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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狼立国, 划疆而治, 不朝不贡, 令很多公侯府都起了心思,瀚王的外家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从送嫡女入宫便开始谋划,在天下刚大乱时便以拥立羽翔瀚为名起兵扩张。

    如今羽青鸾大军压境, 他们毫无退路,以他们一家之力绝难抵挡, 唯一的活路便是联合只有几位庶皇子家及旁边的乔世侯府共抗南疆,可其他几位庶皇子已经谋划要投降南疆。

    羽翔瀚的外家便在这时将他推出去, 意图让羽青鸾在兵临城下之时斩杀他于阵前,以断其他几位庶皇子投降的念想, 迫使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南疆,再图谋以后。在形势对自己不利时,羽翔瀚身死,让他们显得失去拥立的庶皇子,对天子大位显得不再具有威胁,以作保全。羽翔瀚有儿子,如果将来他们能够成势, 再拥立羽翔瀚的儿子图谋其他, 亦是一样。

    然而, 千般算计, 抵不过南疆兵势强盛。

    他们有坚固的石头垒砌的石城抵御南疆的箭雨床弩,却挡住那比城墙还高的攻城梯,更挡不住轻易撞开城门的攻城车。

    玄甲军攻城, 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容易。

    羽翔瀚没如他的外家所愿,在阵前被羽青鸾斩杀,但他的城被南疆王府攻破,他的府邸遭到玄甲军的查抄,妻眷家小、母亲都被玄甲军擒获。

    在大凤朝战乱中掠夺其他封地获得巨利的累世公侯府,其强盛富庶在大凤朝是实打实地排在前列的。

    他们跟武侯联盟不一样,武侯们各有各的封地,看似抱团,实则各自为营的散沙,一击即溃。故,羽青鸾打他们,打下一地,治理一地,以稳妥为主。

    可打占据数十块封地的累世公侯府,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他们可以说是不伤皮毛。

    羽青鸾着急北上迁陵,又有裴曦随行为她处理后勤、稳固后方,她不必再像打武侯联盟时那样既管打仗又要治理城池,如今只需要带着大军攻城夺地即可。她连粮草、军械这种头等大事都不必操心过问,全由裴曦为她办得妥妥贴贴。

    若是其他人,她必不敢这样,需做防范。

    可她跟裴曦,夫妻一体,全无顾虑。

    羽青鸾提着三尖两刃刀上阵,亲自带着玄甲军追着羽翔瀚的外家打,打得对方连气都喘不过来,没等他们跟其他庶皇子谈好联合,便已经把他们的封地全部拿下。

    老六瀚王跟他外家,兵败如山倒。家被抄了,杀头的杀头,当苦奴的当苦奴,他和家眷都沦为苦奴,服苦役。据说干好了,能放归成良民。

    ……

    羽青鸾趁势追击,一股作气,连同旁边老五羽翔翱的五块封地,一并拿下。

    老五羽翔翱跟他的外家,虽然连成一气,但他很清楚,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什么东西是舅舅的,自己的东西如果交给舅舅,就未必再是自己的了,于是对外家想拥立自己的事早有堤防。他小舅舅去南疆要天子印玺这么大的事,对他连声知会都没有,这让他生出十二分的警惕。他外公和大舅舅拿小舅舅蠢、自作主张说事,但内里到底如何,他只是不愿深究罢了。

    他对自己外家防备,外家给他的助力也有限。这些年,他扩张的封地都是凭父皇给的家底打下来的。

    老五夹在自己的外家、老六的外家、乔世侯府之间,日子过得朝不保夕极为艰难,就怕哪天自己没了。

    他刚就封时,羽飞凤眼看不成了,那时候确实动过成为继嫡子当天子的念头。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事多,有些事情愈发地看明白了。他父皇属意的、扶持的天子大位继承人不是羽飞凤,不是哪位庶皇子,而是他们的嫡姐羽青鸾。他们,从最开始,便没法同嫡姐争。

    羽青鸾知道老五跟他外家的态度,把老五跟他的外家区别对待,她接受了老五的投城,拒绝了老五外家的投城,发兵继续猛打。

    她收了老五的封地、所占的城池,将他麾下的战奴释放为良民,给户籍、划地,让他们卸甲归田,迁去那些饱受战火摧残打成空城的地方开垦种地。她给老五留了二百个府卫名额、一个县令的官职,他的府邸、宅院、除土地以外的其他产业,如作坊、商队等,全部给他留下了。

    老五所领的披甲人,愿意继续追随老五的,可以去他府上当府卫。有本事、审核过关的,愿意考玄甲军或武部的,可以正常谋前程。其余的,作退役处理。

    他们的退役待遇跟玄甲军、羽翎军没得比,几乎领不到什么钱粮,但……南疆现在最多的就是无人耕种的庄稼地,给每个人分地都绰绰有余。退役的披甲人在身份上并不是良民,而是退役兵丁或退役武官,能享受到一定的优待,比起以前没法谋到差使的披甲人强得多。

    老五穷,跟他打仗战死伤残的披甲人都未必能有这待遇。

    很多世代披甲人不会种地,也不打算种地,但土地一直金贵,以前都在大贵族手里,想买都没地方买,又有旁边六庶皇子的披甲人被抓去当苦奴种地架桥修路作对比,那些没考上玄甲军和武部的披甲人痛快地卸甲归田了。

    原本一些抱着当不了披甲人就上山当流匪心思的披甲人,见到玄甲军清剿流匪提回来的人头、割回来的耳朵,再了解到玄甲军的战功制,什么心思都歇了,老老实实地接受安排。

    老五依然住在他原来的府里。他嫡姐连封地都没给他迁,只叮嘱他有空多学学新东西,要是当不好县令会撤他的职。他新上任,对南疆政务不熟悉,有条例、有律法可循,也有很多从南疆派过来的官员从旁指点,还算适应。

    至于他的外公家,他做不了外家的主,也劝不了外家,亦明白嫡姐打他外家的原因,所以选择两不相帮。

    ……

    老八的外家有点不安,怕被羽青鸾像铲老五、老六家一样,把他家铲了。

    羽青鸾来信让他们出兵打乔世侯府,指定他们攻哪几座城。

    老八的外家,心头顿时稳了。他们如果按照羽青鸾的吩咐,打下乔世侯府那几城,待遇约摸能比照虔公府。爵位换成实权官职,公侯、其嫡长子授县令或一地的武部司司掌,除了土地,别的产业都能保住,土地也能留下一部分,需要重新办手续登记。

    有前两家庶皇子外家的前车之鉴在,他们更愿意当下一个虔公府,当即全力攻打乔世侯府。

    老八羽翔翎的实力是几位庶皇子中最强的,但他早在之前便到巨木向羽青鸾投城,跟他的外家又有抵御居狼的功劳,且他的外家并没有去做把控庶皇子行谋朝篡位的事。

    冲这两点,羽青鸾都得留些情面。

    至于老八有没有争天子大位的心思,并不重要。她的几个庶出弟弟,早在当年她还在京城、父皇有废羽飞凤的意思流露出来时,便都起了心思。有机会争,那自然是要争的,人之常情。

    她看的是他们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将来有没有能力做什么。

    老八的权势,当削的得削,当留的也得留。

    天下这么大,仅凭她和羽九玄,累死都治理不过来,不可能全靠外姓人和军队拱卫,天家子嗣封公镇守一方,不是全无道理。权势这东西,有人空出来,便有人顶上去,不是甲,便是乙。老八是她父皇的儿子,有能力、立得起来,是个拧得清的,总好过别人。承泰天子那么多孩子,不能都死都废了,总得稳稳当当地立住两个。

    乔世侯府卡在她进京的要道上,乔世侯夫人素有骁勇善战之名,也善拢络人心。

    羽九玄火烧乔世侯大军的尸体,烧得人心尽溃,她能在丈夫兵败病逝后稳住乱局、派重兵于险关驻防,是个有能为的。

    乔世侯府出自越公府,越公府的头上顶着神凤山塌的大锅,羽青鸾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投降,只能打。

    拉上老八共同对付乔世侯府,比老八跟乔世侯联合起来打她强。

    羽青鸾和老八分两路夹击乔世侯府。

    冬天,天寒地冬,大雪茫茫,大家都在过冬,并不适合攻城,可羽青鸾发疯般攻城夺地,不休息。

    老八不理解,很多人不理解。

    不过战争补给到位,有暖和的棉衣、手套、风雪帽、军大衣,不说餐餐有肉,至少顿顿有肉汤,隔上一两天能见到大块的肉,大家吃得饱穿得暖,晌钱也能及时发到位,战亡伤残抚恤从来及时给足不拖不欠,又有战功在。

    大凤朝如今能拿战功的地方不多了,除了乔世侯府,就只有能难打的居狼国了。

    大家卯足劲地打乔世侯府。

    冬天雪仗,遇到险峻路段,真没法攻。山上滚个雪球下来,都可能有雪崩。即使不雪崩,雪球滚下来,越滚越大,也能给大军造成伤亡。城墙浇上水就结冰,一夜垒得比攻城车都高。好几尺厚的大冰墙,箭雨都不好使,白送箭头。

    羽青鸾打仗,爱惜将士性命,不会一味地送人头强攻,于是,战事从冬天耗到开春化雪。

    京城传来消息,承泰天子陵被融化的雪水冲塌了。

    老八收到羽青鸾的信,看到前面,脑子嗡地一声,失声喊了声“父皇”。他父皇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记着的,却没想到,陵塌了。

    他突然明白,他姐嫡为什么这么赶着攻城了,这是急着去迁陵啊!

    他赶紧把信往后看,就见信上又写,早在平定东南时便有父皇母后向她托梦示警,故她早已经吩咐太卜司将父皇的灵柩秘密迁出另行安置。

    天子灵柩,不在寝陵之中,那跟天子不住在宫里,在宫外找个破宅子栖身有什么区别。

    老八想着都心疼他爹,当即召集麾下所有人,又找到他舅舅,让不计代价地攻城,拿下乔世侯府。

    他的外公、舅舅们,看他的眼神都是你疯了吧。

    老八对自己的舅舅和外公还是信得过的,把嫡姐的信给他们看。

    几人看完信,全都坐不住了,当即下令不计代价地攻城。承泰天子陵塌,可比他们家祖上溯源的老祖宗天子陵塌更要命。毕竟祖宗的后代太多,不太护得到他们。承泰天子可是老八的亲爹,满府上下能在南疆铁蹄下保全,还能让南疆王拉着一起打乔世侯府立军功,那真就是蒙承泰天子庇护。

    很快,玄甲军上下都知道承泰天子陵塌的事。

    天子灵柩被提前移出来,比天子灵柩塌进煤里更令人着急。灵柩如果塌落进去,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最多只能重新挑地方立个神位勉强当作弥补。可灵柩还在,那就得赶着迎天子入新陵。

    玄甲军中,许多人都是亲随军出身,世世代代拱卫天子,得知这事后,比羽青鸾还着急,不等羽青鸾招见,纷纷主动请战,只为早点打通进京迁陵的路。

    春天,乔世侯府垒的冰墙融化、塌陷。雪融后,土城墙被雪水泡过,变得松软,对箭雨和攻城车失去抵御之力。他们本就元气大伤,凭着天时地利守到春天,在两面夹势之下遭到不要命的的打法,撑不住了,城一座座被攻破……

    他们本就元气大伤,凭着天时地利守到春天,在两面夹势之下遭到不要命的的打法,撑不住了,城一座座被攻破……

    乔世侯的夫人带着世子战死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