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头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个三品大员、一省的司法官吏按察使的儿子,甘愿拜一个江湖巨凶为义父,并要侍奉一生,这简直是人间奇闻!由于心中茫然,两只手也自动地松了开来。
醉和尚很赞许李鸣的做法,把战天雷扶到一块大青石上坐下,李鸣已口呼义父,跪拜下去。
醉和尚笑着道贺。李鸣喊着义父,凑近身侧。
战天雷老泪纵横地慨然道:“我一生任性,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可真如鸣儿所说,绝不欺负弱小,更没有犯过色戒。终身未娶,苦练六阳神功。这孩子能体我苦心,我不虚此生了!好在来日方长,我会疼他的。现在,办正事要紧。鸣儿也不须回避,跟我来。”说完,已首先登上山坡。
云龙山宛如龙形,长达数里,横卧彭城之南,云龙湖畔,山清水秀,风景旖旎。宋大学士苏东坡曾任彭城知府,曾多次登临,倘徉湖山之间,对此屡经整修,山上古迹很多。
一路上山,战天雷由于心情舒畅,竟然拾级而上,如履平地。及至半腰,发现放鹤亭前已等候了不少的人。战天雷知醉和尚是出家人,绝不会公开露面,就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来到侯国英、双判、二鬼等人的跟前,一声不响地取下了身上的包裹,慢慢地解开,顺手一抖,原来是一件红色长袍。
就在这时,双判中的老大赫连方惊呼一声,叫道:“侯大人,这不是六指追魂,是六阳毒煞!听江湖人言及,他每次大开杀戒之前,必换上一件红衣。因为他练的是六阳神抓,属阳刚之正气。我看干脆把那两千两金子和两百颗珍珠给他吧,好免去一场杀劫。”
侯国英早闻人言,彭城双判武功很高,人也狂傲,几十年盛名不衰。原打算收入麾下听用,哪知竟是这般废物,她失望之余,突然心生毒意,冷冷一笑说:“江湖传言,老魔已死在华山。此事的死因,我们又没有真正证实过,焉知不是有人存心假冒。凭双判之威名,又占尽了人杰地灵之优势,不辨真假,就献出这么一批巨款,岂不令人齿冷。”
晏日华是侯国英麾下的一条忠实走狗,闻声知意,煽风鼓劲道:“我晏某不信这个邪!现放着这么多的人物,岂能怕一个九死余生的糟老头子?大庄主,咱二人先上。”
这小子坏水极多,言下之意是要大家用车轮战术对付战天雷。他明知双判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哥俩齐上,一向如此。
现在,赫连方被推向风口浪尖,已成开弓,毫无回头箭之势。一咬牙,招呼老二白连正一下,双双纵出,一齐抱拳说:“尊驾可是六阳神煞老前辈?赫连方、白连正拜见。”
战天雷哈哈一笑说道:“赫老大,你认错人啦。我不是六阳神煞,而是六阳毒煞。你给六指老儿准备的那份孝心,总不能偏了我吧?何况,还有个先来后到的呢。鸣儿,准备收礼物。”
李鸣应声而出,这可把侯国英等人吓坏了。这不是因为李鸣可怕,可怕的是战天雷居然也为李鸣张目。
晏日华低叱一声说:“二位不敢上,退下来,让我们上!”这句话算是把徐州双判推上了油锅刀山。
兄弟二人一咬牙,凌空一扑,象两只饿雕扑食,凶狂异常。
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双判也确实了得。就在这一扑之际,四支判官笔早已亮了出来。光凭这一扑之猛,抽笔之快,出招之狠,认穴之准,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绝对办不到。何况双判的成名绝艺,是四笔点八脉,极为狠毒。江湖人物死在他哥俩手下者,不知凡几。
正在众人啧啧称赞之际,猛然看见彭城双判已一个跟斗倒纵了回来,不光手中已失去了两对判官笔,面上的颜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凭在场几个人的目力,愣是没有看出战天雷是用的什么手法,一招之内,夺笔伤人。真是太离奇了,离奇得叫人不敢相信。
鬼爪子甘翔两手虽残,腿上功夫仍在。他秉性暴烈,又和双判是生死之交,见二人呆立当场,心中一惨,义愤填膺,低呼一声:“攻他上下!”人已疾射而出。
淮上二鬼是一母同胞,更是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二鬼话一出口,鬼影子甘飞怕兄弟一人涉险,铁佛手已直奔六阳毒煞的人中穴闪电般的点出,只要战天雷一闪,他就变式抓出,实在是招猛式毒。而甘翔更是奋不顾身,贴地滚去,双脚齐出,一踢前阴,一踢环跳,也全是毒招辣手,还是分攻上下,令人难以兼顾。
哪知战天雷神目如电,右手直伸,正好抓住铁佛手的顶端。借一扯之势,左手已按在甘飞的右乳之上,同时,把夺来的铁佛手,用“左右逢源”的招数,分别敲在甘翔的两个膝关节上。只听两声脆响,甘翔惨叫一声,跌翻在地,双腿已齐膝断掉。鬼影子甘飞虽只挨了一掌,却心血翻滚,急喷而出,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六阳毒煞哈哈怪笑,阴森森地说道:“要不是今天是我老人家最高兴的日子,你们四块废料早已报销。现在,我数一、二、三。我要你们在我数到‘三’字的时候,献出东西,否则,格杀勿论。”
“一”字出口,一支判官笔已成抛物线状,正好贴着颈间,凉森森的插在鬼爪子的喉嗓之前,一发之差,就刺进了他的咽喉。甘翔几乎吓昏过去。
“二”字吐出一半,另一支判官笔擦额而过,已把赫连方的鬃角划一道血槽。赫连方顿时冷汗直冒。
没等战天雷“三”字出口,白连正已急呼一声“彭福献宝”,战天雷才停止了恶作剧。
直看得侯国英心惊胆战,呆若木鸡。
就在彭福双手端着一个锦匣,下人抬着两千两黄金放在了战天雷面前的时候,突然云龙山东侧远远传来了四声厉啸。啸声凄厉悠长,撕破夜空,好象地狱鬼叫,空壑狼嗥。
侯国英精神一振,她一听声音,就知是自己麾下秦岭四煞接夏侯双杰的传谕,赶来听调了。她的心急剧地变化不停:四煞应召来到,是否和老魔一决雌雄?只要获胜,不光两千两黄金,二百颗珍珠属于锦衣卫所有,连万恶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也一并成擒。有了李鸣,何愁吸引不来武凤楼?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可是,战天雷也太厉害了!弄不好,一样能毁掉自己四个得力打手……可她到底不愧是一个冒险成性的怪女人,反复思索之后,名利之念陡炽,前者绝对压倒了后者。就在六阳毒煞刚刚把锦匣和一袋黄金交给李鸣之时,侯国英跃身而出,喝声:“且慢!”
李鸣一听,首先“哎哟”了一声说:“侯大人,你舍不得吗?这可是人家二位判官老爷子心甘情愿献出的。我也学我义父的办法,再来一次一二三。谁有种谁就来拿,俺爷们还是过期不候。”
他这几句话正对了战天雷的心思,连说:“就这么办。”
侯国英叫李鸣激得满腔火气直蹿。她心想:“你这坏小子想激我亲自上前?我能那么傻吗?四煞马上就到,只要一二三喊完,准能来得及拦住你。你小子是狗仗人势,看我能饶了你!”
哪知她想得虽好,李鸣可比她损多了。他大模大样地说喊一二三,其实他哪那么老实?
他早已从女魔王闻听四声怪啸后的眼神中猜知对方来了强援,恨不能立即走脱,怎么能慢条斯理地戏耍别人?他先说再来一次一二三,谁有种谁就来拿。紧接着一张嘴,一二三连环喊出,话未落音,已抓起匣子袋子,向一个长满灌木的大土崖方向飞去。临走时还扔下一句:“没有有种的,小爷爷失陪了。”战天雷虎视眈眈,截住去路,哪里有人敢拦。
侯国英又气又急,目视晏日华,示意他去阻止李鸣远逃。
晏日华知道危险,又不敢不去。他灵机一动,大懒使小懒说:“邱掌门,我保护大人,你快去截住李鸣。”
他这一公开挑明,邱龙眠明知厉害,也不能不上了。身形刚刚蹿起,只听一声:“鼠辈你敢!”两支判官笔贴着两耳擦过,各扫去了一块皮肉。邱龙眠浑身一抖,落了下来。鹰爪门同来三人,全部挂彩。侯国英再狠,也不好再逼了。
这时,秦岭四煞已飞落当场,齐刷刷地向侯国英施了一扎。侯国英虽恨四煞一步来迟,走脱了李鸣,但也无可奈何。只说一声:“请四位统领一齐讨教六阳神煞的高招。”
她有意伸量一下战天雷,一出口就令四人齐上。
秦岭四煞虽然横行江湖多年,罕遇敌手。平素动手,两人齐出已很少见。这次侯国英竟叫他们四人联手,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四人使的都是一条四尺八寸长的藤棒。这种藤棒取自深山老林内的一种千年紫藤,坚韧无比,软中带硬。打中人身,表皮完好,肌肉已烂,厉害得很。四煞一上来虽惊战天雷的威名,但总仗着人多势众,在侯国英一声令下之后,弟兄四人各抢方位。
大煞左青龙占东方,老二尤白虎占西方,老三钱朱雀占南方,老四侯玄武占北方。四条藤棒抖如怪蟒,点、扫、抽、砸、挑、拨、扎、压,一轮急攻,疾如暴雨狂风,迅若电光石火。
只见一条火红高大身影游行于劲风激荡的棒影之中,是那么轻盈、沉稳、潇洒、自如!
一直到四煞的八八六十四手泼风八打施展得一招不剩,战天雷才哈哈大笑说:“招是好招,可惜只有五成功夫。太给许大头丢脸了!”
六阳毒煞这句话一出口,侯国英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战天雷。他所说的许大头,正是秦岭四煞之师——秦岭豹许啸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