱叫,快走起去做事!” 这群宫女听了管事嬷嬷的话,都唯唯地应声,四散开去了。 那小丫头又躲到暗处和小姐妹说了些闲话,方才离开。 管事嬷嬷昨日偷偷贪了杯,起晚了,照例是要罚的,但婢子们都在她手下领命,也未敢抱怨。 这每当管事嬷嬷违了禁,照例是性情比平日头要缓上几分,当天必要做完的杂事差役,大可缓缓到了傍晚,待吃饱了酒饭,随意望一眼,也就过了。 “九酝,怎就你一人,其他的丫头片子呢?”管事嬷嬷忽然小步赶来,“有趟急差,嬷嬷腿脚慢,只得遣你去了。”嬷嬷片刻又拖着长长的嗓子:“把这药方子送偏殿里去,那小野人近日头夜里伤寒,你应付着去,别传到殿下那里去了......” 圆脸丫头连忙应下,相比较做了现手下的苦差事,她倒乐意给越郃送药方子。她赶忙擦拭了手,接了方子就溜过去。 雪季未落,宽敞的院落外歪歪斜着几株开得正盛的梅。有清冷浅淡的香,氤氲着,是那种闻所未闻的冷香。 偏殿断了几天的柴,夜里头冷,只有汤婆子焐身子。越郃不及司夜君打鸣就被冻醒了,小小的人脸冻得通红。 那些个太监宫女倒也奇怪,这小孩虽投身在烈臣世家,倒学不得一点风骨,心气也没养成。 他们原以为要闹个什么绝食耍乐一番,平时也有意刁难,但越郃跟木头似得逆来顺受。 近来陆涟虽足在前殿,也没少打听越郃的行踪。宫里人思忖量度几许,还是觉得不能糊弄着。 况且上头阴晴不定,也没吃准对越郃的态度,宫里的人也不敢狐假虎威地做劲儿欺辱。 越郃在行宫里自生自灭了几年,陆涟也不来看他,就好似忘记了自己。 时候长了,他也不用掰着指头算活命的路数。他倒也宽心了,希冀着就此被遗忘。 行宫三面都是高低的山岭,一面宽广的江河,宫殿建立在中间空空荡荡的平原里。他时常能听得远处山坡的煞尾处有回响呐喊,起先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直到一个陪侍的老太监给他讲起了作为监军行兵带路的故事,还有很多灵异志怪的杂谈。比方这在行兵过程中遇到过什么精怪变得小人,遇到过些纸人在道上拦路,又比如什么阴兵借道。 越郃对这类故事好奇得紧,在老太监抑扬顿挫的语调和远处的行兵声的呼应中,心里渐渐有了奇异的色彩。 “将士们守卫一方,真真是勇猛!”越郃总是赞到,他时常会说起自己的愿景:“我也要当这样响当当的人物!” 那老太监每每在这时就默不作声地笑笑,他不忍心破坏这个小子心里的愿景。 他老得快要死了,见过的事情也非常。他这些个贵人眼皮一转,他就知道想法。 老太监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数着岁月。 支线(五)思虑 这几日日头冷,越郃又吃不饱,总早早冻醒。醒了后索性不续眠了,就在屋檐下赏梅。 他的耳力好,听得出在万籁俱寂之刻,声音却有几重重,再远的地方,还有铃铛的声音。 圆脸丫头又来送了药方,在一旁煮着茶,发出柔和的水沸声。 越郃寡言,只是歪着脑袋静静看着。呆呆的模样,披肩滑落也不知道拢上。 圆脸丫头嗤笑一声,又想到嬷嬷的嘱咐,放下手头的活计到里屋去寻件披风给他披上去,屋里头梅子青釉熏炉散着袅袅的香,袄风上也是熏香味。 大雪压下了所有的声音。“今年的雪下得又早又冷的,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圆脸丫头自语,借着煮茶的水汽暖手,目光拉远,遥望着远远的雪,一片又一片掉下来,压到寻常百姓家。 其实只要屏住呼吸细细地听,就可以发觉那铃铛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声微弱的猫叫。 “猫儿?有猫儿!”越郃顿时撤掉呆愣的神色,他慢慢走到空地处。 雪色大地,一眼就见到梅树上拘着一只黑猫。梅树不高,对小小的越郃却恍若巨物。每当夜色来临,殿外野风吹拂梅树,总猎猎作响,总像些幽怨的哭声。 越郃只愿意远远看着盛开的梅。 “下来,快下来,猫儿,别作怕,有我接着你。越郃误以为猫儿畏高,敞开手臂想要接着它。 猫儿也不畏人,喵呜一声,居然直直扑下来,撞了个满怀。越郃有点难以置信,猫儿滚热的柔软的身体蹭在前臂,竟然有异样的安心。 猫儿也不吵不闹,就安生着给抱着。它好像认得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可以从浑圆的金黄猫瞳中辨认出自己的模样。 “来喝药了。”圆脸丫头煎好药,只吹了吹就想着早点交差。见着那黑猫,登时放置好药,奔到他身边。“啊呀,这野物儿怎么抱在怀里?别弄脏了袍子,还要送到盥洗房自己洗去。” “它不是野物。”越郃抬起头,委屈道,拨弄着黑猫脖颈上的铃铛。而后又不说话“那约莫是宫里哪个贵人的宠物,你且放了吧,让它自个儿跑回去。殿下要是发觉了,你皮不要了?”圆脸丫头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别殿的猫儿跑来。想要吓唬一下,从越郃的手中接过来放掉。 “我不。”越郃摇摇头,他把黑猫抱得更紧了。 “诶,这.......别真是哪个贵人的,要冲撞到了。”圆脸丫头也犯了难,她不顾越郃的阻拦,硬是掰开手指,又一推。把那猫儿抛到地上去,用脚驱了几下。 猫儿被驱到殿外围墙掉了。 “你可不要这般调皮了。这行宫外那么多将士,得罪了.......把你脑袋砍了。”圆脸丫头还想说什么,看着越郃眼中含泪的倔强模样,兀自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发。 “我听过些天有宫里的来教礼仪。”圆脸丫头顿了顿,“吃药吧,止住风寒,莫要再病了。” 冷风吹了片刻后,药就温温的。 不过药苦涩得蜜饯也压不住,但是丫头心粗,又或者根本没配消苦的蜜饯。 越郃咽了一大口,苦得要作呕,一时顽劣心性上来,摔了碗:“这么苦,我不喝。” 圆脸丫头本来想发怒,又止住了,给越郃擦了擦嘴角漏下的药汁,就离开了。 偏居的宫殿,又只剩下越郃一个人,还有碎了一地的瓷碗。 他最喜在屋檐下坐着,看四季不停地变换。他就像河里的顽石,万物于他不过水点石上苔,一直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又看见了那只挂着铃铛的黑猫儿,又蜷在梅树上,慢条斯理地舔舐着皮毛。 越郃欣喜地跑过去,积雪融化湿了鞋袜,脚几乎冻得麻木,可是他不管不顾,“猫儿,下来!你别怕我,你过来,我给你......给你带了好吃的。” 越郃把空无一物的手敛进袖子里,高高举起手臂盼着黑猫可以跳进怀里。 猫儿倒是听话。 怀里温热的触感几乎让他落泪,“猫儿,就知道你最好了。”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猫儿的背脊,他不敢太用力,怕冰凉的手冻着猫儿。 黑猫不怕人,甚至亲热地蹭着越郃。 “大娘和我说过,取了名,畜儿下辈子也能入人轮。我要不要也给你取个名字,好叫你下辈子也做个人。”越郃把黑猫抱进屋里,“也不好,你不要做似我这样的。” “早知我逃得远远的了,在越家要挨那厮打,在这又要受冻。我原是不该偷看那活阎王的脸的,长得漂亮得像大夫人房里团扇上的美人。” 越郃本性活络,但在家里无人伴他言语,也生生压过了起初好动的年月,后来就变得寡言,旁人问他也不多声,偶尔藏不住,掩不住孩子的性子,自言自语起来。 “我看着却心生着害怕,她的手冷冰冰的不像人,不知道是不是精怪变得。” “猫儿,我唤你涟吧,可好?是太傅前些日子教我的字,我总觉得这字好听,字形也好看,我独独这个字被太傅标了红。而且我见了那个活阎王,她的绣帕上也有这个字,真是巧得很。” “上天是不是听了我的祈愿,还是听岔了呢!我和土地公公说我要逃得远远的,果真是逃得远远得了,但是被一个獠牙阎王鬼抓住了。” 越郃垂下头,长长的发披散着。 猫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铺了褥子的卧榻上扭着身子翻滚“你这活泼样子,一定也很欢喜吧?” 黑猫似是听懂他的话,蓦地抬起头,与他对视。越郃哑然,又并不觉得它听懂了他的话,反而轻点着猫儿的鼻子,笑骂了句“也是,你怎么会听懂。” 不曾想下一秒,那黑猫猛然间咬住他的手指,尖细的牙穿透皮肤,微微渗出血来。 越郃吃痛,却未移开手,任由那黑猫咬着,待到那黑猫微微松开嘴,抽出手指。 “涟,你是想在我的手上留下印记吗?”越郃索性也卧到榻子上。屋顶高高的,哪怕伸直了腿,脚也根本碰不到。 “我好害怕。”久了,越郃摸着猫儿的皮毛,忽地吐出一句。是啊,谁不害怕呢? 支线(六)回宫 孩子总是习惯把害怕遗忘的。他每日还是会留些时刻复盘那日的回忆,嚼着些稀碎的细节来佐证自己的自欺欺人。 约莫丛菊几开,这种被遗忘的境地就彻底被打破。 “殿下属下领命观察多时,仍是一如常态。“陆涟身边的少女从暗处走来,眼下的青黑似乎在作证她的话。 陆涟安排她去监视越郃的生活,她总不远不近地在暗处看着。然后把事情事无巨细地讲述出来 “青面獠牙阎罗王?”陆涟哑然失笑。 提及越郃的生活时,少女企图保持平静的口吻,但是拔高的音量还是出卖了她的讶异。 这个孩子还挺有韧劲。又或者是察觉到了还是怎样,几年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着。 “他过得怎么样,长高了吗?”陆涟忖度着时岁,也表演得不是那么张扬。像狐狸一样,要把阴险藏于皮下。她一面翻着兵书,不时在关键处标红,一面不经意出口问。 “嗯.....确实高了不少,比小皇子还要高半个头了。”少女又有点惊讶陆涟会问出这么人情味的话,忙不迭点头,举起手大致比量了身高。 “你这般提及,倒忘了,也是许久没见着皇弟了。你去放帖子,过几日邀约皇弟去参加赏春宴。”陆涟忽地笑了起来,摆手示意少女出去。 待人踏门而出,她云淡风轻的脸染上一抹阴影,原先上翘的嘴角耸下来,忽而咳嗽一声。 站起身,拉下门帘,一时明亮的屋内显得稍暗,名贵羽织的布料拼凑成高度不一的篷布,遮住了东宫墙外映射进来的阳光。 陆涟习惯性地捏捏山根,然后扫了一圈周围,活动一下。 她这几年过得很不是那么逍遥自在,副本的身份是个颇具抱负的太子爷。人设便是爱苦读钻研,精通兵法,尤善捭阖纵横。 她为了不OOC,人前是朝堂上气势汹汹、口吐莲花的佼佼者;人后是深夜挑灯夜读争分夺秒的可怜蛋! 而且就她目前的处境而言,不乏有人想要拉她下水。 陆涟有自己的打算,且不说把这越郃养在身边是如何地养虎为患,再贸然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别把人给逼得自寻死路了。 她现下就好生当这个太子爷,越郃先并不近身,但是至少得安置在眼皮子底下磋磨一段时间探看一下。 / 越郃是在睡梦中猛地惊醒的,他总觉得心突突地,一下、两下、三下,好像是某种预见。 他在黑夜里跌跌撞撞闯出门外,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喊着涟,涟,涟...... 他尝试着大声喊出几句,但是猫咪一反常态地嘶嘶出声,这是一种恼怒或者害怕的表现。 感觉到背后站着的人,他猛地回头,撞上一个冷淡的双眼。 越郃被这双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双眼盯住,以笃定的姿态,让他动弹不得。 “大人......越郃已经开始发育了,他的音色介于稚嫩的童音和成熟的男音之间,略微尖细沙哑,带着颤音。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越郃有点头脑发昏。他咽了口口水,熟悉的眼神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被夹在墙壁和陆涟的中间,他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背部贴合墙壁,才能不至于被完全包围。心下一动,猛地侧腰,想要冲进黑暗里。 一只手腾空抓住越郃的肩膀,只是轻轻一抓,越郃却吓得顿住脚步。 “这边,越郃。”陆涟轻笑一声,“你要跑到哪里去,只有这条路。”她微微弯腰,然后指着那处的尽头,“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快点走吧。” “你愿意走吗?”她把搭在肩膀的手慢慢转到背部,然后五指慢慢张开,完全贴合越郃的背部曲线,“接下来沿着这里走,你看道路中间很脏,明白吗?” 越郃几乎激动得牙齿战栗,他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走。 又是这样的,他不知道陆涟的用意,但是隔着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晰感觉手掌的温度,那种皮肤与皮肤间的温度差异让他的脑子不至于那么迷糊。 直到耳畔传来马车外门闩滑动的刮擦声和哐当声,越郃才把乱飞的心思收回。 “你不怕孤?”陆涟把越郃安置在她的帐内,他们面对面坐着,相较于越郃的正襟危坐,陆涟的坐姿反倒不体面了,斜斜地侧坐着。 她把帕子挽在手上,帕子渗出了深色的印迹,越郃隐隐约约闻到血腥味。 察觉到陆涟探究的目光,越郃赶忙把偷瞄的目光下移,咳嗽了一声,心虚地低下头。 他此时还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听陆涟的语气并没有动怒。“不......不怕......” “一别几年,胆子倒是长了不少。”陆涟懒懒打了个哈欠。马车中央点着只照明的烛火,灯火掩映下,模糊了陆涟的轮廓,让她的脸隐没在夜色里。 她刚审完异党,情绪一直绷着,现在反而放松下来,就显得懒洋洋的。 越郃只敢偷偷看她,他此时心里是充满狐疑与好奇的。他其实并不知陆涟那些残忍的手段,在他看来,这样的恐惧并没有那种好奇心来得高。 “累了...你来给孤捏捏肩吧......”陆涟话语里也透露着一丝疲惫。 “快。” “你知道为何孤要留你在身边吗?”陆涟并没有睁眼。 为何?这个问题也长久萦绕在越郃的心头,不得解脱。 他本来想抛出自己肤浅的答案以换取真正的答案,但是他愣住了,张张嘴最终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停了?” 陆涟挤占了他身边的位置,然后把他揽过,挑起他的下巴,“孤觉得你是个美人坯子,你可知,孤最是怜惜美人,孤倒舍不得赐死呢..... 言罢,陆涟又低低地笑起来,她的眼里时常流转光芒,让人分辨不出这是良善的柔光,还是阴险的精光。 “你如今与阿徵年岁正好,正好,正好。“ 支线(七)清醒 不知是有心人授意,亦或是这寂寥的深宫里需要如此秘闻,大家都不约而同探究起太子爷身旁人的身份来,没人认得出。 也不知这该怪陆涟藏得太深,还是怪不出几年,大家早就把传闻中的小孩给忘记了? 此前陆涟还把他派到教习院里修习礼仪————修习的是女子姿态礼仪。安置的屋宅里的衣柜中尽是与他身形正好的女装,还有成对的织花靴屐。 越郃在教习院待了一年,出来时个子高了一大截。在一个寒冬的晚上,他还在院外浆洗的时候,教习嬷嬷踏着比任何时候都轻盈的脚步走过来,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快收拾着,爷来接人了。” 然后他就被接到陆涟的身边,但此时他已经被很多事情磋磨了,也终于在某一瞬间意识到陆涟所要求做的一切都是意有所图,都是羞辱。 他已经顺理成章式地改变了。 他对自己贸然对陆涟冷酷目光的窥探行为感到恐惧,他完全有理由说恨死陆涟了,巨大的恨意,还有单纯的深入内里的不满。而这种激情恰恰有趣,一旦褪去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别的情感。 他总是安安静静站在陆涟身边,从不多作言语,就如任何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一样。 “爷,该起夜了。”越郃把洁盆端进来,盥洗盆里注了热水,把丝绸帕子濡湿又沥干水,端给卧榻休憩的陆涟。 “爷...爷?”越郃半抬着手,扫在上空。 陆涟还是平稳着呼吸,没有醒来。 他吸了口气,把动静掌握在尺度里,又头稍微偏向暗处,用眼角去瞄陆涟。 他平素倒也敢直视陆涟,但多半是虚浮地暼上几眼,从来没有定定地端详,借此加深她在他脑海里的形象。 她实在太不一样了,他可以在暗夜里清晰地描摹出她的长相。 此景下,撇除了其他繁杂的心思,越郃倒也不畏她,也不恨她。只是很好奇,忽而起了不该起的好奇心。 “阿徵。”陆涟仍然闭着眼,嘴里却嘟囔着这两个字眼。阿徵阿徵阿徵,她一连喊了好几下,又挣扎着想起来。 阿徵是谁?越郃想问,他想,但是他还是闭口了,他暗暗在心底发誓,他有朝一日定把这个阿徵给杀了,他也要叫陆涟尝尝孤独的滋味。 陆涟的睫羽微微颤动,但是还没有睁眼。“外头天色怎样?”陆涟见越郃没回应,手在空中虚虚浮浮抓了几把,抓住越郃的衣摆用力一扯。“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越郃收回心思,赶紧扯谎搪塞过去。 “扶孤起来,正好去外头走走。”陆涟起身,接过递过来的青盐,连着花茶一并入口,而后又吐掉。 外头不冷不热,桃花开得正好。 陆涟忽而起了兴趣,撩起越郃的长发,顺手折了枝适中的桃花枝干,插进盘绕的发中固定。枝干末端还缀着两朵桃花,发着清香。 “你可喜桃花吗?”陆涟拘着他的脑袋往前凑,把越郃的鼻尖压着粗糙的枝干,蹭出红痕来。这样一来他鼻头的红痣显得更加艳。 “不喜欢。”越郃的话语低低的,透露出不满来。 “啪”,陆涟甩了他一巴掌,没使几分力,却把他的脸打得往里偏。 “你喜欢桃花吗?” “不喜欢。” 又是一巴掌,这次的力道明显用力了许多,越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手压在泥里,脏污一片。 但凡陆涟恶狠狠地盯着他,哪怕要杀要剐,他都可以豁出去拼了。但是陆涟总不这样,她只是抱胸和颜悦色地看着他,身子向前,还要探出手来要扶他起来。 努力不让自己眼里的泪流出来,越郃觉得自己好丢脸好丢脸,内心深处聚着一团酸涩。 眼角的泪在闭眼的时候不受控制落下,然后就是一大串一大串的眼泪涌下来。 “我肯教训你,是你的福分,冥顽不灵、兽性难驯的东西。”陆涟和悦的脸慢慢沉下来,内心涌现出一股烦躁的情感。“不许哭!” 她把越郃拉起来,强硬地用指腹擦掉他的眼泪。 “我不愿戴。”越郃在愤怒时会表现小孩子的神态,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冷漠的、寡言的、充满探究的。 对于任何事情都可以咬着牙抵抗,但是他根本抵抗不了,少年身形仍然单薄,手腕被紧紧扣住了就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你只有在不同意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陆涟颇为不满地看着越郃,“在宫里不吭声是好事,但对孤,不可以。” 越郃几乎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他的眉宇黯淡下来,眼中闪过的是困惑和难以言喻的不安,必须要用力抿唇才能将即将蹦出的言语打碎,隐忍着。 “你已经在孤身边生活一月有余了,你对皇宫还熟悉吗?可是它太大了,真叫人犯糊涂,你应该只认得几条大的街道吧?这些路看起来都一样。”实际上越郃鲜少出门,她把他圈养起来,划定一个范围。 “不认识。”越郃吐出几个字。 “那人呢?”陆涟再问。 “认...认识...”越郃迟疑了一秒,却给了肯定的答复。 陆涟并不满意这个态度,她扣住越郃的下巴,少年这几年抽条般地长大了,比她还高几指。他们之前几乎是平视的姿势,这样使得陆涟的威压无法完全使出。 “孤说了,在孤面前不许隐瞒。” 支线(八):夺嫡 在此时,陆涟才是掌控全局的操纵者。她可以轻易地在越郃的脸上烙印一个掌痕,然后重重把他踢出去。 再言如何把控一个人,无非是给希望,然后再收回;再给希望,再收回,如此循环往复。希冀的欲望永远在前方,人才会一直乐此不疲。 实话说她本心上对于越郃有愧,毕竟他在遭遇变故前应该活得比现在要好。 支线副本里的“她”硬是在这片白纸上破开几道黢黑的印子,把人弄到落魄之境遇里去。 但是不管如何,只能归因到副本任务身上,是一种可视的命运的安排。 越郃在陆涟身边三月有余,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特殊的态度————在可控范围内,对于越郃的“以下犯上”,陆涟从未表现出明显的施压。 但是她此刻认清了一个事实:越郃作为一张白纸,他并不是被规训的。因为一再纵容,越郃的举动让自己时刻能感受到一种僭越感。 但确实是一个运行上的bug,只能说她太遵从游戏规则了:越家庶子属于目标人物,安置在此大背景下,他却是一只随意就可以被处置轻重的小蚂蚁。 恰逢此时,吏部主事传话过来,正在会事厅候着。 “把文书递来送至前院。”陆涟闻言挽袖一挥,随口下令道。 太子膝下养得门客众多,表面多半是食禄避税的泛泛之众。虽忌讳结党私营,但无奈储君过于磊落,还时常推举招揽来的野客,堂上不乏春风得意之辈。 有太子背书,那些门客在朝野上下站稳脚跟后就致力于党同伐异。如若是按此发展下去,陆涟大有“定于一”的势头。 皇庙西寝,跳脱蹦跶绕不开皇权,下诏移宫是否能顺位下来并非板上钉钉之事。正常人都应该知道藏弓在即,不得猖狂,陆涟却反其道而行之。 从石刻界碑为始末,自居六合之主————人王之下,万千臣子臣民也都是从功臣集团或者是宗室集团选挑出来。封闭的团体素来是人臣为死的念头,就是有意要当个朱棣之流流窜,也翻不起风浪。 月初太子得力左右在赈灾治水路上溺水而亡,而后又因参与的解饷案里一众人被查办。太子党大伤元气。 自二皇子的太傅之女项挽生被封了妃子,项家内外封君晋侯者甚众,且都有了自己的苑林。 皇上笼络项氏家族来制衡党争。但太傅与二皇子私交甚密。 陆涟明白,如若不能重新择出亲信,日后东宫和朝臣的交通将不会那么便利通达。 吏部主事未着官服,来访时也是走密不通风的小路。 他是太子亲信。算来还与其能攀上关系——陆涟母妃与主事的表姐是旧识。 但主事虽品秩不高,但受倚重。除开他为人通达聪慧,还有就是他从不掐尖好胜,做事低调。 他为人和厚,又屡次主礼闱,结交门生数众,在朝堂上也是广结人脉。 陆涟刚拐进会事厅,就听见责骂声,扭头一看是洗马在门前训人。越郃蹲在地上,发丝还散乱着,簪子堪堪要掉出来了。文移撒了一地,还有的沾了墨痕。 “殿下。”洗马眯着个绿豆眼,见太子来了,立马把腰低下去问礼。撇头见越郃无动于衷,嘬了口牙花子,狠狠照着他肩来了一脚,“贱婢,见到爷不问好?” 陆涟没有为此闹剧放慢脚步,只是扫视了一眼再移回目光。 刚一进门,吏部主事就迎上前来。客套后直入主题:“殿下,您可知春祭之事?今岁是满十之时,车辇必定大办操持,前日鲁元山在休沐宴上听闻他给礼部递了帖子自荐。” 陆灼问道:“不过陛下拟写一道诏书的功夫,之前不都是能推责就推责?主持大典,国库又亏空着,少漏的钱财还要自行补上。孤看鲁元山可不是能吃亏的人。” 吏部主事于是继续补充道:“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诸侯宗室都广造庙堂,大养僧侣,豪强借机侵占民田也是常有的事情。” “没有旨意,臣子岂敢逾权?事情要是露出了尾巴,左不过推出个替死鬼冒死僭越罢了。”陆涟在心里冷笑,嘴角不自觉露出弧度,狐狸似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见其按兵不动,主事添了一把火:“臣还听闻,塞王在偏京的苑林可以与朝廷媲美了,诸侯王如此,大臣也都效法。用的借口就是春祭,再大的事情也抵不过它是不是。” “二哥与户部、大农司走得那样近,左不过是让陛下接到省部直递省兵入田的奏呈。反正越过了府衙,再以一个担心安全为由头让皇上不与奏准。”陆涟又问。 “鲁元山仰庇地官,平日素少自检,臣以为他非是主事者。就如殿下所言,出头之事怎得也落不到他头上,鲁尚书之举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不失为破题之作。” 她点头同意,毕竟其背后作为并非国法,但是想要参到二皇子头上哪里是易事? 与主事详谈片刻,陆涟并未留意越郃并未进来送递文移,转而是由他人之手。直到时漏已净,主事才离开。 通关副本时在总任务条细则中明文规定【体验者不可违背角色行为】,通俗讲就是不能OOC。 “陆涟”作为志向帝王的储君,稳居太子位十余年,靠着母妃圣宠不断与外戚支持,她本身也是才能突出。 但一山更有一山高,夺嫡比赛不乏有投机者押注在她的好二哥身上。 故而此时陆涟无法分身乏术地去顾忌到旁事,她差点忘记了今夜亥时就是任务完成之时,越郃在她身边已至百日。 当下急忙叫人寻来越郃,但久而不见踪影。 支线(九):秘密 不待遣人去找,侍长便匆匆奔来相告,说是越郃冲撞到了后宫的赏春宴,好在越郃是太子的房中人,一时无人真得能动得了,只能先拘起来听候发落。 太子在帐中议事,旁人冲撞不得,故无人敢前去打搅,于是乎就生生晾到此时,耽误了时间。 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系统的任务点都是临门一脚了,半路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二话不说备车前往,行经宫道,两面插着的青龙白虎官旗在暗夜风中猎猎地响。 陆涟阖目盘算着因果,一路来至刑狱司的门口。待马车速度放慢,陆涟从车里向层层围墙里张望,从宫道往此处缓缓而行,两侧点缀的植被渐渐稀少,等到停到门口,四处空荡荡一片,只坐落着石板葺顶的建筑,显得死气沉沉。 她蹙眉暗骂,怎会被押解到刑狱司里?刑狱司凌驾在三法司之上,甚至无需授权,可处私刑,进去了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想到此处,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在东宫她一家独大,男扮女装事小,顶多可以编造个娈童的癖好搪塞过去,罪不至此处;但在后宫,尚未净身的外男冲撞到妃嫔媵娈,可是死罪啊。 这里的官僚体制像是中国古代几朝制度的糅合。在其司法监察机关中,朝中三司寄名在东缉事厂名下,且刑狱司分走了另一个监察机关镇抚司的一半职能,但和刑部、大理寺、都察这种在编司法机关不同。它只为东厂所用,属于帝王鹰犬。 不过刑狱司并未按律逼刑越郃,在陆涟来之前,已经有一人来找他了。二皇子一直躲在暗处,顺藤摸瓜地寻到这里来。 二皇子擅于攻心,三言两语便能分析出其中弯绕。他以利相诱,逼迫越郃转投他营。 开出的条件极其丰厚,哪怕是个坚卧烟霞之人也并非会不为所动。越郃无意于厚胄丹犀,只当二皇子言尽深出,忽而恐吓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陆涟悲惨下场后,越郃忽而抬了抬眼皮。 二皇子察觉到越郃颜色稍霁,就察觉到他并不想被箍死的在东宫。把他招进后宫的话刚到喉咙,就被越郃的话给哽住。 “奴婢别无所求,惟愿殿下日后荣登宝座,将她任奴婢杀剐。”剔亮烛火下,越郃说罢抑制不住地籁籁作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 他觉得身上冷,方才察觉到披风滑落了,心里一沉,抓紧在手里。二皇子允诺的话已然让他的心稳落下来了。 主仆关系,是俗世关系里最微妙却不牢靠的,他对陆涟的感觉已经变质了,就像一只被缠在蛛网上的蚊蝇,愈动就愈缠得越紧。 陆涟并未大张旗鼓前去,只带了随身女官和两个笼着缰绳的太监。 女官事出时分就即刻封锁了消息,事情并未传到圣上耳朵里,故而还有迂回的余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刑狱司司公倒是循情入理:一来没有捅破到圣上处去,二来没有抓着由头大做文章。 司公长着个温和笑面,两揪胡须,黄白面皮。如若不是一身官服傍身,只像个养尊处优的保养得宜的小老头。 他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在政治上肯得罪人,树敌也不少,还落得过臧仓小人的恶名。如若不是上司的喜欢,早把个官弄掉了。 陆涟从不与其过分亲近,免得引火烧身。 在目前的副本里,若是在长线剧情,随着剧情推进,未来总会要共事的。她知道司公作为虚名司法检查一把手和真正的一把手左右都御史常青并不对付。 之前两人政路相背,总面子上过得去,还不到水深火热的地步。 常青是个歪脖儿,有个诨名歪脖树,其为人虽耿直清介,但最忌讳旁人提到这个。但司公常私下攻讦他的政敌,把这个诨名搬到台面上来嘲笑。 两人已交恶八载。 在朝堂上最忌站队,也最忌讳不站队。常青作为大名士,赏识二皇子的才能人品,站到了二皇子这边。司公要想扳倒他,必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早就有意与陆涟更近一步,如今便做局引君入瓮。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好在越郃为男子之事应也未曾败露。 回宫路上,马车里的两人各怀鬼胎,一时都缄默不语。 这场变故刚巧不巧,横隔在两个人的情感转变的过渡阶段。 陆涟准备沐浴解乏,她整日弦绷弓上,过得累得很。 浴桶烧得热热的,散着淡淡的烟,将所有投之于此的颜色杂糅成一种柔和的乳白。 。踏进水里,把身子都沉在水底,只留下口鼻露在水面。整个人在水里飘飘然起来,再抹上香胰子,洗净身体。 待到水褪去余温,陆涟从浴桶起身,但是她太累了,只稍微擦干了身子,侧卧坐榻上睡着了。暗夜里,只有月光照射进来,就像黄色绸缎燃烧后的色彩,罩着万物显出朦胧暧昧的混沌。 门嘎吱地打开,一阵温热的水汽扑来。越郃一直侍奉在陆涟身边,知她习惯。几炷香已燃尽,却不见其出来。 这里对于他而言是禁地,不允踏足的地方。但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并没有回头路。继续往里走,一步步走,直到在内室里。 陆涟未着寸缕,睡在坐榻上。越郃的记忆里划过无数的陆涟的身影,无论是冷笑讥讽的,还是悲悯感伤的,亦或是仇视愤恨的。这些场景是他每日深夜都会在脑海里不住复盘的。 从来没有一个场景能和现在重合。 他不再是情感空虚的,此刻也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情感的索求已经到了不可按捺的程度。 “殿下。”越郃的语气和这空气一样潮湿,湿漉漉的,一碰就能沁出丝丝缕缕的幽怨。 “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殿下......” 陆涟的手柔软温暖,越郃感觉到自己被无数柔软的丝线缠绕住,自己面对的是一堆略显病态的藤蔓,妖娆地缠绕上他。 支线(八):秘密 zuijile.com 不待遣人去找,侍长便匆匆奔来相告,说是越郃冲撞到了后宫的赏春宴,好在越郃是太子的房中人,一时无人真得能动得了,只能先拘起来听候发落。 太子在帐中议事,旁人冲撞不得,故无人敢前去打搅,于是乎就生生晾到此时,耽误了时间。 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系统的任务点都是临门一脚了,半路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二话不说备车前往,行经宫道,两面插着的青龙白虎官旗在暗夜风中猎猎地响。 陆涟阖目盘算着因果,一路来至刑狱司的门口。待马车速度放慢,陆涟从车里向层层围墙里张望,从宫道往此处缓缓而行,两侧点缀的植被渐渐稀少,等到停到门口,四处空荡荡一片,只坐落着石板葺顶的建筑,显得死气沉沉。 她蹙眉暗骂,怎会被押解到刑狱司里?刑狱司凌驾在三法司之上,甚至无需授权,可处私刑,进去了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想到此处,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在东宫她一家独大,男扮女装事小,顶多可以编造个娈童的癖好搪塞过去,罪不至此处;但在后宫,尚未净身的外男冲撞到妃嫔媵娈,可是死罪啊。 这里的官僚体制像是中国古代几朝制度的糅合。在其司法监察机关中,朝中三司寄名在东缉事厂名下,且刑狱司分走了另一个监察机关镇抚司的一半职能,但和刑部、大理寺、都察这种在编司法机关不同。它只为东厂所用,属于帝王鹰犬。 不过刑狱司并未按律逼刑越郃,在陆涟来之前,已经有一人来找他了。二皇子一直躲在暗处,顺藤摸瓜地寻到这里来。 二皇子擅于攻心,三言两语便能分析出其中弯绕。他以利相诱,逼迫越郃转投他营。 开出的条件极其丰厚,哪怕是个坚卧烟霞之人也并非会不为所动。越郃无意于厚胄丹犀,只当二皇子言尽深出,忽而恐吓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陆涟悲惨下场后,越郃忽而抬了抬眼皮。 二皇子察觉到越郃颜色稍霁,就察觉到他并不想被箍死的在东宫。把他招进后宫的话刚到喉咙,就被越郃的话给哽住。 “奴婢别无所求,惟愿殿下日后荣登宝座,将她任奴婢杀剐。”剔亮烛火下,越郃说罢抑制不住地籁籁作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 他觉得身上冷,方才察觉到披风滑落了,心里一沉,抓紧在手里。二皇子允诺的话已然让他的心稳落下来了。 主仆关系,是俗世关系里最微妙却不牢靠的,他对陆涟的感觉已经变质了,就像一只被缠在蛛网上的蚊蝇,愈动就愈缠得越紧。 陆涟并未大张旗鼓前去,只带了随身女官和两个笼着缰绳的太监。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a i1 6.c o m 女官事出时分就即刻封锁了消息,事情并未传到圣上耳朵里,故而还有迂回的余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刑狱司司公倒是循情入理:一来没有捅破到圣上处去,二来没有抓着由头大做文章。 司公长着个温和笑面,两揪胡须,黄白面皮。如若不是一身官服傍身,只像个养尊处优的保养得宜的小老头。 他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在政治上肯得罪人,树敌也不少,还落得过臧仓小人的恶名。如若不是上司的喜欢,早把个官弄掉了。 陆涟从不与其过分亲近,免得引火烧身。 在目前的副本里,若是在长线剧情,随着剧情推进,未来总会要共事的。她知道司公作为虚名司法检查一把手和真正的一把手左右都御史常青并不对付。 之前两人政路相背,总面子上过得去,还不到水深火热的地步。 常青是个歪脖儿,有个诨名歪脖树,其为人虽耿直清介,但最忌讳旁人提到这个。但司公常私下攻讦他的政敌,把这个诨名搬到台面上来嘲笑。 两人已交恶八载。 在朝堂上最忌站队,也最忌讳不站队。常青作为大名士,赏识二皇子的才能人品,站到了二皇子这边。司公要想扳倒他,必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早就有意与陆涟更近一步,如今便做局引君入瓮。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好在越郃为男子之事应也未曾败露。 回宫路上,马车里的两人各怀鬼胎,一时都缄默不语。 这场变故刚巧不巧,横隔在两个人的情感转变的过渡阶段。 陆涟准备沐浴解乏,她整日弦绷弓上,过得累得很。 浴桶烧得热热的,散着淡淡的烟,将所有投之于此的颜色杂糅成一种柔和的乳白……踏进水里,把身子都沉在水底,只留下口鼻露在水面。整个人在水里飘飘然起来,再抹上香胰子,洗净身体。 待到水褪去余温,陆涟从浴桶起身,但是她太累了,只稍微擦干了身子,侧卧坐榻上睡着了。暗夜里,只有月光照射进来,就像黄色绸缎燃烧后的色彩,罩着万物显出朦胧暧昧的混沌。 门嘎吱地打开,一阵温热的水汽扑来。越郃一直侍奉在陆涟身边,知她习惯。几炷香已燃尽,却不见其出来。 这里对于他而言是禁地,不允踏足的地方。但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并没有回头路。继续往里走,一步步走,直到在内室里。 陆涟未着寸缕,睡在坐榻上。越郃的记忆里划过无数的陆涟的身影,无论是冷笑讥讽的,还是悲悯感伤的,亦或是仇视愤恨的。这些场景是他每日深夜都会在脑海里不住复盘的。 从来没有一个场景能和现在重合。 他不再是情感空虚的,此刻也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情感的索求已经到了不可按捺的程度。 “殿下。”越郃的语气和这空气一样潮湿,湿漉漉的,一碰就能沁出丝丝缕缕的幽怨。 “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殿下” 陆涟的手柔软温暖,越郃感觉到自己被无数柔软的丝线缠绕住,自己面对的是一堆略显病态的藤蔓,妖娆地缠绕上他。 支线(九):棋子 不待遣人去找,侍长便匆匆奔来相告,说是他冲撞到了后宫的赏春宴,好在越郃是太子的房中人,一时无人真得能动得了,只能先拘起来听候发落。 太子在帐中议事,旁人冲撞不得,故无人敢前去打搅,于是乎就生生晾到此时,耽误了时间。 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系统的任务点都是临门一脚了,半路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二话不说备车前往,行经宫道,两面插着的青龙白虎官旗在暗夜风中猎猎地响。 陆涟阖目盘算着因果,一路来至刑狱司的门口。待马车速度放慢,陆涟从车里向层层围墙里张望,从宫道往此处缓缓而行,两侧点缀的植被渐渐稀少,等到停到门口,四处空荡荡一片,只坐落着石板葺顶的建筑,显得死气沉沉。 她蹙眉暗骂,怎会被押解到刑狱司里?刑狱司凌驾在三法司之上,甚至无需授权,可处私刑,进去了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想到此处,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在东宫她一家独大,男扮女装事小,顶多可以编造个娈童的癖好搪塞过去,罪不至此处;但在后宫,尚未净身的外男冲撞到妃嫔媵娈,可是死罪啊。 副本世界观中的此地的官僚体制更像中国古代几朝制度拼拼凑凑的糅合。在其司法监察机关中,朝中三司都寄名在东缉事厂名下,且刑狱司分走了另一个监察机关镇抚司的一半职能,但和刑部、大理寺、都察这种在编司法机关不同。它只为东厂所用,属于帝王鹰犬。 不过刑狱司并未按律逼刑越郃,在陆涟来之前,已经有一人来找他了。二皇子一直躲在暗处,顺藤摸瓜地寻到这里来。 二皇子擅于攻心,三言两语便能分析出其中弯绕。他以利相诱,逼迫越郃转投他营。 开出的条件极其丰厚,哪怕是个坚卧烟霞之人也并非会不为所动。越郃无意于厚胄丹犀,只当二皇子言尽深出,忽而恐吓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陆涟悲惨下场后,越郃忽而抬了抬眼皮。 二皇子察觉到越郃颜色稍霁,就察觉到他并不想被箍死的在东宫。把他招进后宫的话刚到喉咙,就被越郃的话给哽住。 “奴婢别无所求,惟愿殿下日后荣登宝座,将她任奴婢杀剐。”剔亮烛火下,越郃说罢抑制不住地籁籁作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 他觉得身上冷,方才察觉到披风滑落了,心里一沉,抓紧在手里。二皇子允诺的话已然让他的心稳落下来了。 主仆关系是俗世关系里最微妙却不牢靠的,他对陆涟的感觉已经变质了,就像一只被缠在蛛网上的蚊蝇,愈动就愈缠得越紧。 陆涟并未大张旗鼓前去,只带了随身女官和两个笼着缰绳的太监。 女官事出时分就即刻封锁了消息,事情并未传到圣上耳朵里,故而还有迂回的余地。 出乎意料的是,这刑狱司司公倒是循情入理:一来没有捅破到圣上处去,二来没有抓着由头大做文章。 司公长着个温和笑面,两揪胡须,黄白面皮。如若不是一身官服傍身,只像个养尊处优的保养得宜的小老头。 他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在政治上肯得罪人,树敌也不少,还落得过臧仓小人的恶名。如若不是上司的喜欢,早把个官弄掉了。 陆涟从不与其过分亲近,免得引火烧身。 在目前的副本里,若是在长线剧情,随着剧情推进,未来总会要共事的。她知道司公作为虚名司法检查一把手和真正的一把手左右都御史常青并不对付。 之前两人政路相背,总面子上过得去,还不到水深火热的地步。 常青是个歪脖儿,有个诨名歪脖树,其为人虽耿直 清介,但最忌讳旁人提到这个。但司公常私下攻讦他的政敌,把这个诨名搬到台面上来嘲笑。 两人已交恶八载。 在朝堂上最忌站队,也最忌讳不站队。常青作为大名士,赏识二皇子的才能人品,站到了二皇子这边。司公要想扳倒他,必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早就有意与陆涟更近一步,如今便做局引君入瓮。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好在越郃为男子之事应也未曾败露。 回宫路上,马车里的两人各怀鬼胎。这场变故刚巧不巧,横隔在情感转变的过渡阶段。 陆涟靠在车厢处闭目养神,车里熏了火,有些热。 越郃拿了扇子给她扇风。 “坐近点扇风。”陆涟换了个姿势。 越郃犹豫片刻,还是坐得离她近一点,不过中间多少还是留着点位置。 陆涟不说话了,看起来也没有平日里那么严肃不可亵渎。她现在累了,靠在那里休息,又觉得不舒服。 “月牙儿你坐过来让孤靠着。” 陆涟靠在越郃身上小憩了一路,后来还是由他抱着回了屋。 不管如何,总算是完成了百日任务,点击控制面板,刷新出主界面: 【支线任务】 1.查明目标人物的真实身份 2.获取目标人物的精液(2/0) 3.与目标人物体液交换(1/0) 刷新出的系统任务堪称是PO文标配,陆涟现已练成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平稳心态,这种水准的小任务对她而言不过是a piece of cake,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况且越郃年岁渐长,愈发端正秀丽,能吃掉这样可口的小点心多么让人身心愉悦! 为了扳倒二皇子,陆涟愿意与他人结盟,党派之争里势必要拉拢盟友。在现下的站队里,也不乏有观望的中立者,比如说掌握着半枚鱼符镇守边塞的振国将军。 陆涟,又或者说早先的“她”早算到过这一步,需要一个棋子入局拉拢振国将军。这些年她也培养了许多心腹意图与他结交,但是这个赛道上挤满了千军万马,聪明人都想到了这一层。 振国将军青年失妻,唯一的孩子也不知去向,于是很多人都打起来了将军夫人的算盘,陆涟也算半个 其中一员,但是她志不在和将军做亲家,她盯上了那半块鱼符。 而此时恰恰有一枚现成的棋子摆在眼前,虽然是目标人物,但是利用一下应该也不过分吧? 支线(十):欲望 越郃着实有做棋子的潜力,就拿他时常不着痕迹地偷窥自己的行为,堪称间谍界的好苗子。 系统商城的积分她一直屯着,如今想要完美设局,便可动用“钞”能力来实现。而系统有常规兑换池与限时兑换池,偶尔还会来点混池搞抽奖活动。常规兑换物就三种功能:改易身份、时间回溯、偷天换日。 这三种功能在主线副本里与她的神力相吻合,没有兑换的必要。但是在支线副本里,这样的超能力对其而言大有用处。 她使用积分兑换了改易身份与偷天换日,在春祭过后的行动中就可以用上了。 春祭前,翰林院有六堂合考,皇上旨要甄别家国人才的学识,原本是没有陆涟的事情的。哪里想到二皇子也把这桩事情揽进怀里,逼得陆涟也要作日苦读应考。 “月牙儿,来替孤捏捏肩。”陆涟读得犯困,半撑着下巴命令道。 越郃沉声应下,走到她身边。从他背后的视角可以清晰看到陆涟敞开衣领里的大好风光。 他知道她是女人。陆涟对他全然坦露秘密绝非因为信任,只是因为自信,这一层自信来源于权力的压制。 “往下移。”陆涟闭着眼睛,任由越郃的手在身上游走,勾连起她的欲望。 在皇宫偌大的伟岸背后藏匿着无穷无尽的欲望,黄昏落后压抑的人们就像野兽一样媾和。越郃知晓这是陆涟情动的预兆,于是他顺从地跪下,撩开那华贵的衣裙,激动地舔吮起来。 越郃的手指压陷进陆涟的大腿里。 待到小穴里喷吹出花液后,陆涟瘫软在靠椅上。相比较越郃挂着红晕的情欲脸色,她显得淡定很多。 越郃嘴角还挂着晶莹的花液,他用舌头舔掉了。 “叫人备了热水来,孤要沐浴。”陆涟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浴桶烧得热热的,散着淡淡的烟,将所有投之于此的颜色杂糅成一种柔和的乳白。 。踏进水里,把身子都沉在水底,只留下口鼻露在水面。整个人在水里飘飘然起来,再抹上香胰子,洗净身体。 待到水褪去余温,陆涟从浴桶起身,但是她太累了,只稍微擦干了身子,侧卧坐榻上睡着了。暗夜里,只有月光照射进来,就像黄色绸缎燃烧后的色彩,罩着万物显出朦胧暧昧的混沌。 门嘎吱地打开,一阵温热的水汽扑来。越郃一直侍奉在陆涟身边,知她习惯。只是几炷香已燃尽,却不见其出来。 这里对于他而言是禁地,不允踏足的地方。但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并没有回头路。继续往里走,一步步走,直到在内室里。 陆涟未着寸缕,睡在坐榻上。越郃的记忆里划过无数的陆涟的身影,无论是冷笑讥讽的,还是悲悯感伤的,亦或是仇视愤恨的。这些场景是他每日深夜都会在脑海里不住复盘的。 从来没有一个场景能和现在重合。 他不再是情感空虚的,此刻也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情感的索求已经到了不可按捺的程度。 “殿下。”越郃的语气和这空气一样潮湿,湿漉漉的,一碰就能沁出丝丝缕缕的幽怨。 “你为什么不碰我......” “你摸一摸……殿下……你摸一摸……”他越说越激动,嗓音里泛起了颤抖。 陆涟的手柔软温暖,像被无数柔软的丝线缠绕住,越郃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株略显病态的藤蔓,妖娆地缠绕上他。 二皇子的允诺,撞破的秘密,权力的试探……这些繁杂的东西把他包裹得越来越深。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每在陆涟身边多待一天,那种妄念就多一天。 他以为,他们同为狮子,只不过不同外袍。但不管是金袍或是银袍,同为狮子皆有利爪,他的爪牙之长,牙之尖利,不差分毫。 欲望的种子从最初就已经种下,经过时岁的浇灌,早已成熟泛着喜色的欲望果实。 越郃压抑着快感的喘息渐渐急促起来,他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他扣住陆涟的手腕,她的规律脉搏和他胸腔里急促作响的心跳形成鲜明的对比。 拍打悬崖的涛声越发响亮,越郃的肉棒也在摩擦中不住地跳动,他感觉到下腹猛地收紧,精液从其中喷出。 精液喷到了陆涟赤裸的身上,白皙而柔软的身体上沾染了罪恶的痕迹。越郃用手轻轻擦去那些精液,陆涟看起来睡得很沉,哪怕被摆动身体,也只是蹙眉偏过脸去,微微张开嘴唇。 陆涟的舌头中央有一个可爱的凹陷,薄而尖的粉色的舌头。越郃忽而想,如果像陆涟曾经掐他一样,换他此刻来掐住她的脖子的话,这小小的舌头会痉挛吗? 他感受到了诱惑,于是俯下身轻轻用鼻子去碰触陆涟的手臂,肩头再到嘴唇。轻柔的触碰刺激着他的感官,他脑海里产生了诸多皇宫阴暗角落里媾和的身影,他的性意识也是从那时候萌发的。 但这一切还不到时候,他止住了一切,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逃开了。 黑暗里,陆涟原本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她早在越郃来时就已转醒,她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并不代表她不愿意回应这样的欲望。 她从不避讳自己的性欲,女性理应正视自己被压抑的欲望,绝非只是顺应他人的挑逗。 她确实想要了,越郃的欲望让她的下体也潮湿一片,亟需得到纾解。 支线(十一)错误 春祭之后朝廷上并无波澜,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涌动。就像一个加速键,在此之后各方势力也开始忙碌起来。 情报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只有通过各方的情报才能洞悉其真实意图。 若谈及情报,便绕不开她的老东家——合欢宗。合欢宗表外是结交着一大帮子淫男秽女的糜烂野宗,实际上其消息网遍布各方,耳目渗透天下,也堪是个情报组织了。 陆涟从系统中兑换的道具此刻派上用场,将身边的女官改易成她的身份。这样而来,朝中有人坐镇也可应急。 取路东南不仅是为了情报,更重要的是去见一个人。为了系统任务与保险起见,越郃也一路随行。 约莫过了三日,一路南下进了东南的地界。天色犹冷,还在飘着小雨。一路简装,陆涟只穿了件素青袄子,有些耐不住这阴寒。 “主子,披肩。”越郃改口道,他从身后给陆涟披了挡风御寒。 陆涟想到虞染,她初入合欢宗也是这样的时节,具体谈及什么早已如过耳云烟。唯独记得在临走前,调笑了几句他的残腿,怎么临至雨天就细细密密地疼。 也不知他现在的腿怎么样了。 不过她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的真话,合欢宗里的哪门哪派,她大多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唯独虞染,如过溪野鹤,他的心思倒是摸得不真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越郃随她一同去了宛城。宛城在江南,且说这三月后,景致就渐渐好了,内河船都下了楼子换上了棚子撑进来。陆涟叫了一只小凉棚船和越郃在河里游游。 要一路荡到内河底,才是虞染的私宅。 船上正中放着方小金漆桌,桌上摆着沙壶,烹得是上好的雨水茶。陆涟走过这里好多遍,对此倒并无兴趣。于是眯眼偷瞧越郃起来,被抓了包她就开怀大笑起来。 不在皇城那种吃人的地方,陆涟爱逗趣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待到私宅门口,遣人去喊阃人禀报,递上了帖子。 越郃在外候着。 陆涟从没来过这处,一下又觉得新奇,撇下他人,自顾自地往里走。 私宅不大,过来影壁再走几步能看见楼房几间。旁边有游廊,廊上摆着几棚花架,壁间靠着几只箭壶,但都落了灰。再一个洞门进去,就能看到主宅了。 倒像个窃贼似的,一步步走进屋内,屋内静悄悄的,好似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满屋的熏香伴着燎火的温气昭示着主人的存在。就掌了一盏小铜灯,这里头暗暗的。 “还想得来见我?”虞染从里屋慢慢踱出来,见了陆涟微怔,而后反倒讽刺一笑: “擅闯私宅不是君子所为。”他转身去看挂在墙上的画。 她本想着反驳一句,不过万事总来个事出有因,她的举动冒失得可以。 虞染行事总是寻求尺度,做事谨慎滴水不漏,从未有过差错。唯独陆涟不在他所在意的尺度上。 见她久不言,虞染反倒先沉不住气,欺身向前:“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吗?” 陆涟被逼着往后退,眼却直直地盯着他,细细地打量起来。在安静的屋内,他们的喘息声显得很突出。 虞染和十年前真是判若两人呢。此刻他的眼下青黑,时常从喉咙口发出轻微的咳嗽声,显出很疲惫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水火不容的时候,对双方的态度居然是这样的剑拔弩张。又有谁能想到十年后他们的关系也会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灯光就把人影放大了。“是,我是来看先生的笑话。我需要来看一看,先生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 虞染被这句话激得重心不稳,因着跛足,摔倒了下去。“你打听到我当年在壶关的事?”他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久日不见,先生现在也学坏了,居然质疑起我来了?你能待在这里,是谁的功劳?你能保下你的命,又是谁地功劳?”陆涟蹲下身子,取走了虞染手边的烟斗,“不要再吸了,你的身子不得劲,我又不会心疼,还是安心好你自己剩得麻烦。” “真的要这么对我吗?”他低下眼眸,“我原以为.......” 或许陆涟和她是一路人,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坦诚。期待在心理上折损他人,当然不是歇斯底里的态度。 如果尝试着用同情地态度对待他,和他平视,那傲慢与高高在上就会无法消解。 “你还记得吗?”陆涟在他身边咬着耳朵。她不断地提示虞染那段记忆,但又让他看得出,她是带着爱与怜悯而这样做的,是一种为了他好这样做的动机与责任。 再错误有实质的时候,人们才能记住自己犯下的错误,准确来说,这不是惩罚,只是敦促铭记的方式。 虞染借力把她拉进怀里,他的所作所为是在遵循他一直以来的感受,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障碍,只有蛮力、强横和一再重复的几个强硬的字眼才能至少让她听得进他的话。 “不行……不行……不好……”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虞染轻轻叹了一口气,环紧陆涟的腰。屋里被暖炉熏得热热的,汗浸湿了贴在腰际与背脊的衣衫,使得那层原本是白色的地方露出透明,凸起的肩胛骨和窄窄的腰毕露无疑。 他的手顺着露出肉色的地方游离,指腹的触感是温热的濡湿。他的手走到哪里,你就感觉是酥骨的微痛。他在喘息,在咳嗽,像濒临绝境。 “你也在嫌弃我残破吗?” 强迫(h) “你是以为我会怜惜你吗?”陆涟勾唇相讥,“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虞染之,你是打算有所成就,并甘愿为此受苦,甚至牺牲,但是这个天下并不需要你。” 她在说这些话时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台妄言的机器,履行着揭露现实的职责,配备着尖酸刻薄的话语。 陆涟天生对一切谎言嗤之以鼻,且拥有非凡的洞察力,可以一眼识破谎言的真面目,再狠狠戳破。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我时刻清醒地明白我不想为他承担责任,但是你不一样,你本质是同我一样的,但是却还在我面前表演,惺惺作态。你是以为我会看不出你的表演吗?”她冷笑着推开虞染之的桎梏。 虞染之被陆涟连连质问,却无从辩驳,只能哑然地低下头。在心中早已重复千万遍的腹稿一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都被陆涟瞪回去了。 站在未来的节点陆涟早已释怀,但是当下的他,她并不能以冷静从容的态度去面对,势必要激一激他。 她挑衅一笑,扯起虞染之的衣袖,逼迫他们不得不紧贴彼此。 “你想要赎罪也并非不可,只是你需要去付出一些代价。”说着她的眼神由上而下地扫视着虞染之的唇瓣,这样的猎食倾向很明显。 这样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勾起了她的欲望。 “不行……”虞染之侧目回避,衣袖下的手扣紧衣角,嗓音里带着干涩,带着一点气音。 “为什么不可以,你就不能为了赎罪低下高傲的头颅吗?”陆涟循循善诱,她身子靠在一旁的案几上,指节一下一下敲击在虞染之的心头。 虞染之愤愤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陆涟,你不要得寸进尺……” “敬请原谅。”陆涟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明白,让你按照我的说法做这太难了……看起来太可耻了,我想,我应该为先生改变一下策略……” “你在说什么?”虞染之显然还没有预料到之下的事情。 “我想,先生总是这么添油加醋地说我,这样让我会有种无名火呢……不,我并不是向您叫嚷,如果你认为这股火是冲您而来的,我想先生是猜对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嗯……不要动……我想我要给先生一点惩罚……” 陆涟想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但是最要紧的是她需要一条条带状的东西挽住虞染之。 只是环顾四周她并没有发现合适的绳带,于是她顺势扯下自己的腰带,抹胸没有了束缚,顺势松散滑落下去。 陆涟跨坐到虞染之的身上,强撑着把他的手臂高举,想要用一条丝带缠住他的手腕。不过虞染之并不叫她如意,他不断动着身体,陆涟只能用双腿狠狠夹住他的腰。 大幅度摆动的动作让陆涟的衣襟完全散开,胸部在衣衫的缝隙中若隐若现。 就当她终于打完结扣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胸前一痛,原来是虞染之咬住了她的左乳。 只是他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这样的举动无意于是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再添一道柴火。 陆涟扒开他的衣衫,狠狠捏住他的乳头,虞染之疼得嘶出声。 “看不出,先生似乎很享受这样?”陆涟感觉到她的臀瓣下的巨物正在苏醒。 她再用力一捏,于是感觉到虞染之的肉刃顺应着弹动了两下,贴在她的臀瓣中央。 “陆涟……求你……”虞染之闭上眼,他似乎不愿面对此时的自己,感觉到屈辱万分。 他从来与陆涟势如水火,也并不喜她的做派,但是在此刻他居然希冀着陆涟可以继续着下一步的动作。从陆涟最初的捆绑开始,她强迫着紧贴着肉体的时候,虞染之居然从心中萌生出潜滋暗长着的渴望。 但是他对自己这样的糜烂的想法感觉到恼火,也明白这样的暴力和强制可以激起身心的渴望。 “我想,先生不愿意看到我?那可怎么办好呢?”陆涟魔鬼般的嗓音响起,夹杂着些戏谑与漫不经心。 下一秒,虞染之感觉到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什么,黑暗一下降临。这样的虚无在他的内心扩张。 他闻到了覆在眼上的布料上淡淡的香味,和陆涟身上的味道相同,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他尝试支起胳膊,但是手腕处已经被腰带扣上,翻转不得。 这样的刺激太过强烈,他感觉自己的衣物正在被完全剥开,而陆涟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明显地回荡在耳畔,和他的心率一样。 陆涟的手慢慢下移,在他的敏感处游荡,这是虞染之认为罪恶的地方,他并不愿意打开通向罪恶的大门。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语调也尖锐起来:“不可以……不可以陆涟……你不可以看……不许看……” “不可以什么?”陆涟的手在那周围打转,她感觉到虞染之因为兴奋而不住颤抖着。 虞染之的肉棒在空气中不住地痉挛颤抖,他在接受着欲望的洗礼,但是他想要强压住这样的欲望。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虞染之在眼帘里浮现出扑朔迷离的幻影,他好像看见陆涟正在抚摸着他的肉棒,但是躯体没有传达出这样的触感。 一切又好像划归虚无,都是静悄悄的,身边没有了陆涟的气息。 他不想坦白自己并不讨厌被陆涟这样对待,他甚至已经说服自己屈辱至此就当是被赔罪,更是早就谋划好会把这样的屈辱加倍奉还。 但是陆涟似乎已经离开了,甚至没有给他发泄的口子,就这么玩笑般的离开了,虞染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经由火热之后慢慢变冷。 支线(十三)欲望 “他在干什么?” 眼帘挡不住射来的光线,虞染之再度睁眼才发觉眼上的束缚已经褪去了。他还没有适应光线,眼睛因长时间的压迫,起初观物还带着些模糊的印子。 待意识完全清醒,他才发觉自己以一种浪荡无比的姿势跪坐在地上,下体毫无遮掩。而周边站满了人,都衣着得体地围聚着打量他。 缺氧而导致的耳鸣并不能掩盖住身边嘈杂的人群嬉闹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成锋利的剑,一寸一寸割着他的肉。 羞耻、无地自容……他害怕人们的目光,居然把最难堪的模样奉献出去了? 虞染之已经快要疯掉了,“陆涟,陆涟你在哪里!快出来!”他的吼叫声已经开始声嘶力竭了。 意识再度陷入眩晕,下体的触感最先把他唤醒。 “你醒了?”陆涟的话在耳畔毫无预兆地炸开,激得虞染之一抖,下体就止不住地溢出一点精液。 很特殊的味道,带着些腥味。只有虞染之对这个味道很陌生。 “哎呀,你瞧多不听话。”陆涟顺势抽打了一下那根肉棒。 “你滚开,嘶……”虞染之因惊惧而留下的汗液黏住发丝,整个人显得颇为凌乱。 每一次被抽打,异样的酥麻都可以从肉棒一路向上延伸到后脖颈,让虞染之感受到贯穿通体的快感。 只是这么被粗鲁地对待他就觉得爽得飘飘欲仙。 “我晓得你不喜欢这样。”陆涟一面说着,一面从上到下快速撸动棒身。 “嘶……啊……”陌生的情欲袭来,虞染之的背拱了起来,腰身不断鼓动着。锐利漂亮的眉眼此时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又溢出来了?”陆涟用手捏住他最刺激敏感的点,让虞染之无法再压抑,大叫出来。 “嘘,小声点。” 虞染之含泪怒瞪她。 “我恨你……”他漂亮的眸子里映射的浓浓的情欲和怒火。 “你说什么?”陆涟没有听清,她凑近到他的面前。 虞染借机狠狠地扑倒她,他发狠似地咬着陆涟突出的锁骨、挺立的双乳,简直就是不通章法的小兽。 他努力摆动腕骨上的束缚,终于在一阵清脆的裂帛声后扯断了手上的腰带。 虞染之的手滑向陆涟的大腿,只是再不敢往前了。 “我恨你……”他背过身去,不再面对陆涟。在一阵衣衫摩挲声中,陆涟听到了细细的压抑着的呻吟声。 陆涟从背后贴上虞染之,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她的视线停留在虞染之泛起青筋的修长的手上。他们此刻就像误闯古寺的入定修者和魅惑于旁的女鬼。 陆涟觉得这样修长好看的手如果在她的小穴里搅动,能涌出多少的淫水呢? “虞染之,你为什么总是避着我?你刚刚明明就是享受到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却不敢看我呢?”陆涟发出低低的笑声,在情欲的催动下她的眼角媚得发红,当真是媚眼如丝,勾得人欲罢不能。 她从背后跨坐到虞染之的肩上,蜜穴隔着轻薄的布料就在他的肩膀上摩擦起来,她用脚勾着虞染之的肉棒,脚心在龟头上旋转着摩擦。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未曾留意的角落,越郃已经窥探了许久了。 洞开的缝隙流泻的春光,以及偷窥的视角下膨胀的性欲,并不是越郃所能驾驭的。他已经把裤子褪到了膝间,少年对着门内的春景自慰着,裤间冰凉滑腻的精液昭示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在脑海里构想的,温暖的室内,躺倒在地上,和陆涟赤裸着颠鸾倒凤的本该是自己。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在陆涟的唇和脖颈上下流连,是拆骨入腹式的贪婪。 虞染之抓住陆涟的脚腕,制止了她作恶的举动。她的指缝间沾满了滑腻的粘液,在拉扯中扯出了数道黏腻的细丝,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拉远后也会牵扯不断。 “你也湿了。”陆涟狡黠一笑,点了点虞染之的面颊,然后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这样有强烈安抚意味的举动弥合了拉扯中不和谐的音符,这是陆涟安顺的投诚,也是她拉他入欲海的前兆。 虞染之早已麻木的伤腿也有了假性的幻痛,和肉刃一样有规律地弹动着。他的手忍不住往下摸,但下到一半就被陆涟截胡了。 陆涟跨越到他的怀里,然后说:“你摸一摸这里嘛,这是为你而湿的。” 陆涟的手带动着虞染之的手朝向她翕动的小穴,这样一览无余的景象让小穴显得更加艳红熟烂,不断地溢出晶莹的汁液。 虞染之咽了口口水,他莫名觉得花穴口的汁液应该流入他的嘴里,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好喝吗?” “你想尝一尝吗?”陆涟扭头问他,然后嘴唇擦过他的喉结,发丝在锁骨的地方滑过,那里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陆涟知道虞染之的脾性,他没有出声制止就意味着他一定也跃跃欲试着。她从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转了个身,压着他的肩往下推,让虞染之完全躺倒住。 她的小穴抵在虞染之的嘴上,并且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小穴的四周。 虞染之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花穴,然后伸出舌头试探性地点了点花穴上端凸起的小豆豆,这样无师自通的举动让陆涟一个激灵,两只手撑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这样的举动似乎让陆涟处在一个受控的局面上,这样大大地挽回了虞染之的自尊,这样他恶趣味的心也油然而生。他伸出舌头挤进那搅动的内壁,牵扯出大股花液出来。不断地吸吮和吞咽声压住了陆涟娇媚的呻吟,“嗯……嗯……不要……太快了……” 陆涟想要扭动身体,但是腰部被虞染之强硬地扣住,花穴只能可怜地不断被长舌侵犯,然后被缴械出大量的液体以讨好这根相当嬴荡的舌头。 PS:明天就不更新啦 但是会修缮一下今晚和昨晚的两章 支线(十四)孩子 两个人明晓彼此的尺度,互相牵连着却无人敢再往前踏一步。 陆涟餮足地翻滚到他身侧,一贯无血色的指节因压迫而泛起淡淡的粉色。屈指覆在虞染之的眼眸上,阻挡所有的视线,万物被隔绝在掌心之内。 虞染之不满地叮咛一声,她想要收回手,却被他制止住,他扣住陆涟的手,“别动。” 她感觉到掌心触碰到他眨动的睫毛,酥麻一片。 “虞染之。”良久后她收回手,起身穿上衣服。 人之凡俗,衣物能阻挡不仅是遮蔽隐私,也可以将人桎梏在礼义廉耻的规范下,让人得以察觉到自己还是人,而非野兽。 “你帮我办两件事情。第一,这几年谁家出生了一个红衣绿瞳的男孩,你切莫要留意着,尤其在意边域地带,把他带到合欢宗来,只要让他活着就可以。第二,我会在不为人知的地界重开祭池,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你赎罪的最好方式。” 陆涟需要利用时间差提前谋划截胡,如果崔择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她控制住,没有了旁人的助攻, 她和崔择的这场博弈中,棋盘的摆法布阵里,她需要先排几子。 这场博弈中,她的胜算几何,全凭自己。 十年,足够她布局请君入瓮了。 末了陆涟站在门口愣了几秒,但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了然笑笑,然后合上门走出这间屋子,把所有暧昧混沌的淫糜气味隔离其间。 “越郃。”陆涟看到越郃还站在院宅的门口,“我们走吧。” “是,兄长。”越郃并没有询问陆涟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恭敬地走到门外,垂首掀开门帘候在那里。 陆涟从前很避讳在外与越郃的接触,今天却不一样,她扶住越郃的肩,往上一撑,脚尖却因没有踏到木栏上而一拐,越郃顺势挽住她的腰,然后使力将她推上去。 “兄长,失礼了。”他敛眉道。 “无事,继续启程吧。”她当作没有在意越郃的异常——他的手冰凉。 车缓缓前驶,因着路面崎岖,还想着撑额歇息片刻,但一直颠簸着不得休息。 “越郃,坐过来,让孤靠一靠。” 她闭眼靠在越郃的身上,话里夹着些许讽刺“放松,身子僵得像个木头似的,你学得那些讨好人的手段呢?” 陆涟感觉他的肩头颤了两颤,而后彻底放松地塌下来,便顺势把整个肩颈贴上去,用肩膀撞开他屈着的手臂,强硬地挤进他的怀里。 “殿下。”越郃深吸口气,他的手悬在陆涟的肩头,推也不得,拉也不得,只能僵在那处。欲望在撕咬舔舐他。 他想起了方才自己像个偷儿一样把头凑到门缝里往外看。头脑一时间放空,他一直在问自己,平日里谨记的那些话在那刻忘得一干二净。 欲望在心底抽抽地疼,像狠厉不留情面的鞭子,又像在攀一座山,翻越到山顶,密密麻麻的欲望还不曾被云气磨灭消弭。陆涟留给他最具诱惑力的背影,白玉般的背肌随着晃动微微隆起,在空中勾勒色情的弧度。 越郃的脑袋要炸掉了,他的的玉柱儿也要炸掉了。铃口分泌的液体不断泌出,想擦也擦不干净。 他把身体不住地往后缩,让那处儿碰不到陆涟的身 体。再卷曲修长得手指,将其做成一个圆弧状,不断揉搓肉棒。 行至中途,车轿猛地一停顿住了。为了避免向前扑倒,只能往后靠在越郃身上,她可以感觉到他凸起的乳头摩擦着自己的背,以及抵在腰间的肉棒。 撩开帘子向外望去,却见外头几个小子围着一对小孩拳打脚踢。这些孩子都蓬头垢面着,围堵成一圈。两个孩子收拢双腿抱着膝盖作困兽状,个子较高的那个则拼命抱住另一个,用脚踢着四周。 到底是人多势众,大半的小孩按压住他们,然后用拳头不住地挥舞着。 “停轿。”陆涟下轿,往那处闹剧走过去。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来人,直到有人惊惧地尖叫一声,所有小孩自动隔开了和她的距离。 陆涟抽刃斩杀,提着一个小孩的头颅,血迹未干,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滋出,她把头往人群中一抛,洒下的血淋湿了一片。 从上到下扫视一番,这两个孩子面上带凄色,却少惧意,个子都偏高挑,眼神倒极有神。 大孩子粗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前额,穿着单薄还光着脚丫。小孩子穿得倒厚实,还围了挂脖保暖。 把手中的刀抛给较大的孩子。大孩子稳稳抓住刀把,毫不留情地猛戳进身旁还未来得及松开手的孩子。 一种狂野且嗜血的表情出现在陆涟的眼里。 陆涟像点头了,但是又像没点头,但是这样的神色无疑是一种应允。大孩子的目光穿越人群,而后开始了他的行动。 此时恰好拨云见日,一缕阳光射到他的脸上,伴着汗珠一闪一亮,大孩子身下歪七扭八地躺着那些欺负他的孩子。 陆涟用沾血的手擦掉稍小孩子的眼泪,大孩子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但是警惕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她。 她并没有和大孩子对视,把霍以白给他的信物递给小孩子后转身离开。 “爷,他们俩跟了一路了,快出城了。”车夫在车外喊着。马车行路稍快,两个孩子几乎一路都是奔着跟上的。 “不用管他们,没有出城令,他们也出不来。”陆涟开帘回复,又闻得一阵扑扑的扇翅膀的声音,一只其貌不扬的飞鸽飞入帘内,停在她的肩头。 打开飞鸽绑腿的木旋,抽出字条——鲁元山已死。 陆涟暗叫不好,立马抽身回城,叫人备了马匹即刻欲回宫。 支线(十四):贪恋 鲁元山暴毙家中,太子隔天就称病青宫。 陆涟发了好大一场火,原先还指望着拿他来盯梢二皇子,如今在这个节骨眼陡生变故,把她之前精心排布的计划打搅分散了。 太子女官见此情况为宽解太子,特意请了蔑客来行宫作唱,但见她几曲都是面色阴沉、心不在焉,于是推介陆涟去城郊的酒楼消遣————那里是她平素解乏消闷的地方。 楼里安插了眼线,都是东宫的人,行事也方便些。 陆涟想来这大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听从了女官的建议。她带着越郃一径来到会城。 会城城郊都是农田村庄,大片沃野倒没什么人气。待从远郊入了城郭,才真正多了人气。会城繁华,街道上满是脚夫小贩等一色,外头有许多粗夯小厮,动不动就大呼小叫。 陆涟选了一间宽敞的车轿,轿里铺着半旧的酱色细纹软垫,正中方桌凹槽中摆着一方香炉,熏着人舒心。轿子垂下纱帘,可以看清外头的景致。 途径一伙杂耍,只见从帐子里头跳出个男人。是个蜜蜂眼,高鼻梁,络腮胡子的汉子,北地长相,穿个黑扑扑的袖口上扣长衫,拦腰扎着根草绳。 陆涟觉得好奇,便指着那杂耍人,只见他走到扶栏旁,站稳了脚。 只见他一手提着个石锁,然后向口中一抛掷。 “留心别砸了人。”越郃看得直了眼,又见那络腮胡子又很得意地向上一托,那石锁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右肩上。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才顺了顺心,吐出一口气。 陆涟抱胸挑眉,故意逗他:“你是怕了?” 越郃被这么一瞧急忙辩白否认。 会城街道上有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且说这水上作画,是在清水上覆一层巴豆油,皂角膏,然后用颜料在其上作画,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 陆涟当年为了讨好皇太后,苦练画技,故而画功底深厚,但近些年又因疏懒不曾练习,水云皴也画得不熟练。 不过她也计痒起来,画笔遇水便浸染开去,一笔两笔勾勒出一只翠青蛇。绿莹莹的,宝石似的,偏生让人觉得这蛇清雅异常。 商家见这画清新脱俗,用纸一覆,倒不愿意送了去,询问起价格来。陆涟摆手拒绝,径直离开了。 越郃偷偷买下了这幅画收在身边。 酒楼热闹,大堂里全是人,沽酒娘子在夹道里穿梭。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混着油烟的粘腻,似乎把空气也烫出堆迭的褶皱。 陆涟早叫人备了一间房,一路随着走侍往前走,待路过楼层转角处的一间独设的花厅,两旁又有屏风隔着。她顿了一顿,偏头看去,透过光线可以看到里头有几个人,看影像应该都是男人。 起先还不在意地摇摇头,可是蓦然听到熟悉的嗓音,脚像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住,在那两扇屏风相合的地方落住脚。 待到里头再度归于谈笑,陆涟收起神色,继续往里走。 “爷,酒已经备好了。”越郃提了提音量,外头的歌女已开嗓。 陆涟还在琢磨着方才所见,心思不在酒杯上,执杯贴于唇边就猛灌了一口,清酒不烈,入口还清甜,她不觉贪了几杯。 不知是酒劲助力,还是这熏香在作怪,她感觉到异常晕乎,越郃站在一旁也能看出个重影来。 “月牙儿,给孤取醒酒石来,怎地晕晕乎乎的?”她眯着眼瞧着越郃,但见其无动于衷,觉得乏累就闭上眼不再管他。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口干舌燥得很,睁开眼就见越郃定定地看着她。 “坐过来。”陆涟命令道。 越郃坐到她身边,陆涟像往常一样挤进他的怀里,把酒杯端到他的嘴边道:“你也尝一尝,这酒滋味甚好。” “啊,是孤大意了!”陆涟从袖间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越郃的上衣。“啊呀,怎么裤子上也沾到了?” 她染着笑意,手似有似无地擦过越郃的玉柱。 “嗯。”越郃微微地闷哼一声,又见她半趴在自己腿上,如玉的脖颈明晃晃地在眼前。不禁想要摸一摸这凝脂般的肌肤,下体却因被触碰猛地收回手。 陆涟隔着裤子先轻轻地捏了捏半软的玉柱,见到那玉柱渐渐抬头,于是又道:“裤子里可是藏着什么新奇玩意儿,怎的摸一摸就大了许多?” “爷,快收手。”越郃紧抿着唇,嗓音里透着浓浓的沙哑。 “不行,孤就要看!”她不依不饶,惩罚般地在那肉棒上狠狠搓动着。 “啊......涟.....嗯啊!”越郃白玉般的脸因为情欲而涨得通红,抓在陆涟的手腕上的手也渐渐松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陆涟满脑子又都是他自慰的样子,腹下火热得很。她夹着腿,听着越郃压抑的闷哼。直到最后那玉柱弹了弹,射出了一大滩精液,弄湿了裤子。 她抽开越郃的束腰,看着他素冷淡着的脸上浮现羞涩,不禁噗嗤一笑。 “不是对孤做过这些吗?怎地现在就是一副羞涩的样子,是装给孤看的吗?”陆涟笑着点破他,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动。 越郃微怔,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反倒胆小了?你是怕了吗,不是如偿所愿了吗?”陆涟挑起他的下巴,凑近问他。她解下越郃的衣衫,手顺着两点打转,再用力一捏。 “嘶。”越郃终于不再是那个潜藏着的低伏于地的模样,强势地扣住她的腰身。 压抑已久的爱恨在此刻勃然而发。 支线(十五):贪恋(h) 鲁元山暴毙家中,太子隔天就称病青宫。 陆涟发了好大一场火,原先还指望着拿他来盯梢二皇子,如今在这个节骨眼陡生变故,把她之前精心排布的计划打搅分散了。 太子女官见此情况为宽解太子,特意请了蔑客来行宫作唱,但见她几曲都是面色阴沉、心不在焉,于是推介陆涟去城郊的酒楼消遣————那里是她平素解乏消闷的地方。 楼里安插了眼线,都是东宫的人,行事也方便些。 陆涟想来这大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听从了女官的建议。她带着越郃一径来到会城。 会城城郊都是农田村庄,大片沃野倒没什么人气。待从远郊入了城郭,才真正多了人气。会城繁华,街道上满是脚夫小贩等一色,外头有许多粗夯小厮,动不动就大呼小叫。 陆涟选了一间宽敞的车轿,轿里铺着半旧的酱色细纹软垫,正中方桌凹槽中摆着一方香炉,熏着人舒心。轿子垂下纱帘,可以看清外头的景致。 途径一伙杂耍,只见从帐子里头跳出个男人。是个蜜蜂眼,高鼻梁,络腮胡子的汉子,北地长相,穿个黑扑扑的袖口上扣长衫,拦腰扎着根草绳。 陆涟觉得好奇,便指着那杂耍人,只见他走到扶栏旁,站稳了脚。 只见他一手提着个石锁,然后向口中一抛掷。 “留心别砸了人。”越郃看得直了眼,又见那络腮胡子又很得意地向上一托,那石锁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右肩上。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才顺了顺心,吐出一口气。 陆涟抱胸挑眉,故意逗他:“你是怕了?” 越郃被这么一瞧急忙辩白否认。 会城街道上有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且说这水上作画,是在清水上覆一层巴豆油,皂角膏,然后用颜料在其上作画,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 陆涟当年为了讨好皇太后,苦练画技,故而画功底深厚,但近些年又因疏懒不曾练习,水云皴也画得不熟练。 不过她也计痒起来,画笔遇水便浸染开去,一笔两笔勾勒出一只翠青蛇。绿莹莹的,宝石似的,偏生让人觉得这蛇清雅异常。 商家见这画清新脱俗,用纸一覆,倒不愿意送了去,询问起价格来。陆涟摆手拒绝,径直离开了。 越郃偷偷买下了这幅画收在身边。 酒楼热闹,大堂里全是人,沽酒娘子在夹道里穿梭。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混着油烟的粘腻,似乎把空气也烫出堆迭的褶皱。 陆涟早叫人备了一间房,一路随着走侍往前走,待路过楼层转角处的一间独设的花厅,两旁又有屏风隔着。她顿了一顿,偏头看去,透过光线可以看到里头有几个人,看影像应该都是男人。 起先还不在意地摇摇头,可是蓦然听到熟悉的嗓音,脚像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住,在那两扇屏风相合的地方落住脚。 待到里头再度归于谈笑,陆涟收起神色,继续往里走。 “爷,酒已经备好了。”越郃提了提音量,外头的歌女已开嗓。 陆涟还在琢磨着方才所见,心思不在酒杯上,执杯贴于唇边就猛灌了一口,清酒不烈,入口还清甜,她不觉贪了几杯。 不知是酒劲助力,还是这熏香在作怪,她感觉到异常晕乎,越郃站在一旁也能看出个重影来。 “月牙儿,给孤取醒酒石来,怎地晕晕乎乎的?”她眯着眼瞧着越郃,但见其无动于衷,觉得乏累就闭上眼不再管他。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口干舌燥得很,睁开眼就见越郃定定地看着她。 “坐过来。”陆涟命令道。 越郃坐到她身边,陆涟像往常一样挤进他的怀里,把酒杯端到他的嘴边道:“你也尝一尝,这酒滋味甚好。” “啊,是孤大意了!”陆涟从袖间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越郃的上衣。“啊呀,怎么裤子上也沾到了?” 她染着笑意,手似有似无地擦过越郃的玉柱。 “嗯。”越郃微微地闷哼一声,又见她半趴在自己腿上,如玉的脖颈明晃晃地在眼前。不禁想要摸一摸这凝脂般的肌肤,下体却因被触碰猛地收回手。 陆涟隔着裤子先轻轻地捏了捏半软的玉柱,见到那玉柱渐渐抬头,于是又道:“裤子里可是藏着什么新奇玩意儿,怎的摸一摸就大了许多?” “爷,快收手。”越郃紧抿着唇,嗓音里透着浓浓的沙哑。 “不行,孤就要看!”她不依不饶,惩罚般地在那肉棒上狠狠搓动着。 “啊......涟.....嗯啊!”越郃白玉般的脸因为情欲而涨得通红,抓在陆涟的手腕上的手也渐渐松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陆涟满脑子又都是他自慰的样子,腹下火热得很。她夹着腿,听着越郃压抑的闷哼。直到最后那玉柱弹了弹,射出了一大滩精液,弄湿了裤子。 她抽开越郃的束腰,看着他素冷淡着的脸上浮现羞涩,不禁噗嗤一笑。 “不是对孤做过这些吗?怎地现在就是一副羞涩的样子,是装给孤看的吗?”陆涟笑着点破他,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动。 越郃微怔,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反倒胆小了?你是怕了吗,不是如偿所愿了吗?”陆涟挑起他的下巴,凑近问他。她解下越郃的衣衫,手顺着两点打转,再用力一捏。 “嘶。”越郃终于不再是那个潜藏着的低伏于地的模样,强势地扣住她的腰身。 压抑已久的爱恨在此刻勃然而发。 支线(十六):春宴 【支线任务】 1、 与越郃完成体液交换(1/1) 2、 夺权(1/0) 陆涟借着酒劲儿吃掉了越郃,她倒不在意越郃是否摆了她一道,如此正好还免得她再掏空心思再思考这一茬。 越郃滚烫的精液射入小穴的一刹那,她的意识就被拉入神识中,控制面板浮现在眼前。支线任务设置的并不“恶毒”,在进入支线的初期,在琢磨她的“初始”角色时早就意识到自身的夺权心切,如此任务的派发只是为了不OOC罢了。 而前脚鲁元山一死,后脚皇宫就以“时令正好”为由,设下了赏春宴,并非是妃嫔间的约会赏光,朝臣官宦都可以携家眷来。 陆涟哪里不知这是鸿门宴,不过她并不打算退却,但有人害怕其不来,于是亲自来请。 书房的大门紧闭,越郃每迈一步都是忐忑得厉害。推门进去,“何事?”陆涟只掌一灯,在案头上练着字,并不理会他。 “殿下,二皇子来了。”越郃走过去说道,说完就注意起她的神色来。 陆涟闻言抬起头,“替孤研磨。” 越郃应声,扫视了一圈,又见案头左边的玉碟里摆着几块固墨,便捏了块墨,三指抵住,顺时而动。 浓墨在磨转间渐次渗出,满室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与磨盘墨块的沙沙摩擦声,陆涟的毛笔顿了顿,将神思拉回。她故意对越郃露出意味明显的明媚笑颜,便见他做贼心虚般地移开眼,脸红了。 过了些许时间,陆涟临摹完碑帖,起身对越郃说:“二哥在外面,你怎么看起来很着急?” 越郃闻言身体一僵,但是未着一词,对陆涟说:“二皇子在侧殿候着。” 二皇子在侧殿等了许久,看起来一点脾气都没有,看到陆涟还笑眯眯寒暄起来,陆涟丝毫不给他面子。对于此局面,二皇子自然也有一手,他命人把南宫泪泉珠奉上来,传闻这是北海泉客流泪落珠形成。 常人有所不知,泪泉珠研磨成粉服用可滋补身体,这样的好东西在青莲山都没几颗,居然这北地二皇子藏有一颗。 俗话拿人手短,陆涟自然心情不错,盛气凌人的口吻也软下了几分:“二哥,前些日子孤央母......贵妃娘娘去讨情,这几日却闻不得风声。”说着,顾不得二皇子,就顺势坐在软席上。 她说得是不欲参加春宴的事情,原本只是虚张声势地推拒,但是皇帝原想着借春宴行太子婚配打算,一时碰到了硬石头,还被禁足了三日。 “圣上这几日忙着筹办春宴,春祭才过去,尚未收尾,如今春宴条目繁杂,自然是劳累的。”许是二皇子自觉语气偏重,又补充:“圣上这般疼爱器重于太子,一定不会与您作气的。” 陆涟闻言,将泪泉珠置于一旁,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或许吧,那就静观其变,孤听闻二哥也要去春宴,可是看中了什么娘子,想要纳去了?”她素手把玩着玉漏,语气听不出喜怒。 二皇子原以为陆涟还是素日的火药弹脾气,一点就着,却不想被对方轻飘飘一句堵住了嘴。面上一愣,又见陆涟专心地摆弄旁物没在看他,心中自觉厌恶,面色更显尴尬。 “太子哪里的话。”他接过内侍递来的茶,轻抿一口。 见陆涟未有几分待见他的样子,思索在青宫干坐着也并无意思,见陆涟并不拒绝参加,起身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方才还微眯着眼假寐的陆涟,望着离人匆匆的背影,嘴角微扬,又挥手令人撤了二皇子用的茶具。 在一旁的小太监忍不住插嘴:“这二皇子倒也是算得巧,日头上正好,来打扰太子爷,嘴里又是些不三不四的,听了恼人的话。” “无妨。”她站起身来,越郃顺势将绛紫狐狸毛披风披在她肩上。“他也是提醒于孤,圣上是如此疼爱器重孤,怎叫孤负了他的好意?” “那爷这是?”女官在一旁低声问。 “哼,早料到孤的想法,还明知故问。”陆涟平素对身边人不喜拐弯抹角,她故意看了眼越郃。 不管是不是鸿门宴,总去了才知道。 春宴由南静王操办,宫内马车驶向南静王汤沐邑的山庄,路途不甚远。 “正赶上休沐,正巧今晨见得墙角的蜘蛛集,方知是托了王爷的福。”陆涟略一颔首,拱手向南静王爷问了安。 南静王曾力排众议荐她为太子,于她有恩。 南静王摸了摸唇上的胡须,食指上的玛瑙戒指碰到了鼻子。“哈哈哈哈,哪里的话,不过是应了王妃的话,她常念叨着要邀请大家伙儿来聚一聚,托圣上的洪福,今年又是个好时节,趁着时令便催着本王发了帖子来。” 南静王长得颇有福相,他的耳垂很厚,又向下垂。平日里他为人敦厚和善,微笑时嘴唇微微翘起,眼角挤出点皱纹,给人一种平易的感觉。 他被簇拥在人群间,一时再难抽开身单独会聊。陆涟示意越郃将带来的一只木柙子打开呈上:一对硕大的泉客珠熠熠生辉,又将礼物人情一并递与了王爷身旁的酬献了。 待行完了礼节,此处女客不多,陆涟便绕路去中庭。踏过一处临近池渚的小路,青阳正好,稍有寒意。 “王妃好?”她走近笑道。 中庭正中央摆了一大桌。早有众位客人落座,正三两地聊着天。南静王妃正与身旁的带着珠花的少妇闲引着只翠羽鹦鹉。这绿鸟儿原是嘴里衔一颗青渺色的珠子,被陆涟的话一惊,嘴一张,珠子掉了下来,砸在桌上,弹珠声乍起。 “王妃好?王妃好?”这鹦鹉凭着本能,拍着翅膀,学舌道。逗得众人发笑,转眼见是太子爷来了,连忙行礼。 支线(十七):共浴(h) 支线(十八):倒置 支线(十九):完结 侍卫 m yuz haiw u.c om 陆涟一惊,本能地用甩手想扯掉束缚,身子微微一歪用巧劲躲过牵扯的手,拉扯间那人的指甲擦过眼皮。 “嘶。”抬眼却见越郃站定门侧,正望着她,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能从中品出点戏谑和促狭。 “越将军。”她舔舔嘴唇,不禁向前一步,稍进一步,越郃便默然往后一步,再往后就是柜桌,两人的距离所剩无几,这样的形势倒显得她咄咄逼人。 “你是谁。”越郃的眼神辗转,扫过她身上的衣物。 陆涟暗自庆幸她仍着北地衣衫,观其神色,这个脸盲患者应当是不识她身份。 越郃看她的眼色,她忽而有些心悸,更准确地说是心虚。一切谎言似乎都能被越郃那双阴沉的琥珀眸洞察,她张了张嘴,反而说不出好歹来。 “是丹部的侍卫吗,你穿着丹部的内衣,为什么会进这里?”越郃问道。 “属下原先在屋外见到有人影进入,一路跟过来进到屋里,屋内昏暗,属下一时情急只想着抓到那可疑之人,没成想居然冲撞了将军,求将军责罚。”陆涟连忙跪下,避重就轻道。 她不动神色地抬起头,却见越郃正久久打量着她的脸,就像初时见面一样,她不明白越郃是在审视她的身份,还是单纯正在看着她的脸。 她暗暗咬唇,只盼望着这拙劣的话能免去越郃的怀疑,如若事情闹大到要把其他人搅进来,背包里还剩一张身份改易卡,届时还能后备一手,免得露出马脚。 “我知道了。”冷淡的四个字敲在陆涟心头,她暗暗吐口气,原先还想着再编出点话让话语显得更加合理,如此看来也不需要了。 “谢将军饶恕,那可疑之人势必还未走远,属下先行离开去追查。”她连声应下,借故想离开。 “不必了,吃了酒你且留下护我。”越郃浅浅打了一个哈欠,话语里掐掉了陆涟逃走的后路。他凑近,把整条手臂搭在她的身上,“扶我回屋。” 陆涟只能僵着身子把重心压下,越郃整个人都搭在她的身上,她想扶住越郃的腰,但是手刚一触碰他的腰际,他整个人完全就挂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越郃冷不丁地问起来,陆涟刚要脱嘴化名,却被他的一声叹息止住,“算了,我便叫你月牙儿了,从今日开始,你不必护卫外宅,就留在我身边侍卫。” 她点头,越郃目光落在她暴露在外的脖颈中,一缕碎发未束滑落颈侧,他习惯性抬手想帮她拢上。 陆涟习惯性挟住那双伸来的手,抬首间与越郃目光相接,又很快地避开。“将军。”她略一愣神,又恢复冷淡的神色,“夜深露重,将军早些歇息吧,无事属下便守在门外听候差遣。” 越郃未应声,陆涟就当他应下了,他此时的姿态俨然是醉酒的模样,想必也未会深究于此,她现下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多待一刻就有一刻的风险。 “不许走,不许再走了。”越郃的话语里除了疲惫,还能听出一丝静水流声的恨,但是她与越郃并无交集,这层恨又发于哪里。 越府在后半夜掌起了灯,内宅藏在万千戒备中,侍卫都潜伏在殿宇的暗影里,同鬼火盏盏般窥伺四方。 此般形势逼得陆涟不得不待在越郃的身边,这对于她来说或许不是坏事。想看更多好书就到:ayus huwu.c om 只是越郃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脸盲似乎更多是有针对性的,哪怕闹出过几次笑话来,但是一次都未在她的身上应验。她之前有心换了衣着,但是越郃还是能从一堆身形相似的人中准确地让他的月牙儿到身边守卫着。 陆涟需要陪侍在身侧,她的活计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另一种程度的养尊处优。 计谋 越郃身上有无数的伤疤,这些伤疤自他身上蜿蜒而过,破开皮肉融进肉体。 有时在风沙里待久了,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于是需要一层又一层的外衣去包裹住身体。像是为了纪念那个人,又像是想要成为那个人,他总是习惯于着华丽繁复的衣饰,以华服珠玉傍身,这样偶尔会给殿下还活着的错觉。 北地常年不落雨,近月来不知为何,常多阴雨。他的旧伤不时发作,刺痛来的毫不规律,搅动着他本就过于敏感的神经。 “难道真的是神福临盛地?”越郃喃喃自语道,他的神确实临至他身旁,不需要他一遍又一遍地悔恨当年的所为,这样的钝痛就像海蚌中的珍珠,若将蚌壳开得越大,光华将会更显,痛苦就会更加折磨人。 越府调拨了兵力集中越宅,霍以白孤身一人尚未等得破盾之时,陆涟在先前两人所找的掩体附近找到他。 “呼,你的功力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陆涟知他是在变扭地关心,于是安抚道:“谢谢弟弟的关心。我倒没有受伤,白日我就扮成丹部的人混迹进去,虽然我近了他身,好在他记不住相貌,所以暂时还未被发现。我只在那里逗留了片刻,知晓了一些越府的讯息。” “谁关心你有没有受伤,是我哥在临走前吩咐我要照顾好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 ”霍以白被戳中了心事,脸一红暴躁道。 “你怎么和个暴躁火龙一般,我还不如直接给你取了诨名,叫什么白主啊,叫个暴躁主还挺适合你。”她调侃道。 “少废话,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为了来接你呀。” “别瞎说了,趁着越府的侍卫来没有巡查到这里,快点离开。”霍以白匆忙道。 “不,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你没有发现吗,这侍卫为何要聚集在这里,可是我呢,并不愿意就此打水漂。” “那依你所言,你要如何?” “我们现在就去会见越将军。” “你疯了?”霍以白难以置信道,他抓过陆涟的手腕,想要把他拉走。 陆涟灵活地抽出手,“弟弟,请你相信我,这个计谋定会万无一失。” 越府的侍卫跪于一道屏风前,屏风后传来沐浴水声。“将军,玄白主请求会见,此刻已在殿前候着了。” 语毕只闻得哗啦一声,屏风后的人影从水中站了起来。“那就让他们等着。” 时漏已尽,却仍不见越郃出来,霍以白抿唇,他看到殿前有一方神坛,只是香火所剩无几。神坛修在上方,每节台阶刻着咒术的痕迹,一刀一刀刻入。 越郃自神坛背后走出,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在不合适的时间行不合适的事情,又是不合适的两方人。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扮演丑角儿来调和这其中矛盾复杂的关系。阿斧循着陆涟的命令,自然首当其冲成为这其中的润滑油。 他本身长得就带着几许滑稽,虽然是个刺客,平日里行事都是左顾右盼的,如果感到得意的话就会咧着嘴,当然也会控制住自己,只许笑意轻轻地发散在鼻嘴之间。 “越将军,久仰您大名。早闻得将军单匹收北地的威名……” 越郃不爱听这些马屁话,他的眼神看向阿斧,阿斧自然会意,他双手抱拳,整个脸上都拧起了笑纹:“刺阁此次携诚意而来,我们只求能换得忘生萱。不仅仅是这些明面上的礼品,您在侩城折损的兵力,辞阁会协助您逃出围剿。” 刺阁当然也非吃素的,爪牙虽未伸展遍及北地,不过对其的军事动向还是了如指掌。十年前皇卫动乱的残余仍然苟存,并且用假消息将越郃诈往他处,围剿了皂部的兵马。 “我无需这些,越家已领会刺阁诚意,日后必然交好。不过……在下只有一个请求,只要刺阁应允,我便让人即刻将忘生萱送来。” “敢问将军是何请求?”霍以白问道。 “只需要玄白二主上下都脱去面具,合作与交易,不是需要坦诚相待吗?” “恕难从命。”阿斧愣了一愣,笑意与光亮马上由他的脸上消散,他嗅到了危险,回身看向霍以白,征求他的意见。 霍以白显然也被他的请求给惊到,他忽而觉得陆涟真是料事如神,她嘱咐过再刁钻的请求也要同意。 “不敢不从,我也相信越将军是为了同盟之谊,绝不是趁人之危。越将军既然想看,那霍某和哥哥哪敢不从?” 霍以白摘下他的面具,在他的身旁的那位也脱下面具,此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着越郃。 越郃原先还淡然自若的脸,立刻变了神色。 霍以白挑衅地看着他。“既然将军该看的都看了,那该给的也应该……如数奉上。” “她去哪儿了?”越郃走到霍以白的面前,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体面的高位者,拂袖一甩,他匆匆赶离殿前。 原谅 越郃努力强压住内心的惶恐,他害怕那个人就像十年前一样再度消失在火海里,他不想再冒着熊熊的火焰去倾颓的大殿里翻找她的身影,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那样的恐惧消磨了他一年又一年。 眼前的景象变得面目全非,他曾经觉得短浅的回廊此刻被拉长了数万里,怎么也走不完。一间一间地找,一间间地充满希望地推开门,再失望地关上。 他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回廊的尽头的一间屋内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殿下还是如初识般鲜妍,容颜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站定在那里。 他从从不相信鬼魅,可此刻无论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顷刻也变得合理起来。 越郃激动得牙齿有些打颤,他并不敢看陆涟,只能把视线向上移,合掌造的木梁呈现尖锐的形状刺向她。 于是觉得那里也不安全,他走了过去,企图逼着她往后退,退离到安全的地界,这样她就可以避开那么危险的弧度。 “殿下。”越郃轻轻喊了一声,这一声太清太淡,化成看不见的手撩拨着看不见的心弦,好像稍微说重一些眼前人就会飘走一样。 “我在这里。”陆涟还是那副神情,她的眉毛朝上抬,显出讥讽的神色。 前尘往事困顿太久,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法往前走。他的眼神仿若铅水凝流,淌着沉甸甸的痛楚。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来看月牙儿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我真的做错了,月牙儿真的做错了。”越郃的眼泪斗珠般落下,砸在衣衫上,洇湿一片。他闭着眼睛就能描绘出水滴落下的形状。 “嗯?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熟悉的语调,他被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突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作答?能答出什么,讲他的狼子野心,讲他对她的肖想,讲他的背叛? “月牙儿,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那我可要走了,你真是太不诚实了。”陆涟等不到她的答案,于是显出不高兴的神色,摇摇头。 她从昨日的细节中摸到了点点端倪:越郃把她认作了她人。而且他对那人还有情有愧,那样的神情太明显了。 她只需要扮作那人来引导他,或许真的能诓出点什么信息来。只是她低估了那人在越郃心中的地位,只以为他还死咬着那忘生萱做筹码与刺阁周旋。 “殿下……我不应该背叛你……”越郃扑通一声跪倒下来,长长的发披散遮住他艳丽的容颜,他抓过她的手,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脸上摩挲。 “你的手疼不疼,火那么大,你的手疼不疼……你那么怕疼,一定逃走了是不是?殿下你最怕疼了……” “你看,你给我金疮药我一直留着……如果被火烧伤了留疤了,用这个涂一涂就好了,是的,是的,我一直带着……” 陆涟没有阻止。 “?!”越郃猛地起身,把她扑倒在地上。 “你……你那样厌弃我,不可能容许我这样碰你。殿下,你……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你到底是谁啊?!殿下……是不是还在惩罚我……” “月牙儿真的错了……好后悔……”越郃的眼泪一滴一滴坠在腮边,然后顺着肌肤落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一块冷却的铁,已经冷硬透了,陆涟的浇筑却敲打出另一个模样。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他以为他是单纯的恨,但是这些情感都太单薄了。 泪模糊住他的眼睛,他用手拼命拭去,想看清楚身下的人,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他无比确信。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眼神,一样的习惯,连笑起来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月牙儿。”陆涟叹了口气,伸手摸上他的脸,然后慢慢下滑,扶上了他的脖颈。 “你看,没有人逼你,有人逼你吗?你明明做错了事情,敢做就要敢当,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你自己一人做的吗?怎么还会后悔呢?” 越郃讷讷地盯着她,他的嘴唇不住颤抖。 “我何须要恨你,你又何须要我从地狱上来追讨你?这是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殿下……” “殿下……”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吗?天师说的果然对,你会回来找我的,你会回来找我的!哪怕殿下你是厉鬼,月牙儿也要作你身边的护法,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你还是这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展露你的绝望啊,我可不想听你对于我的后悔。把你肮脏的丑陋的鸡巴掏出来……和你的心一样丑陋……” “你还会害羞啊……” 陆涟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越郃的脸立刻就红了,他转而用一种闪亮的无辜的眼神匍匐着看她。乖顺的温驯的可怜的他听话地把鸡巴放了出来,昂扬的肉棒恬不知耻地翘向着陆涟。 “真是骚得要命。”她眼神微暗,脚下又用力了几分。 身着华服的高大男人被一位少女狠狠地羞辱着,这样的淫靡的画面似乎更多存在在叁流的邪典电影里,这样的感官刺激对人的冲击力巨大。 越郃俯下身,轻轻吻着陆涟的脚背,他纤长的手指扣在陆涟泛着青筋的白净脚面上。他闭上眼睛,只看到情欲的巨浪日复一日,一次又一次朝着自己呼啸而来,又一次次化作心中将燃未燃的火,变成焦虑,变成恐惧,变成密密麻麻的絮语。 “嗯……”越郃的脸上快慰和痛苦同在,“殿下……啊……再用力几分,你好好惩罚月牙儿吧……” 流言(h) “怎么这样脆弱,你是想要我惩罚你吗,还是只是你这根脏鸡巴痒了?”陆涟沉声问道,踢开越郃摩挲的手,用脚勾起他的下巴。 她拔出惯用的语言的刀剖析着未知的思路,这张矜贵的面皮下掩藏着阴森刻薄的本性。 “只是打着这样的幌子就可以合理化对我的背叛吗?就可以让我的伤痛一笔勾销吗?那你未免把想得太过儿戏了?”她没有动怒,但是脸上的神情半是鄙夷半是失望。 可算是听出了个大概,越郃背叛了“她”,并且为此悔恨不已。但是悔恨有什么用呢?事成定局,再叹息也于事无补,“她”不需要眼泪,要的是善后,要的是惩罚,要的更是补偿。 而那人和她应该在形貌上极其相似,她的出现就相当于那人的死而复生。 只是退一步思考,她作为副本体验者应该是独一份的,不可能全权融入副本,也就注定了副本里不可能随机再“造”出一个她。 系统不可能再复刻一个与之相似的粘贴人。 如果越郃记忆力没出错的话,这个某人唯一有可能就是她自己,或许是一面之缘,也可能在某个支线里,只是现在的她失去了和越郃相处的记忆。 该死的,看起来真棘手啊…… “殿下……”越郃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也知道自己接不住她的怒气,只能在心里用小小的声音念着:“不是这样的,不要相信。” 陆涟跷起腿抵在越郃的腿心。 “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害怕我?午夜时分醒来,你就不会怕我变成厉鬼来锁你命吗?” “对不起……对不起……”越郃内心锥心地疼,那些淤积于心底的疼痛慢慢升腾。前生已遮,他不愿意从这样的罅隙里再度跌落。 陆涟的动作让他的肉棒昂扬挺立起来。 “真是个贱鸡巴,只是被我碰一碰就淫荡地立起来了。” “有没有自己碰过这里,怎么这么敏感?” 越郃内心五味杂陈,他努力不让思绪被下体带飞。 眼前人恶劣地抽走了束腰,失去了束缚,那根肉棒在空气中抖动几下。 “啪”陆涟叩弹了一下。 “对不起,殿下......”越郃的眼泪一下激出来,这样的神情是一贯淡漠的脸上不曾有的。 “这不是你要的惩罚吗?”她继续用力。 “殿下,饶了我吧......”越郃琥珀色的眸子半睁半闭,在极大的快感中反复拉扯。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只是嘴皮上的东西,你只要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地演上一场,祈求我的原谅,可是你呢?你什么损失也没有。”陆涟手上没有停下。 “你说你懂我,怎么会连这个也不清楚?你觉得你可笑的微不足道的道歉有用吗?你若想要祈求我的原谅——那眼下我们之间能勾连的只有利益了,越地要与刺阁为盟。”陆涟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 扯着他的衣领,逼迫他们对视。 “我愿将北地统领权相让,助殿下一臂之力。”越郃了然,忽而开口。 “殿下,我会永远归顺于您,诚心向您。您可以原谅我吗?”他像是为了表现自身的诚恳,急切地补充道。 “那再好不过了。”陆涟眉头一挑,没显出多大的诧异————白得了个大便宜。 “那我作为回礼,是不是应该......”她加快了手上的撸动,但是指腹按压在敏感的马眼处。 “乖宝宝,还不可以射哦......” 直到越郃憋红了眼角,那股液体喷射而出,陆涟从容拿帕子擦干痕迹,然后带上门离开了。 如今她在这人界除开有合欢宗庇佑基本上无权无势,仰仗他人鼻息终究无法作为人站在世人面前。 如今机缘巧合下这北地政权拱手相让,她是不夺也要夺。刺阁的事情她也去了信给霍以玄,看样子这忘生萱他是有用,早用早好,她就做个顺水人情送掉了。 眼下副本系统尚未激活,崔择尚未开启人间的副本,这样的时间差信息差也能足够她未雨绸缪。 北地如今意图南扩,但西南地处极边,去越地千里,多毒草瘴气,戍卒死者十八九。西南本地民众擅制巫蛊,多拜巫神,北地的流民常逃到那里,总之就是鱼龙混杂,治安不定。 “边地大旱,时有边民之乱,盗起西南。”陆涟读着文牒,环视了一圈,官员们都是神情憔悴的模样。 有越郃坐镇,她如今这样随意参政也无人过问。她询问各乡受灾状况、受灾乡民人数还有可自给者人数,需官府救济人数,可供发放的人数等等。 官员们都恭敬地一一回答了。陆涟命官与其接洽,获得消息。 “还有什么消息吗?”她如今初尝北地的统权,有点子新官上任叁把火的模样,事事都要统领兼顾。 “西南大旱,于是就有流传是神福将临圣地,许多百姓都听信这些,根本不接受救助。”一官员犹豫道,还是吞吐得说了。 “这哪里是神福?明明是天灾!都昏了头了还放任如此流言乱传,怎么先不把灾民稳住?”陆涟怒道。 “是……是商天师所言……”那官员又道。 “商天师?”陆涟的眉眼间总是有淡淡的漫不经心,如今皱了眉头,反倒是显得十分威严。 “是西南供奉的巫蛊的主事天师,旬日前就传言是大旱而亡将赴极乐,灵魂将至神界。他还说神界正在遴选仙仆,大旱就是在收天仆。”越郃在一旁补充道。 “神界?”陆涟一愣。 “殿下怎么了?”他关切道。 “无事。”陆涟撇下他抚在肩头的手。 “如今流言四起,拨乱民心,我们是不是应该会一会这个商天师?” “一切都听殿下的。”越郃眯眼笑道。 前线 南地的雨下的细密,恰如层层薄纱,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 一路南下,暂有刺阁驻守越地附近,不至于落得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的境地。 未至边界,越郃拿出了一卷当地的水利图,指着其中的关卡门道和陆涟细细地说起来。才知道那突起的几伙盗贼原是东南流窜的流寇,穷凶极恶,个个都水性了得。如今顺着这大灾的“东风”为非作歹。 越郃又找来官员议事,也不避着她。他摊开这卷水利图,和幕僚们商讨起来。 门窗紧闭,陆涟盯着这细密勾勒的水利图,只感觉那密密麻麻线路歪歪扭扭着让人心烦,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于是乎她起身走到屋外,吹点冷风透气。 来人界越久,反而越来越能体察到冬暖夏凉,她的身体也时常感有疲惫。 视线往外移,不远处一伙伙车夫拉着粮草往赶。马儿踩踏着泥浆向前踱着,后头车夫在艰难地把着车头前行。 离得远也可以听到那些绑腿的车夫喘出的粗重呼吸声,一声声叫得她也心头发紧,好似也负着石石米粮前进。 她一时居然也共情起来,莫名地伤感起来。 她的记忆里忽然闪现出很多断断续续的片段。摇摇晃晃的视角,在嘈杂的路边慢慢走着,沿途都是路边那些难民乞丐,她的眼前蓦然浮现出他们因饥馁和寒冷而凹陷的脸和发抖的身子,与此时看到的一队队的马夫重迭。 真是,太过蹊跷了,为何有这样的记忆?陆涟烦躁地拍了拍脑袋,没敲几下,一双手就按住她的太阳穴,指腹摩擦着打旋儿,为她揉捏着酸痛的地方。 她心下了然,渐渐就松下手,身子也朝后仰去,完全依在身后人的身上。 “殿下是身体不适吗,现在好些了吗?北地风寒,哪怕南下了也一定比东南的温热来得稍寒,您还习惯吗?”越郃的声音就从背后低低的传来,热气擦过陆涟的耳廓,让她腰间一酸反倒酥麻了身子。 “无事。”陆涟摇头,转而借动作转过身去。她和越郃离得极近,“月牙儿突然出来了,是想出来陪我吗?你可知我刚刚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殿下既然如此言说,或许想的是……”越郃未再多言,他的眼神游离到陆涟的唇上,好像在用眼神刮擦着。不过这些举动总是躲避着陆涟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占有欲只有在暗处潜滋暗长。 “灾情如何了,难民有安置妥当吗?我如今也算是跟在你身边从头再来,这些事情本该不是我管,我方才看着他们甚至有些心疼了,受了大挫折的人确实迥然不同了。”陆涟言东指西,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觑着越郃的反应。 “那要不要去施粥,殿下?”没有如她的愿,越郃绕道她的身后,声音低低的自身后传来。她感觉到肩上的披风向上拢了拢。 “也好。”她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子。 施粥久了也是力气活。也是好笑,且在寒风中久站着,举瓢抬瓢的动作把胳膊累得酸疼,她不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硬着头皮麻木地重复舀粥的动作。于是便总是把控不好,粥多粥少倒也无人抱怨。 未有多久,越郃心疼她久劳,便替她来盛粥。陆涟乐得如此,也没有推拒,但是一直站在他身边陪着。 越郃见陆涟一直抿唇看她,于是自顾自说起:“殿下从前布施,提醒过月牙儿不可搅粥,怕凉得快,月牙儿都记得。” 这一切他都记得,只是对面之人一脸茫然,他便兀地自嘲一笑。 他还记得这样相似的光景,也是晨光渐落,布施的锅底只剩下薄薄一层凝结的粥块,陆涟便命人把这锅底的一层盛起来端给他。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瞟了一眼,摇摇头:“脏。” 这白粥,或许不应该称为白粥,其上漂着一层的灰尘。 数年间他从来没有思考过陆涟为何让他喝粥,只是到了现在,他才真真正正理解到。那时候他一时间尚未缓过神,待这扑面的风吹过,才恍然,人早就走了。 他想到这些年的岁月,一时间旧日时光翻涌,内心酸楚不堪。原先在殿下灵堂里未曾垂落的泪水一涌而出。 他尚还记得陆涟带他去江南。他留恋数年的酱油伴着香醋的豆干丝儿,殿下带着他到门洞街旁的小馆子,那里里面有吹笛的戏子,还有好吃的菜团儿和蒸糕。 “怎么了?”陆涟皱眉问道,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越郃摇了摇头。“殿下可是累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你先回去。” 陆涟又在外站了会透完气便欲归,突如其来的头晕让她跌了个踉跄,手因维稳蹭到了门梁开了个豁口,往外渗血。 一个幕僚出门解手归来,正巧看到她伏在墙壁上,血顺着臂腕染红了褂子一大片。忙喊人来包了扎,照看着她到卧室休息。 陆涟初来乍到,喝惯了天子脚下的水,来了这边远属地,水土不服。泛着恶心了几回,每每干呕也只吐出点苦水。一连了几天进了些米粥。 待到而后几天,她渐渐适应,便也启程到前线。 前线边防杂乱,商天师的属地还在腹地深处,不拔除沿河的流寇很难达到。为此陆涟一行人此刻愁的便是如何突破这道关卡。 “南防孱弱,为什么不派兵过来?”一行人议事中,有个大块头的官员抢白,他见陆涟一行人来,仿佛得了救命仙丹,以为至少拖来不少兵粮马匹,一看确实两手空空。如今左看右看等不到增援,便沉不住气了。 越郃对他的无理毫不介怀,反倒是淡淡一笑。“你欲边事速成,故多以虚张声势来诈敌,这几日盗贼也定码着我们的动向,见大张旗鼓前来,反倒是会有所准备。” “那以将军的意思,是几日才能平息?”那大块头挠挠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陆涟和越郃相视,越郃手一摆,如此意识不言而喻。 “一两年,那怎么行?一两个月我都嫌长!”那官员急忙道,“这位大人,我想......”他看着越郃这里突破不了,转头向陆涟,只是看两人微沉的面色,陡然住嘴。 “你想往鬼门关奔,我不拦着你。你自己掂量着。”越郃回身斥道,“如今灾事方起,北部又是大起瘟疫,大水淹了军漕,粮草调拨尚在路上,现在动手不过就是交付任粮给他人。” 越郃的五官浓艳,眉眼间总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如今皱着眉头,反倒是显得有一些威严。 那大块头闻言低头不语,他便沉声道:“我听闻州曹遁去,此时正是群龙无首之时,百姓正在受苦受饿!虽然是随了盗贼反逆,正是危机之时越要审时度势,不要一时犯了冲动,赔了身家性命。” 船舱 he hua n9.co m 入夜,越郃回房,看见陆涟坐在椅子上用花油抹头发,回忆起当初服侍的日子,一时间有些感慨。惯性使然,他接过陆涟手上的花油,倒在掌心旋转抹开,一层一层从发干往下抹。 “轻点,疼。”陆涟乐得有人伺候,不过越郃做武将数年,手上偶时有些没轻没重的,这时候她就不满地嗔怪几句,换得手头上的动作轻柔几分。 “我们去腹地寻天师可否绕道?如果有小道可以从它处走,你就随我一齐去,调拨护卫侍去前线。我看他们也撑不过多久,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陆涟摆弄着抹好的发丝,凑近鼻尖闻了闻。 “殿下,想好了吗?”越郃在她身后为她捏肩,听到陆涟的命令却毫无异议。 “越将军在我身边,我可以放心大胆地睡到天明不是吗?你的军队不是吃素的,这点我是知道的,何况都是赤眉军。前线打紧,我也是为北地考虑,我不需要那么多人马,天灾人祸还是早些遏制。” “需要多早?”越郃的手停住了,在她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好像在盘算着如何打算。 , “最快多久?”陆涟和他相处至今,知道越郃的雷厉风行,如她所料大概后日就可准备妥当。 越郃私下令承行的官员专办行程所需,打点了一整日就准备出发。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用了几架使用颇久的轮船,被灰尘蒙得又灰又脏,不过却异常结实,内舱做了翻新,看着和外头迥然不同,洞穴状的小舱内铺着柔软的榻子。 陆涟来这里没多睡上几个好觉,随着小船摇曳反倒沉稳睡去,一觉醒来却不知是何时岁,一抬头就看见越郃就守在旁边,见她醒了连忙将视线移开。看好文请到:h eh uan6.c om “到哪里了?”陆涟一阵腰酸背痛,想掀开帘卷透气,却被越郃扣住手。 “殿下。”越郃说得异常平静,“不可掀开帘子,窗外都是毒瘴,若是还是不适,月牙儿为你捏捏肩。” “我睡了多久?好不容易睡了这么久,醒来倒不舒服,真奇怪。”她听罢赶忙把手缩回来,如今也是半个肉体凡胎,想来受不了毒气的侵蚀。 “从前殿下外出时总是睡不安稳,我都会点助眠的香,这次来北地是月牙儿一时疏忽没有备上,昨日叫人寻了熏香,如今看来效果很好。”越郃闻言淡淡一笑,他直勾勾地看着陆涟,像个摇尾乞功的小狗。某种思绪一旦孕育除开,他就容易为之激动。 陆涟皱皱眉,把手托在额角审视着越郃,她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表现,就好像复杂的情感单一化为一种浅显的表达。 况且这样直抒胸臆的好感和爱慕并不是给她的,她真是……受之有愧…… 她睡得还是太少了,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没由来的烦躁。“我睡了多久。” “嗯?”她又挑眉,“我想你可以肆意一点,越将军,我和你坦白过了。” “两天。”越郃的语气里带着丝泄气。 “还有几天到达?”看好文请到:h eh ua n6.c om “顺水流一日或者两日?”越郃很会审时度势,恢复到那副淡漠的模样。 “那这是从哪里走?阿斧就在前舱,根本无人掌舵,难道是在顺水流吗?之前有这条道可以走为什么还要再在那里浪费几天?”陆涟看着越郃的这副模样反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走到越郃的身前。 她半屈左膝,撑着船舱内壁,勾起他的下巴猛地抬起,逼迫他们对视。 陆涟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闪烁的火光,也可以从那里看到自己略带愠怒的表情。 你失态了,陆涟。你怎么可以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捏合指腹挤压着越郃的皮肤,在那上面留下一道红痕。 “因为……这片河域……” 越郃还未说完,船外忽然传来剧烈的浮荡感,船体小幅度地摆动起来。他立刻闭上嘴,和陆涟对视一眼,快速从案几的暗格里拿出了滤毒的巾帛递给她。 “殿下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怎么样。”说罢就抽出他的剑挂在肩上就往前舱赶去。 陆涟心疑是触碰了礁石或岸边,于是只靠着案几小眯了片刻,她用手挡住光线,想要再度睡去。却感觉船舱又砰然一动,这下睡思荡然无存,裹好巾帛掀开舱帘往前奔去。 到了前舱视野开阔起来,她都能感觉到前方送来的风带着些咸腥的味道。 前舱和甲板中间隔着厚重的门,门阀上挂着极重的锁,陆涟把它扯下,推开门。 笨重的船体在河道上仍顺着水流徐徐向前,往下望就能看见污浊的河水像是巨嘴般一波又一波舔舐着船体。一团团因水汽胀大的黑烟扑面而来,熏得陆涟眼睛疼,水花打在甲板上留下乌黑的暗渍。 她有些站不稳,不住地喊着越郃的名字,笨拙地掉头想往左舷走。 舷帆猎猎而响,盖过了水流响声,水速不慢,她压低重心想要绕道甲板后面。偌大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四处都氤氲着黑团烟,视野并不清楚。 迷雾 脏污河水卷着浪把特有的腥气推上来,陆涟被这气味呛得要咳嗽,半掩着鼻子尽量克制呼吸。 抬头看天空比初时更显晦暗,船舱几乎像滞空在一片升腾的黑雾中,脚踏的船体随着波浪慢慢摇摆着,偶尔一个浪头打过来,让她几乎站不稳。 寻常的声音并无用处,四周毫无遮挡,但有如包裹着屏障还能听到一阵阵的回响,像是在回应她这个唯一活人的呐喊。 两种异样的温度在身体里对抗着,体外是阴冷严寒,体内却燥热难耐,她好想喝水,想要一些甘甜的液体可以滑过喉咙来抚平整个体躯的燥热。 这里根本没有人的踪迹,所有人都去哪里了? 越郃连同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他们并不在周围。船舱的几个入口她都有推开过,里面根本没有人。 离开的时间间隔并不短,她在舱内也一直有细心留意舱外的声响,怎么会不声不响就消失了。待在船舱外并不是安全的举动,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毒沼,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喉间火辣辣的,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并没有搞清状况,贸然离开安全地带是极其危险的。 陆涟感觉到有一股黏腻的触感拂过她的肩胛,并没有在意。凭着记忆往前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动,手挥动着妄图把那些粘稠的黑雾驱散。 把那些碍事的板条箱踢走,撞击声制造出沉闷的声响让凝滞的空气多了一点声响。从登船木板渐渐往前靠近,明明那扇门就在眼前,她却觉得它在无限游离。 后退后退后退!不要再走了! 她觉得这样的场景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没有办法,待在这里鬼知道会遇见什么。只能把指尖搭在手腕内侧,稍稍用力掐了掐自己来平复心情,复而弯了弯腰,做出俯冲的姿态。 事实上舱门离得并不远,在她奔跑的途中,一个浪峰把船舱冲得不稳,就被颠得摔倒,涌上的水花淋湿了衣裳。 撞开门,眼前的场景却一片漆黑,像布满了浓雾的黑夜,在前方有规律地摆布着数点光源。 陆涟扯出一丝犹豫的笑容,在原地默默等待了片刻,最终还是准备进去。 如果往前走就可以发现那些光源是一道道红漆大门,门不断往前蔓延,延伸到一片长走廊的尽头。尽头是一处更大更亮的光源,在无节奏地闪烁着。 这是什么地方? 她并不想知道,但直觉比意识更先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就像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门已经关上了,既然想困住她,那就不可能打开。 箭无回头路,她选择不再回头,慢慢往前走,一扇一扇把门打开。 第一扇门里面什么都没有,第二扇也是。 从第叁扇开始,就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她没有选择进去,就抱拳冷眼看着那些房间里的景象,事实上她进不去那里。 她看见了房间正中央醒目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然后视线移开就能看见屋里的陈设倒是挺豪华,头顶是雕花的吊顶,黄铜配饰被擦得闪闪发亮,一旁的餐桌上摆着上好的瓷器。 恰如惯常的恐怖片的套路一样——平常成设的屋子里站着一个平常的女人,她就久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这个时候……只有傻子才会跑过去拍拍她。 至少陆涟还没有措辞好招呼语,她选择关上门。 复又去开另一扇门,开门就迎面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并非是寻常男子的长发,是个寸头,眼角有很长的伤疤,他的眼神冰冷可怖,身后已经摆着无数条尸体,他现在在疯狂用刀捅刺着身下的人。 屋子正对门的位置开了扇窗户,一个小女孩就趴在那里悄悄地望着。 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太过骇人,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把脸,错觉以为滴溅出的温热的血液洒在脸上了,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用手敲了敲门,门上挂着的帘布使得声音发闷——她不确定屋子里的人是否能感应到她,于是试图以声音吸引他。 男人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视线却不在她身上,他猛地去看窗外,只是那里已经没有了小女孩的踪影。 她又陆陆续续开了几扇门,其中的场景各异,不过也不乏血腥暴力或者财色酒肉的场景。 幸亏陆涟身经百战,有颗不惧血腥杀戮,牛鬼蛇神的大心脏,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去开门内盲盒。 门内端就像是浮世绘,她可以借这些画面去洞悉一些可怖的,不能展露于人前的人或事。这些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些画面是故意要让她看到的吗?如果是的,那所谓何图呢? 这样的长廊黑暗无洞,只是有个冷静的头脑在向外看——她只想要离开这里。这是陆涟的优点,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执着完成她所需要完成的目标。羁绊和阻挠最终都会被剔除在她的信条里。 在她偷懒绕过一扇房门之时,那扇被忽视的房门像是在宣泄委屈般,猛地洞开再闭合,连续几次下来就吐出了一个人。 陆涟看到了那张脸,灰色的瞳孔她根本忘不掉。那人的眼神还是那样,明明是柔和似水,却能像针尖一样,一直扎进她的心。 这样的眼神在浓雾中移动,一直向前。 她感觉到脑瓜子嗡嗡作响,然后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前走,企图追上她。那个人灵活地游动在黑暗里,速度飞快,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冲了进去。 追上她,陆涟!追上她!陆涟在内心咆哮。 打开门,她发觉这是一个环形回廊的顶端,微微踮起脚就可以俯视到有无数的人在聚集在一处巨大的神坛下方。 咚咚咚的鼓点敲响了人们的节奏。红色的火光炸在空气里,映照的黑影在搅动着。 这样的乐曲简直让人头皮发麻。那音符是怎样营造出氛围的?陆涟感觉到有很多的过往的情感在旋律中复刻重现。就好像是连绵的阴雨,能闻到被淹没在土层下松针腐烂的气味。 眼下的人们就像不知疲倦一样绕着神坛跳着舞。她又看见了无数的舞动的裙摆,还有擦拭茶具的仆人,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长得都一样。这样熟悉的场景带动着一股黏腻的恐惧慢慢爬上了她的肩胛骨。 在那场竹林的幻阵中也是这样,这些场景究竟是什么?她忽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即便深知一些不可触犯的道理,还是不自觉地走过去,宛若受到感召。 心魔 吧嗒吧嗒吧嗒的脚步作响,明明是隐藏在巨大的声浪中的,可是乐曲就这么恰如其分的停止了,好像再等待她停下的脚步继续向前迈去。 陆涟朝下望去,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视线与她汇集。她不知道该看往哪个方向,两方就以一种诡异的形式互相对望着。 直到来人继续踏步,那些音乐复又响起了,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没有人再看她了。 陆涟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那个人躲到哪里去了?等到绕过人群走到了一个高处的圆形露台上,得以以一个清晰的视角来俯瞰全景——所有人都向着这张像餐桌的露台涌了过来。 人群的蜂拥而至无疑是极端渗人的,密密麻麻的包围着都是一些死板的僵硬面孔。 她去哪里了?她是不是又躲在了后面了。她并不管这些形如木偶的“人”群。 这些人就这么拥拥挤挤地聚集在露台的周围,嘴里一直在翕动咀嚼着,咯咯咯的声响不知是上下牙床叩击在卖力地叩击还是关节在大幅度地扭动。 光源渐渐地四散,使得陆涟所站着的一小块片区暗啊暗,暗啊暗,暗到她只能踮起脚往边缘走去,而原先可以回退的连接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段,心境渐渐回落不再有起伏,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希冀找到破局之法。 这片神坛好大好大,大到可以撑破船舱。四周的人手已经攀援在露台的石板上了,指甲刮擦的声音自此传开。 她试着取出佩刀去斩断那些攀上来的手,可惜一旦触碰到,艳红的火焰就会吞吐着卷上来,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再很快燃烧殆尽。 刀刃无休止地朝前猛砍,无数的火光攀援而上。露台下的人们还是不知疲倦地想往上爬,哪怕每一次刚露出半边的头就被陆涟狠狠削去了脑袋。 陆涟深吸一口气,扭动着酸涩的肩膀,她松开手,将指腹沾上的点点余灰抖落。 佩刀落入人群,她只能忍着剧痛,叁指为旋狠狠地把那些人的头向后弯折——这样一击毙命的方法需要的体能却是最大的。陆涟感觉到自己的手上的肉几乎要焦黑了,疼痛和杀戮的快感冲撞在内心。 这场游戏的胜者就该是她,她垂眼笑起,目光所及都是被折断脖颈的尸体,有火光自内而勃发。这一切,都可以烧掉吗? 这里太光怪陆离了。 她企图闭眼抉择,退回到露台的中央了,这里已经没有光线了。她被人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地跪下,再度睁开眼一切影像又立刻改易了。 四肢被藤条一样的东西粘了无数的场景来回切换着,就像放映灯一样,她坐在放映室里一帧一帧地看着长此以往的经历,这给她临终前的幻灭感。 一阵头晕目眩后整个人飘飘忽忽就像做梦。再度睁眼还是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只有头顶一盏灯直直射下来,她看见四周站着无数的人正弯腰看着自己。 床架上被密密麻麻地钉上了钉子,她感觉到莫名的气愤,想要拔出钉子把所有人驱走。但是指尖一触尖物立刻就流出了鲜血。 看到她受伤了,围着的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还发出细细密密的笑。她讨厌这样的感觉,简直要怒不可遏了。 “姐姐。” 空灵的嗓音自头顶袭来,陆涟坐起身,这时候所有人都不做声了,都看着她。 陆涟终于能真切地体会到内心深处的恐惧了——要说她这个人吧,总该要提名最佳伪人奖,她几乎干什么都是游离在秩序之外的,口袋里又有许许多多的棋子,可以用他们来开启新的游戏,然后准备好再次品尝他们带来的后果,或者再次在它的荒诞面前战栗,再次经历内心的地狱。 她知道这是副本,所以不会过多注入感情,她只会对人物产生人道的怜悯,然后再在上帝视角俯瞰他们的全力以赴。 只是温已敛是一个插曲,很可怕的插曲。 她让陆涟第一次感觉到掌控的生活突然的失控的崩坏感。这是一个多么至真至纯至善的人,哪怕现在当了女鬼,就也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用那双眸子望着她,引诱着陆涟止住颤抖的手,然后连滚带爬地奔向她。 阿温,你的眼睛怎么那样的冷,你这样看着我,我的心也会结成冰的。陆涟在心里默念。 她感觉到眼前的人身上所散发的河水的腥臭,以及毫无人气的冰冷。 “你是化成阿温来骗我的鬼怪吗?”她直率地问了出来,企图打破眼前人想要装神弄鬼的前调。 温已敛轻轻叹了口气,她冰冷的手扣住陆涟的手腕,小指在掌心画圈——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记号。 “这么久了,姐姐还没有忘记我啊,居然还时时刻刻把我挂念在心头。什么?你在摇头吗,不不,你看,你的心魔居然是我。”温已敛又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陆涟愣住了,她直直地盯着温已敛。 “是啊,这里不过是梦余窟,你害怕谁,我就化作谁。那你害怕我吗?”温已敛阖上毫无温度的灰色眸子。 “所以你想要干什么?杀了我还是夺舍我,亦或是把我永久地困在这里,往好一点说你还是要和我做交易,然后换取我最重要的东西?”陆涟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去说出这些话,她明明知道这并不是她,却还要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 “姐姐,阿温不想这样做。阿温告诉你,从外面进去的,不能污秽人,唯有从里面出来的,乃能污秽人。” “你可知道,这世间俗物,有几人能落进这里?都是待到骨肉销形,才当有个好样法。姐姐也不必拘礼,纵是积了身浪气荡的毒垢啊,也切莫学这清高模样了。” “这里是你内心的写照,姐姐不相信吗?随我来,那阿温可以洞悉你的内心。” “姐姐,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杀我吗……你说不出来,我却比你更清楚……” 梦余 “咳咳咳……”陆涟因着极大的心理波动不由得干出来,眼神阴翳地毫无一丝温度,用控诉的神色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忧伤地看着我?凭什么在我身边你很痛苦!难道我亏欠过你吗?”她感觉到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一瞬间几乎要失去了力气,她想要把自己的愤懑和嫉妒发泄出来。 胸骨中的那颗心脏跳得愈发剧烈,隔着血肉一遍一遍叩击着骨骼,为她温冷的身体涂上一层热度。 “我真想要把你的眼珠挖下来,然后独独留下来,这样你就看不了他了。或者如你的愿,我把这双灰珠子送给他,叫你生生世世地盯着他。”陆涟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去,轻慢地抚过温已敛的脸,她的眼神就像淬了毒般。身量又完全可以笼罩住眼前娇小的身影,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姐姐,你真的想要这样吗,还是说像这样吗?”温已敛温润的灰色眸子浮上一片水雾,她用纤细的手指插入眼窝然后捏紧,眼珠带出的血丝沾在指缝里,还在轻微不停地跳动。 她很平常地把那两颗眼珠递给陆涟,然后用两个黑洞的眼眶继续注视着前方。 “你还是太善良了。”陆涟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梦余窟啊梦余窟,梦之外所希冀的敞开的话,都可以在这里说出来。 只是在蓦然间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分清现实和梦境,会有人不怕痛吗? 敛眸恢复神色,她也终于意识到站在身旁的根本不是阿温,那是她心里的阿温模样吗?还是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怀念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姐姐,让我们来玩一玩捉迷藏好不好,找到了你自己的门,你就赢啦!赢了你就留在这里陪我,输了你也要和我不分开。”温已敛歪着流着血泪的小小的脸问道。 “哪一扇门是你的门?”陆涟平静地问道,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知道温已敛的那扇门。” 温已敛咬咬嘴唇,空洞的眼眶盈满了一些潮湿的液体,然后缓缓流了下来,紧接着她的全身就像烧蜡一样,皮肤滑满了烛泪一样的液体。她把手指向最远处那扇忽明忽暗的灯,那里什么也没有。 直到她最后完全融化成水顺着暗缝流走,空气里只留下她微弱的嗓音:“姐姐……姐姐……你说得果然没错,你不懂阿温,你也读不懂自己。你瞧,我没有那扇门,我是谁创造出来的呢……” 再多的话就细弱蚊蝇听不见了。 四周的场景转瞬暗了下去,再度亮起四周又变换了模样——走廊两侧都是闪着微微烛光的门。 陆涟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抱胸审视着四周,好像在思忖着什么。但是实际上她只是去系统商店选购可用的道具。反派系统还是未曾激活,她只做了两个任务拿了零头的积分,想要换实用的道具并无可能。 好在系统的商城还可以折合使用上一世的过期积分,她便用过期积分兑换了一张身份改易卡,既然想来想去并无其他破局之法,那就只能上科技了。 为了响应系统不能OOC的号召,陆涟自从改易身份后过得并不如意,至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暂时压住了颐指气使的傲慢派头,不得不伪装成温和谦逊起来。 不过有了这层神力的恢复,她又觉得自己可以“狐假虎威”地仗势欺人了。 催动神力感知这层的虚无,方知这梦余窟的构造和自带结界的上古神器类似,它们自诞生起就是和神力相斥的存在。若在结界之内,神力并不能将其彻底摧毁,只能粘附在结界的外缘。 她皱皱眉,半跪着探下身子,以左手撑地以激荡神魂,猩红色的神力自手掌心发着光一路在走廊蔓延,点燃了四处的火光,所有的门砰地一下都被摔开了,发出齐刷刷的响声。 若说学生时代最害怕的是什么事情?无疑是班主任在上课期间蹲在窗外一角偷窥全班的一举一动,这样的视察行为之恐怖效果可见一斑。陆涟这一次可算是体会到当年班主任的视角了。她一扇门一扇门地往里头望去,负手像个校领导一样慢慢地在走廊里踱步,是这样的,她连神力都不不屑于使用。 【这世间俗物,有几人能落进这里,待到骨肉销形,才当有个好样法。】 她的脑海里又回响起这句话,总觉得这话高深莫测又文绉绉的厉害,副本的文案编写组从来不做无用的工作,破题点或许就在此处。 【从外面进去的,不能污秽人,唯有从里面出来的,乃能污秽人。】 她又想起这句,放在心头细细咀嚼了个两叁遍也没有琢磨出什么含义——文案组你就是在刁难我啊! 走廊两端的房间内还是演绎着他们不同的春秋岁月,偶尔被期间的内容吸引,陆涟少不得站定在门口好好观赏一番。 “殿下。”在左手第二间的房间里传来一丝暧昧的喘息,而后这熟悉的称谓让她条件反射性望向那里。 这里的每扇门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遮掩,好像是佯羞诈愧地拒绝来人的窥探。而门内是怎样的光景,她也不得而知。 “越郃?”陆涟用虎口包住门边,慢慢往里推,然后把身子探进去,想要看看里面的模样。 “殿下,殿下……”随着她目光的探去,内里的声响巧合性地迭迭高昂起来。 红鸾帐内,越郃的脸显得尤为的苍白,眼下的青黑尤甚。在柔软的床铺上,那个蜷缩他的怀里的是谁? 陆涟感觉到有点毛骨悚然,她瞪着越郃,眼神注视着他苍白的唇角的黑屑。 她从越郃平静且昳丽的面容下发掘了某种深刻的痴狂,但不确定它的来历,只是这样的痴迷所对应的是什么呢? 癫狂 这是一具焦黑无人样的尸体。 陆涟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消失在他的口角,他一点点吞吃掉、连骨带血,连皮带肉的,一些完整的皮肉,也被爱惜地吻一吻,然后一并咽下。 她看着有些牙酸,不由得咬了咬下嘴唇。很难把自己想象为一具焦黑的尸体,以及…… 那段缺失记忆的副本里越郃究竟干了什么,她又干了什么? 为何在越郃的梦余窟里会是这副模样?这也太过于猎奇了吧。 即使眉头已锁成川字,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准备看下去,做人胆子还是要大一点。 越郃用嘴啃着,身下的孽根有如擎天之柱般地向外人宣誓他的亢奋与激动。 “你他爹的在玷污我!”陆涟愤愤地啐了一口,目光坠到他的下体上,如果眼神似刀,她已经操刀完成了切割手术了。 “殿下……”越郃满足地发出一声长叹,一个激灵的颤抖,把乳白的粘稠的精液射向半空——这不算是他的良心,只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精液融到血液里。 他唾弃自己,唾弃到会拿鞭子抽打自己。这是消除罪孽的最好方法。 他满足地睡去了。 或许是梦境中的无常,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黑夜的降临,那团残破的焦黑的尸体消失了,越郃也消失了。夜像大海,众所周知大海是没有关于羞耻的记忆的。只要躺下沉沉地睡去,让海浪舔舐你的双脚。 这一刻你就想去打捞什么,但是海里没有鱼儿游曳。 夜幕带了一条血色的蛇,卷曲在红色的鸾帐内,若不有心观察或许就会忽视掉这抹艳色。 正对的床帐后有一小角被纱遮住的地方,暗红色的阴影在那里涂开。另一条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缠绕住血蛇的蛇身,然后长尾盘在它的尾端,一圈一圈收紧。 那条血蛇抬起颈子显现出更高昂的姿态,它张开嘴发出威胁的哈气声。显而易见它在拒绝求偶,拒绝交颈。 但是那条偷袭的蛇像依恋似地紧紧缠绕着血蛇,紧紧地不放。然后张大了嘴巴,咬在血蛇的鳞甲上,任凭血蛇疼得嘶嘶作响,收紧蛇尾也不放手。 渐渐的,血蛇不动了,它像一根藤条一样毫无生机地软在那里,任凭那条蛇对它做着最亲密的举动。 陆涟目睹了全程,索性她饱读圣贤书,也是知道一些意识流以及意象的作用。她猜测这两条蛇就是她和越郃的表征。 在越郃的梦里,她被他无数次杀死,无数个模样的扭曲,最终都是这一个指向。 越郃我真是看错你了,表面装得这么忠犬,你小子怎么这么巴不得要我死啊?陆涟被这些变换莫测的画面弄得哑口无言。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又如水波纹一样扭动着,再次抚平后又是不一样的画面。这一次她目睹了一个孩子的成长全程——她的成长全程。 从被抄家,被带进宫里,侍奉在和她一样面孔的人的左右。陆涟得以窥见她的另外一生,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且陌生,她明明知道这是自己,但是被像玩偶一样摆弄。 陆涟当然也调查过越郃的平生,但是他的不义崛起就注定着上一层历史需要不体面地消亡。越郃的家室、成长路线以及夺爵经历都被好好地封锁住了。她只能依靠自己的所见与旁人言说的蛛丝马迹中拼凑一个完整的越郃。 这就是越郃从成长经历吗,她也参与其中了,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就像电影剧情一步步深入,终于进入了高潮。陆涟终于意识到她彻头彻尾地都被这个看似乖顺的少年欺骗了,哪怕是他在做爱时那些毫无顾忌的呻吟声,不是为了取悦她,原来那是包藏祸心的呻吟。 在这场故事的结局里,她并没有像之前的幻境一样顺理成章地被杀死,越郃提前就已经盘踞了青宫,架空了太子势力。于是那场人为的大火没有烧起来,他也终于把陆涟牢牢地握在手里。 陆涟最终有没有妥协,其实在越郃的设想里是没有的,但是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无比渴望殿下对他的背叛的原谅,故而余下的梦境里陆涟又恢复到了原本那个刻薄尖酸又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们同塌而眠,毫无休止地彼此交颈缠绵着,然后累倒在床上睡下了。越郃睡得并不安稳,手臂伸到外处,来来回回摩挲着不停;而陆涟依旧醒着,保持着极为安静的状态,并不发出一点声音。 陆涟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越郃拿毯子蒙住了头,微弱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 她感觉到一阵的疑惑,一股暗流涌动的冲动驱使着她往前走,等到她走到了越郃的身边,用手推了推他。 “殿下……”越郃的嗓音里还带哭腔,他的眼神流转着盈光,他把肩耸起来,显出紧张的神色。 此时此刻,他们都望向了彼此的脸,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像要扒开皮肉一样试图去探究这张面皮背后藏着的是怎样的心。 陆涟探出一侧手臂,伸手抓住越郃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直到两个人的脸几乎要紧贴在一起。越郃的心在异常惶恐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肮脏的内心已经被这样的眼神给剖析地彻底,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 越郃摆不出那副卑躬屈膝且温顺的嘴脸了,他的獠牙一经面世就再也藏不住了。 “殿下,殿下……”他的眼神变得偏执且憎恶起来,“你为什么要来阻止我?你都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我每一次看到你,就要回忆起那场大火,你在骗我!骗我!” 做死人最爽了,做死而复生的死人更爽,直到有一天和悲痛的在世者会再度重逢。陆涟从未思忖死亡带给独留者的冲击,她只是轻佻又傲慢地就离开了。 “你凭什么就死了,就留我一个人,你把真情践踏在脚底。” “你在这里我还用什么回忆你?” 自省 是这样的,死亡真是隔绝情感连接的最佳利器,因思念过度的情感都会顷刻间化为灰烬,强烈的复仇欲望会盖过失而复得的欣喜。 “你不许走,我要地把你困在我的梦里。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你还是殿下是不是?你回答我啊!你不许走,不可能走!”越郃几乎是用牙咬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歇斯底里,猛地怀抱圈住眼前的人,不断地收紧手臂,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恨你,恨死你了。”他还在喋喋不休幼稚的话。 越郃几乎是围绕着陆涟而成长的,他的性格、处事态度很大程度上受了陆涟的影响。 所有卑劣、狡猾与丑陋里或多或少都带着陆涟的影子。或许恰如那句话:【原生家庭铸造一切】,他在迫不及待地模仿且同样也想要取代她。 陆涟没有教会他辨别“爱”与“恨”的能力,当然了,连其本人也根本没有参透。她曾经专门去拜读过那篇着名的“图书馆30秒”,惋惜之余不由地扪心自问:你对自己的感情笃定吗?你对他人的情感笃定吗? 答案是做不到。 她深知自己的脾性,是特别特别敏感但是又很恶劣的人。在做无法达成的事情时就会不由得猜疑其他人是否也能做到,久而久之这份猜疑就会化成不信任,对他人的不信任,对自己的不信任。 她太脆弱了。她爱不了他人,他人也不会来爱她吧。 陆涟对人的爱是错位的,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大家都太爱在这种情感游戏里当胜者了。 她不想自己变得太卑微,所以并不轻易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多数时她更愿意让掌控代替爱。 所以越郃的爱也是错位的,他并不能理解爱,他以为那是一种不言自明的占有与强迫。 “你恨我?”陆涟的嗓音响在他的耳畔。 越郃的瞳孔猛烈地皱缩进去,他下意识想要去辩白他的情愫,但是一旦撞上陆涟的充满讥讽的眼神,又耐不住内心的惶恐。 “那你爱我吗?”陆涟又问他。 越郃此时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只能忍受着这语句中的戕害。 “你并不爱我,我知道的,但我爱你。”她说道:“你不要惊讶。人呢,或多或少存在着救风尘思想,我也不例外。我更喜欢你们这些弱小的东西,时刻处在低迷状态下的……人。” 她看着越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的模样,又补充道:“但这不是爱,月牙儿。你晓得吧,这是我控制你的手段。但是我不喜欢那些粗鲁蛮横的熬鹰训犬式,太过于露骨和不体面,这样的打压会让你不喜欢我是不是?会让你讨厌我是不是?所以我只能这样控制你,然后你就落入了陷阱,一步一步跟我走了。” 这样的控制更像包着糖衣的毒药,不是一种正向的情感关系,只是仰仗着一种病态的依赖。没有过健全情感经历的人会把它与爱划为等号。越郃就是这样,他以为自己非她不可。 可事实是这样吗?事实就是如此,去掉了语言的矫饰,他也不可能与此刻的自己分道扬镳。他并不认同他对于陆涟的感情只是一种依赖。 陆涟用手臂圈住越郃的脖颈,指节滑向跳动的脉搏之上的肌肤。一口咬在那处搏动的地方,咬的极其地深,也很精准。牙齿似乎长了眼睛,让一排牙痕整齐地镶嵌在那里。 他的皮肤开始刺痛,伴随着呼吸一绽一绽地疼。 陆涟把他推到了门边,轻易地掐住他的脖子。在他脆弱的喉结上,她感觉到了自己非凡的腕力,她并不清楚他下移的眼神是想欣赏自己的牙痕还是在品味那种刺痛。 “月牙儿,我从不相信所谓的救赎,谁是受益者谁就是最大的凶手。我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你。” “殿下,只有……咳咳……你慢慢对我冷淡之后,月牙儿才一点点回味,然后捡起这些碎片,嘶……拼凑一个爱我的你……你,你还是不让月牙儿如愿啊。” “我的痛苦都来自你,你凭什么要抛下我……” 恨也好,怒也好,这都是他所希冀的,那场火灾里毫无温度的眼神让他已经整整梦魇十年了。 “殿下知道为何会来到这里吗?我以我命催符让你来到这里,还有往后的事情,这所有的事情,月牙儿只是为了留住你,殿下,我求求你了。月牙儿已经忍受了没有你相伴的十年,我们还可以有很多个十年的,是不是?”越郃几乎要疯掉了,他觉得说狠话就能狠狠刺激到陆涟,让他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 “月牙儿,我们有这么多事情要做,爱与恨不是唯一的信仰不是吗?你入主东宫手握权力时会想到恨我吗,你鏖战西北叱咤风云时又会想到爱我吗?你与我缠绵卧榻的时候不会也在恨我吗?“陆涟用额头抵住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的恨太浅薄了,你难道妄图用恨意来捆绑住我吗。” “都是你,是你教我这样的。你说只要抢过来就行了……”越郃脸色越来越苍白,他高大的身躯垂在陆涟的肩头,合上眼,眼泪顺着两腮坠了下去。“我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那你学会了吗?”陆涟心底的某种情愫在慢慢蔓延,她试图把语气放得更加柔和,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月牙儿,我们走吧。” “如果我让你痛苦了,那我们就离开吧。”她看着越郃,就像看着曾经偏执又癫狂的自己,“原来我困扰了你这么久吗?” 她把手递给他。“对不起。” 对不起,温已敛。 陆涟X越郃的感情戏 陆涟把自己的意志教给了越郃来继承,两人关系纽带所代表的是【把控制当成爱】 读《窄门》,女主和父亲的谈话中,触及如何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父亲说要自信、支持、爱情....支持特指感情和尊重。 陆涟或许不能成为一个好的长辈,她羞于情感表达和企图控制他人。这是一种爱无能的体现。她想控制温已敛,越郃想要控制她。 兰舟的剧情是想陆涟真正看清她的偏执,她从A面与B面去正视这些。 邱妙津在《蒙马特遗书》里说:爱不只是情感,情绪,热情,爱其实真正是一种 “意志” 。然而,我得先学会对你缄默,懂得如何一点都不伤害你,唯有如此爱才会像巨浪的岩石般慢慢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