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重因果,即使小施主不借销魂刀,也难保魏阉不派人加害,因为老衲拒绝选派高手进青阳宫为他效命,我知他早晚必来寻事,小施主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过小施主一身关系太大,一来奉有武大人遗命,二来尚须匡扶五皇子锄奸。办大事者,不拘小节,请听老衲安排。”
说到这里,先吩咐监等广亮擂鼓撞钟,集合全寺僧众到大雄宝殿前听命。
广亮匆匆去后,老方文又吩咐两个小沙弥,一个去罗汉堂请罗汉堂首座瑞霭,一个去藏经楼去请独臂如来端云。两个沙弥如飞而去,老方丈携着武凤楼之手走向大雄宝殿。
进了大殿,老方丈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五岳三鸟垂青于你,小施主真是人中龙凤,先天禀赋异于常人。特别是天性善良,存心忠厚,乃至情至性之人。可惜生于显宦之家,不得不尽忠朝廷。如不然,则前景远大,绝非常人可比。老衲要求你善保自身,光大武林。今日之事,绝不允许你参加。”
说罢,用手一指如来金身,低声嘱道:“法像后有一小洞,常人绝难进入。你速用锁骨缩筋法藏入其中,以防不测。”说完,突然从武凤楼肩头摘下销魂刀。
面南而立,双手捧刀,朗声说道,“我佛虽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杀恶人也是善念。老衲代表全寺僧众赠此宝刀,希望施主伸张正义,铲除邪恶,造福生民。”
言罢,两眼目射精光,注视着武凤楼。武凤楼只说了一声:“武某何德何能,怎敢领此重赐?”
老方丈急促地催道:“事已火急!赶快接刀。”武凤楼才拜了四拜,双手接过刀来。
就在这时,大殿前正道上已由广亮领路引进了很多人来。老方丈陡伸右手插人武凤楼肋下,说了一声:“快藏好!”单臂一震,武凤楼猛觉身子一轻,象驾云腾雾般被托了起来,半空中一个倒翻,轻轻落于佛像背后。果然看见一个直径不过四寸的小洞,连忙施展师门绝技“锁骨缩筋法”钻了进去。不料,这个洞一直通到底层,而且空间很大。
原来这灵隐寺兴建时,这是一个天然山洞,当年住持并未堵填,以防不测之时好有地藏身。不料,今天却为武凤楼提供了方便。
武凤楼下到底层,钻入佛像底座。巡视之下,竟然发现一个小口子,能窥望大殿内的全景。他心中一动,屏息凝神,伏身观看,果然见是女魔王侯国英率人前来,除去她的师娘阎秀英和夏侯双杰外,又新添了五个江湖人物。
这五个人年龄虽然不同,长相却十分相似,都是身材瘦长,形如竹竿,面容丑恶,一脸煞气。最令人心悸的是五个人都是手臂特长,几乎过膝。看样子,好象是同胞兄弟。武凤楼不看则已,看清之后,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就知道侯国英的后续援兵到了。
这五个人就是黑道中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绿林巨盗韦氏五鬼。听窦二伯父和师父讲,韦氏五鬼一向独往独来,心毒手狠,而且淫邪无比,曾被自己的师伯萧剑秋和师父白剑飞二人多次追缉,终被他们利用眼线众多而溜掉,以后被魏阁重金网罗于麾下。
这五个淫魔因为青阳宫中有的是美色丽质,好看的宫女,便也乐为所用,成为魏阉的忠实爪牙,经常随魏忠贤出入朝野,变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五人也因当年在江湖上作恶太多,为侠义中人所不容,轻易不出京城。这次弟兄五人竟然连袂南来,肯定是奉有魏阉的密谕前来协助侯围英,说不定和凤阳府谋害五皇子有关。
武凤楼知这五鬼各有一身奇特的武功,是江湖中盛传的两大凶人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的门下爱徒,而且这两个凶星又护短异常。如今被侯国英带进灵隐寺,看起来一场浩劫必然难免了。
正在武凤楼心神不安之际,就听老方丈朗朗说道:“大人率众莅临敝寺,不知是何用意?请大人示知。”说罢,傲不为礼。
侯国英竟然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下官自幼酷爱武术。承蒙皇恩浩荡,命我统领锦衣卫士。久闻宝刹藏经楼有一口举世罕见的利刃销魂刀,窃欲一睹而后抉。此次奉圣命南下,有缘来到杭州,专程前来宝寺。请老方丈慈悲慈悲,让下官开开眼界如何?”
说到这里,俊美的面庞陡然一肃,沉声唤道:“来人。”话未落音,已有两个锦衣卫士各捧一个很大的托盘,走进大雄宝殿,都是一膝点地,双手把托盘往上一举。
侯国英一挥手,大鬼韦志远一晃身形,一式“阴山鬼影”的奇妙身法,已现身在两个锦衣卫士中间,两只手各抓一方蒙在托盘上的红绫,抖手一甩,宛若两片红云在人们头顶盘旋一阵,飘入大鬼的掌心。
武凤楼注目一看,好一份厚礼!原来一个托盘上有两封御装龙涎香,一串光彩夺目的念珠,全是清一色上等合浦珍珠穿成,色泽一样,大小相同,甚是珍贵;另一个托盘上是十只二十四两一锭的金元宝。
老方丈刚想开口说话,大殿外有人高声喊道:“藏经楼、罗汉堂二位首座到。”接着,从门外走进了瑞霭、瑞云两位大师。老方丈瑞雪给双方引见。
侯国英打躬,瑞云合十,惟有罗汉堂首座长老瑞霭大师天生性如烈火,又疾恶如仇,路上早已从瑞云大师口中得悉一切,他不仅不合十还礼,反而冷冷说道:“灵隐乃千年古刹,佛门圣地,敝师兄弟三人皆年过花甲,除去一日三餐粗茶谈饭,暮鼓晨钟,终日拜佛,其它概无所求。大人所率之锦衣卫以杀人为业,嗜血为快,今日大举来此,岂非玷污了佛门净地!此等礼待!我佛不受。请原封收回,所有锦衣卫士一律退出寺外。”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暗暗焦急,埋怨瑞霭大师说话也太不留余地。这样一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一触即燃吗?
果然,瑞霭大师话未落音,大鬼韦志远已阴森森地怪笑一声说:“老秃驴,你好大的火气!我家大人身为皇宫大内的副总管,九千岁的副手,锦衣卫的总督,为武官正二品大员。她好心好意前来礼佛,你意敢出言顶撞。我看你是活腻了!”话未落音,一翻右手,那段红绫竟被他一翻一抖束成了棍状,迅疾向瑞霭大师的太阳穴扫去。
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凛,暗暗想道:这个大鬼韦志远真不愧为一代凶星鬼王的首徒,就凭这一手束衣成棍的内家功夫,就不是十年二十年可以练成。但是,瑞霭大师乃灵隐寺罗汉堂首座,功夫岂是泛泛?
但见他原处不动,陡翻左腕,硬向大鬼的脉门扣去。这就叫“善攻者攻敌所必救”,大鬼如不撤招,不等扫中瑞霭,自己的脉门必然被扣。
好大鬼,也是原地不动,手腕一翻闪开瑞露大师的一扣,那个用内力束成的布棍竟然灵蛇一样,一招“金丝缠腕”,向瑞蔼大师的左腕缠来。瑞蔼大师变扣为掌,猛地向大鬼右肋削去。
韦志远刚想换招,侯国英一抖折扇扑身近前,左手指弹开大鬼的布棍,右手扇已压在瑞霭大师的手面。她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的招数化开了!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连瑞霭大师也被她的这一手给震住了。他认为自己和大鬼是半斤八两,功力悉敌。侯国英一招破两式,必得一心二用,若非功力高过二人,绝对办不到。
只有武凤楼看得明白,也深领侯国英的权谋。她这是个哗众取宠的巧招,是因为大鬼韦志远早她的属下,时刻看她的眼色行事。当侯国英往上一站时,大鬼就知其意,所以侯国英只消出其不意,用天罡扇压住瑞霭大师的手掌就够了。
闲言少叙。且说侯国英分开二人,故意先斥退了大鬼,然后才对老方丈继续说道:“下官专程拜佛,就是为了瞻仰瞻仰这口威震武林的销魂刀。请老方丈慈悲!”说罢,又深鞠一躬。
武凤楼见此情景,不由得暗暗替老方丈着急,后悔不该把销魂刀背在身上。不然,岂不可暂救燃眉?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老方丈的心意呢?
原来,瑞霭大师明知侯国英此来是为了查明武凤楼和销魂刀的渊源。深知事难两全,就是把宝刀拿出来让侯国英验看,灵隐寺也脱不了干系,反而将宝刀落入侯国英之手。岂不是为虎添翼,反助恶人!所以他宁为玉碎,不作瓦全,才把宝刀赠给了武凤楼。
如今见侯国英追问再三,便肃然说道:“大人来的不凑巧了!三日以前,此刀己被他人借走。累大人空跑一趟,老衲甚为抱歉。”
侯国英故意以看刀为名,想逼老方丈供出武凤楼的落脚之处,并促他收回销魂刀,以便据为已有。不料,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老方丈竟然一口说出刀已被人借走,好象一点儿也不怕受牵连似的。遂紧追不舍地问道:“唔?销魂刀乃灵隐寺镇寺之宝,岂能轻易外借他人?但不知谁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老方丈平静如水地说:“若是常人,老衲岂能将镇寺宝刃轻易外借?但借刀者乃两江巡抚的公子武凤楼。他父亲乃天子之师,封疆大臣,两省的最高父母官武伯衡武老大人。武公子来借,老衲焉敢不给?换句话说,要是大人你早来三天,张口要借宝刀一用,老枘也照样不敢抗拒呀。”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一怔,她怎么也想不到老方丈能说出这种话来,还说得四面见方八面见线,她侯国英还真个拿不住一点儿把柄。武凤楼一听,不禁暗暗叫好:姜还是老的辣!
本来是天大的一场祸事,竟被老方丈几句话化解得无影无踪了。